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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书籍名:《红楼之老谋深算》    作者:青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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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里,不论是不是主子奶奶,手里心里都有一本账子,贾母管了贾家这许多年,一路风风雨雨的也过来了,平日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怎么样全都清清楚楚的。连哪个丫鬟小厮是谁的桩子,又谁家媳妇好吃懒做,谁家的男人仗势欺人,她心里都有底,只是不发作罢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忘了她年轻时的手段做派,真把她当做了泥菩萨,她自己也就渐渐的懒得去管后辈的事了,可,这都是建立在相安无事的基础之上。
这几日,先是王夫人被夺了诰命妇的封号,连累元春降位,后边贾琏两口子离家,贾赦黑了心肝想动她手下的丫鬟……一个个的,见她年纪大了,连掩饰都不做了,表面功夫也松了,真把这贾母那尚存的几分好胜之心给激了出来。她年轻时候就是个不输王熙凤的狠辣人物,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越发的高明了,她若是要做些什么,恐怕就不是小吵小闹,非要翻个天才罢休。
所以说,不论是王夫人还是大房的邢夫人,她们成功了,贾母毛了……
第二日,当内院的女人们全都聚集到贾母的屋子,有见识的人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没脑子的依旧吵吵闹闹的计算着自己那点蝇头小利,王夫人、邢夫人、李纨以及三位姑娘都站在贾母的炕前,那些上了年纪有脸面的奴才媳妇也都在贾母的房里,一屋子站满了人,却是静悄悄无人说话咳嗽,战战兢兢的都等着贾母发话。
贾母等了片刻,喝了一杯鸳鸯端上来的参茶,才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慢慢的说,“这些年我不管家,以为年纪大了只管享福就是,万事还有年轻媳妇呢,可惜到底是年轻不知世事的,最近这事儿,可是一出接着一出啊。外头呢,都瞧着热闹,等着我们这边出更大的笑话……呵,只当我老了,眼瞎耳聋的无所谓了,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也是愈加的频繁,都当我死了是不是?”
贾母的话语虽是轻柔的,可却无一人敢上前应,连王夫人都意识到事情大发了,垂着头闭着嘴一句话都不说,整个屋子都是安安静静的,可大太太的确是没什么见识的小户的女人,见到贾母真当是发了火还当贾母说笑,又以为只是针对王夫人一个人,毕竟是她掌家的,于是讨好一样的笑了两声,“老太太那么有福气一个人,孝敬还来不及,我们怎么会弄什么小动作呢?别是那一个两个的自以为是的惹了老太太了……吓!”
清脆的碎裂之声伴随着水泼在地上的声音,贾母手里的杯子杯托一下全部砸在邢夫人的跟前,冷笑道:“没当我死了还敢动我的丫鬟,我要真死了是不是就得一张草席裹了丢进乱葬岗里?!”
邢夫人一下软了腿,她是继室,还不曾见过贾母威风的样子,一下就被这盛怒中的贾母吓住,若不是身边丫鬟扶着,早瘫软在地上。
然而这责骂还在继续,“相夫教子本是媳妇的本分,看看你这些年做了些什么?大老爷房里的人是一个接一个的没完没了,在外头胡闹你也由着他,这也就罢了,再看看你这些年可曾拿出母亲的样子关心过琏儿夫妇?连长房嫡孙你都没有抱过,更是贪得无厌的暗中扣拿了二丫头多少月钱……这一笔笔,这一桩桩,你只当我是睁眼的瞎子!孝敬?哪来的孝敬?!”
这下邢夫人是真没能支撑住,一下瘫倒在地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贾母会知道的清清楚楚,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顿时面如死灰。
王夫人也没想到贾母知道得这样清楚,她已有了心理准备,然而,还有一丝侥幸,以为有些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话,必定还是会被瞒的严严实实的,可她的侥幸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贾母不屑的瞥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邢夫人,又将脸转向王夫人,“她那些,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东西,王氏,难为你还站着这样笔直,就没有一点心虚的感觉?亏待赵姨娘和环儿、克扣丫鬟的月钱放进自己的私库、培植自己的势力让自己的手下人在这贾府无法无天……这种事,你做的可比邢氏多比邢氏狠,简直罄竹难书。但这些全都还是小事,十年前,政儿房里的周姨娘本也身怀有孕,是谁送去的一碗滋补汤,不但让那孩子无声无息的消失,更叫周姨娘这辈子都没福养孩子?好个慈善的二太太!单就这一条善嫉,危害贾家子嗣,我就能让你哭回你金陵娘家!”
