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们的童话
杨庆乔意外成为郑彦和郑老爷子这对有心结的祖孙的解冻剂，俩人之间的僵局稍稍软化了，皆悄悄收敛起剑拔弩张的姿态，不再视对方为洪水猛兽。
「好几年没看到你那两个不孝父母了，还有那堆猴死囝仔，他们现在都如何了？」郑爷爷蓦然问道，他口中的不孝父母即是儿子媳妇，猴死囝仔则是郑彦的弟弟妹妹们。
「他们都很好。」郑彦回答，停了下，再一一补充：「妈妈现在在非洲，爸爸在南极，郑伟在剑桥攻读双博士，郑凯在纽约开了第三家画廊，郑廷今年要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已和一所知名法律事务所签约，郑珊去年申请进入耶鲁商学院，郑瑚还在卫斯理女子学院就读。」
「天使呢？跟着她爸爸或妈妈？」
「妈妈去非洲前把她交给我，本来想一起带她回来，可是她不想离开她的小男朋友，所以我让人全天候照顾。」
「天使有男朋友了啊……她才七岁呐……」郑爷爷感叹，不觉流露出一抹寥寞寂然。
郑彦重新正视爷爷，突然发觉他似乎又老了许多，原本该是子孙绕膝，含饴弄孙，可却是个孤零零的老人。
静了片刻，再道：「过阵子我会把他们都叫回来。」
「哈，到时这里又要吵翻天了。」郑爷爷大笑一声，看得出来很高兴，说穿了，也是个渴望亲情的平凡老人家，不过嘴硬拉不下老脸罢了。
祖孙俩再谈一会儿话，郑爷爷挥挥手说：「行了，人在你以前的房间里。」
「嗯。」郑彦应声而起，转身欲走向内室。
「有空让他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唱戏下棋。」郑爷爷忽然再开口道。
「好。」郑彦允诺。
亲人到底是亲人，隔夜仇哪有记太久的，祖孙俩就此正式和解。
想当初郑爷爷为了强迫他回国接任CEO一职，两人不惜闹翻脸，所有的子孙辈中，能被他看重倚仗的，只有这个能力卓越的长孙。
郑彦在国外已开创个人事业，规模虽比不上爷爷的企业集团，可算得上成绩斐然，要交由他人托管，无异等於把儿子丢给别人养。
话虽如此，最後他还是选择回来了，并且全心全力，全力以赴，因此谁能说他是真的冷漠无情？
吴杰志说过，他会对他在乎的人很好，只是表达方法常常很欠揍，典型一只口不对心的别扭死小孩。
郑家老宅本来并不大，历年来数度扩建整修而成，郑彦曾在这里渡过一段不怎麽快乐的童年时期，国中毕业时，便决定独自前往国外读书，为此他和爷爷大吵一架，祖孙的心结就是从那时开始，从此不再於老宅中过夜，总是偶尔来一下就走。
穿过熟悉的走廊，彷佛穿过时光隧道，步上二楼，来到一间房前，他以前的卧室。
门扉半掩，轻轻推开进入，房内的陈设一如他离开时的样子，未做任何改变，装满书的大书柜，天蓝色的窗帘，阳台的桔梗，欧式古董书桌，书桌上一本书甚至还翻开着，令人错觉那个早熟的青涩少年依然住在这儿，整天埋首枯燥的原文书苦读。
他或许含着金汤匙出生，或许比一般人聪明，但并非生来就是天才，许多成就是他努力获得的成果。
目光穿过静止在时光中的宁谧空间，望见杨庆乔躺在舖着洁白床单的床上，闭合双眼安详憩睡。
郑彦无声走至床畔，深深凝视含笑微微的恬美睡容。
亲爱的小羊儿，你是不是梦见我了？是否，在梦里邂逅了你来不及参与的青涩岁月？
小心翼翼的躺下，从背後将人轻轻拥入胸怀，细细咀嚼这一份迷恋。
睡得不深的杨庆乔当即醒过来，看不见背後拥抱他的人，却自然晓得是谁，犹带惺忪的说，你来啦。
老头子有没有为难你？
什麽老头子，他是你爷爷，没礼貌！他人很好，对我很亲切。
呵，你可能是世上第二个会给他这种评价的人。
