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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马刀玉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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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情深意切叙旧情

书籍名:《金马刀玉步摇》    作者:三军司令
    《金马刀玉步摇》章节:第三十章 情深意切叙旧情,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冬春交替,风霜雪雨,电闪雷鸣,皆为天地之景象,世间万物皆不可违背。

        赵心玉去城外的校场习武已经半月,襄阳城内的一切也都在慢慢恢复,待到百姓能像战前那般过日子了,也就是忽必烈下令攻占临安的时候。

        “今日的议事便到此,你们都回去歇息罢,也要好生操练,攻下临安指日可待。图那,你稍歇,我有话对你说。”

        这一日议事完毕,忽必烈让众将都退了出去,唯独留下图那。

        见众人都一一退出了,图那才适时地问:“敢问大汗有何……”

        没等他说完,忽必烈虎目一凌:“除夕之夜,你可同玉儿发生了什么?”

        图那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自己虽然知道什么都未发生,可对方并不知晓,更何况他不晓得对方是从哪里获悉了“除夕之夜”的事情,又被对方如此一问,吓得他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忽必烈是何等人物,一个眼神都能将敌人吓得七魂六魄出窍,又何况是关系到心爱的义女的事情?

        “大汗!”图那壮了壮胆子,上前行礼道,“图那那日确是做了不妥之事!”

        “说!”忽必烈咬着牙,手已然按上腰间的刀柄,面目变得有些恐怖。

        ——对于敌人,也不过如此了。

        “图那不敢对大汗有半句假话!”图那又行一礼,低着头,“那日图那吃醉了,因两位结义兄弟早知图那钟情于公主,便去将公主寻了来。那一晚公主屈尊为奴,照顾吃醉之人一夜,自己却在长凳之上一夜未眠。图那钟情于公主,却做出这等让她受委屈的事情,岂不是不妥!”说着深行一礼,“大汗若要处死有罪之人,有罪之人也绝不喊冤!”

        “起来罢!”忽必烈松开按在刀柄上的手,似是长长地呼了口气:适才险些冤枉了无罪的人。

        ——其实,若是“有罪”,难道也只是他一个人的错么?

        “这丫头……”想着,忽必烈竟笑了出来。

        图那的脑子却有些转不过来了:“大汗这是何意?险些将图那的魂吓没了。”

        忽必烈笑道:“你不怕敌人的千军万马,却怕我一个人?”

        图那笑道:“若不是因为一人,图那谁也不怕的。”

        忽必烈点点头:“这我倒是相信……”说着想了想,叹道,“虽然这件事情我与你说过多次,可总归是不放心。我已有意将玉儿许配与你……”

        “谢大汗!”图那惟恐对方变了卦,连忙谢恩。

        多少日子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忽必烈微一皱眉:“我话还没有说完,你怎地就谢上了?”

        图那笑道:“只要大汗说出这句话来,就是给图那吃了定心丸,此大恩自然盖过一切!”

        “你钟情玉儿,玉儿对你也有意,这天作之合的事情,我又怎能不如你们的愿?想来也是长生天的安排,要你们在一起的。只不过自古以来新朝旧朝交替之时的战事也在所难免,现在时局不稳……”忽必烈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是我的爱将,我自然不希望你被长生天召唤了去。可大元的江山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任何一个有血性的蒙古男子都要有勇气第一个战死!身处乱世,你们若是现在成了亲,你被长生天召唤了去,岂不是要玉儿为你独守……”

        “大汗……”图那适时打断忽必烈的话,笑道,“大汗的意思图那又如何不晓得?请大汗放心,图那既已亲耳听见大汗方才的话,这心便彻底放下了,自此在沙场上只会更加奋力,为的就是能够让大元早日将中原聚合起来,待到那时,再与公主谈婚论嫁。”

        “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忽必烈说道,“我也有过你们这样的年纪,也遇到过一些事情,所以,你们小儿女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些的。”

        “哦?不知大汗当初可有哪些刻骨铭心的事情?”图那瞬间感到好奇:这傲骨铮铮的草原枭雄的内心莫非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刻骨铭心……哈,委实是刻骨铭心呐!”蓦地,忽必烈又叹起气来,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也去罢,——只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便好。”

        “是。”

        图那行了礼,慢慢地退了出去。他不甚知晓忽必烈此次单独将自己留下来的意思,难道只是为了问除夕之夜的事情?若真是如此,又是谁将事情说出去的?

