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创伤（七）
鼬的确不是开玩笑。他之前对鸣人所说的那一句话。
扯下扎着头发的绳子，黑色的半长发垂落下来，鼬白皙的面孔更显清俊。他睁开眼，深黑色的瞳孔就在鸣人的眼前，鸣人能感觉到鼬喷在自己脸上的呼吸。
他紧张地看着鼬，想着鼬的话，身体忍不住战栗。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隐藏在内心的真实的渴望。
或许是后者。
鸣人看着鼬极近的脸，面上不禁有点发红。他瞪着他不让他靠近，但是鼬却压低了身体，直直地看着他。
鼬其实从来不会粗鲁，更不会对鸣人粗鲁，只是或许是心理作用，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让鸣人看着胆颤和紧张。他紧紧瞪着鼬，不自觉地面上红了，但是没等他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的禁锢当中摆脱出来的时候，鼬却越发显得意外地得寸进尺。他扶着鸣人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甚至不许他的视线多移开一秒，他实践着自己说的话，居然没有一点犹豫。
由是，鸣人紧张地看着鼬，也不晓得他要干什么，只是等哪里传来痛感的时候，鸣人闭起了眼睛。
【痛！】
鸣人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很快被刺激得皱起了眉头，而尽管看见鸣人排斥自己的行动，可在明白鸣人的身体准备好了的时候，鼬立刻毫无预兆地抱紧了他。
【！！】
鸣人的脑海里突然有一点点迷茫，然后是一种从头到脚都丧失了重量的感觉。
他扶着鼬的肩膀，挣扎间脚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杂乱地响了起来。
恨得咬紧了鼬的肩膀，眼泪也不自觉掉下来，鸣人捶打着他的背，紧紧地闭着眼睛。
鼬居然真的不顾他的意愿抱了他。他一直以为鼬只是威胁他，甚至只是在和他开玩笑。尽管他知道鼬不可能和他开玩笑。
正是因为一开始就排斥着，所以后来鸣人几乎难以体会到什么愉悦。而见鸣人难受得厉害，鼬却并没有得逞后的得意，反而缓和了神情，一反之前的霸道模样，低声地引导他道：“放松下来，鸣人……”
鼬这么说着，亲吻着他，小心地抹开他的刘海。
意外地，这样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有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微妙的感觉让鸣人不自觉地稍稍睁开了眼，他看见鼬眼里不自觉流露的怜惜，神奇般地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而在疼痛向酥麻感转移的间隙里，他的心里有了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感觉。
什么要强迫他什么的，却突然对他露出这样温柔的眼神，安抚他激动的情绪，鼬果然是在糊弄他么？
想到这里，鸣人明白，鼬确实真的并不忍心伤害他。他说的一切所谓威胁的话只是为了激怒他，引起他的强烈反应，然后再慢慢地化解他心底的疙瘩而已。
想到这里，鸣人心里稍稍安心下来，感受到鼬的真实感情，他虽然矛盾，虽然觉得有点排斥，挣扎却还是弱了下来。他的视线在疼痛和燥热间被定格在了鼬的脸上。
鼬的面孔是鸣人看过许多次的。干净，俊秀，瘦削而干练，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和鼬这么做的时候，他握着鼬的手，在几乎窒息的热度间，偶然望着他的脸，不自主地入迷地看了很久。
他喜欢鼬抱着他的时候那专注的感觉。
喜欢鼬将他抱着亲吻和疼惜的感觉。
喜欢这样一个，不需要考虑太多问题，没有任何烦恼，只有他和鼬两个人的世界的感觉。
直言不讳地说，其实，鸣人内心里真的是喜欢鼬抱自己的。并且他会因此而觉得幸福。所以，尽管鼬不顾他的意愿这样对他，可是他此时竟然觉得多少有一点奇妙的愉悦。
他果然还爱着他。
如此想到，鸣人羞愧起来。
其实，事情就是这样。鸣人是离不开鼬的。
他和鼬第一坦诚相待的时候，那对鸣人来说是一个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是却无比奇妙的体验。那一次，他无法想象一直拒绝自己的他主动地说出爱他的话，在一种受宠若惊的心情下，接受了他的拥抱。而那天早上他醒来后，喜悦和感动深深印在他的心里，延续至今。
