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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梦之迹

书籍名:《炎之蜃气楼第01卷炎之蜃气楼》    作者:桑原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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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驶离国道十八号线后,滑入千曲川沿岸的狭窄车道中。此处仍位于天野县更填市境内。河川的对岸就是长野市。
这一带的宽广盆地自古便被称为『善光寺平原』;而与之接壤的整片土地,人们称它为『川中岛』。
一辆CEFIRO(译注:Nissan的品牌之一)踏着河边的碎石地,稳稳地停在千曲川河畔。打开车门,自CEFIRO上下来站在车旁的两人正是直江信纲与仰木高耶。
「……」
高耶抬头仰望蔚蓝清澄的晴空。千曲川清流的对面,就是筱之井的市镇,以及远处户隐山连绵的山峰。河风清爽宜人;水声潺潺,沁慰人心。
「这里是……」
「鞭声肃肃夜过河,晓见千兵拥大牙。」 (译注一)
「?」高耶回头看向直江。男人正眺望着千曲川的清流。
「这是江户时代的历史学家赖山阳(译注二)为四百年前在此地发生的战乱所作的诗句,不知你是否听过?」
「川中岛会战么?」
「正是。交战双方分别是战国武将武田信玄以及上杉谦信。当时的千曲川应是沿着更南面的山麓流淌的才对……这么说来,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能够一览方才提到的『鞭声肃肃』的最佳地点了吧。」
说到此处,直江微微垂下眼帘: 「那真是场凄厉残酷的战役。即便是战国时代,也从未有其它战争出现过如此大量的死伤者。战后的残景宛如地狱的绘卷一般。」
高耶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的口气好像你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
直江没有答话。静静地倾听着河川的流水声片刻后,他将视线投向了河的对岸。
「每一个在此战死的无名将士也曾拥有各自真实的人生。你能感受到么?」
「……」
他们每一个人的死亡所累积的人生,都被历史一同掩埋在记录的字符中。也许那的确是最轻视人的生命的时代,也许所谓的人生的意义原本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然而难道说,非要将如此沉重的死亡吞噬,就无法创造出历史吗?若果真如此。」
「……」
「我自心底深深畏惧着所谓的历史的价值。」
「你到底……」
直江静静地望向高耶:「可是,他们的悔意、愤恨、悲伤,都曾经真实地存在过。残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亡者们的执念,如今又应归于何处呢?」
「——亡者的执念?」
「正是,」直江抬手指向千曲川的波流,「请看。」
高耶顺着他的话,将视线转向河面。浅浅的千曲川,其深度仅能浮起小舟。
「看见什么了么?」
「那个……」刚要回答"不过是条河而已"的时候,高耶忽然瞪大了眼睛。
原本清澈的河流似乎变得混浊起来。
(诶?……)原以为是光线折射的关系,却并非如此。那污浊自河面中央泛开。赤色的浊流,眼看就要将清澈的河水染得通红。
(什么……)高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倒吸一口气。
千曲川染上了鲜红的色彩。赤色的河水,仿佛是流淌着的鲜血……鲜血。
「难道……」
河里流淌的是人血!