第一个是谁？
我妹妹，郑天使。
很少提起家人的郑彦沉默了，二人不再说话，静静依偎。
许久，杨庆乔呢喃一般的说，我刚刚梦见十岁的你坐在书桌前看书，因为太逼真了，我以为我真的看见了，你看起来好严肃，像个小老头子，十分专心的看着那本原文书。
郑彦问他，还有呢？
杨庆乔轻笑，然後你看书看累了，走过来躺下，我把你抱进怀里，和你一起睡着了，再然後我醒了，变成长大的你抱着我。呐，郑彦……
如何？
你爱我吗？
你知道桔梗的花语是什麽？
唔……记得好像是永恒不变的爱？
没错。郑彦亲亲他颈後侧的粉色小蝴蝶，柔声的说，你就是我的桔梗。
杨庆乔一顿，眨眨眼，又笑了，笑得很甜很甜，心想，这大概是他所能说出最肉麻的情话了吧。
他们就这样安然闲适躺了一个下午，郑彦说了一些关於家人的事。
父亲是地球环境保护研究员，母亲是联合国儿童人权协会的专属律师，二人各自绕着地球跑来跑去，常常一年之中都没见过对方一次。他还有三个弟弟，三个妹妹，以前有的跟着爸爸跑，有的跟着妈妈跑，後来长大了，就全自己跑自己的，一家人聚少离多。
他说，他是长子，又是长孙，五岁回到郑家老宅由爷爷扶养教育，住了十年後离开，去年才不得不回来接掌郑家事业，如果让他父亲或弟弟们接管，恐怕不到一年就全倒闭了。幸好去年有个妹妹也读了商，头脑跟爷爷一样精明，手段比他更强悍，郑家产业以後应该可以交由她管理。
「既然你爸妈很少见面，怎麽会生这麽多小孩？甚至还有一个才七岁的妹妹。」杨庆乔不解。
郑彦又沉默片刻，才回答：「他们偶尔会刚好碰在一起，每次见面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怀孕机率，除了我和最大的弟弟之外，其他几个都是刚好碰在一起时有的。」真不想承认，他的父母的确异於常人……
「我觉得……」
「怎样？」
「你好可怜。」说着，转过身正面拥抱他，在心目中建立了从小缺乏亲情童年失欢以至於长大後阴沉孤傲的冷僻形象。
杨庆乔生长在一个吵闹温馨的环境，不止父母家人，连村子里的人都和乐融融，可谓在爱的滋润下成长，这也加强了他乐天纯良的性格。
所以他想，他要把他所得到的满满的爱分给郑彦，让郑彦也能像他一样，在爱的滋润中茁壮……呃，他说的是精神层面，不是那个已经够茁壮的某个身体部位……（羞）
才这麽不小心想歪一下下，那个茁壮的东西忽然更茁壮了起来，顶着杨庆乔的腹部，脸不住发红，想推开他。
郑彦哪可能让他推开，双手搂紧紧，凑到耳畔沙哑诱惑：「我们做吧。」
「这里不好吧……」呐呐的，脸更红。
「这是我的房间，没什麽不好。」说着，动手脱衣服。
「可是爷爷在楼下……不要……」要推不推，欲拒还迎。
「我要，所以你也要。」三下五除二脱光光了，嘴覆上去，唇舌缠绵。
「唔……你是不是小时候……就这麽霸道……嗯……」被调教成习惯顺从的身体软了，无法抗拒。
「你喜欢我的霸道，不是吗？」唇舌移动着，往下、往下、再往下……
「我、我才不喜……啊……」最敏感的地方被又湿又热地包覆挑动。
「你知道，你不喜欢，你是爱死了。」如蛇般灵活的舌头再往下游动而去。
「啊啊……那里不要，还没洗澡……唔啊……别伸进去啊……」等待被进入的地方也被软滑触碰着，身体不由自主开始扭动。
「你好甜、好香。」故意咋吮啧啧出声，带出身下人更大的羞耻感，以绽放出更妖艳的红花。
「你真是……真是……」浑身轻颤说不出话来，愈来愈湿，愈来愈热。
「让我进去好吗？」
「你哪次不是要进去就进去，干嘛还问……啊……我……」
「老天，每一次我都想就这样死在你身上算了。」
「哼嗯……轻一点……」
「小乔，睁开眼睛看着我……说，我是你的什麽人？」
