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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贪局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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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书籍名:《反贪局在行》    作者: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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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大个子满脸络腮胡子,一说话唾沫星子四处飞贱,像下一场小到中雨,嘴也不使劲就咧得很大,使人想起农村有一种狗,咬人前先要起劲地吠一阵,谁唆他都跟着咬。他看一看宁长的眼睛,嗓门就低了不少,说话摇头晃脑的样子并没有改,“老饱学昨晚上把我家的青苞米砍了,你们管不管?”

        “砍多少?什么时间?都谁看见了?”宁长不动声色,右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黑大个子就显出心怯的样子,往门外看一看才说:“砍了好大一片,时间?晚上十多点钟吧,谁看见了?我看见还不行么?”

        “看见为什么不抓?晚上十多点钟?敢咬死么?诬陷可要反坐,你可听懂了。”

        黑大个子四处张望,眼睛不住地向外睃巡,突然向门口退两步,大喊大叫:“早知道你们是一伙的,不处理公平,我饶不了你们!”拳头用力一挥,就和墙上钉着的一个钉子撞在了一起,疼得他“唉哟哟”直叫,蹦跳两下,伸手就来抓宁长。只一提,宁长整个身子就从炕上悬了起来。“放开!”徐胖子右手捏住黑大个抓人的手,左手扼住他的下巴。黑大个立时松开手,身子不由得向后退去,徐胖子再拿手一挡,黑大个子一个趔趄,两条腿越过门坎,跌倒在外屋地上。徐胖子顺手抓起一个瓷杯盖一捏,杯盖立时碎做几块,手还本皮本色的:“扯这个,你找错地方了,没两下子也不能到柳树村来,懂不?!”

        徐胖子一忽悠,黑大个子傻眼了,站起来拍拍屁股要走,徐胖子赶上来截住他的退路。李鸣不知从哪里匆匆赶过来,“大黑子,瞎跟着闹腾什么,还不远点滚着!”黑大个子就张张嘴,难看地一呲牙,“我可都说了,晚上不请我喝酒可不好使。”就扬长而去。

        宁长和徐胖子都眼盯盯地看着李鸣,李鸣就脸一赤一红地笑着,高大的身躯也弓下来,“这是个二半膘子,村里有名的大虎X。别听他的,村里没一个人听他的,说话都赶不上狗放屁。”

        宁长反问:“就是那个经常砍别人家青苞米,割过羊奶头的魏大成吧?”

        李鸣赶紧陪话,“你们掌握的真透彻,神机妙算,神机妙算!”

        “咱们可说明白了,不管谁怎么转转,村里事不弄个水落石出,我们不出村,越这么整越好,看谁吃亏!”

        “放心,放心,包我身上,包我……”

        晚上宁长再到老饱学家,并没有提黑大个子早上胡闹的事。老饱学也许不知道,也没有提.照样讲得慷慨激昂,有滋有味。所不同的,他在给宁长倒水时,里边现放了茶叶,昨天可是白开水呢。题目也由老何家姐弟俩扯到李鸣身上,一提李鸣,老饱学就咬牙切齿,挥舞的手指都有些发抖。

        李鸣在柳树村原是个有名的无赖加恶棍,村里没有不恨不怕他的。也算是报应,十年前一次偷割军用电线被当场抓住,判了刑。出狱后蔫得像个霜打的茄子,后来不怎么把女儿许配给黄书记那个半呆半傻的儿子,很快又像掉进尿罐子里的萝卜英子,又扎煞起来了。

        最明显的一件事是村里有一个叫王玉才的老农民,这人平时也计较一些,一次村里在给各家水田排队放水(缺水时总要定时排队放水的),李鸣的水田在王玉才下梢,自然要排在后边。还差三分钟李鸣就把王玉才家的水口扒开往自家田里放水,王玉才当然不让,两个人骂着骂着就动起手来。王玉才干瘦干瘦的哪是李鸣对手,李鸣一锹把王玉才打倒在稻田里,左腿当时就骨折了。医药费先后花了一千多元,找村里村里说管不了,找乡里乡里说不好管,找县里县里又让回来找乡里,再找乡里乡里又说解决问题最终还得在村里。王玉才也是要面子的人,推来推去半年时间没有着落,为打官司庄稼都荒废了。李鸣还放风说,王玉才要能打赢这场官司也杀猪请客,大头朝下走出柳树村,王玉才就一股火差点没窝囊死,一赌气搬到曲柳乡了。听说那里的风气可不像柳树村这德性,老百姓的收入也多,王玉才搬去第二年就盖上了大瓦房,还来信叫老饱学也搬过去住。老饱学说他要在这里坚持到底,看看他们到底能横行多久?不整个是非曲直他死不瞑目!