他还不算大的时候就看了一些大人才看的杂志，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会沉溺于这些东西里无法自拔，可是等他遇见了一个真心爱着的人并且与他有过一次愉快的经验后，他立刻明白了那种美妙的滋味——真实让人尝过后难以忘记。
所以，鸣人对鼬的拥抱稍稍地有了点上瘾，尽管他全然不知。因而，当鼬一直一直都没有再提出那样的要求后，呆呆的鸣人甚至有一点点失落。
但是他告诉自己不用多想。这当然不会是鼬不喜欢他了的。最多因为鼬不是随便的人，又可能因为他并不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病情不稳定，鼬不敢虚耗他的体力，又很可能是因为佐助的事情扰得鼬心情不佳。总之，他觉得鼬不是不爱自己，只是他没有准备好而已。他们将来还会有很多机会。因为鼬答应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于是鸣人抱着这样难以启齿的想法，偶尔发发呆，心里骂自己有点厚颜无耻，一边心里又悄悄地期待。
但是鼬一直都没有表示，他们之间也没有再有触发那样事件的机会，所以，离开铁之国去木叶的前一天，因为心里很不舍得鼬，想起可能有一个星期见不到他的时候，鸣人终于忍不住了。
在离别前那天晚上，鸣人抱着枕头和被子偷偷跑到了鼬的房间里来。鸣人舍不得鼬，而鼬也是如此，在鼬留下鸣人后，鸣人心里偷偷地乐了起来。那时候两人情谊融洽，鸣人还红着脸乱想着鼬会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但是鼬依旧矜持着，尽管将他搂在怀里，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于是鸣人多少有点沉不住。
他本来就是一个笨笨的，身体比心理行动快的人，虽然病了，可是还是很有活力，于是他做了一件很厚颜的事情。主动对鼬示好。
虽然是有点很丢脸，但是鸣人就是鸣人。他想要的就在眼前，为什么不主动争取？
于是他趁机偷袭鼬，玩笑一般地压住他，低着头看着他，支支吾吾地又显得很坦然一般地笑嘻嘻地问鼬晚上可以不可以什么什么的，面貌甚至显得有些许狼狈。他极力让鼬明白他的心情，还故意地询问鼬，结结巴巴地但是言语意思很明白。但是意外的，鼬却看了他几秒，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不肯再让他动。
“不要闹，鸣人，好好睡觉。”
这是鼬那天告诉他的话。
“喂，鼬，不要这么小气嘛。不然我在上面也可以的嘛，哈哈哈哈。”
“……”
“鼬~~”
“好困啊，今天。”
“鼬，鼬，答应我一次好不好？！”
“……”
“鼬！”
他们的对话就是这样无聊地进行着，鸣人嘟囔着推着他，用头撞着他，可是他都不肯动一下，于是两人真的什么也没干，倒头睡到了大天亮。
为这个事情，鸣人还嘟囔了一阵子，只是想来想去，他明白或许是自己太自私了。
也是，那天鼬刚和佐助吵了一架，还动了手，心里怎么都不会好受，怎么可能会有心情和他做什么？是他无理取闹了。只是他并不觉得什么。依旧对鼬的拥抱抱有着期望。他很有自信，也很乐观，也觉得未来的某一天，鼬会主动地要那样做。
所以，当鼬说要强了他这样有点无理的话的时候，当鼬居然真的要抱他的时候，虽然鸣人激烈地反抗着，却不自觉地回应他了。他不自觉地扶住了鼬的手臂，挣扎微弱了下去，呼吸也有一些急促。在听见鼬善意的引导的时候，他居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激烈的反抗，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可恶。】
他这么想着，却突然觉得心里的沉闷消失，轻松起来。见鼬看着自己，渐渐地翘起嘴角的时候，鸣人瞪着他，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陷阱，却渐渐地也回应了他起来。
鼬原来是明白他的想法的，他早把他吃得死死的。而鼬原来知道，鸣人无论是在心理还是其他方面都需要他。
鸣人看着鼬嘴角的温柔，不自觉地放松了戒备。
或许，就这么妥协，一切就可以恢复如初？这么妥协了，他就可以忘记一切噩梦继续和鼬过下去了？
鸣人的心怦怦地跳着，他这么想着，那被鼬解开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他和鼬一起同样地喘息着，紧紧地望进鼬的眼里。