「是的。」直江的语气十分地镇静,他接下高耶的话说道,「这条河流溢满了太多人类的鲜血。这些血就是他们的心,他们的执念。」
「……」
「逝去的人们的意志就这样浸染在山河中,这决非轻易便可消除的东西。」
「……」
高耶看着直江,又再一次回望千曲川。不知从何处远远地传来蝉鸣声。
「走吧。」
被催促着的高耶,越过肩膀凝望千曲川的波流,迈开了步伐。
注释:
注一,鞭声肃肃夜过河,晓见千兵拥大牙。此诗出自《不识庵击机山图》
注二,赖山阳,名襄,字子成,号山阳。着有《日本外史》;推崇尊皇,即倡导天皇的绝对统治,其思想后成为幕末维新人士的精神力量。
再次驱车,沿着长野电力铁路单线的公路上行驶数分后,来到一个叫做岩野的小车站附近的岔口。过了这个岔口,便踏上了旱田中央的农道。田野的彼方延展着广阔的工程筑地,推土机、卸货卡车随处可见。工地之外的远处,是一座显然经由人类的改造而显现出土色的秃山。
道路一直朝着工地的方向延伸。
「干嘛,要去工地?」
「是说那里吗?」
直江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着挡风玻璃的前方。
「看见右手边像是隧道出口的地方么?穿过那里就能上高速公路。不过以前就只是平凡无奇的山坡而已。」
「你以前来过?」
没有回答的直江将方向盘右转。
「这便是宿命的时代。」
「?」
「就连倾注着人类意志的山河,也被人类的双手轻而易举地消抹干净。即便是故乡的山河,也被一点一滴地改造着。」
「……」
「也许如今,已经没有能超越时代而仍未曾改变的东西了吧。」
看着直江转为自嘲的笑容,高耶一脸复杂的表情。轿车转过数个弯道,登上了那座仿佛刺穿平地而起的海岬般的秃山。
山并不高。斜面上的树木都被连根拔起,用板子固定起来。
此山名为妻女山。之前提及的川岛会战中,上杉谦信曾布阵于此。
虽然妻女山完全是副光秃秃的可怜模样,但山顶与背面的斜坡上,仍是一片郁郁葱葱。车子爬上临近山顶的地方后停了下来。
在被高耸的杉树围绕的广场中,一座古老的堂庙孤零零地立在中央、上面挂着招魂堂字样的匾额。里面还竖立着一块大石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妻女山……」
站在写有说明的告示牌面前,高耶一字一句地看着,「上杉谦信布阵的地方?」
「正是。」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直江没有回答。广场前端靠近悬崖的地方立着一座状似烽火台的望楼。似乎也是最近才出现,建造于昭和63年。直江登上台顶。
善光寺平原的景色尽收眼底。山脚下广阔的金色田野,流经其周侧的千曲川及其尽头隐约可见的筱之井市镇。连绵的山峦将这一切揽在怀中,与一望无际的碧蓝晴空相映成趣。
「哇哦……」
高耶发出一生感叹。身旁的直江指着西北的方向。
「那片起伏平缓的绿色山峰叫做茶臼山,武田军最初的布阵之地。之后,其兵力绕过山头调动至——」
直江今次将视线折回东面:「能够看见山脚下铁路沿线旁树木比其它地方都浓密的地方吗?那便是武田驻扎主营的海津城。双方在此僵持了近十日之久,然而……」
「……」
「就在会战前日。上杉公在这里发现海津城附近傍晚升起的炊烟多于平日,便知对方有所异变,率领上杉军在敌人做出反应之前先一步发动攻势,夺取先机。上杉谦信公……也就是……」
直江由正面直对向高耶:「景虎大人,您的义父大人。」
「……」高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直江目光真挚地回视着自己。
山风吹拂过两人身侧。
……
「诶-……」终于,高耶说话了,一副不相信的口气,「那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在说我的前世吧?」
「不,」直江慎重地、字字千斤地回答道:「是指今生。」
风止住了。
高耶这次才瞪大了眼睛。
直江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高耶则伫立在一旁:「那是…什么意思……?」
直江眺望着川中岛,有些目眩地眯起双眼:「接下来要说的话,几乎都是您应该一清二楚的才对……」
「?」
「知道所谓的换生么?」
「换生?」
「人死之后,原本将前往那个世界,净化灵魂。生前的记忆、人格,一切都会被消抹,然后再一次转生至后世。」
「……」
「人的灵魂就好比是精细的玻璃制品。在净化之炎中,玻璃熔化、失去原本的形状;之后,冷却成新的形态。和这个过程很相似哦。人的灵魂死后经过净化而转生。前世、今世、来世……绵绵不断地持续流转下去。而净化会消去所有灵魂的记忆。人类无法回忆起前世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便是这所谓的净化的效力所造成。死去之人的灵魂,必须接受净化;而为了转生,记忆、人格、生前的行为全都会被消除。」
