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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国之储君

书籍名:《景帝纪事之盛世繁华》    作者:非言非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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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兵的最好借口终于找到了,皇帝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既然现在师出有名,那么最大的反对意见也就不存在了,朝廷对这场战争的所有准备工作就迅速开动起来。
虽然朝中还是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不过那些都是小角色,折腾不起多少浪花来,而那些有权有势的朝臣们虽然在心里对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争各有各的想法,但是卫衍这么一出头,大部分武将们都站出来表示支持,甚至有一部分文臣也反戈了,让皇帝更加有恃无恐积极备战起来,此时此刻他们对皇帝的行为无可奈何,更多的不满就暗暗聚集到了卫衍的身上,不过另一场风波的突然到来让他们一时没来得及找卫衍的麻烦。
皇帝积极备战,六部就此忙了个底朝天。
兵部是此次增兵的重中之重,皇帝命令一下他们就开始四下里调兵遣将,命各路大军向滁州汇聚。景朝的军队分为边军府军禁军。边军顾名思义就是镇守边疆抵御外敌的军队,他们久驻边疆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战斗,可以说是朝廷第一等的强兵。府军是驻扎在州府用来维护地方治安的驻军,若是多年前他们只能被称为孱弱,不过如今的几大府军大部分是南征厮杀中活下来的老兵及后来补充进来的新兵组成,这战力也是挺可观的。
至于禁军,一般称作皇帝的亲军,他们又被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卫衍所掌的近卫营,负责皇城皇室安全;另一部分是五城戍卫营,负责东西南北中五城的治安戍卫;还有就是驻扎在京西大营的禁军,他们是直接归皇帝指挥的军队。
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各大营边军不可妄动,就命兵部从各州府抽调一定量府兵先行增援滁州,部分禁军则到时候将随皇帝一起北上。
兵部忙,户部也不消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得就是银两。诏令一出,各部门都发来公文伸手讨要银两,直把户部尚书肖越整得头发白了一大把。无论是粮草筹措,民夫征用都是户部要干的活,肖越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也是意料之中了。
吏部要负责人员调遣肯定也要折腾一番,工部负责军备军器也逃不过,甚至连礼部也随时待命着。要说这事和礼部有什么关系,仔细想想还真的有很大的关系。皇帝增兵的理由是“恐流匪犯边”,那么总有一天会变成“流匪犯边”,礼部要做的就是在“流匪犯边”的时候向北狄提出义正言辞的国书打打口水仗,然后,剩下的就是皇帝陛下的事了。
六部里只有刑部能够置身事外,他们的确与这次北伐没什么直接关联,但是他们也很忙。为什么他们也忙?其他五部都在忙,就他们刑部不忙,外人看着岂不是刑部的那些官员特别像尸位素餐的模样。除非刑部尚书是傻瓜才会让这种事发生,但是他不傻,所以刑部的官员们也很忙很忙。
在众人都忙忙碌碌,皇帝也在准备御驾亲征的时候,弘庆年间最应该发生也早就应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太后在这时候要求皇帝立下储君。
“陛下春秋鼎盛,储君一事的确不用急在一时。不过陛下若要御驾亲征,为朝廷社稷计,哀家还是劝陛下早早立下储君为好。”这是太后的原话,言下之意就是皇帝不亲征可以不用急着立太子,如果皇帝想要亲征就必须先立下太子,以免皇帝在外有个不测影响江山社稷传承安稳。
说实话,皇帝已是不惑之龄,早就应该立下储君了,太后能够忍到这个时候发难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过这样的话,也只有太后能说,其他人稍微有点这个意思恐怕就要被皇帝治个不敬之罪。
太后的话自然是很有道理的,从这话被朝臣们在劝谏时无数次引用就可以看得出来。皇帝第一次亲征时还不曾有子嗣,太后监国理所应当;皇帝第二次亲征时诸皇子年幼,太后监国也算妥当。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一是诸皇子年岁渐长俱已晓事,二是太后已经年迈,如果不早早立下太子,若是皇帝在外有个三长两短,或者太后这边出个意外,恐怕都是一场大变乱。
不亲征皇帝不甘心,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梦想之一,总要亲手去实现才能心满意足;这时候让他立储君他也不甘心,虽说皇子们都已晓事,但只有二皇子满了十六岁,若是他亲征后留太子监国,那么最年长的二皇子理当最合适,也就意味着他根本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无论是立嫡立长,还是为国事计,都应该顺从太后的意思立景琪为储君。很明显,太后在这时候对他发难无疑是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他两下里都不甘心,这事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虽说立哪位皇子为储君是天子家事,但是又有一说天子无家事,更何况是国之储君这样的大事。想要凭拥立之功在日后收获无数利益的家族很快都动了起来,在这样的大事面前,皇帝的北伐征战卫衍的无耻发言都一下子变成了小事,很快就消逝在这个巨大的风波里面。
