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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贪局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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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书籍名:《反贪局在行》    作者: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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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长了,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得先要请示他们……”

        老饱学向宁长首先介绍了黄书记的情况。

        黄书记是复员军人的底子,开始也是很不错的,不然也当不上村书记。此人最大的特点是一见酒比见了爹还亲,不喝醉不撤酒瓶子;见了女人比瞎硭见了血还上劲儿,不弄到手睡不着觉。何玉花是个精明人,她本来是个手把挺硬的大夫,村里老百姓有个头疼脑热,大病小灾的都找她,一看就好,连牛马驴羊都跟着借光,谁家马得了结症,牛下小犊难产,找她看一个好一个,有人甚至管她叫“人马大夫”。黄书记当了村书记后,由于一见酒就喝,一喝酒就头疼,一头疼就撞墙,何玉花就几乎天天给他针炙拔罐子,三拔两拔两个人就拔到了一块儿。据说自跟了何玉花后,让何玉花调教得基本上不跟村里的其他女人乱来了,使许多当丈夫的少操了不少闲心。何玉花也很快当上了村妇女主任。于是她又学会了一门技术,就是给妇女摘环。当然不能白摘,少则三十——五十元,多则百儿八十的也有,那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了。摘环的妇女要是再怀孕,又给人发现了,就说是计划生育技术部门没给带住,还鼓动那些妇女去县里打官司告状,让他们给包赔身体损失费什么的。有时候县里来检查计划生育,她就和黄书记事先把超生的妇女和小孩一块集中到山上,搭起临时帐篷,派专人送饭送水,或干脆在山上搭锅做饭。谁要嘴欠把消息透露出去,就让乡派出所来把你带去义务劳动。派出所也收拾不了的就唆使村里有个叫大虎X的黑大个子砍你家的青苞米,要不你家就该丢猪丢牛了。老饱学前几天不也丢头牛么,他说他丢牛当然不是为计划生育事。宁长问他是否先谈谈治保主任李鸣的事情,老饱学想了想,就说李鸣待会再说,还是先说何玉花吧。

        宁长拿右眼看看表,已晚上十点多了。老饱学不仅没有困的意思,还讲得有滋有味,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去,那只有残疾的旧木椅"奇"书"网-Q'i's'u'u'.'C'o'm"就吱吱嘎嘎地叫个不停,五只粗壮的右手指头不住地指着宁长。他真担心这惟一的右眼再受到创伤,就趁他不注意将椅子向后挪一挪,老饱学就不由得再往前挪挪椅子,直逼得宁长迟到墙角边,已无法再退,他的旧木椅才不像以前那样吱吱嘎嘎地叫了。于是两个人就一个讲,一个记,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自己的故事。

        何玉花真不是一般人,自己的事安排完了,就安排哥哥。她哥哥叫何玉成,在村里当老百姓都是个二半吊子,何玉花得势后,他干够了农民,想干啥先不说,还是先看看他的长相,论个头和黄书记不相上下,两只眼睛一对斜视,瞅人总像生气似的瞪着你,脑袋不停地摇摆,像个总不满意的领导干部,有人说一看见他晃脑袋就常做恶梦。

        宁长瞥他一下,认为主要应讲事实,不要论形象,容易本末倒置,还会造成同病相怜之嫌。老饱学却全然不觉,照样说得有声有色,连唾沫星子都天女散花似的落在宁长的笔记本子上。宁长只得抓主要矛盾,一边赶紧用左手护住本子,一边刷刷地记着。

        何玉成说话更有意思,平时还能将就听明白,一着急十句有八句断条,别说教人,自己都听不明白,一言以蔽之,不具备当老师的条件他一应俱全,又偏偏喜欢教学工作。别人就开玩笑说,让何玉成当老师,柳树村的孩子都该变成磕巴或横路敬二了。可他真的当上了老师,教学成绩也不像别人预测的那样把把倒数第一,也有两次倒数第二,有一次居然考个全乡倒数第三名呢。

        有一天课前喝了不少白酒,教员都说这堂课他上不了了,校长也做了找人代班的准备。不想他不仅能照常上课,话也说得十分顺畅,一双斜视的眼睛也温柔可爱了许多,有两位前排就座的小姑娘竟感动得掉下泪来。

        以后他就经常课前喝酒,有时拿起书本还背着人拥上一盅两盅的。课堂效果居然反映很好,有的老师就戏称何玉成是“酒后先生”。自此,酒成了他的生活必须,可这东西需要钱买,工资又极有限度,万般无奈,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这天上午,他斜视的眼睛不停地看着学生,久久不眨一下,加上脑袋不停地摇晃着配合,让几个胆小的女孩又要掉泪了。多数同学都以为老师又喝酒了,他每次酒后上课都这样子,就赶紧坐直,摊开书本,老师酒后发起脾气可是雷霆万钧呢,几个淘小子脑后的大包最有体验。何老师却突然一声断喝:“全体起立!”孩子们正感到懵懂,何老师又是一声断喝:“装好书本,到门口集合!”

