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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第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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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书籍名:《后宫·甄嬛传(第七部)》    作者:流潋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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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雨珠滴在汉白玉台阶上,噼啪作响,像一个个爆栗的声音,激起无数雪白水花,润儿看着我,轻轻道:母妃,我好冷。

我温文的笑,愈加握紧他冰冷的小手,弯腰紧紧拥住她,“是母妃不好,出来时不及为你多添件衣裳,等下回去母妃就亲手帮你穿上,好不好?”

我心下一酸,不知今日过后,润儿还能否鞠养在我的身边。听闻蕴蓉已数次相玄凌提出,“和睦年幼无伴,而皇贵妃多事辛劳,想把予润接到身边抚养”。玄凌未置可否,然而胡蕴蓉眼下最得玄凌信任,再多求几次,玄凌未必不允。

蕴蓉从未想过要抚养润儿,最近时常提起,不过是志在后位而已,无子的蕴蓉一旦抚养皇子,便是登上后座的有力一举。

我叹气,轻轻抚一抚润儿的头发,后宫之争,何必连累无辜稚子,何况,润儿是眉庄临终托付于我,我怎可情意让他被别人带走,甚至沦为棋子。

润儿年幼,尚不懂得这些曲折心事,只是乖巧的点点头,“好。”他粲然一笑,“母妃天天给润儿穿衣服,可是很少给涵哥哥穿衣服。”

我俯首吻一吻他光洁的小额头,微笑道:“因为母妃最喜欢润儿,是不是?”

他极高兴,很响亮的答了声:“是!”

几乎在同一瞬间,殿门豁然打开,蕴蓉穿着瑰红色织金的明媚衣裳,金丝牡丹披帛长长的流曳于殿前,似两缕金红霞光自云端拂过,对比我的明黄服制,愈加对比出我的衣衫呆板和他的年轻貌美。在看见润儿的一瞬间,她的眸色骤然一亮,含了满面笑意,弯腰拉住润儿的手,“润儿怎么在这里?等了许久了吗?”

润儿按着礼仪,极恭谨的唤了声:“贤妃娘娘。”

胡蕴蓉的笑容恰如被乌云遮住的日光,*的一敛,很快又笑道:“唤我母妃就好,润儿可要去母妃宫中玩会儿,母妃宫里有许多新鲜玩意儿,你喜欢玩什么?七巧板、木麒麟、蹴鞠球还是风铃塔?或者你可以和和睦帝姬一起玩耍。”

润儿低了头,往我身边靠了靠,仰头向我道:“母妃,我们再不会去,灵犀姐姐要找我了。”

我温和道:“好,咱们见过你父皇就早些回去。”

蕴蓉似是才发觉我的存在,笑容轻轻一漾。“皇贵妃也在,方才没瞧见真是失礼了。”一抹骄矜之色从他含笑的眼底漫出。“四殿下越来越可爱,难怪皇贵妃钟爱异常,何时去我宫中常住便好了。”

我不与他置气,只是和婉一笑,“润儿自幼长在柔仪殿,只怕不惯。”

塔唇角的弧度愈加扬得高,声音清亮,“三年五载之后,只怕都惯了。”她美目流转,掩口笑道:“方才皇贵妃说要见皇上,只怕皇上此刻不得空了,正与季司仪有要事商谈呢。”

雨雾如注,激起几许秋寒,无数水泡在**的水潭里浮起五彩流光,旋即被新的雨水打破沉寂,我沉静道:“妹妹既这么说,我也不便进去了。”

我拉过予润得手转身欲离去,蕴蓉笑吟吟的看着我,眸色如这阴暗的天空,沉沉欲坠,她的声音轻柔而隐秘。“姐姐曾经的闺名是不是叫甄玉嬛。”

我淡淡道:“妹妹怎么这样耳聪目明。”

胡蕴蓉唇角含着诡秘的笑意靠近我,身上带着龙涎香润泽的香气。“姐姐的三位妹妹名玉隐、玉姚、玉娆。妹妹才斗胆揣测。”

“只是很早我便不喜欢这个玉字,弃之不用了。”

她的笑意在满天雨水之下显得淡漠而阴冷,“可是。姐姐这是甄家玉字辈的儿女,不是吗?”

下令将我禁足的日子是在九月十四,此前数日,宫中关于“东方多雨,钩弋女祸”的留言风传不止,,而我旧日的闺名玉嬛二字亦在妃嫔中间流传开来,而所谓蒙蔽上者,逐渐的,连玄青将我自莫格军中带回之事亦被传得不堪入耳。

李长满面愁容来宣旨时我正坐于床下一副“柳絮春华图”,淡淡柳絮轻尘,要用极浅淡的银白丝线一毫一毫绣在洁白素锦上,看得久了,眼睛会酸痛发花,仿佛是幻觉一般,看着绣像上的娇艳春花一朵一朵肆意怒放开来。

我神色平淡的结旨,不去觉察李长眸中的悯色,他温言道:“娘娘自己保重”

我低头重新专心于绣像只上,淡淡道:“无妨,昔年贞一夫人亦曾因天象被禁足,后来也能否极泰来。”

李长道:“贞一夫人曾为此事去劝过皇上,只是这雨。。。。”他抬头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忧心忡忡,“贤妃娘娘他。。。。”

我啪的一声拍上桌案,桌上搁着的一把小银剪子*的跳起来,锋利的剪头险险戳到我身上,我不顾好友跟随李长而来的侍从在外,扬声怒骂道:“一切过错都怪季维生巧言令色,令皇上误解本宫!本宫不能出此未央宫,必定日日诅咒竖子,要其不得好死!”