“朕头痛,给朕揉揉。”皇帝躺在卫衍膝上,闭着眼睛呢喃了一句,声音中有说不出来的疲惫。
最近,为了储君一事,来找他的朝臣宗室是一批又一批,每个人见到他口水话都说了一箩筐又一箩筐,见不到他的那些臣子呈上来的折子更是快堆满了一间屋子,众人对这事都热情无比唠唠叨叨,无论他躲在哪里都没用。
以太后为首拥立二皇子景琪的为一派,以周家为首拥立三皇子景瑛的为一派,其他皇子当然也各有拥立者,甚至连最小的六皇子景珂都有人支持,不过皇帝要带他一起出征的决定让这一派很快烟消云散。
随着时间的流逝,各派之间闹得是越来越不像话,背地里下绊子的事也时有发生,再纵容他们这么闹下去,朝政恐怕要乱成一团。皇帝处置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不过这显然不是根除之法,必须早早立下储君,才能让众人都消停下来。
也就是卫衍,对这件事什么话都没说,能够让他稍微清净一点。
见皇帝这么疲累,卫衍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掌放到皇帝额上,轻轻为他揉着太阳穴。
室内很安静,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额上温暖的手掌更是让他有着慰烫的感觉,在温柔而有节奏的按摩中,景骊烦躁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那个人。阳光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能依稀看清头顶那人的表情,很温和,又充满了怜惜,就这么专注地看着他,只看着他一个人,仿佛再没有东西能够入他的眼。
“卫衍,你觉得朕立琪儿为储君好不好?”他突然开口问他。
卫衍闻言手上的按摩停顿了下来。皇帝不喜欢他插手这件事,所以他真的没有插手。就算有人上门来讨要主意,就算亲朋好友隐讳着询问他的意见,他也只是笑笑,岔开了这个话题,却没料到今天皇帝会直接问他的意见。
“那是陛下家事,陛下觉得好就好。”
“别拿那些套话来敷衍朕,这里就你和朕两个人,随便说一下没关系的。”对于卫衍这明显的敷衍之词,皇帝很不满。
卫衍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二皇子殿下德才兼备,品性纯正,当为储君。”
除了欺负过景珂之外,景琪的确没干过什么坏事,而且随着年岁渐长,行事间更是有模有样,就算看到他,也始终是以师礼执之,再挑剔的人也挑剔不出什么错来,至于当年之事只能说是他年少无知,算不上什么大错。
“德才兼备,品性纯正吗?”景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是,朕始终觉得他不够优秀。”
“陛下日后慢慢教导就好了。”卫衍笑了笑,皇帝始终没有立储君的原因他当然知道,主要还是觉得皇子们都不够好,不过要诸皇子都像他这么优秀是需要一定时日教导的。
见他笑,景骊也笑了,突然抬起手对着上面的人勾了勾手指。卫衍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景骊见他低头,伸手勾住他的后脑勺,吻住了他。如此良辰美景,和谐气氛,应当做些美好的事情才不辜负这样的好时光。
弘庆十一年秋,闹腾了近半年的储君风波终于到了尾声,二皇子景琪被立为储君。次年春,因流匪犯边,皇帝御驾亲征,六皇子景珂随驾一同出征,太子监国,太后辅之。
“皇祖母……”举行完盛大的出兵仪式,大军终于开拔,景琪上前一步,欲扶住一直站在前面的太后。
“哀家不碍事的。”太后甩开他的手,笔直站立着,那泱泱皇家威势让人不敢直视。她一直注视着皇帝的背影,直到所有的人都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太后的神情动作都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在触手的瞬间,景琪发现她的手掌一片冰凉。
“皇祖母……”电光火石间,景琪恍然感觉到了点什么,一霎那脑中又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抓住,他唯唯诺诺着开口,声音仿佛是在颤抖。
“琪儿,你已经是一国储君,行事要有储君的威仪,这幅样子成何体统?”太后见他这样,训了他几句,后来见到他眼中又是惊惧又是心疼的神情,很快叹了口气,“哀家没事的,我们回吧。”
这次皇帝亲征,留下太子监国。不过太子才十六岁,要监国还有点勉强,事实上是给了太后手把手教他理政的机会。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就不知道景琪能够学到多少,毕竟她的时间不多了。
太后在殿外凝视着正俯首案上认真做事的景琪,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管怎么说,琪儿这段时间的进步是巨大的,也许等皇帝回来的时候,琪儿已经成长为皇帝心目中一国储君应有的模样了。
真能这样就好了,否则一旦失去了她的庇护,再不得皇帝喜爱,就算琪儿成了储君这未来的日子也会很难熬的。
太后慢慢转身,向外面候着的众人走去,等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
“娘娘,这样不行,让奴婢去禀告太子殿下,请他给陛下修书一封求陛下赶快回京。”随侍她多年的女官见到太后锦帕上的血迹,一时唬得不行,嚷着要去禀告太子。
