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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艾滋病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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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书籍名:《中国艾滋病调查》    作者:高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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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办孤儿院还牵扯到经济问题,如租房、工资、生活用品等等,会加重社会的负担。国际上并不推崇孤儿院这种形式,因为孤儿院会加重儿童的心理阴影,他们被社会看成另外一个群体,身心健康会差一些。现在美国对孤儿抚养有一种方式:找一对健康夫妻分别担任父母角色,负责抚养一个孩子,使孩子生活上得到的关怀和正常儿童一样,他的人格发展是健全的。

据《南方周末》2003年8月21日报道,2002年7月7日在西班牙巴塞罗那召开的第14届国际艾滋病大会上发布过令人震惊的报告:到2001年,全球已有1340万15岁以下儿童的父母被艾滋病夺去了生命,大致相当于美国5岁以下人口的总数。到2010年,这个数字将增加到2500万。

“单凭这些数字不能说明问题。”负责全球卫生事务的彼得森博士说,“这些数字没有反映出那些尽管父母还活着,但处于危境中的儿童。数不胜数的儿童生活在死神缠绕的父母身边,并且照料他们。这种情况带来的社会影响超过对孤儿本身的影响,也是前所未有的。”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执行主任贝米拉说,国际社会面对这一孤儿危机的策略,首先必须加强和支持家庭保护儿童的能力。她强调:“事实上绝大多数孤儿和弱势儿童都生活在他们直系亲属或亲戚家,所以对家庭的支持至关重要。”这既包括对他们生存的直接支持,也有对他们的长远支持,既是经济的,也是社会心理的支持。贝米拉认为:“更重要的是尽全力使他们平等地在学校接受教育。政府要为弱势儿童制定适当的政策和提供必要的服务,还要创造一个整个社会支持艾滋儿童的环境。”

歧视艾滋孤儿何时休

艾滋孤儿是被艾滋病夺走生命的人的遗孤,这些孤儿本身并没有感染艾滋病病毒,他们是健康的。只因为他们的亲人们生前感染了艾滋病,他们才受到无尽的歧视和冷落。

2002年春节,我接一批艾滋孤儿来我家过年,一下汽车,我就让他们到省防疫站做HIV抗体检查,结果都是阴性。这证明他们都没有感染艾滋病,都是健康的孩子。但是,许多人对他们还是唯恐避之不及,首先就是我儿子。儿子过年前来看我,进家门第一眼看见孤儿就黑着脸,瞪着眼说:“快把孩子送回去,万一他们有艾滋病怎么办呢?”我批评他不学习、无知,他竟然一走七天不敢回来。我儿子是××大学78届文科毕业生,现为某大学副教授,竟然吓得年三十都不敢回家与父母共吃年夜饭。如此表现在我家里并非儿子一人。天啊!不知这种恐艾心理与行为何时才能消除?

我16岁读高中二年级的小孙女,就比她爸爸勇敢,她来我家两趟,把自己多余的衣物、文具、玩具等送给了小朋友。我问她:“你来给他们送东西,不怕传染艾滋病吗?”小孙女说:“奶奶不怕,我也不怕……”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艾滋孤儿是健康的,他们不会传播艾滋病,大家应当平等对待他们。正像有位政府官员说的那样,“社会上对艾滋病的态度问题,不仅是人道问题,而且是稳定问题、政治问题,不可小觑。”

社会上其他人对艾滋病更是有着形形色色的恐慌。30多年前我在大学任教时,曾救助过一个姓王的学生,后来她当上了主治大夫,现在退休了。她儿子开了大酒店,逢年过节她都给我送东西,领着她的小孙女,坐在我家说个没完没了。2002年除夕她送来一箱蔬菜,一进门看见两个艾滋孤儿,问了几句情况就说:“高老师今年过节还缺啥东西,你说一声我去办。”我让她坐下,她表情紧张,站在我家门口不到两分钟,就一溜烟地跑了。

无独有偶,有一个老同学更怕。她打电话说:“我要来你家玩,过节了咱们聚一下吧。”当听说有艾滋孤儿来我家过节时,她立刻决定:“等孩子走了,我再来。”

另一个大学同学来我家,看见艾滋孤儿,气冲冲地说:“老高,你真是个精神病,管这些孩子干吗?他们能活几天呢?”我说:“孩子都已经检查过了,他们没有艾滋病。”她说:“艾滋病这玩意,传染病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管这些人太没意思了。”还有一位微生物学教授说:“老高以后不要这么傻了,该享受享受啦!”

