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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书籍名:《另类英雄》    作者: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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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原来,这金大少是革命党。时下别的人物都不好使了,就革命党最风光,这个民国就是他们攒弄的。革命党可不比耍人儿的,怎么个规矩咱还不知道,琢磨着,大概其跟白莲教、义和拳应该是一路,办事没路数,没规矩,都是自己合适就行的主儿。

左不过就是场事么,没么大不了的。要讲打,天津卫耍人儿的混混儿就算是衰落了,也能找出千八百的,跟他套这场事咱心里还有根。大不了死上几个,看看到底谁狠。可难处就是不知道他哪天才来,要是混混儿,挨打当天不来,第二天也准到,现成的不吃,吃馊的?哪有这么干的。可这是革命党,哪天来就没根了,咱又不能弄几百号人在家里边专门伺候这个过节儿,他要是几天不来,别的甭说,光大饼就得把我吃死。

要往侥幸上说,兴许他还不来了呢。革命党是干大事的,打江山,坐龙庭,跟咱们耍胳膊根的闹事有么劲?可咱知道,那是在做春秋大梦,他们早晚得来,忘不了。

9

天已经黑透了,汪洋还没有到,厨子来问了几回,什么时候开席,别的菜都能等,花三天功夫才煨成的一盂东非大金翅却等不得。这时候,大门口一阵骚乱,门房扶着个人进来,身上、脸上都是血。宝义松开了满头小辫子的暹罗猫,站起身来,石秀大睁着两眼,像是刚刚睡醒,但驳克枪却到了手里。

金善卿一眼就看出来,受伤的是汪洋,一只胳膊垂着,往地上滴血。“出了什么事?”他问门房,没等回答,便招呼石秀与宝义将汪洋扶进餐厅,放倒在美式桌球台大小的餐桌上。他先扯下汪洋头上的暖帽,看脑袋有没有问题。汪洋忙说:“打在胳膊上了。”

扒下皮袍,剪开小褂,看清楚了,左上臂多肉的地方给打了个小洞,血冒个不停。金善卿对这事没有经验,见了血就眼晕,不知道伤情有多重,扎撒着两手不知道怎么办。“送医院还是找大夫?”他问门房。

石秀上来把他推到一边,她罩在外边的皮袍已经脱了下来,只穿了身丝棉袄裤,道:“在学校我是救护课的助理。”她上的是教会学校,修女们在世界各地参加战地救护,于是,把这课程也带到了学校中。宝义早端了一盆热水守在一旁,臂上搭着两条毛巾和一张棉布床单,对金善卿道:“拿瓶烧酒来消毒。”

金善卿还要讲话,却被石秀止住了。他最想知道的是谁开的枪,暗杀任务凭空出来个岔头,也挺讨人厌。

石秀捏住汪洋的胳膊,向上提起,“攥拳。”汪洋的左手像婴儿抓挠一样抓了几下。“没什么大事,骨头好好的。”又把他的身子翻过来看后边,“子弹出去了。”便拿眼去看金善卿。“你这儿没有药品什么的?”金善卿方才大悟,转身取过一只精致的小药箱,里边外伤内疾诸种常用药齐全得很。“你倒是个惜命的人?像你。”石秀的嘴上依旧不饶人。

清洗包扎,石秀和宝义两人的手脚麻利得紧,金善卿让老妈子上楼取来一套衣服,里边的小袄,外边的皮袍,一应俱全,好在两人身材差不多。

“怎么样?到底谁开的枪?”金善卿发现汪洋面白如纸,目光涣散。

“我饿了。”汪洋语出惊人。

脏乱的餐厅下人们自会收拾,再说,一股子血腥味也倒人胃口,四个人移师客厅中,一人先来一盅浓稠滑腻的红烧翅。给汪洋点饥倒在其次,厨子说了,再晚一袋烟的功夫,这道好菜就糟蹋了。

“说说吧,是谁干的?”石秀开口讲话有些不便,鱼翅的胶质粘住了她的嘴唇。金善卿是个眼里有活儿的人,连忙打开一瓶1906年的波尔多。

两大杯红葡萄酒下肚,汪洋的脸上才见到血色。“天太黑,我没看清楚相貌,像是个……”他看到石秀的手伸向驳克枪。“说不好。打了几枪,好在没中要害。”

金善卿的头脑中有些混乱,这件事不是石秀干的,这是明摆着的事,除此之外,再判断是谁干的就难了,这年头暗杀成风,谁都有可能是刺客,谁都有可能是主谋,也不一定非得把这笔帐算在汪精卫身上。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豹子头近来在干什么?”

“谁知道呢?”石秀与宝义异口同声。

“会是谁呢?”宝义自言自词。

“是男的女的?”石秀紧逼不舍。

汪洋摇了摇头,道:“咱们是现在就开席,还是再给我来一盅?”