有那么一刻，鸣人突然觉得，一切好像都可以重新开始。他能遗忘一切。
然而，事情往往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鼬的强要抱他的行为渐渐名不副实，而同时也渐渐符合起鸣人对鼬的内心的渴求的时候，就在鼬温热的身体保护他一般地圈住他，将他和珍宝一般捧在手里疼爱和关怀，尽情地让他觉得快乐的时候，就在鸣人的身体慢慢地有些微妙的感觉，稍稍有了些许反应，以为自己能马上熟悉的时候，突然，有什么声音闯入了他的脑海。
是冷不丁的，令人寒战的。
【鸣人，我要将一切记忆下来……然后记录在我的脑海里。】脑海里突然出现这样的话，鸣人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他猛然睁开眼，嘴唇微微地颤抖起来。他好像看见了宁次那带着怒意和威胁的笑的表情【我要让他看见你此时的模样，我倒要看看他知道你和我一起如此后会有什么反应。】这句话钻进鸣人的脑海里，一下激起了他过去半个月的所有回忆。而偏偏他手脚上铃铛声依旧，在鸣人回忆起宁次的话的同时刺激到了他，那原本微弱的铃铛声一下在鸣人的耳边被无形地放大。鸣人的眼前出现了宁次将他捧出水面，让他看见自己被宁次拥抱的时候的画面，心里紧绷起来。
【现在抱着你的那个人是我，鸣人。你现在看着的人是我，日向宁次。】这些话让鸣人的脑海一片空白，他在记忆里看着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不堪过去，胆战心惊起来。尽管鼬的怀抱很温暖，好像暖阳一般，他却突然觉得浑身都被冷水浇透了。
是的，尽管他不自觉地去接受鼬的拥抱，但是当他越发沉迷在鼬的柔情中的时候，宁次说的做的那些没有任何人·道可言的，伤害了他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地浮现，蒙了他的眼，他所有的难得起来的感觉瞬间灰飞烟灭了。尤其是现在，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到半丝类似过往美好记忆中的感受的时候，鼬的怀抱立刻让他从头到脚都充满了深深的罪恶感，当鼬在他的耳边说着爱语而他的脑海里只有宁次不停地叨念着的威胁的话后，他积攒起来的，一点一点的被鼬关爱着的喜悦的感觉，突然弱了下去。
而想到这里，鸣人泛红的面孔渐渐地变得苍白，扶着鼬的手也慢慢拽紧了起来。他睁着眼，脑海里翻腾着宁次糟蹋他时那些痛苦的影像，突然对鼬的亲吻和拥抱失去了感觉，他的手心冒起了汗，他的身体寒冷起来。
——
感觉到鸣人的反抗渐渐地弱下去的时候，鼬以为鸣人读懂了自己的心，明白自己的心情，放弃那些自暴自弃的想法了。但是等看见鸣人的神情突然变得惊恐，眼里激烈地挣扎着，头上还冒冷汗，不管自己如何地安慰着他，引导着他，让他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他也突然没了反应后，鼬意识到了什么。
鸣人喜欢他的拥抱，这是鼬知道的。就算他不管怎样激烈地抵抗的时候，他都是喜欢的。鸣人喜欢他低念着自己的名字，吻他，爱·抚他，这也是他知道的。纵然他会脸红着吼着否认，但是每次他亲吻他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鸣人渴望他更多的爱的心情。但是鼬在碰过他一次后几乎没有再做过，连那一晚上鸣人放下脸子笑嘻嘻地靠上来，缠着他的时候，他也假装没有看见。其实那天晚上他多少有点愧疚，只是因为实在是因为事情太繁多，他又在心里有一些思量，所以他最终没有听从鸣人难得的撒娇，而是抱住他，让他安分地睡觉。
他想将来还会有机会补偿他，不差这一次，而今天就是机会。
但是看见鸣人的热情突然被浇灭，鼬意识到鸣人身上发生了什么意外。他看着他惊恐的样子，知道他开始被不快的记忆反噬起来。
他扶着鸣人的脸，擦去他脸上的冷汗，紧紧地盯着他，想要引导他集中注意力，要他不要害怕，但是鸣人惊恐地看着他，无意识间惊魂不定。鼬察觉，极力要拉回鸣人的注意力。他看着他，竭尽能力地吻他，呼唤他，低声告诉他过去的伤害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不会计较，但是鸣人听不进去，他的脑袋轰轰的，样子也越来越痛苦，他蹙紧眉头，看着鼬，努力地要忘却一切，但是每次身体要产生些许反应的时候，他的感觉都被那些可怕的画面冲散。
这样尝试好几次后，在鼬好几次要引起鸣人的共鸣，而鸣人却发现自己无法顺利地回应鼬的引导后，鸣人心里猛然痛了起来。也空了起来。
