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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县委书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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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书籍名:《一个县委书记的故事》    作者: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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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是行为不好,虽然没有这样那样,晚上他还带头砸汽车,那个行为太突出了,因为很明显是不对的。”

            我问骡子:“后来施工队进场地时是怎么发生冲突的?”

            “当时我就在现场,”冯永插话说,“去了些本地民兵,还从矿上调了一部分民兵,准备试着进场。老百姓就不让进,拿石头砸,外请的民兵也来自老百姓,不像镇上自己的民兵守纪律。说是妈的你拿石头砸我们,我们也能拿石头扔你们,双方就拿石头对砸了半天。”

            “互相扔石头,离得远,人能躲开,砸不住人。”骡子解释说。“反正后来听人家说县委的指示就说,不要伤老百姓,能避的避,能让的让,那些人不听说,拿石头砸老百姓!”

            “你昨天看到的那个联防队,就是因为这个事,后来才成立的。”

            “用外边的人就是不行,”冯永在旁边插话道:“他不听你的话,他给你胡乱地扔石头。为了防止以后再发生这种事,秀水镇才成立了自己的联防队,清一色的秀水镇人,都是镇上的子弟,接受的都是正规训练,现在维持镇上治安秩序的都是他们,今后万一发生什么事,就是让自己的联防队去维持秩序,他们面对的是自己镇上的人,肯定不会乱扔石头!”

            “他不能扔也不敢扔,人里有他老子和小子,他还怕打坏了!”骡子摇着方头笑,“不过那天不知道,人们都以为是县里下令扔石头的,气愤得不行,说这还能行?钱也不给,又把人也抓走,还和无知的老百姓拿石头对砸。后来知道不是,就不气了。”

            “2号还是3号人们出来闹了一下,后来觉得闹得没甚意思,有的人就回了家,好多人回了家就再也没来。”骡子吸了一口烟继续说。“人家政府也有考虑,毕竟是些老百姓,无知的,指示就是说,骂无还口,打无还手,毕竟老百姓无知的。只是被捉了人的家属,还是想不通,只要有外面的人进梁山,就拿石头砸的不让进,一直就砸,砸了将近四五天了。”

            6.  回忆与思考(1)

            骡子的这种话语权是靠自残得到的,是用两块板砖硬生生从自己的方头上砰然有声地拍出来的。

            那天,我望着方头的骡子,骡子也望着圆头的我,我想圆头无非是不失时机地提前进化了一步,方头是冰河期不幸的孓遗,现在他们正在乘着改革开放的民主风帆,飞快地让自己的方头圆起来。毕竟是落伍者,方头在进化,圆头也没闲着,有的圆头是真心实意地帮着方头进化,有的圆头却为了保持自己的绝对优势而在有意无意地打压他们,时刻伸着小拇指冲他们做鄙视状,不希望动辄犯打砸抢这类低级错误的方头圆满起来,与自己平起平坐。

            如何去除方头的缺陷,靠外界廉价的理解和怜悯是不够的,做不到这一点楞次定律会继续主宰方头。已经不是“遍地尽带黄金甲”的岁月,和平进化是唯一可行之道。

            “那是到了5月的7号还是8号来的?就是那个时候,人家开始抓老百姓了,他们能动手抓咱的人了,那咱老百姓也可以抓他们的人。应该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也是那种想法。有人在村里就这么说了,你抓我们的人,我们也能抓他们政府的人?对,说这个话的人,后来听说有人被那里边抓进去问话了,他吓得就躲藏在外头,连回家也不敢回了。”

            “这也不能怨老百姓,那两天抓了不少人,”旁边有人插话说。“那天把给群众送饭的人也抓走不少,梁山上的老百姓饭也吃不上。也不跟县上通气,乱抓一气。老百姓不管这,就说是政府抓人了。你说这能叫帮忙?你说这帮的是个甚忙?简直是给政府帮了个倒忙!”

            “后来就是9号的那天早晨,”骡子接着说,“正好从电厂那边下来一辆车,那个车往下跑了过来,人们就说那恐怕是政府的人了,咱把他抓下来,换人。这主意好,我也跟着上去了,就把这个车给挡住了,先前来不知道捉了个什么人。有人就说,这人我见过,是工作组的,还去过谁谁谁家里来。人们就说这是个好机会,就把这个人带进咱们梁山上了。”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觉得有些烦渴,就冲冯永要水喝,冯永忙着给大家倒水,那天同来的还有桃峰县电厂宣传部的小赵,她也帮忙给大家端水。小赵人长得欢眉笑眼的,是个外在与内心高度一致的人,不仅心直口快,热情爽朗,还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是桃峰县有名的才女。她虽然人在电厂,却已经爱上桃峰县这个地方并被县文联收编。那天除了小赵还有林小明和朱太明他们几个,他们和我一同采访了骡子,过后评价说:谁说人家有神经病哩?

