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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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个叫庞明的，原来是城里的泼皮无赖，凭他妹子有几分姿色，给邵爷充了偏房，他便在庄子里做个主管，骄横的不行，只是他人缘太差，跟他的人不多，平日带着三五个闲汉在城里闲逛。最后这一个是出了名的狠，叫常海，他原来是邻府的一个和尚，只因犯了淫戒，被逐出佛门，躲在这里，他学的一身好功夫，寻常的七八个大汉近身不得，下手又狠，没有不怕他的，如今收了三十个弟子，将庄里的一半田产占为己有，旁人是敢怒不敢言。唉，我这个代庄主便是个受气虫，处处陪尽小心，受尽窝囊气。如今邵爷派庄主来，以我看便有要好好整治一番的意思。”少冲道：“何以见得？”
赵德里道：“庄里旧有的人，不是惧怕这三人的威风，就是想与三人同流合污，如今请庄主来，可不是有重新振作的气象？”少冲笑道：“我也是一介落难之人，来此不过是避避风头，说到经济，原本是不懂的。只怕要让邵大哥失望了。”赵德里闻言有些失望，二人再说些话，赵德里退出。
门外等了好些人，见赵德里出来便问：“这位新庄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赵德里摇摇头叹息几声。众人见了，便心都凉了。
一连数日，少冲并不理正事。每日在庄中闲走，或者邀庄中几个老者下棋钓鱼，每次只带着一个小厮，在一旁侍奉茶水。庄中人见他如此，便也相安无事。
第十日，邵玉清派管家送来两坛好酒，若干好菜。少冲便邀管家同食。酒过三巡，管家便问起庄中之事，少冲道：“我来此时日不多，还不能管事，如今依然是委托赵德里代管。”管家点头告辞。赵德里埋怨道：“庄主如何说这等话？老管家是代邵爷问问庄主今后的打算，庄主到此已有十日，总要有所打算才好。”少冲但笑不语。此后数日依旧下棋、钓鱼，或游山玩水，对庄中事不闻不问。又过十日，邵玉清派老管家送来一件新衣服，少冲谢过，领老管家在庄中游览一番，绝口不提庄中之事。
不觉三月将尽，这一日，老管家忽然来到庄中，送来一柄精钢宝剑，少冲看过赞不绝口。老管家道：“这口剑乃是邵爷佩剑，削铁如泥，如今赠与庄主，希望庄主能知道邵爷一片苦心。”少冲拔剑在手，看过钢锋，笑道：“有如此宝物，何事不能办成？”送走老管家，少冲查阅当晚的当值名单，见是庞明这一房宿卫。原来庄中的别墅住着本州知州赵复的别院，平日由各房轮番宿卫。少冲唤来赵德里吩咐道：“方才老管家告之近来有一名大盗到了本州，赵大人的内眷务必要仔细看好了，若有闪失，定不轻饶。”赵德里领命。
当夜，三更天，少冲唤来赵德里道：“我今日眼皮总是乱跳，似有不祥之兆，你随我一同巡查一遍。”赵德里道：“这等事老夫代劳便是，何劳庄主亲自出马？”少冲道：“我左右睡不着便与你同行。”二人走到别墅外，见十余个壮丁正围成一圈，喝酒赌钱，领头的庞明却并不在场，众人见少冲来，一时不知所措。赵德里训斥众人一顿，道：“明日叫你们当家的来一趟。”
二日一早。庞明陪着笑脸来见少冲，赵德里埋怨几句。少冲道：“似你们这般做法，若是出了差错，如何使得？”庞明道：“庄主有所不知，我等白日要在田间劳作，晚上又要守夜，未免精神不济，如此下去，保不准要出乱子。”少冲道：“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庞明道：“此等事，只有庄主亲自来管，方才放心。”少冲点头，喝退庞明。
赵德里道：“庄主如何就这般轻易放过了他？”少冲道：“我便是骂他几句又当如何？终究要想个十全十美的法子才好。”命各房主管将本房名单上报。少冲看过，取笔圈定十一人，道：“速唤各房当家，带着这十一人来见我。”赵德里看这十一人都是年轻精壮的，不明少冲何意。约一个时辰，十房当家领人赶来。
少冲道：“本州赵大老爷将家眷寄养在庄中是我辈的荣光，不过昨晚有人擅自闯入内宅，幸好没出什么事情，不然你我如何向邵爷交代？为杜绝后患，本座特选出十一人，专做守卫。你等各房可有话说？”庞明道：“如此最好，省去我等许多烦心事？”少冲见张鱼头，常海不言语。便道：“张大哥、常二哥怎么看？”张鱼头道：“庄主此举，我无话可说，只是这十一人还算各房的人吗？”少冲道：“除了守夜外，仍是各房管辖。”张鱼头点头。常海道：“我们都听张大哥的。”少冲道：“好，此事就这么定了，除此之外，我欲让赵德里做本庄的副庄主，诸位可有异议？”众人道：“赵大哥德高望重，正是适合。”