汪洋的胳膊疼归疼,但他自己好像并不太上心,喝了两瓶好年份的波尔多红葡萄酒,微有醉意,脸上红扑扑的,就要回家。金善卿让自己的车夫送他回去,石秀和宝义也闹着要送,说是赶着马车在后边跟着,保护着他点。金善卿没答应,他不怕别的,怕的是这俩孩子没能领会他的真正意图,半道上再把汪洋给凿了,就枉费他这一番苦心了。跟石秀她们,还真不能把话讲得太明,要是一旦说明白自己对同盟会交代下来的任务还另有打算,不论他是否有道理,她们必定会看不起他,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过得算是哪门子日子?好好做买卖发财多好!

从另一头说,北方革命党的事还得办,总不能看着他们冒险吧,就算副支部长不交代,凭个人的交情,类似的事情他也得做。当然了,这里边他还存着个私心:正好借这个机会,可以替他自己了却一件小小的心事:先把齐万成这个混蛋好好教训一番,再把那笔钱弄回来——那是南京临时政府的革命经费。

于是,第二天一整天,他跑的全是这件事,北方革命党的十来个团体他没全找,有几家跟他亲近的过来帮衬一下也就够了。这几家最重要的团体只要是转移了注意力,其它小团体也会跟着走,汪精卫造成的危局便能得到短暂的缓解。这些人并不难找,为首的几位这会儿都在东车站前的空场上,抬着滦州起义死难的七位英雄的棺木,正示威呢,抗议汪精卫遣散北方革命党。对这类示威、游行什么的,他一向没兴趣,干大事,打江山的人,不会把这种把戏看在眼里,更不会当真,除非你真的拉出队伍,真刀真枪地干,他们才会高看你一眼。

这几家能够痛快地答应帮忙,让他挺感动,当然了,也对他自己挺满意,他提出的那个由头太巧妙了,说是:汪精卫之所以要解散北方革命党,是没有认清咱们的实力,咱们借着跟地方恶势力的这场争斗,正好展示一下革命力量,兴许他们一看是那么回事,就打消了给资遣散的念头也未可知。

齐万成:革命党终于打来了战表,咱是大字不识几个,上边写的是么,它认得咱,咱不认得它。在当铺里找了个朝奉给讲了一番,才明白,上边说是正月十四下晚开战,地点就在关下咱家门口。这是姓金的小子想找面子,哪折的在哪找回来。这就甭着急了,还有几天功夫,到日子口儿约齐了人,还怕他不成。要说这场事来得真是时候,天津卫耍人儿的好汉们十来年没出一口长气儿,收山的收山,改行的改行,都灰了心了。今儿个要是把革命党给打个屁滚尿流,这天津卫怕还着不下咱了,到那时候谁还敢惹咱?革命党把个大清国都给灭了,咱爷儿们把革命党给办了,那还了得?到那会儿,哥儿们几个在街面上还不知道会不会走道?都横着了……

还有一件喜事,我那大侄子回来了。杀头的事,衙门里给找了个替身儿,大侄子就成没事人儿了,反正咱把钱花到了,谁死那是谁的业障,跟咱就没么关连了。这小子,几场热堂滚下来,又在大狱里蹲了一阵子,长大了,人物了,嘴唇上也多了一抹子黑,过年就该有胡儿了,眉眼身板别提多像他爹。那孩子孝顺,进门磕头不算,当场就撂下话来,闹这场事,死签不用抽,他是头一个儿。好小子,真是有种,可怜见的,这种孩子这年头太少了。这孩子进门来吃了五张大饼,二斤五香酱牛肉,末了说了一句话:“完事照应我娘。”好个孝顺孩子,甭管他娘有过多大错,毕竟是亲娘。

10

出乎金善卿意料的是,跟个混混儿的一场争斗,竟然越扯越大,有点收不住车了。许是他的那个由头找得不好,每一家革命团体都不愿落个被遣散的结局,也就都要出来显一显实力。

坐着宝义的马车过北门往北走,金善卿最先看到的是北方革命总队的队员,他们都是穷人,没有人舍得花钱坐车,三三两两的步撵儿,低头溜着路边儿。他猛地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这些人许是连午饭也没得吃,他早该想到给他们预备饭,哪怕每人一屉羊肉白菜馅包子,或是一张大饼卷一铲子锅贴,也算是他办事周到。穷人革命跟富人革命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他早就该想透这一层关系。他在心底埋怨自己。

出门之前北方支部的副支部长又来找他,说是汪洋的事他们办得太过拖沓,不用他再插手了,他们自会另找人去办。

“这个决定怕不是今天作的吧?”他想到前几天汪洋遭人暗算的事,那必是事先埋伏,或是早已跟踪,否则不会这么巧赶在汪洋去他家的路上。

“你应该明白原因,你和汪洋走得太近了。”支部长很高兴他的失利,近来他太过活跃了,北方革命的风头都让他抢去了。

“你们现在找的是谁?”金善卿明知道副支部长不会告诉他实情,但这一问却是在情理之中,否则倒显得别有私心。所以,当他在北大关旧址前的茶棚下看到豹子头时,他一点也没有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