「……」
「但是,死者之中亦有人拒绝接受净化。」直江的口气凝重起来。
「一种是被称为怨灵的死者们。他们在濒死之时,过于强大的怨愤、痛苦和遗恨使之无意识地抗拒净化……拒绝消除生前的记忆,只剩下灵魂残留在这世上。除此之外……」
「……」
「另一种则是有意识地拒绝净化。肉体死亡后,未得到净化的灵魂就那样凭依在其它人类,尤其是胎儿身上,夺取那具肉体的意志,使之成为自己的所有物。以此开始新的人生。那就是……」
直江目光锐利地说道: 「换生者。」
「……」高耶的表情变得凶恶起来。
直江迎着风继续说道: 「由于未接受净化,所以他们仍保有灵魂的记忆。也可以说,通过这种手段能够不断更换肉体。将生命持续数百年之久的他们,如今也活在这世上。」
「……这种话……」
「不可置信吗?若是其它人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吧。然而,无论如何只有您,不能够不相信。」
「什么意思?」
「也就是我并没有在谈论第三者的意思。」
「诶?」
「就是您和我。」
「……!」
「我的名字是直江信纲。上杉谦信公的世袭家臣、直江大和守实纲的嫡出长子。……死后,受军神、谦信公之委命,作为换生后景虎公的后见人(译注:即保护者)而换生至今。」
高耶说不出话来了。
上杉谦信……怎么可能。
「现在的这具肉体是第十二次换生后所得到的容器。在这400年间,我作为冥界上杉军的换生者,与景虎公一起征讨残留在现世中的恶灵。景虎公贵为谦信公的养子,死后,作为谦信公的代理人,身任冥界上杉军的统帅……」
「……」
「就是你,仰木高耶。」
高耶瞪着直江。紧握的双拳气愤地颤抖着。
「……你少取笑人!」他一把抓住了直江的前襟,「这种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么!要开玩笑也得有点分……!」高耶突然吞下到嘴边的话。
衣襟被紧紧抓住的直江,眼中莫名地泛起的悲伤。
「……你……」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高耶松开手,「我到底是怎么了?」
直江慢慢地将脸背向一旁,闭上了双眼。高耶索求答案似的凝视着直江。风吹拂着,温柔地包围两人。
直江沉稳地开口了。
四百年前……
「在那个战国纷乱的时代,在那个无论是谁都为了扩张自己的领土和权势而拼死相搏的时代,只有谦信公一人,并非为了自身的权利和欲望而举起战旗,而是为了世间的正义和秩序。破除邪恶、代替天道裁决怀有恶心的人们,为此而集聚上杉军,希望能在这个世上建立起『正气之道』和『完美的秩序』。」
直江怀念地说道:「死后,谦信公被尊为军神。之后天下在丰臣、以及德川手中逐渐统一。谦信公所梦想的和平安定的时代终于到来。……但是……」
「……」
「战国时代残留下来的大量的人类亡魂,仍继续在这个世界里徘徊游走,他们的怨念早已卷成涡旋。怨灵们憎恨和平,企图扰乱这个世界,再一次颠覆历史的轨道。军神谦信公为阻止一切、调动与上杉一族相连的生灵,为镇压怨灵而现世。命其名为冥界上杉军,而实质的总指挥则委任于养子景虎公。」
「那……是指我?」
「正是。谦信公逝世一年后,您在与同为养子的上杉景胜公的继承战争中败北,死时年仅26岁。您原本就拥有强大灵力,承蒙谦信公召唤,领受此职。成为换生者留在世上,调伏战国时代的怨灵。并且,作为唯一拥有召唤调动冥界上杉军权利的人,您保留着原来的记忆,四百年来持续换生至今。我是您的后见人,是与您一同走过这四百年的人。」
「……骗人的吧」高耶呆呆地低喃道,「我没有那种记忆——。什么景虎、谦信……换生者的话应该记得自己的前世吧?」
「没有人记得自己的前世。我们留下的只有换生前的记忆……」
「那种东西我也没印象——听我说!我才不是你说的什么景虎!我叫仰木高耶、其它人的记忆那样的东西……!」
「没有是么?然而严格说来,也并非丧失记忆,您应该还记得从前。只不过,还没有回想起来罢了。」
「什么意思?!你有证据么!非要认定我的话,就拿出我是景虎的证据来!」
「证据——」直江低喃着垂下眼帘,微笑了,「需要……那种东西么?」
「……」
「至今为止的十次换生,无论外貌如何改变我一次都未认错过您。」
「但是,我不一样。」
「不,」直江异常地强硬,「是您,景虎大人。」
高耶皱起眉头:「……我不记得了。」
「那个是——」直江的脸色微微阴沈下来,「我知道其中的原由。」
「……」
