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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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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十四.挟持

书籍名:《薄情郎》    作者:郑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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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裂的轰响在厅堂的上方爆出,常宁眼疾手快,当先一步护在瞿卿身前,撑开扇子火速旋起阵阵烈风,风刃划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屏障后面的瞿卿和自己护周全。崔满拔出别在腰际的剑,亦迅速转动剑轴。

        剑气与风刃将四周弥漫的硝烟与散播的毒物吹散,只余一地狼藉。

        崔满丢下剑,对着瞿卿的方向跪下,沉痛地请罪道:“惊扰圣上,臣有罪,请圣上责罚!”

        崔满一跪,他身后呼啦啦地跪了一圈子人,亦直呼请求责罚。

        瞿卿却一言不发地盯着崔值与傅怀歌方才站立的那个地方,仿佛要将地面盯出个洞来。有常宁保护的瞿卿毫发无伤,只是显得有些肃穆,肃穆中又带着一点庆幸,一点疲惫。

        瞿卿抬起手,指尖相互摩擦,隐隐有些细腻的温润感,令瞿卿自心底生出些莫名的触动。就在方才,他的确是杀意顿起,想借崔值的手除掉傅怀歌,但看到崔值带着傅怀歌逃脱之时,又有些欣然,似乎在自我安慰,不是自己有意放过他,而是天意。

        只是,真的是天意吗。

        “去追。”两个字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等清醒过来,瞿卿面上猛地一怔——他说什么了?

        常宁阖上双眼,半晌,拢起扇子,朝傅怀歌消失的那块地砖走去。

        瞿卿皱起剑眉站在原地,喊道:“常宁——”

        常宁充耳不闻,擎着扇子的手臂高高举起,凝神,聚气。在崔邢一阵惊呼中,常宁的握扇的拳头由肉色转为粉红,又加深直至渐渐深成酱紫,拳头腾腾的不断在往外冒着白烟,而手中的扇子也配合着发出嗡嗡地声响。

        “朕——”

        瞿卿话音未落,只见常宁轻轻一跃而起,将扇子收自胸前,轻盈的身姿在空中弯成了一抹惊心的弧,随即上身朝下,整个人以倒立的姿势轰然向下砸去,周围顿时一阵烟雾缭绕。

        崔邢再一次惊呼,然后晕了过去。

        萍聚扶住晕过去的崔邢,众人等着烟散开后,看着眼前的情景倒吸一口凉气。

        常宁此时单膝跪地,左手垂在身侧,右手青筋毕现,隐约泛着青光。右手握着的是他那致命的折扇,扇柄还在手中,扇身却是竖着□□了两个人那么厚的青砖地面。

        瞿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四周安静下来,众人都关注着常宁的下一个动作。

        然而常宁只是单单缓了一口气,抽出完好无损的扇子,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退后几步。众人有些失望的别开眼,不料脚底一震,顿觉重心不稳,脚底失力,狗啃泥一般地摔倒在地。

        随即从那块地砖处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自地砖四周碎裂开来,似千军万马奔腾,疾速呼啸扑来,其声如洪钟闷雷,势不可挡!

        崔满勉力站住脚,抬眼看去,不禁一个趔趄,大惊失色。原本铺的两人厚的大理石的平坦地面被瞬间倾覆,满地的碎石渣,就连自己脚下的地砖都无法幸免。名贵的楠木桌椅已经压毁,立着的古董花瓶也成了一地碎渣渣,甚至连残片只怕也找不齐全。而那块通往地道的地砖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一个巨大的黑洞张牙舞爪地宣泄着方才常宁那惊心的一刺。

        他四下张望寻找常宁,却哪还有他的人影?