宁次在他身体中埋下的创伤让他失去了被鼬拥抱时候的感觉。不管鸣人之前如何在鼬的手下释放了自己，但是等鼬真的要来爱他的时候，他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鸣人，不要害怕，慢慢来，鸣人。”
意识到鸣人此时的变化，吻着鸣人的眼睛，鼬摁紧鸣人的手，皱起眉头，诱导着他。
“鸣人。”
将鸣人抱在怀里，鼬的眼里有些不镇定起来。
而任由他如何地讨好，鸣人都没有了反应。他只是觉得痛，然后感官迟钝起来。
鼬看着鸣人面上的变化，看着他面上红晕消退，被无血色的苍白代替，看着他闭着眼睛忍耐却无法被挑起内心感觉的样子，看着他满头的冷汗，不禁立刻抚摸上他的脸，蹙起眉头。
“鸣人。”
他吻着鸣人的脸颊，紧紧地低声道
“鸣人，回应我。”
他努力要取悦鸣人，竭力让鸣人知道自己爱他，而鸣人的确产生了一些微弱的反应，但是当他要真地去回应的时候，那些复杂的画面再次笼罩了一切。鸣人咬着牙，身体绷得紧紧地，脑海里全是痛苦的景象，内心倍受煎熬。
看见鸣人如此，鼬抹开他的刘海，抵着他的额头低声地暗示道：“你刚才看着我的伤口掉眼泪了。你是喜欢我的。鸣人，你一直都想我抱你的。”
鸣人听见，眼里湿润起来。但是他才要去体会，可怕的画面就遮盖了他的双眼。
鼬抱紧他，亲吻着他道：“你不会对我失去那样的感觉的，鸣人。你不要太紧张。”
鼬将鸣人扶倒，将他紧紧圈在怀里，慢慢地动着，而鸣人的额头掉落下汗，紧紧抓着被子，可是他除了痛和一点点淡淡的感觉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更多的反应。甚至急速的冲刺后，紧紧僵持过后的短暂的空白中，本来应该的愉悦没有出现，鸣人微弱地呜咽了一声，随后软倒下去，眼里却空洞起来。
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倒在鼬的怀里，想着自己无法对鼬的爱抚产生反应，鸣人心里恐惧起来，也绝望起来。
他的负罪感，内疚感也渐渐地将周围都埋没了下去。
原本他对鼬的愧疚已经很深，此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鸣人突然觉得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总是拖累别人，还失去了自己宝贵的东西，随后又失去了使用查克拉的能力，之后更是变得不能说话，最后，甚至他连最起码的，能够满足两人私·密交流的能力都失去了。他并不以为自己失去这些就会夺走他的生命，但是他以为自己失去这一切，已经足以否定了他存在在鼬身边的所有资格。
他想到这里，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
鼬察觉到，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一边极力要安抚鸣人。他低声地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但是鸣人却从喉底发出痛苦的悲泣，他的手臂挡着自己的脸，身体颤抖了许久，突然从来未有过的咬着牙大声哭了。
他那沙哑的，带着绝望的抽泣让鼬受到了刺激，见他将身体紧紧蜷缩起，鼬紧忙拥着他。
鸣人的心理发生了障碍。知道了这样的事实后，又想到鸣人受到的伤害和折磨，鼬的眼睛在黑色和红色间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但是他紧紧地抱着鸣人，眼里终究恢复了黑色。他知道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才能让鸣人镇定。
鼬用双臂搂紧无助地哭泣着的鸣人，压下心里的不安和疼惜，极力地亲吻着他，低声劝慰着他，但是鸣人却慢慢地失去了理智。
眼里映入那抱着自己的、坚定地看着自己的温柔的鼬，鸣人眼角挂着泪，呆了几秒后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而鼬听见鸣人的笑声，睁着眼睛看着他挂着眼泪的笑容，心里好像被撕裂一样，他搂着突然笑起来的鸣人，捧着他的脸，仔细看着他，颤抖地反复地低声道“鸣人，会有办法的，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鸣人，鸣人！”
但是鸣人听不见。
他在鼬的怀里绝望地翘起嘴，低声笑着，慢慢地被泪水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