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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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必须告诉你家里发生的事情。他把什麽都留给了我，凯特，除了那些细密画以外。他甚至把房子也留给了我。他说：『凯特没事的，她能照顾自己，她不会想回英国的』。但那些细密画是你的，凯特。为了安全起见我把它们都存进了银行。我想它们很有价值，它们值一小笔钱……比你父亲认为它们所值的还要多。他和我谈了很多。他说：『万一她时运不济，她还有那些细密画。她可以一幅一幅地卖掉它们，如果必要的话，一幅的价钱就够她生活上两三年。』在某些方面他是个很实际的人，当他为他所爱的人作安排时，比方说：他把房子留给我。你不介意吧！我希望？」
「我亲爱的克莱尔，我很高兴他这麽做。」
「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他存了一点钱，你知道家里的开支全靠他工作赚来的钱。他把剩下的那点钱和房子一起留给了我。那够我生活了，简单的生活，当然。」
「那你过得好不好？」
她点点头。「我能凑合。但我想说的是，科利森家宅是你的家，凯特。我不把它看成是我的房子。它属於你们家已经很多年了。它既是我的，也是你的，凯特，如果什麽时候你想到那儿来……好了，一句话，它将永远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
我们就这样聊著，过了一会儿肯德尔跑进来了。看到我们来了一位客人他很好奇。我跟他解释克莱尔是谁，因为她到巴黎时他还太小，已记不得了。我很自豪，因为我看得出她认为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尚娜也回来了，她还记得克莱尔，我解释说克莱尔是来和我们住一段时间的。见到她尚娜很高兴；见到人人都非常欢迎她，克莱尔也很开心。
尚娜替大家做了一顿饭，然後我们围坐在饭桌旁聊天－因为这是个特殊场合，肯德尔也被允许睡得晚一些。
厢房里有一间多馀的卧室，所以安排克莱尔的住宿是件很简单的事。尚娜铺好了床，把克莱尔带到她房间时，我轻轻吻了吻她，告诉她她来了我是多麽的高兴。我道了声晚安便离开了她，但那晚我躺了很长时间没睡著。克莱尔的到来让我想起父亲，在我再次为他感到悲痛的同时，我老在想他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时，究竟是处於一种什麽样的心态。
然後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克莱尔的到来给我带来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可以和她一起离开法国，我可以回到科利森家宅，在那儿谋生。就算我吸引不来有钱的顾客，在那些细密画里还有一小笔财富等著我呢！我现在很清楚它们的价值。有些十六世纪的画，每一幅，肯定都能值不少钱。假使我卖掉一幅……甚至两幅……来筹集足够的钱在伦敦开一间画室……当然，我不想卖掉其中的任何一幅，但如果必要的话，我必须这么做。
这是一条出路。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认为现在的局面是无法解决的。现在不再是了，我不再有藉口说为肯德尔奢想我们得留在这里，因为我们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我们有，克莱尔的到来替我打开了一条出路。
克莱尔的到来在城堡也引起了一阵忙乱。
第二天早晨我到城堡去修那些画稿时，公主捎来的信已经在等著我了我能到她房间去一趟吗？她想和我谈谈。
她还躺在床上－她从不早起－拿几个枕头垫著坐了起来上杯巧克力放在她床边。
「我听说你从英国来了个客人。」她说。
「是的，我继母。」
「我不知道你还有个继母，你来替我画像的时候没告诉过我。」
我很吃惊她居然记得这麽多。「我那时候还没有，」我解释说：「她是後来才嫁给我父亲的。」
「她不是个……老妇人吧？」
「不，很年轻，比我大几岁……」
「她找你找到这儿来的？」
「是的，我到这儿不久就给她写了封信。我知道她会对我在巴黎的情况很担心。我的信过了很久才送到她手里，但她总算收到了，她决定不写信，而是亲自过来看我。」
「她听起来好像……很爱冒险。」
「唔，我可不想这么说。不过为了她关心的人地倒是会不辞劳苦。」
「这麽说她很关心你？」
「我想是这样。」
「传统上继母都不喜欢丈夫第一次婚姻留下来的孩子的。」
我笑了。［克莱尔根本就不像传统的继母。她更像一位姊妹。自从我遇见她的那一刻起，她一直就是我的朋友，我遇见她是在来法国之前。］
「你一定要让我见见她。」
