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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温若佳

书籍名:《天天天黑》    作者:老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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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温若佳

        赵涤青是用公司给他的补偿金买的出租车,车新,他的心情应该还算不错。

        可是他开出租车的第一天就被人打了。那天早晨,赵涤青拉的第一个客人是一对男女,男人的岁数比女的大一些,显然他是送女的去上班。因为那个女的把头发染成了古铜色,又是去未来时代大厦,所以赵涤青就格外关注人家,在后视镜里看了半天。在路上,那两个人就没消停过,小动作特别的多,甚至发出了呻吟,这导致赵涤青差点把车开上马路牙子。他一脚急刹车才算没出事,结果女的从男的腿上掉到了地上。男的当时就急了,嘴里不干不净的。赵涤青没吭声,在过下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又是一脚急刹车,这样,女的终于把脸转向了前面,开口说:“你故意的吧你?”

        赵涤青看清楚了她的长相,很清秀也很妩媚。眼睛、鼻梁和嘴唇都标准地漂亮。赵涤青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想:“可惜。怎么找了这么个男人。”

        不久后他们就到了未来时代大厦。女人下了车,径直就向里面跑去。赵涤青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其实他真正想的,是跟她进去到电梯间,弄清楚她要去几楼。赵涤青一点都没注意到,那个男人在后座上脸色非常难看。

        等到了男人的目的地,男人说:“你等着我,我身上没钱,我去办公室取。”

        赵涤青就等着。赵涤青还琢磨呢,想自己不会这么背运吧,头一天就碰到赖帐的。

        男人没有赖帐,除了带钱出来以外还带了四五个帮手。他们把赵涤青拽下车来,一通暴打。赵涤青只好蜷缩住身体,用双手抱住头,任凭拳脚像雨点般落下来。之后男人喝止了那几个同伴,男人说:“行了行了,别打出人命来,教训一下这个花痴就成了。”

        那几个人停住手,有一个还蹲下来,看看赵涤青的伤势。

        男人从车上拔出赵涤青的钥匙,围着赵涤青的车,划了一圈。男人笑道:“你的车有记号了,以后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再上你的车了。”

        他把钥匙和一把零钱扔到赵涤青身上,笑着扬长而去。

        景晓玲问赵涤青:“你干这个行吗?”

        “我看行。”赵涤青的头上贴着胶布,眼睛青肿着,神情却十分兴奋。他说:“我干这个行当,第一天就有收获。”

        景晓玲看着他,吃惊地说:“你没事吧?这也叫收获?”

        景晓玲完全听不明白赵涤青在说什么。赵涤青想,也用不着和她解释。有时候解释起来很麻烦的,不如不说。

        景晓玲把赵涤青的乱七八糟的衣物塞到洗衣机里去,打开电源。这个时候赵涤青来到他身后,说:“别干这个了,这个以后我有时间自己弄吧。咱们去喝酒。”

        景晓玲突然转过身来,抱住赵涤青就是一阵狂吻。赵涤青想躲开,可景晓玲的劲头很大,他居然推不开。

        景晓玲说:“我需要你。你只不过是个出租车司机,你没有什么可骄傲的了,你必须接受我。”

        赵涤青觉得,他们想的完全不是一码事。

        景晓玲说的赵涤青没什么可骄傲的,是指他现在已经不是白领了。一名出租车司机是蓝领,蓝领还有什么好挑的?对方人好,贤惠,就可以了。只有白领才在讲情调。为了摆脱景晓玲不停地追求自己所带来的精神压力,赵涤青很勉强地同意和景晓玲先睡觉。他想,什么东西,让她到手,她也就不会那么偏执地、想尽一切办法去追求了。好比景晓玲想买什么化妆品,不好意思直说,总是在嘴里念叨,赵涤青听明白以后主动给她买了,她下次就再也不说类似的事情了。赵涤青想,换来耳根清净,自己也好专心地破解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那天晚上他们事先又喝酒了。为了不让赵涤青节外生枝,景晓玲居然没有阻拦他喝烈酒。他们喝得很快,一个多小时就喝干了一瓶威士忌。然后呢,景晓玲高兴地去卧室铺床,赵涤青则站在一扇镜子前看自己。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眼睛青肿着,其中一只还睁不开了,只能眯着。整体感觉简直是五色斑斓,下巴显得是斜的,嘴也闭不严实,白森森的牙齿露在外面。赵涤青看着这张脸,居然感觉到了一阵阵恶心。怎么还有女人对这样的脸感兴趣?

