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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了刻意的寻找，按照感觉走，艾班斯发现自己很快就找到了奇犽。毕竟那是另一个自己，即使存在差距，一些本能上的反应，奇犽无法和他拉开多远。
他站在船舱最前段的玻璃窗前，艾班斯发现奇犽似乎对这种能照映自己影子的地方情有独钟。一个男人躺在他脚边——这不奇怪，如果不是因为奇犽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被尼特罗耍了那么长时间，艾班斯也会火光地杀掉每一个倒霉地靠近他的人。艾班斯松了口气走近几步，却发现那个人竟然还有呼吸。
奇犽并没有杀他？
“发生什么了？”艾班斯奇怪地问。奇犽把目光从那个片体鳞伤的男人身上移开，艾班斯对上他的眼睛眉头皱了起来。
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任何感情从其中露出。
艾班斯知道自己在拥有杀意时会露出类似这种的眼神，他把那种状态称作“开关”，一瞬间去处其他所有顾虑，将杀死目标放在第一位的眼神。但还是有什么不同，至少艾班斯从来不会在那种状态下消除自我，杀意也好嘲笑也好全部来自于他自己的意愿；而奇犽不同，面对他，艾班斯觉得仿佛看见了三毛。
像一个遵照指令行动的完美机器，连杀意都被隐藏了起来，虽然黑暗却没有任何感觉。尽管伊耳谜有时也会这么教育他，完全舍弃人性和欲望，但艾班斯从来不觉得杀手会让他丧失自我。
“你……！？”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艾班斯始终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奇犽·揍敌客，至少他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毫无感情的傀儡。会好奇，会厌倦，会叛逆，会有不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从那个家里跑了出来。
他站在那里看着另一个银发男孩，内心一阵疑惑与烦乱。直到传来一阵毫无章法的脚步声，艾班斯不用回头就做出了判断。
手指从前胸□心脏，贯穿整个胸腔，鲜血从脊背外喷出。猎物在明白处境前就被毫不留情的夺取生命，痛苦或者恐惧也最多会持续几秒。和柯特不同，艾班斯没有玩弄猎物的坏习惯，这也是他常被父亲和伊耳谜夸赞的。
“我说过了，想报仇的话，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动手，但我保证下一次会干脆地杀了你。”他偏头对倒在地上抽搐的尸体露出一抹邪笑。
“再见，阿妮达。”
仅此而已
“你……？”奇犽的眼神晃了晃，漆黑里透出一道亮光。他看向艾班斯微挑嘴角的脸庞，再看向一旁血泊里的复仇者女孩，惊讶抑制不住地从脸上流露出来。
“你什么。”艾班斯走近他，这可能是他们上飞船以来第一次独处，“报名了猎人考试就等于领了生死状，现在杀了她猎人协会也不会真的去管。”他向着斜后方扫了一眼，“如果上一场考试完就乖乖回去，说不定还能多活一阵子。”
他看起来毫不在意，语气中充满轻蔑，奇犽愣愣的看着另一个自己。虽然在阿妮达到达的一瞬间，奇犽脑子里也有一个指令般的声音在命令“杀了她”，但就好像正躺在自己脚边的这个男人一样，在执行杀戮指令时，身体的行动并没有以往那么干脆。艾班斯和他毫不一样，即使杀了阿妮达，他的意识也没用发生什么变化，或者说在奇犽发现前，艾班斯就已经进入了杀戮的状态。
甩了甩手上残留的腥红液体，艾班斯将抱着的其中一件T恤甩给奇犽，对面的银发男孩怔怔的接住它，艾班斯立刻露出了很不爽的表情。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跑出去也好，一脸恐惧的也好，还有现在这个样子……”
奇犽把头偏了过去，“不，没什么……我……”他沉默了两秒钟，突然像放弃什么般松了口气。“……我害怕，尼特罗的实力……如果再那么继续玩下去的话，我会因此太投入……我怕自己会克制不住，为了一颗球动手杀人……”
出乎意料的坦诚，艾班斯突然觉得好笑起来。
无论外在的表现再怎么不同，奇犽所担心的和他所感受到的其实都是同一件事。如果没有奇犽，或者如果他没有成为艾班斯而是在自己的世界，他可能也会因为恼火同一个问题而放弃比赛，这种感觉在尼特罗几次靠近他是都会明显感到。
不爽，同时又不值，旁边还有个第一次遇到的同年玩伴，不管是他们两个中的谁都会选择放弃。
“笑什么？”奇犽恼怒并疑惑地瞪了艾班斯一眼，他的另一个自己突然靠过来环住他的肩膀。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即使有点偏差，你这家伙果然还是我自己。”艾班斯笑着把他推到玻璃窗边，强迫两个人一起靠在窗台上。