「我会带她来见你，如果可以的话。」
「就今天下午吧！我急著想见你的继母。」
「你想我们什么时候来？」
「四点。等我休息过了之後。」
「我肯定她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她会待很长时间吗？」
「我不知道，她昨天才刚到。我们有许多要谈的，我们昨晚几乎谈了一夜没停。」
「你父亲怎么样？他没和她一起来吗？」
「我父亲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哦是的，我想起的确听说过这么回事。他眼睛要失明了。总有这样一些残酷的事情发生在人身上……」有那么一会儿她看起来很忧郁；然後她心情又好起来了。「是的，今天下午带她来见我，我非常想见她。」
公主和克莱尔的会面立刻就证明非常成功。克莱尔那双明亮的褐色眼睛里满是同情，很快公主就开始跟她讲她的病痛了，那是她一个非常贴心的话题。
她对克莱尔解释说她今天感觉不好。这话我以前听过很多次了，虽然我对她的不适也表示了难过，却从未能做出非常同情的表示，因为我总觉得她过於注重她的病痛了，只要她不一门心思摆在这上面，她会好得多。
然而病人却总能立刻引发克莱尔的同情心。她对他们有一种真切的同情，而他们，感觉到她的同情是真心实意的，也就为她所吸引。
克莱尔和公主之间就是这样，短短的时间之後，克莱尔就开始听公主细细叙说她那些苦楚了。
克莱尔承认自己有时候也头痛，或者说在她发现一种妙方前偶尔也头痛过。那是一种她自己调配的草药，她出门旅行时总带著，也许她能让公主试一试。公主说她很高兴试试。
「我明天就送到城堡来。」克莱尔说。
「噢，但必须是你自己送过来。」公主回答道。
克莱尔说那她再高兴不过了。
「我希望你打算在这儿待一段时间，」公主说，「别匆匆忙忙就跑了。」
「你们都太友好、太热情了！」克莱尔道。「我不得不来看看凯特怎麽样了。我不能再那么提心吊胆下去了。你们让她住在这儿真是太令人感激了……而现在对我又是那么热情。」
「他们住到厢房里是我的丈夫－男爵―安排的。」她话里有一种尖刻的口气，我相信克莱尔也注意到了。
「是的，凯特告诉我了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从巴黎回来的。」
「他们刚到的时候那样子真惨。」
「但现在已完全恢复了。」克莱尔说，对我笑笑。
「他们的身体那麽好，」公主叹了口气道。我寻思：她又绕回她最热中的话题了。「换我的话早就死了。」她加了一句。
「好身体是命运能赐给我们的最好的东西之一了。」克莱尔说。
我们所有人都喜欢克莱尔这一点也不奇怪。她有一种本事，她身边的人希望地某个时候是什麽样子她就能是什麽样子。和我的父亲她就谈艺术，还的确学到了一些东西，和我她就谈我的困境以及最好的出路；而和公主在一起则显得好像她最感兴趣的就是谈病痛及其治疗方法。
「你很得公主的欢心。」我们走出城堡朝厢房走去的时候我说。
「可怜的公主，」她说：「她是个很悲苦的女人，这就是为什么她了心念著自己的病痛的原因。」
「今天下午每个人都会认为你研究了一辈子医药。」
「唔，她想谈她的病痛，我很理解。她一直想把她的悲苦都倾吐出来。当然，真正的麻烦并不在这儿，是不是？那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我想它并不是很开心……和她的男爵。」
「你对人性很有研究，克莱尔。」
「也许。你知道，我喜欢人，我关心他们。我喜欢知道他们为什麽会做出那些行为。如果能够的话，我喜欢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你今天下午已经为她做点儿什麽了。我从没见过她这么活跃，她真的喜欢上你了。」
「如果她想让我过去的话我会去看她的，如果她想和我聊天而我又能做些什麽来帮助她的话……我会很高兴。」
没错，我想克莱尔喜欢人。她把他们的麻烦当成自己的苦恼，这肯定就是为什麽我们都那么喜欢她的原因。
我很高兴地来了，她的到来替我带来了我一直在找寻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有时候我真想拒绝接受这个解决办法，这不假，克莱尔的到来让我意识到我是多麽想留在这里，而原因就在於男爵令我高兴，令我振奋，总能激发起我的情绪―尽管经常是气愤－但始终是那麽令人激动。克莱尔的到来，和她一起回英国，向他永远说再见的可能，迫使我面对了现实。
生活中没有他我将发现自己的一生沉闷而荒芜。
几天後，罗洛来到我正在里面忙著那些画稿的房间。
他关上门，靠门站著，看著我笑。我禁不住心跳有些加速，每当他突然出现时我总是很容易这样。
「我来看看画稿的修复工作进展得怎麽样了。」
「在这样的条件下算是很顺利了，我刚完成这一幅，我怎么也调不出那时候用的那种红色来，但我的确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