        赵涤青正在转着心思,突然听到景晓玲在屋子中尖叫起来。景晓玲的叫声凄厉,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赵涤青赶紧进屋,看看她到底怎么了。赵涤青一进来,景晓玲就死死地抱住他,赵涤青感觉这个女人浑身冰凉,正无法遏止地剧烈地发抖。她的脸白得如同一张纸。

        “你怎么了?”赵涤青问,“怎么一惊一乍的?”

        景晓玲看着赵涤青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抖。然后,她的眼光在屋子里转悠,最后落到赵涤青放西服的那个衣柜上。

        赵涤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衣柜好好地在那里,没有任何异样。赵涤青问:“有什么东西吗?”

        景晓玲声音颤抖地说:“一个孩子,是一个孩子!”

        赵涤青走过去,打开衣柜,里面一切正常,看不出任何有人的痕迹。

        “我在铺床。”景晓玲声音颤抖着,“就突然感觉屋子里有人,我一抬头,看见了那个孩子站在那儿。”她用手指了指衣柜前面,“我就喊了,他就跑了。”

        “什么孩子?长什么样?”赵涤青问,“往哪里跑了?”

        景晓玲几乎哭出声来:“也就是三四岁的样子。他就拉开衣柜门进去了……”

        衣柜里的确什么都没有。

        “好啦。”赵涤青站在衣柜前面,很正经地说,仿佛里面真有个孩子,“你怎么还不睡觉?睡觉去吧。乖。”

        然后他回过头来,对景晓玲说:“他走了,不见了。”

        景晓玲不由分说扑到赵涤青的怀里,号啕大哭。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赵涤青都在疑惑景晓玲是不是故意制造了这样的气氛,他觉得对方的神情简直是太逼真了。

        半夜里,赵涤青起来上厕所。他尽量把手脚放轻,以免把好不容易睡着的景晓玲惊醒。

        他浑身都热辣辣的。尤其是自己左边的肩膀,从里到外地酸痛。自从小学毕业以后,他从来没有和别人在一张床上过夜,所以还显得有些不习惯。景晓玲执意要赵涤青抱着她睡,赵涤青便把左臂伸到了她脖子下面。由于不能翻身,所以左侧就相当的酸痛。赵涤青想,要是真和这个姑娘在一起过,就要经常和她换个方向睡,免得以后把自己的左半边给睡废了。

        赵涤青在厨房里喝完水,便摸索着穿过客厅,想回到卧室里去。他转进客厅的时候吓了一跳,一个人影清楚地印在地上。赵涤青的寒毛孔立刻全都张开了,后背上起了一溜鸡皮疙瘩。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月光从窗外打进来,透过窗纱,透过那个女人的睡衣,使那个女人看上去很轻飘,仿佛没有重量。

        赵涤青把灯打开。那个女人仍然站在那里。赵涤青这才认出来,她是景晓玲。

        赵涤青问:“你怎么起来了?站在这里吓我一跳。你小心着凉啊。”

        景晓玲转过头来,看着赵涤青说:“我觉得这房子很古怪,我们应该把它租出去,我们搬走。”

        景晓玲的表情严肃,语音沉重。赵涤青拉着她的手说:“这种事情明天再说吧,回去睡觉。”