        “……多事!”

        图那忽地想到了什么,不禁笑骂了一句。在他看来,公主“屈尊为奴”的事情,一般的下人是断断不敢冒着杀头之罪说出去的,只有他那两个那夜去将人儿寻了来的好兄弟才有如此的胆量!此事告知忽必烈,定会引起枭雄的震怒,但若及时澄清,岂非更是让他清楚了两个人的感情?

        这“闲事”,管得好!

        他这里一边笑着一边去了,帐中的忽必烈却还在心神不宁地想着一些事情:方才说到的“小儿女之事”,竟奇怪地勾起了他许多年前的回忆……

        二十多年前的孛儿只斤忽必烈,功绩虽没有今天这般大,却也是草原上一只人人惧怕的雄鹰:战金、灭辽、袭波斯,周边哪一国不知他的大名?可自古便有“英雄美人”之说,那场因猎鹿而迷失在密林中的相遇,让他至今想起来都会觉得如在昨天,甚至他自己都不曾相信,那般一个貌若天仙、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奇女子,竟会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妃子,并为自己留有一后!

        可是,天不随人愿,孩子才刚生下来,还未来得及起名字,甚至他还没有抱一抱这个可爱的儿子,金人便突然来袭,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让他与自己的爱妃、爱子瞬间失散,从此杳无音信……

        二十多年了,真真儿地已经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来,那时的血气方刚的孛儿只斤忽必烈虽然在他人面前仍保持着草原枭雄的罡飒,虽也纳了几个妃子,却在每每一个人的时候,思念起那个喜穿绿衣、貌美贤德的“翠妃”,想起在小木屋中的日子,虽只有短短一天,可此后却像神仙般地,这个女子的蕙质兰心以及绝美的容貌,都让自己在征战之中有了许多甜蜜……

        那时候的自己虽已近不惑之年,可有了这种仙遇,应该也算是“小儿女的感情”罢,可是如今,真正的“小儿女”也要共结鸾俦了。

        莫非自己真的已经老了?

        “哈,已经许多年了,不知她还……什么人!”

        正伤感着,忽必烈只觉得右边的窗子处有人影在闪,旋即警觉起来,按刀冲了出去,心里也在骂着那些巡城的兵:怎地进来人了都不晓得!

        可是,来了外面,却见那些兵还在好好地巡着城,甚至才换了当值的卜远见他猛地自房里冲了出来,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大汗!”

        “方才可曾见了什么可疑的人?”忽必烈示意他起身,眼睛却扫着四周。

        卜远奇道:“末将才换了当值,不曾见了什么人来。大汗可是见了什么人?”

        “……你下去罢。”

        忽必烈示下后,兀自回到屋里:许是自己真的眼花了,究竟有没有人都不曾看清楚,倒叫那些小辈人笑自己“糊涂”了。

        “什么香气……”

        刚回了屋里,忽必烈便嗅到一股凉幽幽甜丝丝的香气,心里便奇怪起来:自己一个大男人,从来不曾用的什么香,几个妃子方才也都没有来过,那这香气究竟……

        怎么好像,遇到过一样……

        这种香,凉幽幽,甜丝丝,仿佛让嗅到的人身处深谷之中,置于溪水边上,偶有微风,送来的是一种女子的柔弱……

        “大汗不记得了么?”屏风后面,一个窈窕的绿色身影闪了出来,长袖一挥,甩出一根深棕色的马鞭子来,“这根鞭子,莫非大汗不记得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仙子驾临,难怪香气会这么好闻,”忽必烈笑着说道。

        蒙面的金鹊儿嫣然一笑:“莫非大汗只嗅到了香气,不曾见了我来?”

        “我是先见了仙影,后嗅到仙气,最后才见了仙子呀!”忽必烈笑着,示意对方坐下,“不知仙子今日来此何事?”

        “大汗还记得这根鞭子么?”金鹊儿双手奉上方才的鞭子,“这几日见大汗稍闲下来,我便想到了用这根鞭子,想向大汗讨一件事。”

        “既是仙子来求,我断没有不允的。请说罢。”

        金鹊儿顿了顿,旋即笑道:“我只是想同大汗下一局棋。”

        忽必烈一愣:“下棋?”