李长忙劝我低声。连连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我犹不解恨,“季氏有眼无珠,妄观天象,本宫定要他有碎尸万段的那天!”

我再度回宫后一向驭下宽和,甚少有这样疾言厉色怒骂的时候,随时在外的宫人侍从无不变色乍舌。

大雨哗哗不止,整个未央宫浸在一片嘈杂阴湿之中,灵犀从未见过柔仪殿中如此死气沉沉,宫人相对垂泪的场景,不免畏惧,水汪汪的眼中尽是欲落未落的的眼泪,紧紧依偎在我身边。

我紧紧拥住她,面向落着无尽大雨的天空,沉声道:“不怕!有母妃在,什么都不必怕!”

自我禁足,宫中妃嫔皆不可来柔仪殿探望,唯有胧月,她贵为帝姬,又生性大胆,常常不顾禁令出入柔仪殿中探望我与几个孩子,玄凌不忍过分苛责于她,倒也由得他去。

胧月每每来,皆带了新鲜瓜果糕点分与诸弟妹,偶尔驻足立于我身边,长久的看我绣着柳絮春华图,终于,他忍不住出言询问,“母妃,你被禁足也不焦急吗?”

我莞尔,“若我焦急,你父皇会解了禁足令放我出去吗?”

胧月想一想,默默摇了摇头,又道:“可是母妃只是绣花打发日子,也不会厌倦心烦吗?”

“不会”我注视着胧月,目光温煦如四月的阳光,“你瞧这柳絮,在骄阳下翻飞若清淡梨花,可有多美,柳絮此物,是春日胜景,极受人咏叹,可是此物,有时也会是要人性命的东西。母妃绣这个,是想时时提点自己,事情往往有正反两面,即使此刻身在逆境亦无须灰心,若在顺境得意之时,也莫忘杀身之祸或许转瞬即到。”

胧月似有沉思之状,她微含怯意,问我道:“母妃,我也会这样吗?”

我含笑握住她的手,“大约不会,因为你是帝姬,这是你比我与德母妃幸运的地方。”我微微沉吟。“只是你要当心,居安思危,才不会招致祸患。”

胧月乖顺的点点头,自从我小产之后,胧月的性子沉静许多,不复幼年时任性活泼,似一株婉转的女罗,缓缓长出坚硬沉默的枝叶,她的眸光环顾柔仪殿四周,最后注视着窗外依旧不停歇的茫茫大雨,忽然轻声道:“母妃虽被禁足,单衣食用度丝毫未损。其实那日李长来宣旨,母妃不该痛骂季维生。如今人人尽知母妃不喜她,反而贤妃更赏赞季维生了,母妃得不偿失。”

“是吗?”我浅浅的笑,又拿起银针绣了几针,转首看着窗外雨水打损了数珠翠绿芭蕉,不觉自言自语,“玉还是没有停呢,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去。”我问道:“我被禁足已有几日了?”

“七日”胧月精致的面庞上露出深深的隐忧,“因为母妃被禁足而大雨未停,昨日德母妃听闻贤妃已向父皇进言,是对母妃惩罚不足才天怒未歇.”

“那么他以为该如何?”

“贤妃向父皇建议,废去母妃位分或是只给母妃更衣或采女的名位。”胧月瞥一眼在旁玩耍的润儿,不觉微露忿然之色,“她还说,母妃现在被禁足,不应抚养润儿,她想要带走润儿。”

“那你父皇肯吗?”

胧月缓缓摇头,神色稍稍松弛,“还好父皇尚未答应,只是贤妃一向痴缠,只怕父皇总会有答允的一天,德母妃维持忧心如焚,夜不能寐,想要与贵母妃商议同去为母妃求情。”

我不徐不疾到:“胧月,你已劝告母妃不应怒形于色。那么你也该知道,身为宫中女子,做人不可颜形于色,做事不可急于求成,否则只是自毁长城。你回去也要劝告德妃,不要为我的事操心。”我招手示意他靠近我,轻轻附在他耳边道:“此时除了你,谁也没有办法。”

48、吹簫人去玉樓空(下)

数日后的清晨,雨水有渐渐停止的趋向,偶尔有如注的雨水滑落,——那是积存在阔叶芭蕉上的残雨会从青翠的叶尖“哗”一声沥的满地,

从东方微紫的晨曦中有高贵明黄的灿烂日光照进紧闭的庭院。我抬头怡然微笑,“皇上来了。”

他含着淡淡的笑意,“朕来了,你不觉得意外?”

“怎会?”我停下手中的绣活,微笑道:“这里是皇上的家,皇上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臣妾何须意外。”

玄凌好些日子未曾踏足柔仪殿,几个孩子一见之下,不觉得扑到他的身上,扭股糖似得一个牵着他的手一个拉着他的衣服,涵儿最活泼,一蹦抱住了他的脖子,亲亲热热喊了声:“父皇——”言未完,泪先落下来。

我温柔的扶着涵儿的背,微笑道:“男子汉不兴哭的,父皇政务繁忙才没有来看你们,今日不是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