        瞿卿一如既往皱着的眉头丝毫没有平缓的趋势,反而越皱越紧——常宁去追项凝了。

        “圣上……”崔满强自镇定,上前候着。

        瞿卿摆摆手。

        令是他自己下的,逃不逃得脱,就看项凝的命大不大了……

        奔行的傅怀歌一刻不敢耽搁的往前冲,崔值紧跟在她身侧,计算着自家厚成那副德行的地砖,能挡住追兵多久。傅怀歌细细斟酌瞿卿会派来的人有哪些,该如何应付。两人都心知肚明,不管出于什么意图,不久后后面都会派出追兵前来追捕,因此赶路赶得极其迅速与认真。

        但倘若傅怀歌知道常宁方才的那股子为了杀她的破斧狠劲,会不会一口黑血吐出来?

        这个暂时未知。

        傅怀歌比常宁自己还更了解他自己,她知道倘若追过来的是常宁,撇开自己狠不下心杀常宁,常宁兴许也会为了北华日后的安定不顾一切地杀了她。

        念及至此,傅怀歌的唇角似笑非笑,却涵盖了丝丝苦涩。

        崔值看见傅怀歌精致的脸,瘦削不堪满是沧桑感,于是问道,“你有心事?”

        “无。”傅怀歌回给崔值一个看驴的表情。

        驴固执的道:“你看起来真的有心事。”

        “算是吧……”

        傅怀歌想起常宁,又想起身旁的这位被自己老子算计,被自己兄长陷害的驴哥,似乎比自己还惨一点。于是欲言又止,换作一声叹息,透着无言与无奈。

        驴哥见着傅怀歌突然放松的表情,也傻×的跟着笑。

        不料傅怀歌突然变脸,他还未反应过来,傅怀歌已经扯着他的衣袖一个踮脚将速度提到了极致,一掠身掠出好远。

        崔值心有余悸,不知道傅怀歌这么做的目的,等到一道疾风向自己与傅怀歌的中间削过来,直接削断了两人面前的一颗巨榕,他的驴脑袋才立即反应过来——追兵。

        傅怀歌当机立断将崔值往左边的树上推去,自己则转过身站立在右旁的一颗树上,盯着前方树下的来人。

        常宁。

        仿佛从血色地狱里闲庭信步而来的杀手,额间躺着汗渍,每向前一步,环绕周身的风屏便瞬间将四旁的树叶撕成粉末,化在咸湿的劲风中。

        崔值心中一凛——好霸道的真气!这是个内家高手!

        傅怀歌单手执扇,调整真气,一个周天,体内的热浪避开胸前的那个位置迅速涌入全身,直通经脉。傅怀歌因此脸颊酡红,又增了几番独有的韵味。

        同常宁一样,傅怀歌全身也腾腾的冒着热气,汗洒如雨,没一会傅怀歌站立的那颗树的树干,已经湿了一片。

        敌动我不动,这是傅怀歌曾经教给常宁的。

        然而常宁有一有二绝无三的性子,哪里会记下这些。

        是以常宁动了,动得四周树木的细枝末叶全以一个向前极致拉伸的姿势牵扯着。

        傅怀歌灼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唰地撑开扇子向着常宁迎去。

        两人划出的风刃一抵,平地一声雷响,地面顿时裂开了一个巨口,向四方蜿蜒开来。浓烟滚滚呼啸而来,两人却毫不停步,迎击而上。

        烟雾太大,崔值根本没办法看清烟雾中打斗的人,只听得见剧烈的嗡鸣与尖锐的鹤唳相撞,撞出激烈的旋风,自原地旋起,逐渐扩大,直冲云霄!

        崔值扶着树干勉强站立,眼睛被这阵阵劲风吹得只能微睁,却还不停被扎出眼泪,脸也仿佛被冰刀子刮着一般,不一会的功夫,崔值的脸上已然多了几条血痕。

        崔值胡乱抹了一把脸,脸上的血迹斑斑,看上去狰狞无比。

        就在这时,天降一声炸响,旋风中缠斗的二人终于各自分开。

        常宁一个跟斗倒翻后退,退了几步,一掌拍在了右侧的榕树上深深拍出了一个血印才止步。

        傅怀歌弓着身子退出来,脚尖踮地,在地面上拖行了数十米才勉强刹住,崔值掠身上前去扶,却已来不及——傅怀歌踉跄几步重重地跪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神兽大人悲鸣几声,挣扎着要从傅怀歌的怀里钻出来,奈何傅怀歌强硬按着,它出不来。

