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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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馨眼看就要生了，他还成天早出晚归的。
在花厅等到二更天，明璠醉眼迷离的由人搀着回来。见到她，却也还知道怔了一怔，叫道“姐！”
看样子，今儿是没法谈了。明旖叹口气，沉下脸，叮嘱道“明日早朝后，记
得回府一趟，我在书房等你！”
书房里一色的青砖铺地，拼凑得严丝合缝，打磨得如同镜面一样光滑，隐隐约约的照出人影。小香鼎中焚了静气宁神的苏合香，甜丝丝的淡香在空气中飘飘散散。明旖不知道反反复复踱了多少个来回。坚硬的青砖地都快被她磨平了。没想到，她离京前后不过两年时间，明璠竟然深陷于党争之中，真是枉费了自己平日里苦口婆心，谆谆叮嘱他远离是非，保持中立。
门帘一挑，明璠衣襟带风，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嚷嚷“姐，有什么事快说，轿子在外面等着，我马上 还要出去呢！”
明旖一边打量着明璠，一边在心底字斟句酌的考虑着用词。不知不觉间，明璠已经比她高出一头，她只能仰视自己的弟弟。少年得志的明璠，眼中便是自信的光彩，不知道何为挫折，也不知道什么叫失败。这样子，就象一年前的十三，意气风发。
叹口气，她微笑着开了口“明璠，你最近很忙？”
“是啊！”明璠坐也不坐，一副说完话就要走人的样子。
明旖深深凝望着他“还记得我要你牢记的话吗？”
“远离是非，保持中立？”明璠笑了“姐，你看不清，现在是大势所趋吗？各级官吏，至少有八成已经表态支持八爷，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
“哦？”明旖讥讽的一笑，逼视明璠，“明璠，你们好象都忘了，皇上除了是一位父亲，更是雄才大略的君主！你想一想，如果八爷不是皇子 ，只是一名臣子，如此一呼百应，皇上会待他如何？”
明璠惊出了一身冷汗“姐，你的意思是……”
明旖幽幽的望着窗外“前车之鉴未远，十三便是最好的例子。你不妨转告八爷，人生最好的境界便是花未全开月未圆，一旦鲜花著锦，烈火烹油，便是盛极而衰之势……”
明璠摇着头，似给自己打气“不会的，不会的，皇上向来宠爱八爷，高兴还难不及，怎会拂了百官之意？”
明旖盯着他，眼睛瞬也不瞬“明璠，我们打个赌如何？若是八爷被立为太子 ，从今以后，我对你惟命是从！若是不然，那么你就此划清立场，不再卷进这场纷争！”
“好！”明璠咬咬牙“我们击掌为誓！”
兰馨的胎动越来越厉害了，一大早，明旖便命人去请太医，明璠自告奋勇的去了。可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回来，打发小厮去催，才知道他在路上遇到了十四爷，相偕入宫去了。明旖又气又急，只好另派人去请了太医来。
兰馨痛得只差在床上打滚了，口中只是叫着嚷着明璠的名字，怕自己过不了这一关，无缘再见。明旖无奈，风风火火的上了马，一路向隆宗门驰来。
下马，正撞见十四嚎啕大哭着向外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象个受了委曲的孩子。明旖连声唤他，他也不理，径自去了。明旖急着找明璠，无心理会，只得继续向里走。就看到三三两两的官员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往外走，隐隐听得“你说，今儿个唱出的这是哪能一出啊！”
“唉，这你还不知道啊！这叫闯禁鸣冤！你没听说 ，皇上下旨要锁拿八爷，连九爷，十爷都受牵连一并锁拿吗？”
“锁拿？！”那位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这次推举，八爷的票数不是十成里面占了八成吗？”
“是啊！”回答 的人一脸惋惜，“不定就是这事儿得罪了皇上呢！天威难测，天威难测啊！”
明旖听得心中纷乱，远远瞅见明璠垂头丧气的跟在百官后面出来，忙上前一把位了他便走。回到家，兰馨还在痛呢，他们二人在旁边也使不上劲，只好在外边守着。
明璠不住声的叹气，明旖这才有机会打听“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明璠苦着脸，“我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一早我出门，遇上十四爷，说皇上 下令锁拿八爷、九爷、十爷，他去闯禁鸣冤，问我去不去？我当然去了！谁知道一路到了乾清宫前，十四爷竟和皇上 顶撞起来了！皇上一怒之下要拔剑剌死十四爷。当时我那颗心啊，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耳朵里一片嗡嗡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十四爷是皇上爱子 ，竟然说杀就杀？好在五爷上去，死死抱住了皇上 ，否则十四爷今儿可真要血溅当场了！”他心有余悸的说完，望着明旖道“姐，怎么会这样呢？皇上 百官推举太子，怎么推完了，又变卦了呢？”