        直到走出教室,按大小个排好队,又走进教室重新排了座位,孩子们还是懵懂懂的:排座是正常的,排座不按大小个就不正常了,大个子排在前边,愣头愣脑地高人一头,看黑板也十分别扭;小个子和眼睛近视的排在后边,看黑板不是一蹿一蹿地蹿高儿,就是东问西问地问念啥念啥,课堂秩序弄得像个自由市场。有四五名学生还马上提出重新串座的申请。

        何老师就十分气愤,指责学生无组织无纪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对个别人将严加惩处。孩子们以为老师酒没有喝好,就不敢造次了。何老师最终还是叮嘱孩子们有困难的可以提,但要等放学后再说,最好让家长晚上直接找他对话。晚上认为排座不妥的学生家长果然不期而至,有开明的就人同酒瓶一同去何老师家拜访,也有不开明的只扛着一副肩膀去打探消息。结果人随酒瓶同去的家长的孩子第二天座位问题就得到了妥善解决;只扛副肩膀去的家长孩子还得上蹿下跳或别别扭扭地对付听课。直到也送去了相应的白酒,座位问题才如愿以偿。有一个学生说不上是家里无钱还是舍不得花钱,二十天后仍无动于衷,该生一方面学习奇好,一方面又个子奇小,在后边就坐下起来,起来坐下地忙得不亦乐乎。但何老师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并一再表明,在这个问题上必须一视同仁,不能让人说出有偏有相.那样怎么教育别人?直到左右的同学都给弄得闹心,趁星期天帮他割了两捆毛柴送到何老师家里,座位才得到了相应的调整。结果全班一年先后串座十二次,有的家长干脆买一箱白酒在家里放着,准备随时派上用场。也有的家长告他巧立名目,搜刮民财。他的理由也十分充分:完全是为了孩子们的学习和健康,别无他意,至于偶尔送点东西,纯是邻里乡亲间的礼尚往来,他送人的东西不知比这要多多少呢。并拿自己的眼睛作比:“我小时老师要能经常串座,眼睛何至于此!”说到关键地方竟双泪长流,那双有毛病的眼睛也显得十分可怜,甚至是对过去不能经常串座的一种控诉。弄得查访人都眼泪汪汪的,问题自然不了了之。

        老饱学突然打住话,认真地看了一眼宁长,好像才发现他的眼睛也有残疾。宁长也停下笔,拿右眼仔细地看他,好像也才察觉他讲了半天也没离开眼睛上的毛病问题,双方都不自然地笑了笑。宁长先释然了,示意他接着讲,老饱学忙给他斟上一杯水,自己也倒上一杯,就接着讲,却决心避开眼睛缺陷问题。

        何玉成深知这样下去不是长事,也没劲。于是想到了校长,觉得这位子在村小学是很不错的。教师、学生、家长三点一线,原则地讲,辖区内说啥是啥,要啥一般就可以有啥,且不必像班主任那样需要经常想出些难以启齿的主意,或费很大劲也很难端到桌面上的口舌。于是他在妹妹面前认认真真地哭了三次(老饱学瞥了两眼宁长,终于没有提到眼睛问题),第二年一开学就当上了柳树村的小学校长。从此他摆脱了学生的串座烦恼,开始研究起教师们的串班问题。这些人和学生、家长们的差异很大,啥事一点就通,一说就明,送礼也文明得体,不像有些学生甚至家长干启不发,干点不明。鉴于现在的家长对孩子百依百顺,吃穿都要尽力满足的现实,就在学校门口开了个小卖店。同时规定,孩子们买雪糕喝汽水等只能到该店选购,否则一律视为违纪或有碍卫生防疫等等。校服也一年一茬,样式要由他亲自选定,布料要由他爱人亲自选购;本子和钢笔也要由校长统一发放.统一配给,否则视为使用不合格产品。这样的结果当然使一些家长产生认识上的差异,有的甚至去教育局反映问题。幸亏关键时刻黄书记每每总要出来做说服教育工作,每每总是十分奏效,每每就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就出现了学生在学校高价买本子和钢笔水,回家再托人贱卖本子和钢笔水的笑话。教学成绩也说得过去,大不了考试时优劣生相互搭配,太次的考试期间让其放假休息或到校外参加义务劳动也就过去了。有一次因服装整齐还得了一面“精神文明”锦旗呢。

        宁长看看表,已近半夜零点,那只劳神费力的右眼也开始困顿,就建议明晚再唠。老饱学也收起了满嘴的唾沫星子,恋恋不舍地说明晚再唠吧。

        第二天早上,宁长他们刚吃过早饭.正商量要找几个农民聊一聊,打更的老黄头突然推门探进脑袋,没等说话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只呲呲牙,老皱的脸上还鸡下蛋似地红胀起来。宁长就说肯定有事,老黄头不像会作假的人.一作假就现出作假的样子。话音刚落,一个黑大个子愣头愣脑地闯进来,“反革命,柳树村出反革命了,你们管不管?”

        宁长乜他一眼:“有话好好说,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