        “你怎么了!”崔值半跪下来,抚着傅怀歌的背。

        傅怀歌刚要开口,猛地一阵咳嗽,又吐出不少鲜血。

        神兽大人的悲鸣愈发强烈。

        傅怀歌缓了几口气,摇摇头,示意无碍。

        方才与常宁对上,双方缠斗许久她也不见丝毫落败的迹象,傅怀歌一心退让,并未下重手,然而常宁却是下了狠心去拼杀。

        傅怀歌全力应付常宁的攻击,他扇风抵向傅怀歌,傅怀歌双手去抵化,岂料常宁另一只手反手劈向傅怀歌肩上的神兽大人,傅怀歌一惊,分了神,双手立马被常宁擒住。眼看救它不急,傅怀歌情急之下身子向左一偏,奋力抽出双手将神兽大人抓进怀里,常宁使出全力的一掌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傅怀歌的左肩,而傅怀歌聚气一脚,发狠似的狠狠踹向了常宁的心窝,却仍旧偏了几寸。

        神兽大人震了又震,憋了一泡心酸泪默默地在心里淌。

        傅怀歌用袖口抹去嘴角的血迹,却越抹越多。

        神兽大人心里的泪终于淌到了脸上,湿了一大块狐狸毛。

        傅怀歌慈爱的抬起手,抹了抹神兽大人脸上的滚烫热泪,无意中发现神兽大人眼角有坨粘状类似物,手于是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始终没狠下心继续抹。

        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的常宁面色不改,手里拿着的扇子只剩扇架,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傅怀歌强自撑着站立起来,纤细的身子骨看上去单薄无依。左肩一痛又呕出一口鲜血,呼吸几近窒息。

        崔值眼里仿佛揉了沙子,渗出几滴眼泪。然而男儿有泪不轻弹,崔值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珠,捏紧了手中的剑,挺直了自己的胸膛。

        站到了傅怀歌的面前。

        傅怀歌一怔。

        常宁依旧面无表情,他低头看了看已经只剩扇架的扇子,右手一握,承托扇架的轴心碎成粉末,扇架立马散了架,断成一截截的骨签。

        和傅怀歌的风斩不同,常宁的扇子是大胆的用虎骨做的,因此承受能力要比傅怀歌手中的芙蓉娇扇要好上许多。而此时常宁拆扇一举,更让傅怀歌心生警惕。

        因为,投镖是傅怀歌的第二武器,常宁亦是。

        接连呕出不少血的傅怀歌脸色苍白,嘴唇乌青,瘦削的下巴衬着那双暗红的眸子,显得愈发诡异。

        傅怀歌轻轻扯开身前的崔值,眼神淡然地锁在常宁的脸上。

        常宁拿扇子的手顿了顿,他与傅怀歌对视着,没有情绪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傅怀歌无声笑了,缓缓抬起衣袖捂住自己咳出的血,浸了血的红袍仿佛落了梅,片片点点,红得惊心,红得薄凉。没人能比傅怀歌更了解常宁的性情,无依无靠,简单无杂。

        “即便瞿卿要本少死,本少也必须活下来。”傅怀歌脸色忽然沉敛下来,掷地有声。

        常宁始终没有感情的变化,他将扇签夹在五指间,仿佛手掌上生出了一条条尖锐的利爪,即将撕毁眼前的一切。

        傅怀歌试图动动左肩,发现自己左肩已然脱臼,而且内伤不轻,此刻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死的肯定是她。

        “你站开点……碍着我了……”这话是傅怀歌对崔值说的,短短几个字,吐得艰难。

        崔值想上前去扶几乎站立不稳的傅怀歌,却被傅怀歌的眼神生生逼退。

        傅怀歌拿着芙蓉扇,释放出所剩不多的真气,集中在芙蓉扇上。早已破损的芙蓉扇被倾入的真气瞬间削掉了扇上残留的布画,整个扇子被剃得晶莹剔透,透着冷冷的嗜血感。

        这次仍旧是常宁出手!

