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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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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书籍名:《鬼子进村》    作者:丁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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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人若是糟蹋,我们就和他们拼,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敌人糟蹋。

            我们来到堤岸上,突然看见黄枫也被捕了,胳膊上拴了一条手指粗的绳子。我们心中立刻扑通一声,暗想这可糟了!在堤坝上,我们看到同志们的衣服,床单被敌人散乱的抛了满地。还看到张蕊,刘桂两个小女同志,赤着膊坐在堤坝上呕吐。我和张子舫会意地互相看了一眼,心中说:“怎么我们剧社这样倒霉!”

            日本鬼子把我和张子舫带到用床单盖着一位牺牲者的遗体前,鬼子把床单掀开让我们辨认。当我们认出牺牲者是我们的导演路玲同志时,我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一条折叠起来的毛巾,捂盖在她的胸口上。显然,她是被敌人用刺刀捅死的。从她的面部遗容,可以想见她被俘后与敌寇搏斗的情景。我们心中万分悲痛,但强忍住泪水,一口咬定:我们不认识她。管林她们几个被捕的女孩子,还有一位男同志,被伪军用自行车拖着,带回鄚州据点。在狱中表现得都很坚强。管林说,“我们一被捕,组织上就跟上了。”采访管林记录。积极设法营救,后来才知道,当时对她们几个比较和气,并为她们通风报信的一个大个伪军,就是我们的内线关系,解放后在沈阳军区工作,还为管林等写过证明材料。由于有组织上的营救,管林她们口供也编得较好,敌人抓不住什么东西,最后用一万伪币将几个被俘的女同志赎了出去。反正是彼此心照不宣吧。出狱那天,伪军队长还说:“你们回去后,还当你们的八路,我还当我的汉奸,”后来,她们也辗转去了路西。

            回忆起在那次遭遇中被日本人用刺刀捅死在堤上的路玲,火线剧社的老人们都露出痛惜的神情。路玲是上海人,卢沟桥事变前在上海当小学教员,喜欢文艺。和苏路在上海演戏时认识后,情投意合,两个人就自己从上海跑到了延安,上了抗日军政大学。1939年到的冀中,两个人都在火线剧社工作,苏路是社长,路玲是导演。老人们说,这两口子都很有才华,路玲写剧本、演戏、音乐、舞蹈、导演样样行。在大树刘庄让鬼子抓住后,她闭口不语,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南方人,一开口就会暴露身份。她曾乘鬼子不注意,纵身跳入水中,可惜她不会水,又让鬼子给捞上来了。苏醒后坚决不跟鬼子走,结果鬼子向她胸口猛刺了七八刀,就这么倒下牺牲了。当天晚上,一些幸存者才找到村里老乡,用当地出的芦席,把路玲的遗体卷起来,就埋在大树刘庄高高的堤坝上。才华刚开始显露的这么一条鲜活的年仅26岁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一位冀中的老人说:“活的活下来了,死的死去了,这便是战争。”

            活下来的人,后来都在大马庄集中,休整了半个月。大马庄三面环水,桃花梨花,红白相映,绿树成荫,水清鱼跃,一丈多高的芦苇丛,和一眼望不到边的高粱地,把村庄隐蔽得严严实实。不注意很难看出这里头还有一个几百户人家的村庄,更想不到冀中军区九分区机关就住在这里。村里的百姓,种稻子,打鱼虾,织苇席,相对而言生活也还算富裕。

            待了半个月,集结在这里的近千人准备过路到路西去,一夜要过一道铁路、三道深宽一丈五六的大沟,行程180余里,身体不行的,跟不上队的都留下。1942年8月底的一天下午,队伍从大马庄出发,去路西。

            老人们说,过路可不是闹着玩的,日本人对平汉铁路封锁得厉害,铁路两边都是像间房子宽、深的大沟,挖出水来,下去后两人搭人梯都摸不到顶。隔不远就有一个岗楼,铁路上经常有日本人的巡道车开来开去,探照灯一照,四下如同白昼,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老人们说,胆小的、未经过阵势的,真有吓草鸡的,腿都软了,步都迈不开,别人只好用布条把他两手、两腿绑起来,吊过沟去。

            一路跑着过了路,休息一夜后又走了一段,就到了冀中军区所在地:行唐县口头镇议庄。吕正操司令员等接见了过路的干部。又过了些日子,“留在冀中暂时没过来的同志也都陆续来了,甚至大树刘庄被俘的同志有的也被我党组织营救而脱离虎口,又过来和我们重逢了,所有冀中的文艺团体都来到这里。”这里看不到日本人的膏药旗,听不到“完成大圣战,建立共荣圈”一类的鬼话。村里又传出了抗日歌声:“红日照亮了东方,自由之神在放声歌唱……”1943年元旦,冀中军区直属机关召开联欢会,在会上,吕正操司令员说:“去年是大比之年,我们的反面教员给我们出了很难的题目,然而在座的同志们都答上来了,而且都及了格。但是,这还不算完,希望同志们更好的学习和工作,迎接更严峻的考验。”