会散，常海问庞明道：“你老弟今天如何跟跟屁虫似的，让他拿住什么把柄了？”庞明道：“若非让他抓住把柄，如何能让他在咱们兄弟面前甩阔？”便将昨晚被少冲查获的事情一说。常海笑道：“我当他为何心血来潮，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也罢，他在这里能不能混下去，还不是邵爷的一句话？别墅那里出了差池，他是吃不了兜着走。如此一来，他的小命就算攥在我等手里了，张大哥，你说是不是？”张鱼头笑道：“在这里还容不得他撒野，看他能跳腾到几时。”
少冲自选了那十一人后，平日一同吃住，教众人一些拳脚功夫，除守卫之事亲力亲为外，庄中的庶务一概交给赵德里打理，赵德里又荐举了自己的两个侄子做书记，少冲一一应允了。
不觉已到盛夏，这一日少冲唤来张鱼头、常海、庞明三人商议道：“前日进城，邵爷意思城中闷热，要我等将庄中别墅修葺一番，赵太爷夏天来庄中消暑。我意此去城中陆地要走十七八里地，十分不便，若走水路只有七八里地，甚是便利，只是要开凿一条河道。诸位就此分分工，谁愿意修葺别墅，谁愿意开凿河道？又有谁肯督造座船？”众人道：“听凭庄主分派。”少冲道：“庞三哥做过泥瓦匠，便去修葺别墅。挖河道要人手多，常二哥手下人最多，最合适不过。张大哥是生意人，就督造座船吧。”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反对，也无人答应。少冲便道：“丑话说在前头，事情务必办的漂亮，误了公事，本座决不饶恕。”众人领诺退去。赵德里道：“这等事情，有多少银子过手，庄主如不派人督察，只怕不知要多费多少银两。”少冲道：“他们三人都是老人，相信不会如此不堪。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赵德里出门摇头叹息道：“又是一个志大才疏的庸才！”
不觉过了一月，这一日，赵德里忽然匆匆赶过来，神色慌张道：“不好啦，出大事啦！”少冲道：“何事惊慌？”赵德里道：“庄主千不该万不该让庞明去修葺别墅，这厮本是个好色之徒，平日就对别墅里面的丫鬟垂涎三尺，只苦于没有机会，这一回光明正大进去。竟调戏内眷丫鬟，如今赵夫人问我要人，这如何是好？”少冲大惊道：“竟有这等事？庞明如今在何处？”赵德里道：“早已躲到城里他妹子那里去了。”少冲道：“你进城一趟，说我的话，叫他回来领罪，若不回来，绝不轻饶。”
赵德里当下赶往城里，见到庞明，骂道：“好汉做事好汉当，要我们给你擦屁股，想的美。”庞明道：“我是想妹子，来看看，谁倒是怕他不成？就是回去，他又能把我怎样？”说着话，就要跟赵德里回去，妹子见状悄悄拉到一边道：“前两日我见那李少冲进城来，邵爷对他很是器重，你要多加小心了，见势不妙，就到我这里来。”庞明冷笑道：“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说完和赵德里一同回庄。
二人一进厅堂，抬头见少冲与赵夫人端坐，两下列着十个大汉。庞明心知不好，便往外跑。少冲喝道：“给我拿下。”众人一拥而上，将庞明捆个结实。庞明大叫道：“庄主饶我，我再也不敢了。”少冲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已经犯了庄规，理应斩去一只手脚，你说说斩那只手脚？”庞明面如土色，连声求饶。众人也纷纷告饶，少冲只是不理睬，众人又去求赵夫人，到底是女人心软，赵夫人道：“念他诚心悔过，便饶他一回吧。”少冲道：“既然夫人开口求情，便饶他一回。拉下去打四十大板，以为众人警戒!”便将庞明拖下去。打了四十大板。一时惨叫连连，众人听来莫不心寒。
当下少冲便下令革去庞明房主之位。另修书一封派人送给邵玉清。不日，邵玉清回书，勉励少冲一番，下令将庞明唤回，在府中做了个闲职。
经此一事，众人对少冲莫不另眼相看，只有常海十分不屑。夸口道：“庞明是个软蛋，若是换成我，他李少冲敢动老子一根汗毛，教他爬出徽州。”话传到少冲耳中，少冲只当不知。这一日少冲来督察河道，见众人在一旁赌钱，却不见常海的影子，便唤来工头，工头道：“二哥身子不适，进城去了。”少冲惊问赵德里道：“你代我去探望探望。”赵德里心下道：“他哪是什么有病，这会不知道在哪赌钱喝酒呢。”心里虽这般想，嘴上依旧应了。
等少冲走后，工头便领着赵德里来见常海。原来常海嫌天热，正和几个属下光着膀子在喝酒，见赵德里进来便招呼坐在身旁。赵德里说明来意，常海哈哈大笑，指着工头脸骂道：“谁教你说老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