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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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得不好吗？”准备完年夜饭，坐在一旁稍事休息的姑姑注意到小小的黑眼圈，状似关怀地问。
“手有点痛。”
“宝宝，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吃药了没？”
小小茫然地望住满脸关切的父亲，分不清他的关怀是因为真的在乎，还是仅仅是因为愧疚。洛父被她呆滞的表情逗笑，用额头碰碰她的额头：“不烫，没发烧就好，宝宝，不舒服就要说出来，要不要去医院？”
“大过年的说什么医院？”经过的奶奶语气不善：“女孩子就要有个女孩子的样，上蹿下跳才会受伤吧？有伤就好好养着，喔，明天初一，初一不要吃药啊！”
“为什么？医生说了要按时服药呀。”
“小孩子懂什么？初一吃药，整年都会不顺。”
小小鼻子轻哼，低声说了句：“迷信！”爷爷的拐杖又在捶地了，难得，居然没有骂人。
“小小，你过来，爷爷奶奶有事和你说。”
“妈，有什么事等过完年讲也不迟——”
“和你女儿聊聊天都不行？”
爷爷的眉毛竖起来，这代表他要发作了，爸爸果然识相地让步了。要来了吗？她想了整夜，告诉自己不能再任性地走掉，那是小孩子才会选择的方法，她要替妈妈打完这一仗。
听话地在沙发上坐下，对面的父亲表情局促，小小努力让自己不要让嘲讽浮上嘴角。
先是客套地问了问学习，不过三两句，爷爷已经不耐烦地切入了正题：“爸爸妈妈离婚，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他们说了算呗。”
“好好说话！”
“本来就是！”
奶奶拉住了小小的手：“你还小……”
“我还小大人的事我不懂，这样的话说上一千遍，不懂的还是不懂，别拿来糊弄我。”
她挑衅的态度太明显，并没有往常装出的乖巧，洛父皱了眉：“宝宝，不可以没礼貌。”
“OK，我讲礼貌，你们接着说，我只管听，还是你们说不出口，要不要我来帮你们讲，比如一个家庭该有个女主人的重要性？最好，那个女人，”小小直直地望向父亲，一字一顿：“还能帮你们洛家生个男孙。”
大人们明显哽住了，爷爷是最先出声的，声音很大，底气有些不足：“你这是对大人说话的态度吗？”
小小根本不看爷爷，只死死盯住父亲：“你要找别的女人，要别的小孩，我管不着，但是回去后麻烦你再找套房子，我不会让他们进屋。”
姑姑拔高的声音响起：“哟！小孩子家家这么厉害呀！真是不得了！”
爷爷气得手在发抖，敲着拐杖骂父亲：“看看你惯出来的女儿，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奶奶安抚着被爷爷怒气吓到的洛彬，话也硬了：“大人的事还要你来做主拉？”
叔叔婶婶们也加入讨伐行列，小小仔细将他们的嘴脸看了个够，似乎错的人是她呢！人人都掌握着真理，只有她是错！小小冷冷笑了：“大人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但是我的房子，我自己做主，你们也管不了我。”
所有人都愣住了，小小冰凉的目光扫过他们，享受着他们的无言以对，而父亲的表情她已经不想去看：“从法律上讲，房子的主人已经是我，未满十八岁会不会有限制我不知道，就算有也只剩下两年，两年后——两年后包括你们在内，谁都不要踏进我的房子一步。”
起身，挺直了背往前走。
听到爷爷在喝止要追上来的父亲，语气痛心疾首：“看看你惯出来的孽障，目无尊长，说得还是人话吗？真是什么样的娘带出什么样的崽！不顺着她就只会掉头走，好，让她滚！ 看她能滚到哪里去！”
她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洛小小，这个回击干得漂亮极了，再解恨不过！所以不要哭，一定不能哭。
从此，这个房间的人，与她洛小小，一点关系都没有。
连恨都不配有！
接到小小的急call，叶喜已经半醉，他试图用酒精让自己能入睡，来找他一块过年的成浩是送上门的伴，见他在的厅里坐镇俨然自家一般，面露惊讶。
“是朋友就什么都别问，陪我喝酒。”
成浩坐了下来，陪他大口大口地倒，若不是call机响，手中那一杯下肚，他估计自己得躺下。
“是洛小子吗？”
“除了你，也只有她会找我。”叶喜捶着自己的头，努力维持清醒，按着号码拨回去：“喂，小小？”
小小听到他的声音就差点哭了出来，可还是感觉到他的疲惫，似乎情绪很低落？话到了嘴巴硬是咽了下去，除夕打电话给他，难道只是让他陪着难受？调出笑容，装出轻松地样子：“喜呀，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我和浩子在外面喝酒。”
“你又喝酒！”
“过年嘛，在你爷爷家怎么样？”
小小沉默。
“又受气了？怪不得蔫蔫的。”
