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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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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chapter1

书籍名:《盛夏的背影》    作者:刺猬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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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出生注定了我在我的大家庭中必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大舅妈生了一个表姐,二舅妈生了两个表姐。大伯父家有一个大堂哥,可是他比我大12年,还有两个堂姐,姑姑也曾经生过一个表哥,可是他在出生后三年遭遇车祸身亡,落得残疾的姑姑没有再生育,只是收养了一个小女孩。

        在我出生三天后,小姨生了一个小表妹,这个表妹是这么多兄弟姐妹当中和我感情最好的,她的名字叫胡瑶瑶。

        当时,为了帮我起名,家里人想了无数个名字,最后,外公说,就叫欣吧,借此希望我的生活永远欢欣,欣欣向荣。可是妈妈不同意,她说,我们家的小宝贝是个男生,不能放一个女孩子气的名字。最后,查了很多书,才有了现在的名字——顾昕。

        昕,在字典里是黎明之意,黎明黎明,家里人愿我的生活我的未来如黎明破晓,充满希望。

        我自小需要什么东西都是有求必应的,家里的人都很宠爱我。无论是姨妈姑姐,还是叔伯兄弟,对我千依百顺,从我出生以来,就是家里的皇帝。就算在外面,每个人看见我,都是极之疼爱的,还喜欢捏捏我的小脸,或者亲一下。当然这些我都不记得了,都是妈妈告诉我的。

        我三岁的时候,隔壁家的人搬走了,不久就来了一户新人家。新人家里也有一个小孩,和我一样大,但是长得比我还好看,他叫莫荣杰,小名是杰杰。有时候我觉得大人们帮我们起的小名都超没创意,他叫杰杰,而我就叫昕昕。

        阿杰和我很合得来,我们从认识就一起玩,很多时候,街坊来看我们,都会笑嘻嘻地说:“这两个孩子长得多像!多漂亮!就像双胞胎!”

        我自然不希望我和他一样,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顾昕,世界上唯一一个能享受我的大家庭宠爱的顾昕。记得六岁那年,为了显示我的唯一,我在众人面前拒绝了父母的拥抱,而阿杰则躲在他妈妈的怀里,奇怪地看着我。

        由那时开始,我们就不一样。虽然我们还是一起玩耍,一起闹,可是我们的性格是越来越不相似了。我比阿杰沉稳,其实当时我不知道沉稳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面对诱惑只要硬起心来拒绝就可以了,上小学的时候,女生们帮我找了另一个形容词,叫冷酷。

        而阿杰,则十分粘人,他的嘴巴很甜,哄得老师和同学很开心,可是他最喜欢哄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首先想到我。而我这生人,第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就是他。为了回报他,我就变得越来越沉稳,因为我要保护他,我不能让他受一点伤害。

        .

        上小学的时候,我的学习能力开始显示出来,每个老师都喜欢我。而阿杰,还是笨笨的,学习成绩只能算中游水平。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很严肃地对他说,以后我们要分开了。他可怜兮兮地问我,为什么?我回答,因为我要去市一中,而你的成绩太差,去不了市一中的。从那天开始,他就勤奋起来,一年后,我们都升上了市一中,而且,还在同一个班。

        记得报到那天,我和阿杰站在1班的报到处,正准备上去填写资料的时候,却被一个女生抢了位置。报到处其实只是一张桌子,桌子安在一棵玉兰花树下。那个女生弯着腰,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而她对面的接待员则正滔滔不绝地对她说:“同学,你明明是1班的,怎么跑去2班报到啊!到时1班找不着你,2班又不要你,你说怎么办?”只听见那女孩嘻嘻地笑了几声,大言不惭地说:“放心吧!没有班级会不要我,只怕到时还争着要我呢!”

        那女孩填完东西站直身子,她的个子挺高,可是太瘦了,背影看起来弱不禁风。我们走上去的时候,她刚好转过身来,她长得并不算好看,离我表妹瑶瑶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可是人看起来很精神,一直嘻嘻地笑着,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不开心。

        我们迎上去,她走过来,这是我和赵晓维的第一次擦肩,第一次擦肩而过。

        从此之后,我们一直都在擦肩而过,从来不为对方停留。

        .

        军训的时候我和她又见面了,她明显不记得我,她就站在我后面那一排。每次转身的时候,我都可以看见她的背影,还是那么瘦。如果转身的时候,教官不在我们身边,她的背都是驼着的,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可教官在身边的话,她会站得很直,比我还直,这女孩,真有趣!

        第一次和她说话是在办公室,老师叫我做学习委员,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是这个班的第一名。可她一直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于是我就想捉弄一下她,我问阿杰:这女的你认识哦?结果阿杰一头雾水,而她的眼光愈加怨恨。就在离开教室的时候,我看了看成绩表,她竟然仅排在我之后,而且和我仅仅相差一分!初时我还以为排第二的是程蕴天,听说他一直都很厉害,只是恰好考试那天高烧最后一科仅做了一半就交卷。

        第一次和她合作是搞黑板报。那天秦苏叫我和她一起太水擦黑板时,我明显看到她很不乐意,这女孩子的喜怒哀乐表现得太明显了,但最后她还是和我去了。提桶上楼梯的时候,她提得很辛苦,我本来站在她后面,可是我发觉她走得太慢了,就超过她先上楼梯。只是上楼的时候,不自觉就想到站在她身后时见到的吃力的身影,于是我停下,主动帮她抬上去,当时她很吃惊,口张着,可以塞得下一个鸡蛋了。那时她的样子很好笑。