「你是……我的情人……」
「还有呢？」
「……伴侣……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家人……啊……不要突然加快……啊啊啊──」
在往昔生活过的充满回忆的地方，郑彦抱着将与他共同编写新回忆的人，投入专注的激情共舞，进入得愈深，内心的悸动愈加汹涌如潮。
这是要与他相守一生一世的情人、伴侣、家人，不会在说完爱你之後马上转身离开你，不会不会抛下他一个人，各自天涯……
床是木头旧床，发出吱吱嘎嘎的惨叫，愈近激越处，床头甚至一下一下撞向墙壁，发出时规律时急促的「碰！碰！碰！碰碰碰……碰……」的撞击声。
陡地，楼下传来郑爷爷的声若洪钟的咆哮：「臭小子！你想把房子搞垮啊！」
情热中的两人登时怔住，对视一眼，杨庆乔羞窘得脸红像熟虾，却也忍不住和郑彦一起大笑出来，搂着滚成一团。
心，完完全全安安稳稳的定下来了。
杨庆乔对於爱情，对於郑彦，不再有任何臆测不安，患得患失。
而郑彦虽然当初只想着把人家当成宠物，加以调教成性爱娃娃之类的，可演变到如今疼得宠得跟什麽似的，只差没捧上天了。
等到激情终於过後，他们侧躺着面对面，笑微微地凝视彼此的眼睛。
「快点承认吧，你也爱我爱得要死。」杨庆乔的微笑是幸福满足。
「我哪次没有让你死。」郑彦的微笑则是得意跋扈，说：「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加拿大，选一个。」
「做什麽？」
「结婚。」
「啊？」
「你不选我选，去荷兰，可以直飞不用再转机，我已经帮你办好护照签证了。」
「啊！」
「三个小时後的飞机，所以赶快起来。」郑彦率先起身，拍一下小乔的屁股催促。
「啊?!」不是吧！连结婚都没商量的。
一眨眼三日後，杨庆乔在叽哩呱啦一长串英语的炮轰洗礼下，正式从「地下奸夫」进阶成为「总裁夫人」。
牵着还一脸晕呼晕呼轻飘轻飘的杨庆乔走出教堂，郑彦用十分严肃的表情注视他，很正经八百的对他说：「从今天起，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屍体。」
忽又有一阵凉风吹过，卷起一片枯叶旋了一个圈圈再落地。
「……」新科郑太太无言的抖了抖。唔，好冷呐。
「我是认真的。」
「最好是认真的啦。」
「以後我们要葬在同一个墓穴里。」
「最好是已经想到下辈子还能相遇啦。」
「回国後请双方家人一起吃饭，跟他们说我们结婚了。」
「最好是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啦。」
「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通通会给你，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麽就在君悦饭店席开五十桌，宴请亲朋好友和各大媒体记者。」
「最好是……呃……你你你、你是说真的吗？」
「我从来不说假的。」
就这样，再一眨眼又三日後，各大新闻头条无不用红色的斗大标题，耸动着核爆级的新闻，不是「大总裁国外结婚，另一半竟是男人？」就是「企业总裁的豪华喜宴，赫见新娘是他不是她！」。
一家小小的同志杂志封面则写着──
同志版麻雀变凤凰，一个美丽的奇蹟，一则梦幻的童话。
（注）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加拿大是目前已认可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