            之前,好多人都在我耳边说,绑架人质为首的就是这个骡子,他神经不正常,至少也得是间歇性神经病,别人发起神经来打人骂人,他还自残,不是个正常人。我采访骡子时他好好的,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神经病,只不过是有些性情偏激和意气用事罢了。

            乱过了一阵子,大家都各自归位,一边吹着气吸溜着喝水,一边聊了几句闲话。

            骡子说话有点含糊不清,似乎嘴里总含着一块糖,现在他抿了几口水,也没有完全让口齿利落起来,只舌头从天花板上脱落下来,继续说车轱辘话,款款的就又绕回去了。

            “抓住带上梁山,有认得的,说他是档案馆的馆长,是个大官。官没个不贪的,人们就打呀杀呀的,这了那了的。我就拿砖头砸脑袋,折腾了一气,这才把人们吓住了。”

            “自平息下来就是我跟他交涉。”骡子接了我的烟点燃了吸了一口,在茶几上的烟灰缸上掸了掸烟灰,接着往下说。“就是让他和政府那方面的人说,让政府拿抓进里边的那几个人来交换他,就是说政府要是放了关在里边的那几个人,就放他走。条件是不能追究抓他来的这些人。他说行,我就让他打电话给外头的人,让他和他认识的领导说,他也打了好几个电话。打了几个电话,外头的人就知道了。那些外头的人就跟政府说,有个人叫郑孝本,让老百姓们当人质抓起来了。政府知道了就着了急,怕老百姓无知,不理智,这个打一下,那个人踢一脚,把人打得三长两短了。政府特别重视,考虑咋的能把老百姓稳住,咋的能把人弄过来,咋的能妥善解决,思谋着跟老百姓把这个话说清楚。不住会有电话打过来,秀水镇的政府也捎过话来,让老百姓放人。还有人来过,刚走的那个人是检察院的。还有邢军放老人,过去是县上的副书记,后来他退在家里,人们都知道他,说这个人好得多哩!”

            6.  回忆与思考(2)

            “那个时候郑孝本哭得惶的,他哭的意思怕自己有生命危险。我跟他说肯定没事,这个时候人们肯定不会伤害你,至于先前捶你两下,是迫于无奈,也是为了你好,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我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都是为了他好。我坐下跟他唠了半天,甚话我们也唠过了。头一天晚上,也就是9号那天晚上我还跟他一起住,觉得他已经不心慌了。反正外边的人们,我说甚他们都听,我不让他们,他们不敢进来打他,也没个甚怕的!”
  />            拥有话语权似乎让骡子感到无比自豪,而恰恰是这一点让人感到难过,因为骡子的这种话语权是靠自残得到的,是用两块板砖硬生生从自己的方头上砰然有声地拍出来的。

            对此惟有无语。

            7.  因小失大与亡羊补牢(1)

            在圣经里民众是迷途羔羊而上帝是牧羊人。在封建王朝君主是牧羊人而百姓是羊群。

            中国田园诗人的画框里,颇多这一派恬淡安谧的田园风景:羽毛般的轻云,濡染玫瑰也似的羞红,轻风撩动丝绸般柔顺的黄昏,遮蔽着芳草碧连天的四野,噪晚的鸟声中有炊烟袅袅。薄暮冥冥之中,羊儿已经一只不少地走进羊圈,我们的和治国书记羊打扮也似放下一颗悬浮的心,任随一分为二荷在肩上的带小铲子的放羊鞭顺势滑下,长蛇也似蜿蜒在脚下。然后将握鞭杆攥出的满手白毛汗往破棉袄上重重地擦一把,把肮脏、紧张、担忧一块儿在上边擦得干净。这才放任困乏了几天的身子倚靠在羊圈上,吁吁喘出一口长气,从腰带上摘下油脂麻花的烟荷包,神情悠然却又若有所思地从中掏挖出一锅旱烟或是小兰花,张嘴咬住长长烟杆上那个玉石的烟嘴,使火镰打出火星点燃一小撮艾绒,使食指轻巧地挑起冒出细烟的艾绒按在黄铜的烟锅上,扁着嘴使劲嘬了几嘬,便有红火在烟锅中明灭。伴随着一两声辛辣呛出的咳嗽,从嘴里有浓浓的烟雾团团缕缕的弥漫,会同渐浓的暮色,将羊圈和他完全吞没。

            日之夕矣,羊牛下来——这是牧歌,也是图景,它色彩的甜美,和音色的纯净,在人类生活中是永恒的,它是原始的,也是自然的,它是灵魂的,也是肉体的。只是这牧歌这图画早已被上帝不经意地点破。不管承认不承认,事实上就是如此,无论王朝兴衰,还是河山更迭,不论是东方的文化,还是西方的历史,遑论是资本主义社会,还是社会主义社会,称之为公仆也罢,名之为总统也好,上追三千年过去,下溯五百载未来,仍然还是逃不掉管理者与被管理者的定位,依旧脱不去羊儿和牧羊人的干系,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规律。

            自然的唁电说:物换星移,牧歌和美景不幸逝去,永垂不朽的唯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