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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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利地以优异的成绩升上了市一中，但是这时，我最好的朋友，陪伴了我十多年，与我朝夕相处的莫荣杰，却要离开我，去北京读书了。
阿杰有个舅舅在北京生活了很多年，他在阿杰小学三年级时就说，只要阿杰愿意，来北京生活读书是没问题的。阿杰拖了六年，终于在升高中的这年，自己提议去北京。
作为他的好朋友，我自然是支持的，但是，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临别前一天下午，我和阿杰，还有周芷琪，在我们楼上的天台喝酒，芷琪对阿杰的感情很深，喝的酩酊大醉，睡死趴在石桌上。阿杰看着她，他看她的眼神是一种我读不懂的情感，他对我说：“你们以后彼此作伴，你要好好照顾她。”
那时，看着石桌上熟睡的人，我忽然产生一种依赖的感觉。以后，我身边只有她了。
从阿杰离开那天起，我就要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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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那天，我看见了赵晓维。那时我听说，她的好朋友，王建言移民了。想不到，一段新的高中生活开始前，我和她，身边都少了一个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和秦苏站在一起，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看秦苏耐心和她说话的样子，我猜她一定又对某件事情不顺心了。她总是这样，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一点都不懂得。
否则，她又怎么会伤我这么深。
我被分在2班，芷琪在3班，而赵晓维则在7班。
1、2、3、4班的教室都在1楼，4、5、6、7则在2楼。楼梯建在中间两个班之间，2楼或者3楼的同学上学回教室的时候，多数会经过1、2两班门前的走廊再走上楼梯，也有选择3、4两班的门前经过的，令我觉得庆幸的是，赵晓维选择的是前者。
那时候我十分喜欢靠近走廊窗边的座位，坐在那里，我可以毫无顾忌地盯着走廊，盯着行人，盯着走过的赵晓维。我们的座位每隔一个月调一次，也就是说，一个学期里，坐上那个我梦寐以求的位置，只有一个月。那一个月，我早上、下午、和晚修都提前上学，只为了看到她，只为了她在走廊上走过的那一刻，只为了那少得可怜却又无比珍贵的十来秒。要是有一天看不到她，我就会失魂落魄，甚至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没来上学，是不是改走3、4班门前的走廊。
我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了一个年少的梦，为了一个可爱的女孩，为了她那瘦弱的身影，我甘愿饮鸩止渴。
班里有不少女生对我有好感，班外也有不少，可是我都无动于衷。我也收到不少情信，但都会扔在一边不再理会。芷琪在3班，她会经常过来找我聊天或散心，我在这个2班没什么好朋友，所以每次芷琪来找我，我都很开心，久而久之，我和她的绯闻甚嚣尘上，甚至那时连情书也绝迹了。
偶尔，我会和芷琪出去外面的篮球场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芷琪对阿杰的感情我不清楚，她对我的我也不清楚，可是我对她的，却很清楚。
我不喜欢她，我只当她是我的好朋友。在我疲惫的时候在我难过的时候在我寂寞的时候，她就会出现，这，就是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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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结束的时候，我和芷琪都递交了进入尖子班的申请书。从高中生活开始那天，我就期盼这一天快点到来。这一年以来，在没有阿杰的陪伴下，进入尖子班这个强烈的愿望是支撑我不断努力，发愤图强的动力。
因为我记得那天，赵晓维说过，她想去Z大。众所周知，进入尖子班是通往Z大的捷径，我想，她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
我和芷琪说过如果进入尖子班我会报物理，但是，事实上我却妄想，等我和赵晓维都在尖子班的时候，如果她报政治，那我就报政治，如果她报物理，那我也报物理。然后，我就会跟着她一起努力，一起奔赴Z大。我会弥补初中时候犯过的错，我希望我们还有重来的机会。
可是，我总是太天真。
赵晓维是什么人？赵晓维聪明，赵晓维有主见，赵晓维不喜欢随波逐流，赵晓维甚至和我一样孤傲自大，我选择尖子班是因为我向现实的温暖，梦中的仙境妥协，赵晓维呢？赵晓维不会轻易妥协，哪怕那是Z大。
或者她相信，即使不报尖子班，自己一样有能力成为Z大一员。
果然，她最终选择了历史班。尖子班只有政治、物理，没有历史。
我的心死了，在她一次次选择、一次次拒绝，在我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受伤中，死掉了。
在我失落的那段时间里，是芷琪一直陪伴着我。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发觉我对赵晓维的感情，她总是只字不提，静静地陪着我，有时候会说说笑话哄我开心。是的，我依赖她，因为至少在我内心空洞的时候，是她填补了空缺。
我振作起来，我还有大学梦要圆，我还有自己的人生路，我还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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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琪对我的感情我逐渐明白。我想，如果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而言，只是好朋友的话，没有一个女生愿意买了早餐带回来给他吃，没有一个女生愿意看他踢足球、在他休息的时候递上一壶水，没有一个女生愿意帮他抄笔记甚至做作业。
我想，我该和她说清楚了，纵使赵晓维不接受我，我也不应该勉强接受芷琪。
芷琪感受到我对她的疏离，眼神对我的怨恨越来越深。我越是逃避，她越是靠近。她越是靠近，我越是逃避。就像磁铁的同极，不断地靠近，不断地远离。
有一天下午放学，她拉着我要我给她讲解一条数学题。本来我不想的，可是她眼里的哀求与怨恨让我狠不下心。我坐下来，很耐心地和她说了二十分钟，到最后，我发现她只看我都不看题了。