        第一次被她捉弄是黑板报完工后,她竟然拿画笔在我脸上化妆!她竟敢!我睁开眼,看见的是她略有歉意和阴谋得逞的脸。很小的脸,却聚集了这个世界上少有的灵气,脸上镶着这世界上最闪亮的眼睛,我一下子沉浸在这光芒里,不能自拔。那天我追着她满座楼跑,看着她被我追得喘不过气,甚至满头大汗,一种满足的感觉从心地油然而生。是的,我喜欢和她一起,喜欢那种感觉,胜过于我拿第一。

        第一次和她斗气是初一期中考之后,那次期中我成绩很差,心情很坏,她竟然还敢上来挑衅我,于是我们两人打赌,但是我们都输了。不过不要紧,看到她为阿杰补习时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好玩还有……可爱。那时我就坐在后面的座位看着他们两个,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我只记得我一直看着她。她时而坐下,时而跳起。像只猴子,很可爱的猴子。只是,后来她竟然还叫王建言一起来补习,我还为此发了一次脾气。他们都奇怪地看着我,可我的心情很坏,我只觉得,王建言抢了她!

        第一次和她有亲密接触是在空地上排练那次。那次她提议我们合演,其实我很紧张,可是机会难得,我答应了。有时,我想,她是不是就是我人生中一辈子的诱惑,对于她,我永远没法狠下心肠拒绝,每次对于□□我都甘之如饴地接受。看着她掉下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就拉着她,真是愚蠢,这样做根本是没用的。果然,她就是我的死穴。我受伤了,她竟然哭了,第一次发觉,原来她并非我想象中那么倔强,那么男孩子气,其实她也像我的表姐表妹一样,只是一个女孩子。她扶着我站起来的时候,我可以闻到她头发的香味,是薰衣草的味道,很淡,却怡人。

        ……

        我把与她的发生一切都记在日记本上。后来,我把日记烧了,可我却发觉,我错得离谱。有些东西,是刻在心上的,永远抹不掉,忘不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对于□□我总是不顾一切地接受。

        她是我的毒,可也是我的药。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周芷琪熟络起来,阿杰很喜欢她,总是在我面前称赞她漂亮、大方、斯文、学习好……总之在阿杰口中,她囊括了所有的优点。对阿杰这种行为,我觉得甚是惊奇。还记得小学六年级那年,放学时有两个初中的女生过来向我们搭讪,她说,弟弟做我们男朋友好不好?我当时觉得很恶心,她们是不是有恋童癖。阿杰则兴奋地说,好啊!那两个女生当即很高兴。可是阿杰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们差点倒地。

        他说,可是以后你天天要接我们上学放学,还要每天给我买一支棒棒糖!

        我知道,纵使学习不是很好,阿杰依旧是聪明的也是优秀的,只是他不愿意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他掩饰了自己的光芒,却让我展露自己的光芒,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爱的表现。对于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周芷琪的好感,我除了疑惑外还加以配合,因为阿杰,我愿意。明明我家在北区,还是愿意先载着她回西区的家,再回自己家。我愿意和她接近,和她成为朋友,和她一起学习。

        大学时,我问阿杰,当时是不是很喜欢周芷琪。阿杰只是笑笑,回答,“她是和我一样的人,但比我孤独,所以我才想靠近她。”

        初中和周芷琪做了朋友两年,我和她,阿杰和她,我们三人的绯闻传得街知巷闻。只是我自己心里很明白,我和她,根本不是那回事。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有时刻意在赵晓维面前扮作和周芷琪很暧昧,只是想测试她是不是对我不一样,可是,她的眼光从来不会落在我身上。她一直都是沉浸在她和秦苏还有王建言的世界,那个世界很美好,但我无法插足。

        .

        初三英语课和她合作,却想不到这是整个初中和她最后一次亲密接触。从此以后的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延伸,不再有交集。

        我们的作业准备得很好,但是我觉得高兴的却不是为这微薄的成绩。我喜欢和她讨论时候温馨的气氛,我喜欢和她吃烤番薯时甜蜜的感觉,我喜欢听她说话时从心里涌起的阵阵满足,虽然在表面上对于她的脱线行为我总是不满。

        原来,我早已喜欢上了她。

        就在那棵玉兰花树下,就在她趴着身体在桌子上写东西的时候,就在她站起来我看见她瘦弱的背影的时候,就在我们擦肩而过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那时,我就喜欢上了她。

        那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要向她诉说我的感受,我要和她在一起,这感觉如此强烈,以致我那晚太亢奋直到凌晨3点才入睡。

        我们的合作果然获得一致好评,我约了她放学留在教室,下课铃刚响,我就冲出教室直奔美食街买了烤番薯,她最喜欢吃的小吃。

        一切都在计划内进行,当然,她的迟钝也算是我计划内会发生的事情。犹豫了一回,我还是勇敢地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赵晓维,做我女朋友。”

        这是祈使句,这是命令的语气。我以为,我还是家里的小皇帝,我以为,对于我的要求,没有人会拒绝。我以为,她也是喜欢我的。

        可是,出乎我意料,她竟然,她竟敢,拒绝了!

        那时的我气疯了!我踹了她身旁的桌子,然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多年以后,每当想起我当天的所作所为,我就会悔恨不已。当时,是我太心急是我焦躁。我以为她是一件物,只要我开声,只要我需要,她就会来到我身边,归我所有。

        多年以后,每当想起我当天的转身离开,我就恨不得杀了自己。是我太笨是我太蠢,是我太自以为,如果那时,再多一点耐心,再多一点等待,那么以后,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那晚回家后,我不亢奋,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那晚之后,我失去的是和她5年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