「三十年前,我们由于某个事件而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您和我都为此丧生。我如以往一般换生之后,无论呼唤多少次都无法得到您的响应。原以为再也不能够见到您了。实际上,我十分地害怕。」
「……」
「您一定……非常痛苦。」
「我?为什么?」
直江轻咬嘴唇,并没有回答。高耶凝视着的他。沉默数秒后,直江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 「现在,这个国家正陷入肉眼看不见的战国时代中。」
「看不见的战国时代?」
「正是如此。在这世间阴暗的角落里,战国时代的怨灵们为夺取天下而互相争斗。」
「!」高耶瞪大眼睛,「这到底是……!」
「败将怨灵们的复活战。它们将自身的怨念化为能量,企图再一次重现战国代。」
「那、那怎么可能……」
「暗战国。历史上战败的武将们否认过去的失利,掀起战幕意图重新主宰世界。正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失败,至少要将让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让!?」高耶清醒过来,声音尖锐地叫道,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小子的梦还有之前的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对他二人关系的详情不甚了解,」直江将手搭在望台的扶手上,回答道,「让似乎被某个武将的亡灵附身了。」
「某个武将?」
「能猜到是哪一位么?」
「少开我玩笑!」
「带您来此川中岛另有一个目的。这个就是提示。」
「来这里的目的?」
「他生前亦是一位意在问鼎天下的大人物。」
高耶的脸渐渐地僵硬起来:「骗人。莫非……」
「正是这位莫非。」直江语气冷静地挑明答案,「战国武将武田信玄的亡灵终于开始行动。我们今次的使命正是调伏武田的怨灵以及伴其左右而复活的武田武士的亡魂。」
「!」高耶失去了一切语言。
附身在让身上的是……那个…历史上着名的武将——武田信玄!
「……骗人……」
「我从未对您说过谎。」
「为什么会是……」
「提到武田信玄的怨灵,从很久以前就让所有人畏惧不已。事实上,信玄死后数年,就曾以怨灵的姿态引出相当可怕的暴动。多亏得到族氏中的高僧快川国师的协助才将他封镇起来。然而……」
「……?」
「知道『信玄的魔缘冢』么?」
「魔缘冢?那是什么?」
「说到武田信玄的陵墓的话,全国有好几处……而这里则似乎是遵循其『将吾之死讯隐世三年』的遗言埋葬其真身之地……在此期间另一处名为甲府之岩洼的地方亦建有信玄之墓。那里曾是暗中火葬信玄遗体的土屋右卫门邸的所在地。因此当时的人们称此处为魔缘冢,畏惧其声名而不敢妄自接近。可是……」
直江微眯起双眼: 「前些日子,这个墓地不知被什么人毁坏了。」
「墓、被毁坏了?」
「是的。而且,事实上这个被称为魔缘冢的墓地正是快川国师封印信玄怨灵的地方。」
「封印……」
「也就是说,有人解除了魔缘冢的封印。」
「为什么这么做?」
「意图很明显不是么?」直江说道, 「为了让信玄得到天下。」
「谁做的?」
「多少猜到一点。」
「……」
「封印被解是在本月的六号。」
「六号的话,那是让开始逃学的第一天,这么说,是做那个梦的日子?」
「据说灵感较强的人在被凭依时多少会受到灵障的影响,让的那个梦境应该也是此类的灵障。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在此之后,随着信玄被解放,各地被地缚的武田一族的怨灵也会得到力量而蠢蠢欲动。」
「他会怎么做?」
「由让来召集所有旧部。」
「真的吗?」
「昨晚陨石坠落于武田之菩提寺内的惠林寺中的事情,你没有听说么?」
「没听到过……」
「我想也是。以坠落的时间来看,那实际并非什么陨石。目击者声称有个巨大的火球掉下,那其实是怨灵们集结的灵块。」
「!」
「感应到信玄已复活的他们因不知其本人身在何处,所以才四处流窜寻找自己的主人。」
「你昨天对让做了什么?」
「我将信玄暂时封印起来了。」
「把他封在让的身体里面…吗?」
「是的。然而,仅凭所使用的道具实施封印并不具备多少效果,所以我对让进行了暗示。那个人原本就拥有相当强大的灵能力,利用这一点,便可反将凭依的亡灵束缚在体内。……我想如此一来他就无法自行觉醒了吧?」
「也就是说抑制信玄的人其实是让自身?」
「正是如此。我所使用的护符之腕钏(译注:指手镯)其实只是协助让封印信玄的道具,不过那上面还刻有快川国师将信玄封印于魔缘冢内时,所用的楞严咒中八句陀罗尼的部分文字。信玄自之前的损伤后应该难以抵抗这些真言才是。若他企图隐藏在让体内的话,对让而言更有利于『缚』的实施。即便如此,如不尽早将他调伏……」