她的目光迷离，但是夹杂着心痛与迷恋，我咳了一下，唤醒她：“明白了么？”
她回过神来，轻描淡写地说：“我早就明白，还会第二种解法。”
我惊讶不已，一丝不安在心地涌起，扮作生气地说：“那你还找我讲解干嘛？这不浪费你我时间么？”
她忽然抓住我的左手，很用力地抓住，我不敢甩开，只好任她继续抓住。她垂下头，用很悲伤的语调说：“顾昕，你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她抬起头，眼圈红了：“我不想再浪费我们的时间了。顾昕，你是铁石心肠还是毫不动情？”
我已经被吓住了，扭过头，不看她。
她放开了我的手，继续悠悠地说道：“阿昕，我知道你心里藏了一个人。”我一惊，回头看她，她惨然一笑，泪水盈眶。
“阿昕……”这次她用两只手覆在我的手掌上，很温柔地覆上，那双手，柔弱无骨。“阿昕，我可以赶走她么？”
我默然，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阿昕，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么？你知道我喜欢了你多久么？你知道么？你不知道。如果我可以像那些送情信给你的女孩子多好，起码你会知道。可是……”我看着她，她的眼泪已经掉下，我的心很痛，痛得无法呼吸。
“可是……阿昕……阿昕……”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不停地掉泪，我不忍，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拥着她。
她被我拥住那一刻，身体一僵，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忽然，欢欣与喜悦涌上来，她的头靠近我怀里，我闻到了属于她的香味，茉莉花香，我最喜欢的味道，原来，她竟然一直记得。
可是，为什么我想起的却是薰衣草香味。
她停止了哭泣，用试探的语气问我：“阿昕……”我“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同意让我去赶走她了？”我没有吭声，我的脑里一团混沌。
听不到我的回答，她明显急了，从我怀里出来，抬着头问我：“不愿意么？”我还没回答，她忽然又投入我怀中，恢复平时的娇蛮，撒娇道：“我不管，刚才你的所作所为已表明你的态度了！阿昕，是么？”最后的问句忽然又变得无力。
是她么？是她么？
我不知道，或者，是她吧。
她可以给予我温暖，给予我依赖，起码，她不会让我一次次地受伤。
良久，我“嗯”了一声，她没有动静，但我却感觉到怀中的她在颤抖。
她在笑。
或许，这就是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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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芷琪一起后，不是没遇到阻力。首先，尽管我们交往得不算公开，但绯闻一直都在，且越传越厉害，几乎整个高二年级都知道了。其次，我们的父母都不赞成早恋，我妈妈很疼我，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同意我早恋，她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强烈反对早恋。
后来，是我们尖子班班主任杨老师出头，解决了所有问题。我们答应他，我们的交往是很正常的，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如果两个人的成绩都不能保持在班里前十名，就分手。杨老师同意了，家长那里也得到缓和。
在我妈强烈要求下，我带了芷琪来家里吃饭。芷琪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落落大方，十分得体，我父母好像对她印象也不错。那一刻，我想到的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假如我父母见的是赵晓维，那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呢？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赶忙打住这个念头。
和芷琪一起的两年时间，很平淡，但也很快乐，她是我的陪伴，我的依赖，是我孤独时点亮我心房的一盏灯。
可是，我总是贪心的，心房被点亮了，还需要填满。我觉得不够，不满足。每每看见芷琪，我就会想到另一个人。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高中三年，也不是和赵晓维毫无交集，有一次因为芷琪，我和她大吵一架。那次我本来是想和她好好谈，希望我们至少能做朋友，可是，我们，太相似了，相似到还没拿起武器就对对方开炮。
我们总是不断地伤害，不止她在伤害我，我也在伤害她。
高考完了以后，我顺利考取了H大的建筑系，芷琪则是法学系。我知道，赵晓维也凭借自己的实力，终于踏上奔往了Z大的路途。
我经常和一大帮猪朋狗友回市一中踢足球，芷琪有时会来看我踢球。那天我在场边休息，忽然听到有个人说，Z大明天就开学报到了。
我一愣，玉兰花树下，那个背影又在我心里浮现。那么瘦弱，那么弱不禁风，那么，难以忘怀，铭记一生。
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喊，去找她吧，去看她吧，就一眼，一眼就够了。
一眼一生。
我跟芷琪说了一句，连她惊世骇俗的反应都没看就冲去车棚。
有些既定的轨迹我无法改变，有些既定的事实我无法扭转。我不敢去改变，不敢去扭转，只想跟着我的心走。
我的身体在狂奔，我的内心也在狂奔，求求你！等我！
那是我这辈子踩得最疯狂的一次，风太大，泪水都在眼睛里突围而出。我记得她家，不，应该是她家早就在我心里刻下了深刻的痕迹。我一路追去，可是，在离她家不远处的花园外，我停下了。
这是这辈子，我见过最美的背影。
花园里的石凳上，木棉花树下，绿草从中，三个女生并肩而坐。
我看不见另外两个女孩衣服的颜色，我只记得那天她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她的头发已经留到肩膀了，说话时候头一摇一摆，连头发也跟着飘动。黑黑的发丝，好像还飘着令人心动的薰衣草香味。她还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摆动的动作很大，秦苏和李雯悦说话声量很低，但她说话却很响亮，那嗓音，那笑声，传进我耳里，捣进我心底。
仿佛，金黄的夕阳褪色了，周围的蝉鸣消失了，蓝蓝的天空与她的裙子颜色融为一体，我只看见一片浅蓝的世界里，只有那个美丽的背影在摇动，每动一下，一阵幽幽的薰衣草香就迎面扑来。
我闭上了眼，感受这短暂的幸福。
一分钟后，我摆动车头，转身离开。
赵晓维，我真的，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