后来有一次,我领着两位艾滋孤儿去配眼镜,路上听说原单位的一位老领导病了,急急忙忙去看她。当时她瘫在病床上,我买了一些礼物,由于我年纪大了拿不动,让两个孩子拎着,她当时吓得不敢吃,事后她女儿打来电话问两个孩子有没有艾滋病,我说没有,她才告诉她妈说我送的东西可以吃。

幸亏我家当时住的这幢楼房准备拆迁,我住的这个单元,原有八户人家,现有只有三户了。我庆幸邻居们未出现异常反应,虽然如此,我还是过了一个异常冷清的春节。从这些现象看出,艾滋病预防知识宣传教育太欠缺,人们对艾滋病病毒的传播途径、传播方式认识不清,恐惧心理和恐慌行径已成了防艾的障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正视艾滋病患者,加大防艾宣传教育的力度。

2002年2月10日晚,我在厨房做饭,高燕(化名)给我打下手,她说:“我爸爸妈妈因为卖血感染了艾滋病,死得太早了。我经常晚上梦见他们,有时候白天不做梦也会看见他俩。一天我没有吃饭,饿着肚子回家了。我家的东西全被亲戚拉走了,我站在空空荡荡的屋子当中,突然看见我爸我妈回来了,他俩又说又笑,一前一后走进家门,妈妈手里还拿着一包馍。我迎上去,他们没和我说话,转眼间就看不见他们了。这真的不是在做梦,真的不是在做梦!”高燕流着泪问我:“高奶奶,人死了会不会有灵魂?”我说:“人死了没有灵魂,那是你心里想的。你好好读书吧,将来考上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我赶快把话题转开了。这次谈话,使我了解到艾滋孤儿的内心世界,他们是多么想念自己的父母啊!

艾滋孤儿春节期间在我家住了十一天,2月17日王霞把孩子们接回去了。他们走时带了五个大纸箱,里面装着各界好心人士赠送的百余件衣物和用品。大家送的压岁钱,已够孩子们一年的学费了。我相信带走的东西,王霞会转赠给更需要的人。愿今后有更多的好心人关注、援救这一弱势群体。

2004年5月的一天,某个一直宣称没有艾滋病的乡镇,突然来了一个求救电话说:“我哥哥嫂嫂得艾滋病死去两三年了,我无力抚养他们留下的三个孩子,求你给他们找个新家吧。”

5月12日,当我见到这三个艾滋孤儿时,他们贫寒的家境、凄凉的生活使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破烂不堪的院落里,群蝇乱飞,臭气熏天,令人头晕。屋里屋外找不到一点存粮,孩子们的吃穿全靠基督教徒救济(因他们的父母生前是基督教徒)。孩子们自我保护意识淡薄,他们还有一颗容易受伤害的心!

15岁的大女孩病了一个多月了,她的右侧臀部及大腿疼痛难忍,不能走路,当地一个中医说:“你这是‘血脉不通’、‘经脉压迫神经’,吃了我配的中药就会治好的。”可是吃了却不见什么效果。更可怕的是,还有两个“神医巫婆”给她治病,说这病是中了邪,是她得艾滋病死去的父母缠着了她,让用她们的“神法”——枣树刺、臭鸡蛋子树刺、花椒刺三刺煮的水洗腿和服用所谓凡人看不见的“神药”与三个铜钱、七根桃树枝熬的汁,看一次要奉上5元、10元的“上香钱”,比看中医一次几十元省多了。一个多月过去了,女孩仍然在疾病的痛苦中煎熬着。

当我告诉某些人艾滋病患者及艾滋孤儿苦难的状况时,其中有些人,特别是某些有权有势的人不但不同情、不救助这些无辜的孩子,反而公开说:“他们的爹娘造了孽,就该他们受罪。”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够不再遭受歧视和冷落啊!

艾滋孤儿的出路在何方

原来我一直认为艾滋孤儿在父母双方或一方死亡之后,其他亲属会抚养他们,所需要的只是在经济上对他们的支援。1999年的下半年至2002年的上半年,我用三种渠道给孤儿寄钱,总计在8万元以上:

一,用稿费与讲课费汇给他们2万多元;

二,将我治好的病人付给我的报酬和采访记者的捐款汇给了他们;

三,宣传呼吁社会上的好心人直接给他们寄钱。

直到2002年7月我才得知,这么多钱绝大多数没有用到孤儿身上!如2001年全年我给某县艾滋孤儿姐弟俩总共寄了1100元,大多数钱被他们的叔叔拿去赌博了,两个孩子曾经有过三个月没有钱买盐吃!政府救济他们的一袋面粉、一堆煤及家里原有的电灯、电表,也被他们的叔叔抢走了!

更可恶的是还有人以招工为名,向艾滋病高发区的少女们伸出罪恶的双手,骗她们到外地去“卖淫”。如江苏的“金老板”,自称在苏州开有纺织厂,到某艾滋病村招女工,在那里招了六名16到19岁的女孩。当她们到达苏州时,发现那里根本没有纺织厂,只有一家大型发廊。金老板说:“你们就在发廊里当招待员……”她们发现情况不妙,六个女孩都坚决拒绝进发廊,凑了路费回家了。但听说也有少女因贪图钱财而上当受骗,毁了自己,害了一生……

有人说:“让这些孤儿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