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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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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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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曳笑起来:“本大爷养的枭,介绍你们认得认得。”
  谢源半抬着眼:“啊,真是幸会。”
  “以后有什么口信就让它传,快得很,”盗曳勒着马,在谢源身边绕着圈,突然低下头来,“那么,再会吧,谢左使。”
  呼吸牵缠。
  谢源对着咫尺之间被放大了的闪闪发光小眼神,抬了下眉梢:“凑那么近干什么?还不走?”
  盗曳懊丧地直起身:“唉,唉……”一提缰,马儿人立着恢恢嘶鸣,一下子便纵了出去。那赤色的烈鬃仿佛一面旗纛,不久就被起伏的晨雾包裹不见。
  谢源听着头顶的枭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不过一刻钟,晨雾渐稀,远远的地平线上有一个伶仃的背影。身边的一切都似乎从雾中醒了过来。力夫们的呼吸、汗气,还有使唤丫头熟悉的歌声,熟悉的土黄色的轮廓像是在被一只看不出的手细细勾勒。
  谢源转身叫住了一脸讶然冲出来的老宋,在他开口之前淡淡地说:“走了。”
  “哎呦……”老宋好不扼腕。分坛本来就缺人,虽说用飞陀坛的坛主干苦力实在不像话,但这眼见就是被绯云使的美貌勾走了魂的,本来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昨天这不还好端端地在井边刷马槽的么?
  谢源领着他从前院走到主房,让那丫头上了茶,“有件事一直忘了与你交代,今日盗曳一走,我倒突然想起来了。”
  老宋立马冷汗津津,盗曳前脚刚走,谢左使后脚就有吩咐,怎么都觉得有猫腻。
  谢源拿杯盖忝了忝杯盏,“一点小事,不必惊慌。”
  老宋看他那交颈里头露出一点白净的颈子,还有点愣神,见他眼角一挑立马魂魄归位,冷汗哗地就下来了。他年纪大到可以做这个年轻人的父亲,但是却一点都不敢去忤逆他的意思,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把所有的雄心壮志给磨掉了,也许还因为……他的神采实在是太从容了,以至于有种霸道的感觉。
  老宋在总坛见过谢源,当时只觉得左使大人阴郁而安静,凄惶如孤月,原来靠近了之后才发现,这些都不是他独有的味道——他身上透着一股诸事在握的雍容。老宋甚至觉得,即使谢源不是谢左使,他恐怕也会如此战战兢兢,他完全自我的优哉游哉实在是让人很不安心。
  谢源当然不知道他心中车轮转,替他也满上一碗茶之后,自顾自说道:“宋先生长年经营此地,可知现今总坛诸多事宜?”
  老宋一抖,“就知道一丁点……一丁点!”
  “哦?”他一点头,“那我自不必多说了吧?宋先生是聪明人。”
  老宋赶紧磕了个头:“我也就是个粗人,运气好赚取了小小的名声,教主与左使大人肯给口饭吃,这恩情一定不敢忘了的。”
  谢源一抬下巴,细细咀嚼“教主与左使大人”,甚觉微妙:“都说了不过是小事,不必惊慌——坐。”
  老宋哪里敢坐,大气不出地站在一边,谢源也不理他,呷了口茶,“此行来教主的确吩咐了我一些事情,只是不好在盗坛主一个外人眼前说。”
  见他面色不变,眼中却精光大作,谢源微微一笑,“日后若是谢某请宋先生做些不合常理之事,还请宋先生不要多问——我于宋先生无图谋,也不必存坏心,同是侍奉教主大人的左臂右膀。谢某所为,自然,也都是为了教主大人。”
  老宋想怪不得前些日子那么安平,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幸亏表忠心表得快:“宋某人还是那句话!”
  “好。”谢源一拍折扇,“只是我身份特殊,于此地留步月余,尚不为奇。若是长住,恐生祸端。”
  老宋何等精明,自然知道言下之意是:这位大爷迟早是要回总坛继续去做他的大爷的。“左使有用之处必效犬马之劳!”