        常宁先发制人,运足一口气,两手的利爪由两斜方向下交叉划开,竟划出了一张巨大的风刃网!

        傅怀歌一惊,立马扑向崔值,两人滚做一团滚出了数十米。傅怀歌细瘦的身子在崔值怀里只是小小的一团,惊魂未甫,崔值脖间一紧,只见傅怀歌拽着他又往旁边滚去。

        从傅怀歌身下挣扎起来的崔值陡然一看自己方才站过的地方,倒抽几口冷气。

        那些大片的树木已经被个成一截一截的,被割碎的树叶翻出浓浓的草腥味,而地上躺着的不知被一分为几的雏鸟,鲜血四溅,肝肠寸断,面目全非,让人忍不住作呕。

        崔值白着脸,心里七上八下,慌乱的跳动不停。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常宁一阵接一阵的网攻如围杀猎物一般,让傅怀歌与崔值两人躲得好生狼狈,身上渐渐擦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傅怀歌咬着牙一言不发,边躲边观察常宁。

        这一招看似虽猛,实则大伤真气,强撑不了多久。果不其然,常宁编网的幅度渐渐缓下来,

        傅怀歌瞅准时间,扑身向常宁攻去,常宁手关节青筋暴起,戮力划网,冲着傅怀歌剐去。却见傅怀歌早已通过观察计算好距离,灵巧的一跃而起,趁着网眼扩大之时,自网眼间钻了过去,三两下奔到来不及再划网的常宁面前,一扇子刺过去。

        消耗大量真气的常宁躲避不及,硬拿着肩头接下了这全力的一刺,傅怀歌的扇子直直刺进了常宁的肩头,入肉七分,常宁内腑上如绞肉般的疼痛汹涌而来,一口鲜血喷在傅怀歌苍白的脸上,刹那间点红了傅怀歌惨无血色的脸。

        然而战事至此仍旧没完,常宁反手竖起扇签,横向劈去。傅怀歌眼尖,立即抽扇退后,但还是晚了半拍,扇签带起的风刃划伤了傅怀歌的胸脯,红袍破开,只见胸前一片皮开肉绽。

        傅怀歌强撑不住,以扇支撑,半跪在地。手上的鲜血如溪流般汩汩涌出,顺着芙蓉扇注进地面,被瞬间吸收。血液的流失令傅怀歌感到体内疲乏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眉梢与眼角之间透着淡然的疲惫与不甘。

        常宁还未倒,立在傅怀歌眼前不远处。

        然而傅怀歌意识渐渐模糊,实在是精疲力竭了。

        傅怀歌耷拉着脑袋,干脆另一只腿也跪下地,勉强的用另一只肩膀脱臼的手按着怀里一直要往外露头的神兽大人。

        眉睫淌了些汗渍,眼角也凝了些久久不散的雾气,越聚越沉重,最终吧嗒一声掺进了腥红的泥土里。

        傅怀歌露出一丝嘲笑,神情恍惚中,蓦然想起当年的少年,没权没势,无依无靠,不懂人情世故,不晓人情冷暖。

        她向那个少年伸出比他更小更柔软的手,问他,愿不愿意跟她走。

        少年仅仅嗯了一声,没有迟疑,没有欣喜,然后将冰冷的手塞进了她手心里,这,算是牵手了。

        缺粮的时候,他执了她的手,一个馒头分她一半。

        她生产的时候,瞿卿守在门外,他守在产房内,牵着她的手。

        被困剑庐的时候,她去近水偷鱼,全然无畏,他在前面牵着。

        浈水的那场仗,亦是他牵着她的手,隐隐有些用力,劝她不去。只是她挣脱了,相识以来,第一次挣脱。

        此后就再也没握过了。

        傅怀歌抬眼,注视着常宁,眼里承载了太多回忆,却承不住一腔泪水——夺眶而出。

        罢了……

        一阵窒息的空寂突然降临,四面的叶子无声降落。

        傅怀歌执扇的手一松,发丝在空中缓缓牵起了一个弧,随即随着它的主人,轻轻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