            到路西去,到路西去(4)

            战场,就是最严格的考场呀!■咬牙干部,反攻干部,建国干部任何事情都是辩证的,在冀中,“五一”大“扫荡”后的岁月是很苦,可也不是说一点乐趣没有。李惠老人回忆说:“那时可以说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但这群姑娘和小伙子们从来不知道愁,每逢‘跑完了情况’又轻松愉快起来,从刚发生过的情况中寻找些笑料谈论不已。”

            有时甚至敌人在上头闹腾,下头在地道里还照“侃”不误。屈培壅老人回忆说:“生活是艰苦的,斗争是残酷的,随时有生命危险,但是我们不悲观失望。而是心情愉快,满怀信心地生活……若是情况缓和时,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我们就在屋子里打扑克,下象棋、讲故事。有时地上敌人来来往往,我们在地下洞子里小声说笑,充满着共产主义乐观精神。”

            人们甚至还拿“五一”“扫荡”时跑反来开玩笑。如说“你还真有两下子。”被夸的人会回答:“原来我还有三下子呢,不是‘五一’‘扫荡’给跑丢了一下子,才剩下二下子了。”人们把岗楼上的敌人叫“蚂蚱蝻子”(不会飞的幼蝗虫),把“扫荡”的敌人叫“飞膀”(会飞的蝗虫)。一说“飞膀来了。”就知道敌人又来“扫荡”了。凶狠的敌人,也不过是些蝗虫……

            八路军在太行山开荒那会,毕竟是年轻。

            到了路西,不用跑“情况”,不用钻地洞,头顶上没有太阳旗在飘,可以放声唱抗日的歌曲。脚下踩的,的的确确,是自个国家的土地。心中自然很愉快,可乐中也有些苦。先说生活苦:一说起路西,许多冀中的老人不约而同地说:“路西比冀中可是苦多了。”采访吴西记录。吃黑豆,吃萝卜缨子和野菜泡成的酸菜,拌上玉米面,吃玉茭芯、黑豆皮做的饽饽,吃树叶。胡友孟老人讲,甚至还吃过臭椿树叶,他说,当地老乡吃树叶,可也不吃臭椿树叶。

            采访胡友孟记录。

            刘仁老人说,1943年过年吃不上饺子,许多冀中的战士都哭,在冀中,再怎么样,过年吃顿饺子还是没问题的。

            路西根据地本来就不是什么产粮区,要靠冀中等地的支援,在经济上才勉勉强强算是能维持下去,而现在冀中暂时为敌所占,不但不能予路西以支援,还有数以千计的部队作战人员和干部涌入路西。这无疑使路西的负担变得更加沉重。当时在路西的冀中军区政委程子华说:

            我冀中平原根据地自1942年“五一”反“扫荡”后,情况暂时恶化,不但断绝了对山区根据地粮布等物资的大量支援(如1940年7月至1941年4月冀中运给路西山区粮食1900万斤),而且有成千上万人的主力兵团和党政军民机关人员转移到山地整顿,大大加重了山区群众的负担。

            在这样的情况下,冀中的部队和干部到了路西,只能以马料——黑豆为“主食”。有人回忆道:“1942年是晋察冀边区物质条件,人民生活最艰苦最困难的一年,特别是在夏末初秋粮食青黄不接的日子,生活尤为困难,当时群众吃糠吃树叶,部队以黑豆为主食,有时还吃大麻子油。”

            说起吃黑豆,当时在路西的杨成武回忆说:在这种困苦的战争环境里,部队每天吃两顿饭,主食是麦麸和黑豆,一到开饭的时候,有些同志就开玩笑说:“走呀,上槽去!”

            “咱们是第二骑兵团——吃黑豆的,哈哈!”

            一些冀中的老人评论说,有黑豆吃还不错呢。饿急了还吃树叶呢,连马的“生活水平”都达不到,降到羊的“生活水平”了。

            许多人刚从冀中敌人的火网下闯出来,到了路西不久就落入疾病的魔掌。人的肠胃当然比不上马的肠胃,当年在医务部门工作的老人回忆说:“黑豆作为马料是好东西,作为人的主食就难消化了。在吃黑豆期间,急性胃肠炎患者急剧增加,不少人因消化不良而发生腹泻。”

            吃的不好,再加上休息不好、水土不服等原因,从冀中到路西的人闹病的很多。九分区一位老人谈到:“1942年‘五一扫荡’中,分区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转移到冀西完县一带进行休整。经过反‘扫荡’的剧烈斗争,部队连续作战,有时几天吃不上饭,得不到休息,经常露宿野外,斗争极端残酷,生活异常艰苦,到冀西后粮食供应也很困难,经常吃发霉的小米,有时吃黑豆、马肉。指战员体力过度消耗,体质普遍下降,病员急剧增多。从机关到连队,疟疾、痢疾、肠炎、疥疮等疾病普遍流行。部队发病率达90%以上,有的连队高达百分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