  “谢某人日后回得总坛,必于教主面前为宋先生美言。”谢源目不转睛地看着背脊抽得僵直的中年男人,“只是宋先生可要想清楚,这一步走出去,可就收不回来了。谢某落得如此田地,教主的密令不过是之一……”
  在渐轻的声音中,他把杯盏重重一搁,老宋只觉浑身一僵。
  “日后,不论宋先生怎么想,旁人看你都只是谢某的人,即使是死,也是我的鬼。”
  老宋在那厢铿锵有力地“嗯”一声,依旧是坚毅果决的模样,其实腿肚子直打架。他可以和强横去搏斗,可以向商户去欺压,甚至遇到江湖中所称的侠士也敢放手一搏,但他天生很害怕那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他精明是精明,但是也就是赚赚钱,算计人他不太敢。
  他想过为何左使要被外放,也知道背后当有隐情,只是亲耳听到毕竟不一样。他这庙实在太小,总坛波诡云谲的明争暗斗不要说凑不上一腿,每年能听到的,也就是正月里与教主寿辰时候,统共数起来的一两次贺挚。素来听说“悬”部、“盈”部与在其之上“破”部长老有隙,没想到已经危及到了教主的地位,把左使大人都外放了!不过那个……不是说左使大人是站在长老会一边的嘛?
  他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
  不过那些看不着摸不着的人,跟眼前这位比起来……
  再说,左使大人即使是做错了,对家也是个青梅竹马、艳情满满的教主大人嘛。
  等他终于神游一圈,发现自己不答应也得答应时,正对上似笑非笑的酒红色眸子。谢源清咳了一声,转头向着窗外,“也不过是提点宋先生一下,若有冒犯的地方,失礼了。”
  “左使大人有什么吩咐?”
  “先从简单的来吧。教中新血众多,成日埋头修炼武学,足不出户,跟个大家闺秀似的,这样不成。将来真成了气候,闯起江湖来什么规矩都不懂,恐要被人耻笑。有人的地方即是江湖,你就先编些简单的年鉴上来,把江湖上有名望的派别、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写个遍,仔细写。把坛中诸事也记下来,不必有什么忌讳,话说偏了我帮你润。”
  老宋一愣,“这不是听风楼的事么?十两银钱就可以买到最新的消息了……”
  谢源本来也只是下马威,顺道利用权限不露声色地弄来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倒忘了这江湖上情报最卖钱了。被这么一噎,颇有些气急败坏,刚说个事儿就被顶了回去,这领导多没面子?在老宋看来,就是那张颇好看的脸嗖地一沉。他后悔地想扇自己俩耳光,多什么嘴?瞥了眼他腰间缠着的绯瑞云,又飞快转开眼。
  谢源静了一会儿,缓缓道:“……宋先生有所不知,外人的东西,怎么可以教泽族中子弟?!”
  老宋话也多,不自觉就结结巴巴接上一句:“为……为什么?大家都买听风楼的消息……”

  十三、终于可以搞点情报了(下)
  
  “我就光问一句,听风楼怎么称呼教主,怎么写我们?”他看老宋哈巴狗似的模样,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道,“教中子弟尚且年幼,成日魔教魔教地叫,自然不辨明白,这对他们势必是一种摧残啊老宋。我们明明与中原武林殊途同归,都是精炼武学,赚点银钱,怎么我们就是魔教,他们就是正道——宋先生,你觉得你不是人是魔头么?”
  老宋想想他自报家门绝对会说“千绝宫青莲坛坛主”而不会报“魔教青莲坛坛主”,赶紧殷勤道,“对对对,宋某人行走江湖讲的是忠义!”
  谢源以折扇一击手心,绯瑞云也兴奋地仰头,被他按了下去。他一指窗外,老宋顺眼看到忙忙碌碌的力夫与账房先生,“那宋先生难道觉得他们也是魔道妖人?”
  老宋摇摇头:“对对对!”
  “刀剑加诸身不过是一时之痛,中原武林众口铄金,污吾辈之声名,真真可恶!而教众居然都觉得这十分正常,个个争先恐后地往敌人下的套里头跳,教主与我都不禁痛心疾首。中原武林污蔑我堂堂正正的大门大派……真是混账东西!”
  老宋看他冷峻着面色漂亮地骂了句娘,一时绝倒。但想想又觉得却是有道理,好像一个人被骗了几十年终于被点醒了,当即生气起来。
  谢源站起来甚是理解地拍拍他的肩,“江湖武林这几十年来都在用这种不见血的办法慢慢地恶化我派、孤立我派。所以宋先生你肩担大任,不要让教主与我失望啊——对了,听风楼也买一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