        金鹊儿点头道:“听闻大汗入驻中原以来,汉人的事情知道了不少,自然也包括这小小棋盘上的黑白之物。我为汉人,大汗即将成为中原的新主。这天子与百姓下棋,岂非是一段佳话?”

        她在这里说着,心中所想却与说出的话大不相同:若只为下棋,她找谁人不可?若只想为大元留段佳话,也不在这“下棋”一遭。只是这许多日隐在军营之中,除见了孩儿赛罕,便是在忽必烈的大帐之外,时而暗自落泪,时而嗟叹悲伤。故今日下棋不过一个借口而已,她只是为了看看这个人。

        忽必烈顿了顿,见她仍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也就作罢了,笑着示意她坐到书桌旁,自己则要去亲自拿了棋盘来。

        “不必劳烦大汗!”

        金鹊儿甜甜一笑,随即挥起铁袖,将摆在书架上的棋盘及两盒棋子一同卷了过来,稳稳地放在桌子上。

        “这般光景,好似在哪里见过……”忽必烈竟是看得呆了,喃喃地说着。

        金鹊儿怎地不知他的心思?知他这会子该是回忆起了二十多年前之事,心中不免悲伤,自己也同他如此,只是不便表明,便故作笑状:“大汗在想些什么?”

        忽必烈叹道:“只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位故人……”

        “可是‘故去的所爱之人’?”金鹊儿强忍思念之情。

        “你如何知晓?”

        金鹊儿笑道:“大汗乃一代枭雄,自古道‘英雄配美人,美人爱英雄’。若是那些忠臣勇将,留在大汗心里的是他们在战场上的罡飒。而若是红颜知己,这其中,就有一丝悲凉了。不若,大汗方才如何流露出来悲伤之意?这是谁都看得到的。想来,大汗口中的那位‘故人’必定是一位……”

        “她和你的样子差不多!”忽必烈突然打断她的话。

        金鹊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攥紧铁袖,以备随时消失:“大汗如何这样讲?”

        忽必烈只当是自己说的不当,吓着了眼前的人,便笑道:“仙子莫怪。我的意思是说,她和仙子一样,都喜欢穿绿色的衣服,样貌也若天仙化人。只是许多年过去了,我不知她是否还在……哈,同仙子说这些做什么!”说着顺手将棋盘、棋盒放正,“下棋罢。难得仙子有如此的雅兴,休要让不好的事情搅了兴致!”

        金鹊儿虽是点头坐下,心思却完全不在棋盘之上:今日的情景她是盼了多日的,只是苦于种种顾虑而一直未能实现。可怎奈今日终于如此了,心里却不是那般的愉悦,倒好似眼前的人是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以至于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因此,也就有心无心地摆着棋子。

        “我们可一面下棋,一面说些旁的事情么?”忽必烈眼睛虽看着棋盘,却在和对面的人儿说话。

        金鹊儿奇道:“大汗要说什么?我一个女流之辈,断不懂得行军打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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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小儿女’的事情……”忽必烈说着抬起头来,笑道,“许是我老了,不懂得他们的心思。”

        金鹊儿顿时明白过来:“大汗说的可是萨仁公主的终身大事?”

        忽必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金鹊儿想了想,道:“大汗英明,应早就觉出我是觉得赛罕不错,只是他不若图那那般武功好。可他脾气秉性都不错,箭法精湛,如今又是百毒不侵之身,还是……总而言之,他才是驸马的上佳人选!至于那个图那么,战功虽卓绝,却是个烂脾气,公主若是许了他,怕要总和他生气,气坏了身子,大汗岂不是心疼!”

        忽必烈点点头,叹道:“我虽也觉出图那这孩子的脾气有些古怪,霸气且先放一边,有时做事总是不与他人商榷,委实自大!可玉儿如今对他已是情深意重,倒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

        “他战功卓绝,许是公主只是欣赏他的英雄气概也未可知。”

        金鹊儿久居深谷,虽也觉得这背后说他人的不是实在是不妥,可一想到自己的孩儿与他人钟情于同一人,这心里便不是滋味,话也就不自主地说了出来。

        忽必烈叹道:“我看,还是玉儿自行决定的好,若图那也真心待她,自不会让她受到委屈。至于指婚么,待天下稳定,便许于他二人……”

        “大汗可要吃些茶么?”金鹊儿柔声阻断他的话,盈盈地来到茶桌旁。

        忽必烈笑道:“哦?莫非仙子还懂得中原之茶艺不成?”