「有什么不妥之处?」
「信玄的灵力中有着不可预计的部分。即使一时之间让的灵能胜出一筹,也不知最终他是否会冲破灵缚。若灵缚被冲破,让会很危险。处理不当的话,信玄将夺走让的肉体,完成换生。」
高耶震惊地倒吸一口气:「夺走肉体?这什么意思?」
「驱逐让的灵魂,使肉体完全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自己的……」
「也就是说让不再是让?」高耶愕然, 「让的灵魂会怎样?」
「或许成为无处可归的浮游灵,或许直接被调伏,无论怎样,一旦灵魂离开肉体,就是等同于死亡状态。」
「——」
「所以情况紧急。不过以我的能力决不足以抵抗信玄那样的依凭,更别说解除他的凭依。所以,必须呼唤拥有除灵能力的同伴,不管怎样,先对让实施除灵。」
说着,直江遗憾地看向高耶,「若是从前的您,定能不费吹灰之力直接调伏信玄。」
「我不是说过我不是景虎了么……」
直江仿佛在说『真没办法』似的深叹一口气:「我将再次前往让的身边保护他。腕钏上陀罗尼的效力能防止怨灵们接近,可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令他接触到让。」
「谁?是破解魔缘冢封印的那个人?」
「也许是他。」
「你认识?」
「……」直江收回视线。
「不过,他应该并不具备独自解开封印的『力』。」
高耶一脸讶异地望着他。
「无论如何,即便是为了救让,也必须调伏信玄等人。景虎大人。」
「烦人的家伙。都说不是了!」
「您会协助我吧?」
「……」
二人凝视着彼此好一会。
沉默——。
高耶轻咬嘴唇,一脸不乐意地撩起前发:「毕竟跟让有关……」
「您愿意帮助我了?」
「但是!我是让的好朋友所以才肯出手!老虎也好,牛也罢,不准你再认错人!」
「……是。」直江点点头,嘴角浮现出沉稳的微笑。见他这样子,高耶闹别扭低头撇向一边。
「那么,请您尽快。」
「?」
「前天你们遇见的那名少女。请密切注意她的行踪。」
「那家伙果然不对劲。」
「她也被某处的亡灵凭依了。」
「谁的?」
「还不清楚。但是,总感觉十分危险。请不要让她和让接触。」
「……知道了。不过……」
「什么事?」
「你提到的那个调伏。那个,是什么东西?像护摩那样?」(译注:在佛前焚香顶礼膜拜的一种仪式)
沉默了一会,直江开口说道:「与一般所说的调伏略有不同。」
「?」
「残留在这世间的亡灵,我们尽可能地去除他们的留恋和憎恨,将之送往转生的地方;然而大多的情况下,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如此,就必须强行将他们送至那个世界。」
「这就是……调伏?」
「将亡灵送往冥界的力量。」直江说道, 「我们的武器大致上分为两种。念动力以及灵波力。念动力方才向你展示过了;就是让外界的物质活动的力量。灵波力则作用于内部,即能够移动对方的灵魂。调伏力作为其中一种,是由我等的守护神毗沙门天赋与的力量。」
直江斜眼看向高耶:「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力量么?」
「……诶?……」
「例如,从刚才起就在你身后窥视我们的怨灵。」
「!」高耶不禁回过头去。猛地倒吸一口气。
望台的楼梯口处,一名身着铠甲的骸骨武士站在那里!
「呜……!」
(这怎么可能……!)
骸骨武士拔出刀,走近他们。
直江以一丝未变的冷静语气说道: 「川中岛的地缚灵。明显带有敌意,看上去应该是武田一方的武士。」
『——!』武士亡灵大喝一声,挥刀向他们袭来!
「呜哇!」高耶畏缩向后。
直江在胸前结起手印:「阿梨 那梨 那梨 阿那卢 那履 拘那覆!」
那刀即将挥下的瞬间,直江大喝一声。
「 !」(译注:调伏种字)
咻!一瞬间就结束了。空中忽然裂开一条缝,将武士吸了进去。之后便只剩一缕轻烟。——骸骨武士消失了。
「……啊……」
「方才的便是调伏。」直江转向高耶,「切勿认为此事与自己无关,请牢记这一点。」
「——」高耶呆愣地望着刚才武士站过的地方。
「……诶……」不一会,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还挺有意思的嘛。」高耶无畏地笑着,「要我跟你连手也不赖。」
「……」直江静静地微笑,「那我们就连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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