——还是我自己……么？
奇犽眼睑动了动，不久之前的另一句话和艾班斯的话语一起在他心里激起涟漪。不远处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他转过头向拐角另一侧看去，但室内外的光差带来了镜面般的反光。奇犽犹豫了几秒，最后拉开艾班斯的胳膊，向着拐角的窗沿走了过去。
“喂——你？”
艾班斯叫了一声，但奇犽没有反应。懊恼了半秒左右，艾班斯带着疑惑跟了过去，然后近距离地看见了真相。
尼特罗和那个刺猬头男孩，依旧在坚持不懈的进行抢球游戏，只是战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室内转移到了甲板上。
“你是怎么发现他的？”艾班斯好奇地问，但奇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杀了她……”他怔怔地说，“小杰还没有放弃……还在为了她坚持着……但是……我……我们杀了她……”
“哈？”艾班斯觉得他脑子烧了，本来已经好好的了，但突然又再次变得无法理解。
“你肯定知道，尼特罗那老头出现前，是小杰找到了我。”奇犽突然偏过头说。
他指的是从餐厅里推开艾班斯独自走出去的时候，艾班斯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奇犽却微微笑了起来。
“那家伙，每次说什么话都不经过脑子，总是直觉直觉的让人受不了。但是有趣的是，每一次他的直觉都是对的，常常让我反驳不了……”他双手贴在玻璃窗上，带着一副忍笑的强调，“之前你一个人离开时……那家伙问我的父母，我告诉他后，那家伙既没觉得那是一个玩笑，也没露出惊讶或者害怕的样子。对他来说，直觉告诉他事情就是这样，他就那么坦然的接受了……这种家伙，我第一次遇到……”
如果是平时，听到一个有着如此与众不同反应的人，奇犽绝对会感兴趣想要见识一下。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奇犽当时说话时带着怎样一种捉摸不定的语气，而有一个却分出了他的真假。但现在不是感兴趣的时候，艾班斯无法从另一个自己眼里看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后来阿妮达出现了，我没有任何证据，但小杰说他知道阿妮达的父亲不是我杀的……”奇犽好笑地笑了两声，“全部都是直觉，没有一点根据，但是他说他就是这么觉得。当我问他既然直觉这么强，那么就应该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时，那家伙竟然真的点头承认说他觉得我和你本来应该是一个人。他知道我们不是双胞胎。”
“那家伙……！？”这个消息确实比之前所知的任何一个都惊讶，艾班斯惊愕地睁大眼睛透过玻璃窗望了过去。争球的游戏依旧在持续着，赤手空拳换成了熟手的钓竿，尽管一直处于劣势却一直是满脸兴奋的笑颜，艾班斯从没想过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如此敏锐。
“很不可思议吧……即使你一直不喜欢他，我也觉得小杰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奇犽跟着艾班斯的视线回头微笑，“但即便他知道我们是一个人，他也对我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认错奇犽了。’”
他的笑意停了下来，目光穿过玻璃，好像陷入了回忆里。
“不仅如此，那家伙还说他想更了解我，了解奇犽，而不是艾班斯。”他语无伦次地露出一丝苦笑，“他还说直觉告诉他‘艾班斯会杀了阿妮达，但奇犽绝对不会。’我好像让他失望又没让他失望……”
他停下来，看着玻璃里倒映出来的另一个银发男孩的身影，然后坚定的转过身来。
艾班斯看着另一个自己静静的站在那里，之前的话语转化成一种不安刺进他的内心。他想去质问奇犽到底在想什么，但奇犽的目光却在这个飞行船上第一次坚定起来，像一把厚重的铁锤在他坚守的墙壁上重重砸了下去。
“别再说我就是你这种话了。”奇犽看向艾班斯露出恐惧的眼睛，“我是奇犽，而你是艾班斯，仅此而已。”
喀啪——
什么东西真的碎掉了。
到达贱阱塔
奇犽离开了他们所站的地方，艾班斯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刚刚的话语像是一场玩笑，但奇犽看过去的眼神是从来没有的认真，如果他还想承认奇犽就是他自己，他就知道奇犽是认真的。
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这个世界的奇犽都在他面前划下了一条线并告诉他“不要再跨过来”。
