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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书籍名:《与君分杯水》    作者:千里孤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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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荡荡的房间里,他身侧没有人。
  容瑄愣了愣,丢开空掉的酒瓶。踉踉跄跄朝床铺走过去。
  离那床铺尚有两步之遥,腹底突如其来的一阵抽痛,被小家伙狠狠踢打了两下。幸而他一手撑住了床沿,这才没有摔下去。
  容瑄僵持一会,只觉手脚瘫软得仿佛不是自己。终是撑不住,背靠着床尚滑坐到地上,木然的伸手去腹底慢慢揉着因为胎儿动作而绷紧的地方。
  容卓不让他喝酒不是没有道理。大约是受了酒精的刺激,原本安静下来的胎儿开始兴奋起来,一直躁动不安,对他聊胜于无的安抚毫不领情,在肚中花样百出的翻腾。
  容瑄揉了一阵,默默的停下来,这一刻他也辨不清自己究竟是身痛还是心痛,只宁愿自己醉死过去,好不用再尝这般几乎窒息的痛楚滋味。
  偏偏腹中胎儿不让他如愿,好像要宣告自己的存在一般,活泼泼的闹个不停。他的手还扶在肚子上,隔着衣服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腹中传来的阵阵动静。随着胎儿的手舞足蹈,腹中一阵阵的抽痛。他却无意再去安抚。
  “宝宝……”良久他才喃喃地道,一开口,眼泪便不由自主掉下来。“宝宝啊,我只剩下你了……你乖乖的……乖乖的……我以后会疼你的……”
  容卓如此待他,说完全不怨不恨是假的。可是听闻噩耗之时,猛然攥住心脏的痛楚,亦是真的。
  他的第一个念头,并没有意识到那是皇帝大行,而仅仅只是容卓这么一个人永远消失了,再不能见到再不能碰触到。那一刻的哀痛悲恸,在他尚未发觉的时候,瞬间席卷,已经远远超越在臣子对于帝王的本份。
  那是他从小看大的人。他尤记得容卓是怎样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再至他学武习字。他如何在长兄临去时,允诺看顾容卓,又是如何立志要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立下一世伟业。
  容卓自小喜欢缠他,他自今想不透是从何时开始,那种依恋一点点的变质发酵,最终一发不可收拾,使得容卓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都不是一个头脑发热可以形容。
  泼天的尊贵和倾天的权势,容卓就那么不管不顾都全数抛下,只带着他怆惶得几乎是狼狈的出逃。
  纵然偏执颠狂得让人难以理解,可那深夜里醒来时的添上的衣被是真的,桌上变着花样随时更换的鲜新点心时令水果是真的,更有那小心翼翼百般讨好变是真的……
  那人毕竟是帝王,虽不是万世明君,也算是难得的开明君主。他在万人之上,却还是皇上的臣民。他又有何德何能,拿什么抵得过让皇上抛下江山社稷罪过。更使得容卓不得善终。如今连骨骸都没处去收拾。
  他一遍遍地想见火苗是怎样一寸寸的舔上肌肤,将血肉化为无有。将所有的执念爱憎,全化做飞灰。如若能选,他倒情愿当初就算自己委屈些,也总好过如今感同身受的这个结局。
  桌上的烛台扑地一闪,最终熄灭。
  容瑄好不容易强撑的镇定终于在黑暗中全数分崩瓦解。伪装平静的面具终于化作乌有。
  “容卓……你怎么就不知道要逃……”他在地上慢慢蜷起身子,终于哽咽。“你怎么就那么傻……这世上有什么是值得你把性命都赔进去的……”
  ——————
  几条江河在南郡境内汇聚,水面越发显的开阔平缓,两岸的山峰却更为险峻高耸。
  皇上匆忙中调来的大都是骑兵,更没有战船,只能纵马一路沿河追赶,如今山道岖崎难行、再想追上他已是痴想,更何况此处也是他的地盘。
  刘敬亭这就吩咐各处船只皆放慢速度,停在江中。一旁人本想劝他及早回城早作防备,却见他神色阴郁难测,只得住了口。
  等到当夜,果然等来刘广乖了轻便小舟。抄便捷的水道赶上来。
  刘敬亭见他只有只身一人前来,不见容瑄的影子。神色先就阴郁下几分,却还隐忍不发。屏退了下人,先听他要如何说词。
  刘广对他实是忠心耿耿。虽看他面色不善,却还是凭着一分为人臣的本份进言。坦言自己是如何放走容瑄的一应经过。只劝世子以大局为重,不该再纠缠于个人恩怨,招至不必要的外敌。
  刘敬亭听得是他放起容瑄,再听不进别的话去,只觉自己一番伎俩谋划,皆是败坏在这该死的奴才身上。非但不领他的情,反而心中恨意大炽。
  几名随从正守在船沿上,突见二楼上的窗子一开,刘广倒摔出来,借着窗中透出的灯光,照见身后洒着一串血珠子,直直掉入江中。
  刘敬亭从窗中露出脸来,见几人惊疑。哼了一声道:“此人领弄王府恩情,不知报恩,反而暗中通敌,死有余辜。”
  随从面面相觑,片刻才齐齐低头,一同应了声是。
  刘敬亭也不和他们多辩,吩咐即刻起锚上路,再不作停留,一气只奔南郡都城而去。
  刘广掉入水中,却一时未曾就死,原本他天生异禀,心脏比常人偏了三分,背后那柄尖刀虽扎得深,却还没伤极要害。只是他伤后又在江中浸泡,血流得多了,勉强泅水游至岸边,挣扎着爬上岸边,登时全身再无半分力气。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也是他命里不当绝,天色方明时,就一队人马急匆匆沿河赶来,顿时有人眼潮头,见河岸边芦花丛中倒仆了一人。
  上前一探,见还有气,也就将人给救了。
  这一队人马正是容卓等人。皇帝盛怒之下,立即点起人手穷追不舍。可惜仓促中不及备齐船只,一路沿河追赶,纵然日夜兼程,总还是慢了半拍。
  副将得了湛王爷消息,却心知这个件苦差事。湛王爷的意思,刘敬亭暂且留待秋后算账。也该给容卓个教训,不到最后也不让他知晓容瑄的消息。只让这副将先设法阻一阻皇上。先将容瑄这头的事从容料理完,免得他同钶笕见了面,平空要生出些乱子。
  皇上这三天分明消瘦下来,脸色不是很好,隐约可以看得出疲倦来。然而眼中的神采却凶悍异常。大有将刘敬亭肃皮剔骨也难削心头之恨的架势。
  副将深知若不是知道九王爷平安,皇上岂肯收手。这二日也是劝了无数,皇上也不动怒,却是只当听而不闻,只管拼了性命不顾般地追赶。可湛王爷吩咐下来又不得不从。
  今日眼见江边道路渐渐险峻,行路俞加不易,反而暗暗松了口气,正寻思着如何游说皇上。正好遇上受伤的刘广,正好顺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容卓翻身下马,倒转马鞭在手心里轻轻敲了敲。微微有些不悦。
  “前面江边发现有一人受伤。”旁边来报的士兵连忙据实回禀。“大约是在江上遇到了水匪劫道。”
  容卓哦一声,微微有些焦躁,却还不至于置人命也不顾,不待这名士兵再说,吩咐他先去救人要紧。略略一想,自己也索性踱过去看看。
  刘广身着寻常衣服,众人也未看出是刘敬亭手下,只道是寻常百姓或者是过路的客商。
  这些人都是军旅中惯了的,受伤本是平常之事。原本不必等皇上吩咐,先给刘广喂了几粒军中自制的保命丹药,再止血包扎,手法熟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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