这一下,无论是谁的脸都白了,王夫人已经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的心腹更是脸色发白,尤其参与当年送药事件的那几个王夫人的人,扑通的全部跪在地上,对着贾母冷森的脸,连求饶都说不出口,只管拼命的磕头。
贾母气未消,拿出一张纸来,上头密密麻麻贾府的下人名字,“这上头的,手脚不干净,拿着主子的东西去变卖换银子的,全部拉去发卖了,银子充入金库。二丫头,你过来给念一念。”
迎春愣了一下,上前接了来,谁知第一个名字就是她的乳母,她似乎明白了贾母让她念名单的意思,开口开始报名字,底下的人十分惶恐,被喊到的,如丧考妣,没喊到的,也不敢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等这一个念完了,贾母又抽出一张纸来,也是密密麻麻的字,这九月多的天,底下的人却开始默默的拿袖子擦汗。贾母只作什么都没看到,又说,“这些人,平日狗仗人势,在外头作威作福,败坏主子的名声,或是奴大欺主,给主子没脸的,拿布堵上嘴,各打三十的板子,收了赏赐的全部东西,直接扔出去。珠儿媳妇,你过来念念。”李纨领命过来宣读,底下的人有磕头的有求饶的,贾母在屋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真是有够热闹非凡。
还以为这就算是完了,这都丢了约莫近百号人,然而贾母又拿出了一张纸,纸张更大,名字更多,“这些人,有平时不用心做事的,有拉帮结派的败坏我贾家的规矩的,又有晚上吃酒赌钱的,还有唆使主子做坏事的……全部领三十板子,停三个月的月钱。三丫头,你给我念。至于其他的,我暂时的放过一马,就不多怪罪了。这还有一份名单,却是认真做事的老实人,四丫头,你过来,按这名单每个人发银一两。”
探春、惜春便上前领了名单,这又是板子又是赏钱的,大家在底下站着,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好容易念完了,该罚的都被押出去了,领了赏的也去琥珀和鸳鸯那拿银子,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这下人的事是完了,主子的事可没完。贾母让人端上一个漆盒,拿开罩着的红布,里头是四个合成一个圆的印章,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面面相窥。
“现在管家的是你们二太太、珠儿媳妇、二丫头、三丫头,可我是知道的,有些奴才认了一个主,就认不得其他人了,有事也光向一个人报备,既如此,那原来家里的印就算是无效了,这里四个印,每人一枚。此后,无论事情大小、轻重、缓急,都必须至少有两个印才算数,听明白没有?”
王夫人的脸已经彻底的失去了血色,可她还能如何,只得扶着身子,同其他人一起,说‘明白’。
至此,贾母这一通的火气,就算是发泄出去了,郁气一扫而光。
没两天,贾府这点事就天下皆知。宫里的水淳赞了一声老太君好手段,一边可怜老太君的苦心怕是白费了,从王夫人收下甄家的财物开始,贾府就在抄家这条路上一去不回再无机会回头。而出了府的王熙凤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边是快意,一边是后怕,老太太比她想象的还要精明厉害,自己那点算盘,老太太怕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不点破罢了。而林府,贾敏知道自己母亲是怎样的人,毫不意外,林海微有些惊讶,而黛玉和墨琮则是震惊了,原来老太太这样厉害。不但对大家的事都了如指掌,做起事来更是风行雷厉,一点不拖泥带水,然而让他们最佩服的是,老太太居然能一直面不改色的做了这十多年不理事的慈祥祖母,这才算是深藏不露。
不论外界怎样的议论纷纷,贾家的人,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家里头的下人给整怕了,虽是少了百来号人,效率却比以前还好了,迎春不再是那个任人欺侮的二木头,探春行事越加的干练,李纨终于也有了主子奶奶的威势。王夫人的权力被分作四份,再不可能假公济私的只为自己的利益服务,她的慈善假面具也给摔个粉碎,在府里的地位可说是一落千丈。而邢夫人,倒是安静了些日子。
薛家的人,此时却是又喜又怕,喜的是宝玉是铁板上钉钉的荣国府继承人了,嫁给了他就是嫁给宝钗最想要的权势,怕的却是贾母这样的手段,若是她不同意,就算里头还有王夫人,这事也成不了,于是,这几日薛家母女便开始极力的奉承老太太,老太太也是乐呵乐呵,接受的心安理得,王夫人看着,恨得牙痒痒的,这金玉良缘,蒙上了一层古怪的气氛。