甲板上的小杰依旧在不懈地争抢尼特罗手中的球，用钓线缠住尼特罗的脚裸，那个曾经让他觉得帅气有趣的钓竿，艾班斯第一次发现它是如此碍眼。
“可恶！”拳头猛然砸上玻璃，艾班斯咬牙切齿地看向另一边。
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杀了小杰？但即使杀了小杰，奇犽也不会再伸出手来说“你就是我”。奇犽所追寻的，艾班斯所不解的，让他们彻底走向不同的方向。
思考没有结果。艾班斯再次把目光移回去时，甲板上已经没有小杰的身影。尼特罗面对着侧方空荡荡的栏杆，一种可能是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掉了下去，但没等他猜测完毕，那个身影就再次从栏杆外侧荡了回来，就好像葡萄蜘蛛时一样。
小杰最终也没用抢到球，但却满足地躺倒在地。隔着船舱的玻璃，艾班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尼特罗最后无可奈何地捧着球离开，然后奇犽也出现在那里。
那个否定他们关系的男孩现在看起来很开心，和小杰说了几句后随着他坐在身旁。艾班斯觉得再看下去已经没意思了，这么继续下去只会让他更加愤怒。
他低着头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那个地方，脚步慌乱而匆忙。戾气不断从他周身散发出来，但依旧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考生没有躲闪。越是弱者就越不了解那种超出常理的实力差，将几个人作为发泄品肢解后，艾班斯依旧没有平静下来的迹象。
愤怒愤怒愤怒。
憎恶憎恶憎恶。
回到最初的大厅，将自己丢弃在角落里。艾班斯不可能在这种不安全的地方睡着，他单膝蜷坐在地上，阴沉着保持清醒。
伊耳谜从最开始时就没有离开过这间船舱，即使这艘船还有其他休息的地方他也没有移动。尽管弟弟匪夷所思地变成了两个，但念针没有任何反应，奇犽没有危险也就不需要他一直真正的盯着，毕竟这个外表无论如何都太过显眼。但他现在多少有些后悔没有跟过去，两个弟弟的变化显然带来了其他莫名的东西，至少已经有很多年，他没见过奇犽如此不懂得克制杀气的样子。
扭过头看了坐在墙角的银发男孩一眼，从外貌到气息确实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插满钉子的头咔咔了两声。奇犽的年纪还小，很多地方都不够成熟，很容易受到一些不应该的事物的影响，这次的猎人考试确实夹带了太多杂质，伊耳谜开始考虑回去后要增加哪些教育。
“担心吗？”身后传来小丑的轻笑声，扑克堆叠的三角塔应声散落。危险分子总是与危险分子为伍，两个人的氛围令周边考生主动远离，“真是不错的孩子呢……◆”
——别打他的主意。
回应的是一个警告的眼神。
伪装的状态下，伊耳谜并不打算在奇犽身旁发出声音。从小到大的训练让他们对一些细节声响的捕捉很敏锐，即使船舱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噪音，伊耳谜也没打算用奇犽熟悉了十多年的声音去冒险。
“我知道～别这么看着我嘛……♠”空手变出一张纸牌，西索挑着眼角将它翻转过来。红桃A，“而且我也找到其他有趣的果实了……”
“……”
飞行船依旧在平缓地前行着，原本通知的八点到达，但直到八点半也没用任何下场考试的通知或者降落的预兆。航行显然比预计的要慢得多，艾班斯想也许是猎人协会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收拾他昨晚闹的残局。
阿妮达的事情和尼特罗的游戏耗去了大半个夜晚，但无聊的时间依旧很长，长到足够待艾班斯平静自己的情绪，阳光从倾斜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时，他已经可以再次挂起无所谓的笑容。
如果奇犽那么决定了，那艾班斯也不会拽着对方求他收回那句话。可惜的是即使他再怎样去否定，猎人协会和国民数据库里都不会认同这个看法。他们其中没有人是来自流星街的居民，双胞胎也不可能达到100%的数据一致，如果奇犽还想在这个考试中玩下去，那他必须得被迫和艾班斯绑在一起。
被否定了自身联系又怎样？如果没有发生这个意外，他现在也该是独自一个人参加猎人考试，然后轻松的走过每一关，等待下一场会不会有更有趣的题目到来。
赌气半将搭在上臂上的手用力收了收，感到骨肉上紧压的力道，做出自己决定的艾班斯再次俯身将自己蜷缩起来。
时钟啪嗒啪嗒地又走了一圈，九点半时终于听见飞行船降落的轰鸣声。艾班斯跟着船舱里的其他考试一起走出，发现自己现在站在一处高耸的建筑顶上。
“这里是贱阱塔的塔顶，也是第三次测试的会场。规则很简单，只要各位能够活着到达地面，时间限制72小时。考试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