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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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狼吞虎咽地吃面，曹斐一面讨好洛小小：“你也知道我家把宿舍什么都给退了，我能上哪？嗯——好吃！上铺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唉，洛小子你别跌脸呀！这还不是你家呢，咋地就小气成这样？你放心，我保证做隐形人，帘子一拉气都不呼大声，你们爱干嘛干嘛去——哎哟！不说了，得罪了上铺我没好处。”
小小撑着下巴坐在床边：“我不管，这铺床是我的，你不准睡！”
“不睡，我和上铺挤挤就好。”
叶喜还没反对，小小先激动了：“那更不行，我都还——”我还没和他一块睡呢，哪轮得上你？她想这样说，还好及时刹住，但曹斐已经心领神会，笑到抽筋，连叶喜都露出笑意。
“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店里有两个铺，你不介意就睡那。”
“上铺你也太差别对待了吧？洛小子不是人？你和她睡一块没问题，做兄弟的就得去替你守店门？”
“她和你不一样。”叶喜答得很坦然，让曹斐反而取笑不起，换来小小满足笑靥。
他说过的话从不是玩笑，单为讨人欢心，回头就忘，在曹斐说‘这儿不是你家时’，小小面上闪过的黯淡并没有逃过他的眼：“我这儿就是她的家。”
于是被扫地出门的曹斐又背着包转去店里，表面上不情不愿，心里其实乐着。他羡慕叶喜有自己的人生，凡事自己做主，瞅准了目标就往前走。小小在一旁唧唧喳喳地问，什么时候能见见那女孩，看看到底何方神圣降服了花心大萝卜，曹斐笑着敷衍。女孩的事不过是个契机，他倒不是真有多爱她，只是随着出国临近，他愈发不愿这样按部就班过下去，在国外混个文凭，回来接老爸的事业，未来五年、十年，甚至更长远都能预期，事业、结婚、生子都照家中安排。
所以他喜欢小小。相近的背景，完全有成为纨绔子弟的潜质，且无人可管教，极易堕落，可小丫头却始终努力要按自己的意愿活，连严肃妹都爱她的真我，他只有欣赏的份。关于自己性格里软弱的一面曹斐是清楚的，他没有叶喜的当机立断，连成浩可称之为鲁莽的坚决都做不到，自幼在祖辈、母亲的溺爱以及父亲的严格控制下，他早已习惯了做事按标准就好，不需要有主见，也不能有主见，但他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
离家时，曹斐犹豫过的，可连洛小小都能放下所有，他有什么不可以？何况——
把存折往叶喜怀里一扔，曹斐还是那幅吊儿郎当的样：“上铺，我的生活费。”
叶喜瞄一眼，嗤笑：“太多了点，我供不了这种品质的生活，烦您移驾五星级酒店。”
“那就说正经的，张沛想把店顶给你的事我也听说了，算我一份吧？我可是把全部家当都贡献了。”他不会天真到以为无钱傍身也能过，钱绝对是好东西，能拿就要尽量多拿，决不能亏待了自己。
叶喜掂量着年底分红，加上曹斐这份，再借个五六万，盘店的事真有可行之处，就和曹斐坐下来细细计算。
钱当然是不够的，要开口借钱时才会发现所谓朋友并不那么可靠，凑来凑去曹斐连新款的手机都卖掉，仍差了两万，在两人为缺口发愁时，张菁直接上门送了三万现金，连见多了钱的小小和曹斐都被她气势吓到，张菁倒也潇洒，拎着带来的借条甩得哗哗响：“你欠我一次也是欠，两次也是欠，我只听说过求着借钱的，没听说背着钱求人借。再说白纸黑字的你当不要还？我是瞧着我老哥想走人想疯了，加把火，省得到手的嫂子又跑咯，你别跟个娘们样磨磨唧唧，废话成堆，钱我搁这了，你借就签名，不借我反正不带回去了，谁爱拿谁拿去。”
借条的确正规严谨，按息计算，清楚分明，叶喜难得说不过人，被半逼着在借据上签了字，到张沛带着未婚妻回城后，转店提上了日程。曹斐对此事倾注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他一直是没有目标、没有喜好的人，做别人规划好的事情能有什么兴趣？做好做坏都是一样结果，如今终于诸事靠自己，纵然要从头学起他也兴致盎然。
十二月，寒冬来临。
当小小托着下巴望天，等第一场雪来临时，并不知道这个冬天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若不是叶喜心细，接人时发现成老的面色不佳，小小还真没注意老人身体出了毛病。她是早将成爷爷当自己爷爷在看，不顾老人反对硬是将人拖去了医院，或许是为老都有些忌医，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成老就闹着要回家，小小也只能依他，只是增多了去老店的次数，有时叶喜他们忙不过来她晚上就在老店睡下。