        景晓玲点点头说:“好。我自己会走。”她甩开赵涤青的手,扭头向卧室走去。

        景晓玲的步态坚定有力,仿佛是一个刚做出了重大决定的女干部。赵涤青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样走路。

        景晓玲再也没有提过出租房子的事情,其实赵涤青也想把房子租掉,租金可以用来偿还贷款。还银行贷款毕竟是一个比较沉重的负担,更何况他和景晓玲的境况已经今非夕比了。只是他自己还有些不甘心。如果从这栋宅子中搬出去,那就意味着一种生活的结束,标志着自己正式从一个阶层掉入另一个阶层。房子是他的标志物,是对已经逝去的高档生活的一个念想。连个标志物都保存不下来,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情愿的。

        不过赵涤青也明白,自己作为董秘住在这里是合适的,作为出租汽车司机则太牵强,会被别人视为异类。他的司机身份将在这个高档公寓里显得格外抢眼。

        他只是不能自己说出来。既然景晓玲跟他提过这件事情,不如就把这个人情给她。赵涤青一方面在打听租户,另外一方面已经拿定主意,只要景晓玲正式地跟他再提出一次租房,他会立刻答应。

        奇怪的是,景晓玲把那天夜里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赵涤青和景晓玲只有晚上能在一起。赵涤青一般是早晨六点就出车,晚上八九点钟回来。景晓玲则找了几份兼职的家教,给几个小孩上上钢琴或美术课。两个人每月的收入加起来,不到一万块钱,而房供则有五千多。景晓玲拿了钱去银行交,赵涤青试探着说:“要不,咱们不交了。这交房供跟抽血似的,让人心疼。干脆搬你那里住得了。”景晓玲则坚决地说:“不行。这里我还没有住够呢。无论如何得坚持住。”

        赵涤青这才明白,景晓玲已经把那天半夜她站在客厅窗前说的那些话全忘了。

        梦游症!赵涤青的脑子里首先浮现出的就是这样的判断。他一边开着车在马路边扫活一边想,没想到第一个和自己过夜的女人,在第一个夜晚就被自己发现是梦游症。

        就这样过了有两个月,赵涤青实在是忍不住了。交完房供剩下的钱,根本就不够买好的洋酒喝,他的酒柜里即将空空如野。他想,无论如何也要和景晓玲摊牌,这个局他实在是撑不下去。

        周一,景晓玲突然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那天景晓玲没课,想去服装市场买件夏天穿的衣服。赵涤青平时是根本不屑去那样的市场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他要是去名牌专卖店,身上的现金根本就不够买哪怕是一件T恤。所以,他才开车拉景晓玲去逛服装摊。那里的货色倒是很齐全,任何世界名牌都有,这让赵涤青感觉十分吃惊。景晓玲跟他说:“你没见过吧?实际上像我这样的人对这里是最熟悉的了。我们司空见惯。”

        赵涤青摆弄着那些衣服,乍一看还真瞧不出什么破绽来。他想,也许那些在写字楼里光彩四射的女孩们,就是在这里淘的宝。所以,那些女孩的骄傲和自信,可能是建立在冒牌货的基础上。想到这里,赵涤青笑了。

        看到赵涤青心情不错,景晓玲便很小心地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赵涤青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他总觉得,和景晓玲在一起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就像他是出租汽车司机一样。真正属于他的生活,应该是在董事会上,是在那些呼风唤雨的商业巨头身边。而他的妻子,也应该是真正有教养的、风情万种的古铜色头发女孩。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所有谜底都揭穿的基础上,如果赵涤青不能证明自己是个思维正常敏捷的人,他就永远不可能回到他想去的那个圈子。为了这个,他可以忍受侮辱,委曲求全。但是,他没想过真的和景晓玲结婚。

        结婚就意味着,他不想回到从前了,他将在目前这条堕落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你自己逛吧,我还要出车。”赵涤青搪塞地说,“在这里说结婚的事,有些不合适吧?”