大家见薛贾两家处的好,以为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谁也不知道老太太心里另有打算,之所以接受薛家母女的奉承,只是做最坏的打算——就算是宝钗进了门,经过这个,她和王夫人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紧密的联结成一股势力。
原来自打贾琏夫妇走后,老太太便清楚的认识到宝玉是唯一的人选了,他的事,必须是慎中之慎的,也不能如以前一样的当女孩儿一样的娇养着,该见一见世面的时候。尤其,当贾母了解到墨琮开始接收林家的关系网络,这些日子都被林海带着到处去见林海同科的老友时,贾母意识到宝玉是时候长大了。
以前的事都还有贾琏挡着,但现在不行,宝玉除了读书还要学做管理贾家的产业,可这富贵公子哪里知道黄白之物的重要?虽有几分天资,到底没有经历过世事,把产业弄得一团糟。只是这还是刚开始,贾母倒不是很急,她急得是宝玉的亲事。宝钗那丫头她倒是不讨厌,可惜是出身商人之家,又有那样一个兄长,不到万不得已,老太太是不会考虑她的。
听说宝钗常往宝玉处走动,老太太唯恐二人有私,几日前才令宝玉搬出大观园,不许与姐妹们往来,更不许底下的丫鬟勾引坏了。然而这些都还算好,叫老太太揪心的,却是那个身怀有孕的丫鬟——花袭人。
不会有哪个家世相当的小姐愿意嫁给一个通房丫鬟有了孩子的宝玉,老太太以前不在意是因为宝玉非荣国府继承人,可他现在是了,那这花袭人的肚子里的那块肉就绝不能出世。一旦宝玉在大婚之前有了孩子,她期待宝玉娶官宦人家的女儿的事就完全不可能,如果更加不幸的,这还是宝玉的长子,那么这就彻底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老太太,这是你要的那大红色的袍子。”鸳鸯拿来一个大红色的披风,是老太太突然想到让她从最里头的上锁的小箱子里拿出来的,虽说是老东西了,颜色却一样的鲜亮,可见不是凡物。
老太太接了过来,低头仔细端详着这华美的大红袍子。越是那种姨娘姬妾之流,对大红色越是迷恋,贾母计算着花袭人肚子是一天天大起来了,若是真定了宝玉继承荣国府,那这个花袭人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不能留下。呵……这袍子本是对付当年老爷极宠的一个姨娘用的,却没有机会,这时候倒是给了宝玉,真是可笑之极,老了还要为这贾家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听说那花袭人最喜欢讨乖的跟在宝玉旁边跟前跟后的,连服侍宝玉更衣等事也不肯交给别人,每日挺着个大肚子在宝玉面前转着笼络感情。若她肯安心的养胎,倒算了,若还是那样……
贾母苍白的手抚摸着红艳喜庆的大红色袍子,眼神里沉淀着对未来的忧心,然而她一抬手,对着鸳鸯说道:“这本是我年轻时就制作出来的袍子,从未穿过的,看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怕宝玉冻着,就送他往日来返途中挡雪之用。另有一件孔雀金裘,一并给送过去。”这孩子是该留下还是不该留下,这制成袍子的根根用各自药物染的大红的艳丽的丝线会告诉她答案的。
展眼过了十月快到十一月份,这天果真是一日比一日的冷,有一日,宝玉拿出了那件鲜亮的大红色的袍子,却不是他穿的,倒给袭人穿上了。气得其他的丫鬟直咬牙,暗恨不已。
几日后,他房里的花袭人好端端的竟然就这么早产了,自己半死不活的生出来一个七个月大的已经成形的男婴,却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活过去。听说出来时全身发紫,猫儿似的哭了一声再无动静,连族谱上都没点印记,就这样消失了。
因为只是一个丫鬟,只能请外头的医生过来看看,因那件袍子做的精巧,又是特殊处理过的,连医生也没有发现这异常之处,虽然知道这丫鬟的流产必定是和对孕妇不利的药物有关,只是哪个大宅子里没这一两件的破事。犯不着为这个得罪人,医生便就胡乱的说了是意外所致,开了几个药方子就走了。
老太太听说了,只说好歹为贾家怀了一个男孩,大发慈悲的让花袭人升为二等丫鬟,正式开了脸做了宝玉的通房丫头。而宝玉,事实上没有做好当一个父亲的准备,又皆久未和袭人行那成人之事,对这件事倒不是看的太重。花袭人本担心大家会生气她丢了一个孩子,见此,错以为老太太也好,宝玉也好,都是疼她的,连这孩子没了也不怪罪,心里感激,另一边,又把早产这罪名按到了有前科的宝钗头上,恨极,怨极。
那件大红的袍子,有一日忽然给烛火烫出了一个洞,便给老太太收了回去,私下处理了。贾府继续悄悄的,隐秘的热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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