那天夜里，叶喜还在和曹斐清理帐册，电话刺耳响起，是小小的求救，等两人赶到老店成老已倒在地上神志不清。叶喜交代了曹斐拿钱、开车，扛了人就往巷子口跑，急救室外，小小的脸色像纸一样白，叶喜握紧她的手，她才发现他的手也冷得像冰。
这一幕叶喜太过熟悉，当初外婆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地倒下了，最后再也没起来，如今噩梦重现，他没有办法让自己足够冷静。
病情尚未确诊，催款的已经追了来，只丢下一句话，交两万块订金。为了盘店，叶喜和曹斐早将钱都转入一本存折准备一并交给张沛，□□里能取得出的所剩无几，大半夜里，上哪找这么多钱？医生见几人都是半大的学生，担心付不出医药费，脸色十分难看。
叶喜心里本来就乱，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抓了电话挨个打，看见小小拖住医生在哀求。
“医生，我求求你，你先救人，只要银行一开门我们马上交清钱。”
有护士在旁帮腔：“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说得比唱得还好，当医院是慈善机构？不交钱就别治了！”也难怪医院里的人看轻，曹斐和叶喜为了修车方便都是一身工装，小小更是睡衣都没换就跑了来。
“钱不是问题，你先救人呀！误了时间——”
小小心急地去扯他衣袖，医生像沾了病毒一样嫌恶地甩开：“别拿你脏手碰我，最见不得你们这穷酸样！没钱就别治病….唉，还打人？无法无天了！”
小小扯住了曹斐挥去的拳头，只是不停地哀求，她从小到大从未为钱发过愁，却原来事到临头，什么都比不过个钱。偏偏又是这样巧，她已经低头打电话给父亲，手机却是不通的，曹斐打回家的电话被怒气未消的父亲接着，二话没说挂断，再打去已经被拔了线。
“我回家，马上就回，老头子要是知道自己挂掉的电话是为成爷爷，非得撞墙不可！妈的，这破医院，老子明天非得找人来砸了！”曹斐取了车钥匙，心急火燎地跑了。
叶喜抱住快要哭出来的小小，心烦意乱，他不愿看她这样，他总觉得自己是有能力照顾她的，那现在为什么护不了她分毫？任她被人奚落。
“你别急，张沛说他因为筹备婚礼，手里还有近万的现金，我找了几个朋友，他们能凑个几千，土匪给他同学打电话去了，几千块总能弄得到…” />
“可等他们送了钱来都什么时候了？”
医生不愿再听他们商量，转身要走，连叶喜都没反应过来，小小已经拉住那人衣角跪了下来：“医生我求求您，您救救我爷爷，银行一开门我立马给您送钱，我这还有——”小小自衣领里扯出玉吊坠，一并塞到医生手里：“这是我妈给我的，肯定是好玉，放这抵着，我求求你，求求你。”
叶喜的手在身侧捏成了拳头，发现自己竟无力去扶起泣不成声的小小，那个吊坠他见过，很多个夜里他起身给小小盖被子时，看到她紧紧攒在手心，睡着了也没撒手，如今却被别人捏着待价而沽。
玉当然是难得的好玉，医生恰好也是个懂行的，能有这样的玉这个小丫头或许真有些家底。再者有许多人也被引了过来，指指点点，心好地去拉起了小小也帮着骂两句医院昧良心，将身上的钱都借了给她，小小忙不迭地道谢，众目睽睽之下医生也不再强硬，撂下两句记得交钱的话就走了。
一个小时后，成老被送进了病房，虽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情况暂时稳定了。钱也陆陆续续送了来，曹斐晚些到的时候将两万块钱直接砸在了医生脸上，那人脸一阵青一阵白，却再不敢嚣张，因为院长刚亲自过来询问，并交代将人转入高干房。
林翠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亮，搂住憔悴的小小又是心疼又忍不住开骂：“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找我，现在我也不瞒你了，你爸就是怕你急着要用钱，早把卡放我这，自己收着吧，应急也好。”这一回小小没有再抗拒，沉默地捏住□□，眼睛有些呆滞。
“你呀！早不倔着就用不着为难成这样，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走，我先陪你洗把脸，吃点东西，要照顾生病的人更得有体力。”
小小被拖着走了几步，回头去望守在床边的叶喜，他勉强回了个笑脸，小小才安心地离开。待人走远，叶喜捏住医生退回的玉坠，拳头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