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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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坐着的女子，一身绣锦印花白服，沉静如昔。风吹鬓发，吹淡了一室清寂。那清炯的眸子，也应依旧吧。司夜站在门边，多日辛劳，似乎也只是为了这一刻。
没了面纱，失了脸上的印记，却多了份真实的存在感。司夜笑了。如释重负。
忽然想起当年，在谷中初相识的情景。
自从随长老闭关后，他就一直没有出那丝洞，哪知出关后才知晓母亲已去世多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日，他在那丝湖边，整整哭了一天。然后，他眼前出现一方绣帕。抬头，就见到一个蒙面的女孩，定定站着，望着眼前寂静的湖水，幽然一叹：“我已经，没有眼泪了。”后来，他才知道，她是主院的小姐，影谷谷主。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初见那双眼，迷茫的如见云雾，飘渺无烟。后来，见过睿智的她，失意的她，微笑的她，偶尔俏皮的她，可是，即使在最开心的时刻，也总是有孤寂的疏离。从此，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小姐幸福，他的小姐啊……
将窗外大街的熙攘抛下，夜向晚转头，就见到门口望着自己的人。
“司夜！”她不可置信地低呼。
见她的眼闪过欣喜，司夜笑着慢慢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快？”向晚还是很讶异。
“还不又怕我家小姐跑了？”言语间，有股自然的亲昵，他却没有提自己日夜兼程的赶路。
一旁伺候着的凝碧，机灵地施了礼就退了下去。
“相信以司总管的能力，照样能被你抓回来。”向晚笑道，久别重逢的感觉真好，而且又是自己待之如亲的人。
“但这回，我的能力却没有这么好。”司夜想起小姐这一段失踪，皱起眉。
“我这不是回来了？”向晚安抚道，满怀歉意。
“小姐，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她们也应该在路上了吧？”向晚几乎可以肯定了，想起恣情恣意她们，唉，恐怕等着自己的又是眼泪和埋怨了。
司夜看着她苦着脸，知道必是想起恣情恣意那两个丫头了，会心一笑，这次远游，小姐倒有些改变，不知是碰上了什么事。只要，不再是悲伤的事，毕竟，上官劭游的事……
“绝呢？还有思何？”向晚期待地问道。
一提起思何，司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绝近两日会赶到，还带着思何那个小鬼，我看，无影山庄都被他翻个遍了！”
向晚一听，连司夜都没办法，估计也只有绝能制的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思何了。摇摇头，脱口而出一句：“都被劭游宠坏了……”
一怔。心，微微刺痛。
曾几何时，舅舅，母亲，劭游都已在自己的记忆中结成了冰。沉溺，已非昨日，只是成了怀念。即使成冰，也是冰凉的，即使再深刻热切，也仍未损分毫。红衣香褪，影仍在。终会习惯，谁念方回？
司夜见小姐又陷入了思绪，知必又勾起往事了。他家小姐，看似冷淡，对自己亲近又是极在乎的，有时，他倒真希望，小姐能真的冷漠些。
“小姐……事已至此，何必。”他不得不提醒她。
向晚回神，暗暗责备自己怎么又如此，不是要放下了吗？微抬头，定定对司夜说道：“没事，不用担心。”
此刻，凝碧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枣仁莲子粥，可缓解劳顿，快近午了，奴婢想司总管路上应是没吃什么的。”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也只顾和你说话了。”向晚有些心疼望着他略显疲惫的脸。
“没事，以前在谷……家里的时候，师傅的责罚可比这重多了。”司夜无所谓地说道。
向晚看向一旁静立的凝碧，那日哭泣下的容颜，已变的如此娇嫩含羞待怯，难怪那王大人会想尽办法得到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凝碧，吩咐厨房准备些酒菜。”
凝碧看了眼司夜，说了声是，便低头踱出。
向晚敛起笑意。司夜放下玉匙，问了声：“怎么了？”
“看来，你要让绝好好查查了！”
司夜心领神会，微一沉吟：“小姐指的是凝碧？她在这里弹了一阵子琵琶了，这我略知一二。她刚来那会儿，绝也查过，应是没什么可疑的。”
“她右手虎口处有厚茧，那是练武之人手拿兵器必有的。”
“小姐，你的意思是……”
“我起了疑心，曾让她为我弹过一曲，她是左手抱着琵琶，右手带玳瑁护甲弄弦，并不可能是练琴所致。”
司夜严肃了起来，说道：“我明白。可是，若再留她……”
向晚摇摇头，说：“现在她只是刚到我身边，应是没什么动作，等查出点什么再说。”
司夜点点头。“好，我会……。”
突然，本就喧闹的街市传来一阵高喊：“轩王回来啦！轩王打了大胜仗回来啦！！”
不又自主的，向晚起身，倚着窗向外望去。
远远的，就能望见他的军队，逶迤流淌如横江。即使容一苇之，仍有凌万顷的茫然。向晚望着渐渐走近的队伍，却是吃了一惊。就见士兵们个个表情严肃，戴着白色孝带，整齐划一，被风吹着，即使旌旗蔽空，却仍奇异的显的悲凉。此次西征月氏，我朝损失并不大还未过半，有如此功绩，应是意气风发的，可是，向庭轩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哀悼逝去的生命。
司夜也不由的一叹：“好一个轩王！富贵易求，民心难得啊！”
有些观望的妇孺竟忍不住擦着眼泪，然后，比之前敬重万分的看着这群保家卫国的男儿。终于，那个记忆中清冷的身影终于出现。人们开始骚动起来，纷纷高喊着轩王千岁，匍匐于地叩拜。士兵的脚步声仍有序响动。
夜向晚就这样望着他。向庭轩端坐在一匹油亮的黑马上，那玄黑盔甲下一副冷峻的面容，肃穆无声。苍冷倥偬，铁骑半壁，他的父亲曾固一世之雄，而今又何安在？他终是报了父母之仇了。连同自己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军士。他也曾只是一介书生，云门高户，江上清风。什么时候，那股清冷成了肃杀一方的剑气，襟袍一捋，就是半生戎马？列队缓缓离去，没有见到云怀远，看来，应只是部分将士而已。
皇城钟鸣绵延。
她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远远看着他。
她以为，他看不见自己。
只是，向晚没有想到，向庭轩经过醉芳楼时，会抬起头来。他看见自己时，眼里奇异的一道光，然后，嘴微抿，微微一个美丽的弧度。就像雪上那抹莲遽然绽放，火后灰烬中玉瓷袅袅幽光。随后，便不在看她。仿若什么也没发生。
向晚只是对他点点头，她的手却紧紧抓着窗棂。如果没有看错，他，是对她笑吗？那一笑，如溪雨急，如岸花狂，隐隐在向晚的心头，掀起波涛。
司夜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是夜。皇城仙乐不绝于耳，向晚淡笑，将窗户合上，一室清平。
突然，一阵急剧又刻意压低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她应道。
一看，仍是墨驰，只是见平日沉稳的他脸上却有些慌乱。
“小姐，皇上……皇上他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