        “我知道大汗不惯吃中原的茶的。”

        金鹊儿说着,用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捏起盘子上的小铜匙,在装有顶级雀舌的小钵中舀了一勺,放到杯子里,又拿起才端上来的银壶,到了半盏滚水,将杯子的盖子盖好,轻轻摇了一摇,将杯中的水倒进旁边一个空的小钵里。

        忽必烈道:“仙子可知我要吃的是什么茶?”

        金鹊儿笑了一笑,并不答话。随后自另一个盘子里抓起几粒松子,攥在掌中,看似是轻轻一握,松子的壳儿却全都乖乖地脱落下来,旋即将才下来的松子仁细细地剥去细皮,将净肉同洗过的雀舌一同放进杯中,复又倒上滚滚的水。

        “这不是……”

        看着眼前的人儿忙碌着,忽必烈不忍打断对方,心里也在奇着:这是巧合,还是……

        应该不是早就知晓了的罢!

        他这里想着,金鹊儿已经倒了滚滚的一盏茶,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到忽必烈面前,莞尔一笑:“大汗只吃这样的茶,还是要加些干酪进去?”

        忽必烈看着那盏茶:“加些干酪罢。”

        金鹊儿应着,又转过身去,用小铜勺舀了些碎干酪放进杯中,轻轻地搅了几下,放到对方面前。

        忽必烈看着眼前的这盏茶,嗅着干酪与果仁融合出来的香味,以及香茗散发出来的阵阵气息,感觉这盏茶,似乎与众不同似的,心下里便喜欢起来,伸手取了杯子,放到唇边小呷了一口。

        金鹊儿有些紧张地:“大汗觉得如何?”

        忽必烈点头笑道:“确是不错,——你是如何有这习惯的?”

        金鹊儿笑道:“哪里是什么习惯?倒是大汗喜吃果仁奶茶的习惯还是没有改……”

        蓦地,忽必烈眼神一凌:“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习惯!”

        “大汗保重!”

        金鹊儿一时间走了嘴,听见对方如此问话,才想着若不速速离开,身份败露是一定的事情,倘若真的如此,相见时的激动还算是好的,可赛罕的终身大事岂非就要误了?想着,霎时间紧张得感到心都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旋即向窗外挥了铁袖出去,拉住墙头,飞身向外窜去。忽必烈见状也是一步向前,想要拉住她,怎奈对方早已窜出,消失在城墙处,就连巡城的士兵也不曾见到她去了何处。

        “我去将此人追回来!”卜远说着便要顺着搭在城墙上的旗杆下去。

        “不必了!”忽必烈阻拦道,“随她去罢。”

        卜远奇道:“这女子虽说见过,也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可怎奈她也不通禀一声便进来了,又是从大汗的房里飞奔出来,若不是有何说错的地方,便是办错了事情,如何抓她不得?”

        忽必烈叹道:“究竟只是一个女子,休说在乱世之中,便是太平盛世,也不要对这样一个奇女子做些不妥的事情罢……你去罢。”

        “是……”卜远只得应着退下。

        “这身影,竟好生熟悉……”待卜远走了,忽必烈才望着方才金鹊儿去的方向,喃喃自语着,“又知我喜吃果仁奶茶,绿色的衣服……莫非,莫非……”

        他这里奇怪着眼前的一切,已经飞奔出城外的金鹊儿心中也是忐忑,这会子已经在山上的她,正倚着一棵枯树哭个不停。许多年了,她流过的眼泪综在一处,都不若自见到已经长大成人的赛罕后所流的每一次泪。她本久居深山,世外谁人成为皇帝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可如今她却痛恨起这战争来,然而又因忽必烈日后必定是个贤明的君主,便想着要助他一臂之力,只可惜现在若将身份明了,难免会让卷入这件事情当中的每一个人左右为难,此时也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