明旖冷笑道“傻孩子，皇上这招是试探众位阿哥，也是试探百官，你想想，八阿哥的支持率这么高，百官都唯他马首是瞻，置皇上于何地？皇上能不惊？不惧？不赶紧打压他的势力？！”
明璠一脸震惊，追问道“可他们是父子啊！”
“天家无父子！”明旖冷冷答道“经一事，长一智勇双全，历来伴君如伴虎，明璠，你要小心！”
“哇 ！”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 ，兰馨如愿以偿的生了个大胖小子，只是心事重重的明璠并未因此表现出多少兴奋。他倒是不出门疯跑了，整日里呆在书房里不知做些什么。
34
明旖是闲不住的性子， 这些日子，早就特色好了一处酒楼，打算盘过来作茶根香的总店，开张当日，除了被囚的大阿哥和刚刚复位的太子，京城里的阿哥们都到齐了。一溜儿的黄带子招摇过市，那个轰动哟，看热闹的人，把菜根香前东南西北四条大街都挤满了。慌得步兵衙门的统领亲自到大街上坐镇，派出大队兵马护卫众位阿哥的安全。
借着名人效应。菜根香一炮而红，轰动九城。终日里冠盖云集，车水马龙。还有一个意外之喜便是，闻听此处是诸位阿哥常来之处，京师直隶几省的格格们全都蜂涌而至。
本来吗，康熙大帝的这些儿子个个长得俊逸不凡，又年少多金，招蜂引蝶也是当然的。明旖一边在心中窃笑，一边把茶根香的三楼改装成清梧院，单独通道上下，专供这些格格小姐们用餐。这下好了，名人效应再加上美女效应。京城里的纨绔子弟，缙绅公子更是三天两头守在菜根香，等着看美女。明旖数钱都快数得手抽筋了。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在菜根香门前翻身下马，堂倌立刻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把马牵到一边。十阿哥一路咋咋呼呼的进来，边走边说“八哥，九哥，你们可不可以快一点？我的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
敢到菜根香吃饭的人，非富即贵，十有八九都认得这三位爷，当下纷纷站了起来，请安问好之声不绝于耳。十阿哥是一概不理，迈着大步径直向二楼雅座冲去。八阿哥春风满面，四面应酬，八面灵龙。九阿哥虽然冷着个脸，却也静静的站在一旁。
好不容易上了楼，掌柜的早就弓着腰，堆着笑迎了上来，一溜儿千麻利的打过去“八爷吉祥、九爷吉祥、十爷吉祥！”
十阿哥也不理他，大大咧咧的找了个位子坐下，吩咐道“上回众兄弟一起来的，爷也没看菜单，那个蘑菇汤不错，照样上一份来。”
掌柜的树起了大拇指，赞道“爷真是好眼力！这味口蘑汤，可是选用产自长白山的三十二种蘑菇和着肥鸡，熬制一天一夜方成。那滋味，可真是鲜极人间，滴滴回味无穷。”
十阿哥得了意，继续点道“双龙戏珠，万紫千红，飞凤朝阳……嗯，再来一壶虹霓酒！”
掌柜的点头哈腰的去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菜便上得满满当当。香味扑鼻，异彩纷呈。十阿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哪来的淫贱材儿，不识抬举？爷让你唱便得唱，还想反了不成？”旁边的厢房里忽然传出一声喝骂。
一个哽咽的声音应道“爷吩咐的曲子着实不会，求爷体谅些个，换一首吧！”
“不会？”最先的声音咯咯笑了几声“十八摸都不会，还出来唱什么曲？不如，爷今儿个行行好，教教你。爷唱一句，你唱一句。如何？”
女子的抽泣声起，
脚步声响，掌柜进去劝解，那人犹是不依不饶的骂骂咧咧。
八爷、九爷对望一眼，想是客人为难歌女，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只是被他这么一闹，面对满桌佳肴，却已无心下箸。
“啪”的一声，十爷把筷子向桌上一扔，大步走了出来， 一脚踹开隔壁的门，大声喝道 “哪能来的小畜牲，敢在这儿撒野？”
一个干瘦得如同猴子的中年汉子蹦了过来，指着十爷的鼻子骂道“你是什么玩艺，也敢管爷的闲事？”
八爷、九爷相视一笑，今天还真碰上了个不知死活的。
十爷向来不擅言词，也懒得和他多话，抬起脚来，“砰”的一声，很直接的把他踹下楼去！
瘦猴在楼梯上一路翻滚，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头上怕不碰了十几二十个大包。他好半天才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楼上犹想喝骂。旁边有人过来，悄悄告诉他十爷的身份，他顿时象放了气的气球，扁了，连滚带爬的溜了。
经此一闹，三人也无心吃饭了，草草用了几箸，便吩咐结账。
掌柜的过来，打了个千，赔着笑道“请问今儿个哪位爷结账？”
九爷斜眼看着十爷“老十，今儿个全怪你这一闹，扰了大家兴致，这一顿，得由你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