        景晓玲平静地说:“好吧,你再考虑一下。另外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怀孕了。”

        赵涤青的脑子炸了——这方面他一直很小心的,想不到还是出了事。

        实际上,赵涤青没有出车,他就是想把车开到没人的地方,好好想想办法。

        赵涤青不知道景晓玲为什么对他不依不饶的。如果说自己以前有身份,收入不错,性格爽朗的话,吸引年轻的女孩还有情可缘。可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按照他的逻辑,所有的女孩都会思量再三,躲着他走路。可景晓玲偏偏不这么想。景晓玲反而认为,赵涤青的落魄正好是他和自己处在了同样的阶层,谁都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还有,景晓玲为什么会怀孕?他做事情一向是小心翼翼的,难道是这个姑娘暗地里使了手脚?

        赵涤青发现,随着时光的流逝,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是越来越少,而是越来越多了。每个人都会面临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这些问题解决不了,就产生了积压。当积压到一定的程度时,人就会自暴自弃,由着它去了。赵涤青现在就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本来很正常和平静的生活,现在已经面目全非,而且还有可能继续面目全非下去。

        他的脑子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感觉有点累了,便把车停下来。

        他把车窗摇下来,想透透空气,让心情轻松一点。这时候突然有人敲他的车身。一个女孩站在车外问:“师傅,走吗?”

        赵涤青扭过头去看她,她正笑颜如花地瞧着车里,古铜色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荡,透出别样的妩媚。

        女孩看清楚是赵涤青,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起来。她问:“怎么是你?”

        “是我。我的伤养好了,又出来拉活了。”赵涤青说。

        女孩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她说:“你受伤了?没人向我汇报啊。对了,拉我去未来时代大厦。”

        赵涤青故意拣堵车的地段走,为的是拖延的时间长一点。女孩开始并不着急,后来就生气了,问他:“你干没干过这行?不会走路啊?”

        “我以前的确不是干这个的。”赵涤青说,“我以前就在你们未来时代大厦对面的阳光2000上班,我是一家金融公司的董秘。”

        女孩哈哈大笑起来。女孩说:“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你还知道董秘?”

        “当然。你知道几个月前那起凶杀案吗?”我问她,“一个胖女人从窗子里掉了下去。那个女人就是我们老总的太太,而那扇窗子,就是我办公室的窗子。”

        女孩笑得不行。她觉得赵涤青真是有意思透了。

        “你看你看,你们白领就这点不好,总觉得生活是按部就班的,不相信我们出租汽车司机,更瞧不起领子颜色稍微深一点的人。我就不能有点奇遇吗?”赵涤青问。

        “我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觉得你太逗了。”女孩说,“你这人有幽默的细胞。我现在有点相信你当过董秘了。”

        她停了停又问:“那你们公司的那个案件破了吗?老总太太是自杀还是他杀?”

        “当然是他杀,自杀有什么说头。”赵涤青说,“而且,警察开始还怀疑我是凶手。”

        女孩故做吃惊地问道:“难道你不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干董秘了?我还以为你是杀人后潜伏起来了呢。”

        赵涤青现在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她知道和你配合,知道怎么能打发无聊的时光。在和她的闲聊打镲中,时间仿佛过得很快,他们就要到未来时代了。

        女孩下车的时候,一定要赵涤青给他留个电话。女孩说:“我喜欢坐你的车。以后我要用车,就给你打电话。”

        赵涤青看她写下自己的名字:温若佳。便问:“你就不怕你男朋友揍你?”

        女孩撇撇嘴:“甭理他,他是狗脾气,狗屎一坨。”

        “好吧,不过他肯定会打我的。到时候你得为我撑腰。”

        女孩从前车窗把头凑近赵涤青,说:“你就这么没骨气?你打不过他吗?那你是怎么把老总太太从窗子里扔下来的?”

        “那不是我干的。”赵涤青说,“真正的凶手是我们总经理。他想篡位。”

        女孩认真地盯着赵涤青,一字一句地说:“我怎么觉得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