“不许去,这种时候,谁也不许用京里的事去打扰陛下。”如同皇帝想的那样,太后同样认为这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她当时就算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也没有阻止皇帝亲征,只是逼他在出征前立下太子以防不测,这时候正是前方征战激烈的时候,她当然不可能容许任何人借此去扰乱君心影响军心,当然不准任何人去告诉皇帝她的身体也许撑不到皇帝回京,“那是陛下由来已久的梦想,就让陛下安稳地去完成他的梦想。”
“娘娘……”女官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哽咽起来。
“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连太子殿下都要瞒住,谁敢乱嚼舌头,休怪哀家无情。”太后虽然病容苍白,这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时至今日,她依然是这后宫最有权力的女性。这事瞒得严严实实的,除了身边伺候的人和太医外,无人知晓她的病情,甚至是景琪,也是等再也瞒不住了才知道太后已经病重。
军报上节节报喜的时候,景太后王氏的生命之火越来越微弱,这位自隆盛四年开始摄政,把持朝政十多年,又在暗中影响了朝政近二十多年的女子终于迎来了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哪怕有无数的太医围着她转,也无法从让她的生命之火多燃烧片刻。
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还要多,景琪已经在她床头守了好几夜,其他后妃和皇子们也都候在外间。
那日到了午后,太后的神气突然间好转了许多,景琪心里悲痛,不过脸上却笑着陪太后说了一会子闲话,直到太后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他脸上的笑容才凝固了起来。
“以后,离奉城王远点。”太后突然莫名其妙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奉城王左思溟,南夷降君,为了彰显皇帝仁德泽被四海归降后封王,弘庆四年被皇帝带回京城,已经在京里住了近十年,不过景琪认识他却没几天。几天前,他趁太后睡着的时候,去怀安寺为太后祈福,偶然间遇到不过说了几句闲话,没料到这么快就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对于榻上这位骨瘦如柴的皇祖母暗中拥有的力量,景琪又是害怕又有些兴奋。害怕的是这么点小事都能被报到太后跟前,太后还有什么事不知道;兴奋的是如果太后把这些力量传给他,如果他也能有太后一样的耳目和力量,他就不用害怕皇帝不喜欢他会随时废了他,就不用担心他的弟弟们寻机踩他两脚了。
“记住哀家的话,陛下是你的君,你是陛下的臣,这一点你要牢牢记住。还有,你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是你的父亲,这一点你也要牢牢记住。最后,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去做什么蠢事。”
可惜,让景琪失望的是,太后没有留给他任何力量,最后这几句话,就是太后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或者,还有他座下的储君之位,也是太后留给他的遗产之一。
“不管怎么样,孤都会保住自己的储位的,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不负皇祖母多年来的辛勤教导。”景琪在太后的榻前暗暗发誓。
“等陛下回来转告陛下,他是哀家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有了他哀家的这一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还有一些话,哀家留在了遗旨里,要不要按照哀家的遗旨去做让陛下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哀家以后再也管不了他了。”太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这些话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稍后,慈宁宫内哭声一片。
弘庆十三年冬天,皇帝回到京城的时候,只见太子和前来路迎的朝臣们都是满身缟素。
“父皇,太后她老人家薨了。”一见到他,景琪就哭开了。
皇帝呆愣在那里迟迟没有反应,事出突然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明明在他离京时太后还好好的,他在外面也没有收到任何太后病重的消息,怎么会突然间薨了。很久以后,他终于迟疑着反问了一句,心中还是希望自己刚才听错了:“太后她老人家薨了?”
“是的,太后她老人家薨了。”
景琪哽咽的回答声打破了他的幻想。一霎那,皇帝的心里空荡荡的,北伐胜利的喜悦全部散到了九霄云外。
“太后到底是怎么薨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朕?”他上前揪住儿子的衣襟厉声喝问。
“父皇,太后她老人家不让,父皇……”景琪的眼泪越来越多,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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