        老饱学的手抖得很厉害,脸也灰苍苍的,宁长听说他有心脏病,就让他坐下,喝杯茶静静神再说。老饱学说不用,他也不喜欢喝茶,只要有人愿听他讲,他就高兴。

        李鸣打人不仅没受到惩处,有一次黄书记从乡里开会回来还说,对过去有劣迹行为的人要体现党的给出路政策,要化敌为友,化毒草为香花,不能用老眼光看人,把可以拉过来的人推到敌人那边去。例如像李鸣这样的人,不能总盯着人家的短处,更要看到他的长处。黄书记是个干啥事先要放出风声的人,大伙都说李鸣要得势了,果然不久,李鸣就给推到人民这边做了村治保主任。开始还真挺认干,一天东家走西家转,查案情,堵漏洞,仿佛是个包青天的样子,有人就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呢。黄书记还在乡里介绍了两回经验,乡宣传委员大个子还把材料写到了县里,大有一发不可收之势。

        可惜不久又现了原形,谁家大姑娘小媳妇有点模样的(像黄书记起先的办法一样)不泡到手不动地方,有人就说他像个蹲坑的警察。一些女人虽说从心里不愿意,可一堵屋里就别想跑出来。他的功夫就是胆子大,比黄书记敢下手。这些女人又死要面子,吃了亏也装成没吃亏的样子,扭着屁股在大街上该咋样走路还咋样走路,有的含着眼泪硬说是喝水呛的或牙痛咬了舌头,你说咋办?其实也不容易,就算告,上哪告去?村里、乡里都是人家的人,县里就保准不是人家的人么?王玉才好样能耐,咋样了?况且这种事无证无对的谁给你说得清楚,弄不好说不白道不明倒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村里这种事往往只是辘轳响,看不见井绳在哪里。

        李鸣也算讲究,完事了不是给你背袋米,就是给你偷只鸡,他的工作性质对他的这种活动也有方便条件。有时还不惜花大钱领你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你说作为一个山沟女人,还想咋的?同时,有这种爱好的人村里又不止他一个,渐渐就物以类聚,形成了一股力量,手下就生出了四梁八柱。时间长了,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得要先请示他们,他们点头的要按他们的意思办,他们不点头的你定了也千万不能办,办了也给你搅黄。村里有个叫于忠的老实人,发送老人想土葬,这里是山沟子,土葬很普遍,大不了乡里来收个三五百元的罚款也就算了。于忠觉得这是怕人事,事先请示他们怕让人家为难,就谁也没告诉先悄悄将老爷子尸骨掩埋了,然后准备过个三天五天的请这帮山神土地喝一顿再说。结果老人家在地下生活了还不到五个小时,可能床铺都没有铺好,县民政局的就找上门来。软说硬说硬是逼着把老人家请出地下拉火葬场火化了。

        事后李鸣点着哭叽叽的于忠脑袋乐呵呵地说:“这事谁也不怪,都怪你没整明白,真打算土葬,先拿个三头五百的我请民政的哥们喝一顿不就完了,谁家不土葬?关键是你老蔫……以后再有这事包我身上了。”

        去年秋天一个外乡人来柳树村卖西瓜,李鸣手下一个叫胡全的小兄弟捧起一个大西瓜磕开就吃,吃完抹抹嘴巴转身就走。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拦住胡全要钱,胡全回手一拳:“给你钱,真他妈认钱,也不看看你爹是谁?”打得卖瓜人顺鼻孔冒血,一急拿起鞭杆子就给他一下。这下好了,胡全手往后屁股一伸,噌地拽出一把匕首,嚓嚓给卖瓜人肚子截出两个血窟窿,跟着嗾地蹦上去咋咋几脚,卖瓜人胳膊腿全给踹折了,又拿起风刀要挑卖瓜人的大腿筋。周围的人赶忙说情,胡全说看在乡亲们的面子上没办法了,要不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周年!卖瓜人的住院费现在还没报呢,也没敢来找,胡全就扬言:卖瓜人再敢踏进柳树村一步,让他到阎王爷那里都找不着尸首。前一段“严打”,有群众举报了这件事,可县公安局一直抓不着人,听说每次抓人前两个小时,乡派出所准有人把信送过来,你说咋抓?

        老饱学看得清清楚楚,宁长起初记得很有劲,笔划一挑一挑地像跟谁治气,记着记着手就开始发抖,眼睛盯着本子像看着仇恨,牙齿也格格地响着。老饱学就很激昂,赶忙给宁长的杯子里续满水,说话嗓门更高了,手指挥舞得更有力量,很有点像老人家在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势。弄得那老实巴脚,一直在门外为他们站岗放哨的老伴赶紧进屋里让他小点声。

        他们要惦念上谁家的小鸡小鸭子,不出三天,准保连窝端走。前些日子听说乡里姚书记要过生日,全村仅剩的三条狗一宿工夫全部在柳树村消失了。这回好,半夜里生人钻到谁家屋里也不用防备狗咬。去年黄书记老母亲有病,说吃猴脑子有效,李鸣现到外乡把一伙耍猴的请来表演,又好酒好菜非留人家住宿,结果第二天早上两只大猴的脑袋都没了,耍猴的也给绑在门口的大树上……

        宁长身上呼呼冒汗,脸儿煞白,呼吸也很困难。老饱学赶忙说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说吧。

        宁长这一宿就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李鸣这些人的恶劣形象一直在他眼前闪现,他真恨不能拿一挺机枪把这些混蛋都给突突了。

        早上一起来就头重脚轻,恶心呕吐,徐胖子赶紧和老黄头张罗找大夫,何玉花背着药箱很快赶到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