他还是听得出来，就不再假装：“我该和你待在一起……”如果她的存在对他们只是障碍，还不如赖在他那里。
“傻丫头，我是想你…….”在我身边，后面的几个字因为别的原因说得太轻，在小小的耳中却成了一句更动听的情话。她忽然间有了精神，抬眼看看楼上，是爸爸站在窗帘后吧？速度快一点他跑下楼也追不上，摸摸裤兜，有钱！
“喜呀，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
“我回来好不好？我回来陪你一起过年！”
“乱——”
“不准说不可以，就这样决定了啊，我现在在爷爷家楼下，到车站大概要二十分钟，我记得七点有趟火车，十点我就到拉！要是火车挤不上，我就坐汽车过来，就是怕堵车。”
“你怎么可能挤得上火车！手不要了？家里也不会放你走……”
“就这样说定了！你十点要来车站接我拉，反正汽车站就在火车站对面，一定要来接啊，那边来了辆的士，我挂了。”
“嘟、嘟、嘟”的忙音告诉叶喜那端的人已经跑了，他挂上电话，苦笑着望向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成浩。
“她要溜回来？”
“应该已经在逃，你先回家去陪成老吧，要吃年夜饭了。”
“你不跟我们一起？”
“我接了她再一块吃。”
“那晚上再约，洛小子到了也要十点以后，爷爷肯定睡了，大家再一起聚聚，我把唐兰也叫上。还在这里？”
“小丫头还未成年，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楼上吧，今晚上生意好，估计只有大厅了，我让他们留个位。”
成浩看着叶喜，欲言又止，最后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开着玩笑：“上铺，出息了啊？我毕业了混不下去就来找你。”
一个半小时后，小小再次来电，通知已经在汽车上，高速路上车居然很少，赶回来应该没问题，顺便赞扬了一下好心借她手机的姐姐。
“我不跟你说了，别人的手机，话费好贵！你要到站外的立交桥下来接我，他车子不能进站。”
叶喜的眉毛都跳起来：“洛小小，你竟然敢坐黑车？”
“嘿嘿，不说拉，我有点晕车要吐了，你一定要来接我啊。”
第二次被挂电话的叶喜开始磨牙，洛小小，我看你是皮在痒！
九点半，叶喜再次抬手看表，地上已经掉了好几个烟头，明知道她不会到得这样早，为什么人还是坐在了这里？好像听到她在电话里嬉皮笑脸的说，你就承认吧，其实我跑回来你特高兴，高兴得不得了，借我手机的姐姐说，她也是赶回来看男朋友的，因为不舍得他一个人过年，喜呀喜，你看我们多好？
该生气的，手还打着石膏，大年夜坐着黑车往回赶，简直是胆大妄为，等她下了车一定要狠狠地修理一番。可是光是这样想着，已经开始微笑，心底在跳动的感觉是不是可以称之为雀跃？
有几次恍恍忽忽听到她在前头笑的声音，抬头看了，才知道是错觉。时间因等待显得漫长，却并不难熬，连街边劣质音响里传来的嘈杂歌声都能听得进，自昨天而起的浮躁就这样平复下来，看着车来车往，也没有迷失的寂寞。
应该再带件外套的，这么冷的天——
“叶喜！叶喜！”
这一次，分分明明是她在唤，转过身，看到小小就站在几米外，已经先一步看到了他，绽放的笑颜被霓虹灯映得通亮。
叶喜想摆出严肃的脸来教训人，心却一点一点融化，因她飞扬的眼角眉梢。
他笑着张开手，以为她会第一时间冲过来，小小却停在了原地，皱着眉头开始转动脚踝，然后眉头拧得更紧，委屈地看过来，嘴巴也扁了：“那个臭司机，骗我们说开到火车站，然后开了车又变成高架桥这里，最后在老远地路口就停了，害我跑过来还扭了脚。”
叶喜走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捏了两下，小小半真半假地叫起来：“轻点，轻点，痛死了！”仰起头，才看到她通红的脸颊，像染重了胭脂，她肯定跑得很快，气都没喘过来。
“知道自己有伤还跑？手痛不痛？你怎么就不能……”
手腕被她吊住：“喜呀喜，我都这么远跑回来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给我？过年了呢？少骂一丁点？就这么一丁点，好不好？”
小小抵住小截手指在他眼前晃，笑得不知多谄媚，见他面色稍霁，就开始发牢骚：“你都不知道那司机有多黑，他们讲平时从Z市坐过来只要四十块钱，今天竟然要一百块一个人呢！哼！这种人，趁着过年乱涨价，肯定会遭报——算了算了，别人也是牺牲了过年团圆的时间来赚点辛苦钱，还是不要诅咒他的好，老天爷，刚才的话你当没听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也只有她才有这么简单的善良，被宰了还要替人着想，在她的世界里是不是什么都要美好一点？叶喜把小小拉进了怀里，她额上的汗被风吹得冰凉，贴在颈边，寒意丝丝往肌肤里透，他却觉得是暖的。
暖如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