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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书籍名:《爱有多重》    作者:三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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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这日子和往日也没什麽特别的,可毕竟对莫国的历史而言是个大日子。
  大王爷意图谋反,静文皇帝决定御驾亲征。从头到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作戏。哪里有这麽巧的事,前脚四川、贵州、云南三省一同上折子参大王爷在云南边陲私征兵马,私铸钱币,意图不轨;後脚九皇子带著朝中重臣求皇帝兴兵讨伐;这麽大的事,连议都不必,当堂就定了下来。甚至是将军待命,粮草已行。
  离京前一晚,闻重收到封信,竟是好友疏浚打发人送来的。约他在京里有名的青楼,倚翠楼相见,虽不知是何用意,可他还是去了。
  生怕皇帝不高兴,特地打听了他夜里的动向,这才放心的胆的离开。
  还记得他平生就上过两回青楼。


第一回 是年少轻狂,与好友一道。


第二回 是跟著他的皇帝主子一块儿。那次他见识了什麽叫“玩意儿”,青楼里的姑娘们是“玩意儿”,可那些见著姑娘还要伏首行礼的相公馆里的少年们,就更是“玩意儿”了。那时皇帝指著他们对他说,他们是一样的……
  所以闻重讨厌这个地方,这里让他觉得屈辱。
  “怎麽找了这麽个地儿?”终於找著了他说的什麽“青莲居”,闻重抱怨好友不知轻重。
  “特地为你准备的呢。你倒还训我。”游疏浚不乐意了,自己图的什麽呀。
  “为我?就挑这麽个地方?”这可把他弄糊涂了。
  “先别说了,快来快来,给你瞧个人。”他拍了下手,就有一女子从屏风後走了出来。
  “奴家见过公子。”这女子倒不似先前见过的那些个青楼女子,一点风尘不染的样子,便是单拣了出来也不比那些个大家闺秀差。
  “这是我特地为你找来的,知你明日就要上战场。思来想去,总要想个法子为你留下些什麽,好让你心安。这也巧了,青莲是这里有名的清倌儿,今年已然十六了,这些天妈妈在找客家,我一见她,就觉著你一定喜欢!”
  要是以往闻重一定眼前一亮,感叹这世上真有如此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可如今……自己便是那俗世里的淤泥,实在不忍心染这不凡青莲。
  “你别胡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还拿这事恶心我?我这样的人,还留什麽後?!”闻重知道,他们这里风俗如此,男子若要出征,若尚未成家,家里必定想法子为他找个姑娘,留下血脉,否则便是死了都无人哭坟!疏浚也是好意,可还是按捺不住发了脾气。
  “你早晚也要为自己考虑,眼下正有合适的,你作什麽往外推?!”
  “我不能白白耽误了人家!”闻重真急了,他怎麽就是说不明白呢?!
  “怎麽是白白耽误呢?你这是救得他脱离苦海!”游疏浚见好友如此执拗,也有些著急,他真是为他好,为他考虑啊!
  “你就别给我找事儿了,要是让他知道了,就要糟了!”
  “他又怎麽会知道?你真会瞎操心。得了得了,你呀,什麽理由都不成立!给我乖乖留下来,我就先走了,啊?”说完也不管他是答应不答应,自己个儿抬腿就跑,跟逃也似的,临了还让人把大门给锁上,吩咐说只能待明儿个天亮开锁。
  留下屋里的俩人都很是尴尬,互相瞅了半天,一个也不开口说话。那名叫青莲的女子更是满面羞红。
  直到实在没法耗下去了,她这才循著妈妈教的伺候客人的法子,上前欲为闻重宽衣。
  闻重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郑重其事的问道:
  “你要後悔先在可还来得及,我与你许就没有将来的。你今日要是迫於无奈,我可以出钱为你赎身,不必如此。你可要想清楚了。”
  “……奴家想清楚了,奴家不後悔……”
  游疏浚是第二日一早来的,知道他是今日要动身,怕耽误了他行程。
  没想到俩人早已打理停当,正襟危坐了。
  命院里的人收了那染了初红的白帕子,游疏浚这才坐到了他们对面。
  “……我,我先走了……”闻重看时辰已然不早,心中又满是担忧。虽也知道就这样走了,总是说不过去。可一看著好友似笑非笑的暧昧眼神……他哪里还有不逃的道理?
  “行了,这儿你就放心吧。我已置了宅子,定会安顿好她的。也不留你了。自己想想自己这朋友做的真是没话说,为这麽漂亮的事儿,游疏浚好不得意。
  “嗳!”从头到尾没好意思多说上句话的青莲见他要走,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奴家等您早日捷报!”
  闻重看了看眼前这女子,想到离开那人以後的日子,许就是要与她一同度过了,那样的平淡正是他一直向往的。就冲这个他也不能对她太过冷淡了……
  “你……你也保重……”
  说来也巧,回到宫里,竟就直直撞上了皇帝。
  “上哪里去了?”皇帝好像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可闻重却想不到是哪里不同。此时的他犹如做了什麽亏心事一般,都不敢看他。
  “去了疏浚家里,多喝了点酒。就在那儿睡下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皇帝只是看他,不语。
  “……奴才回屋去了。”
  “嗯……把身上的股味道洗干净了再出来!”
  闻重一惊,好似给看穿了一样,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
  待闻重离开,皇帝这才发起怒来。真是好样的,知道骗人了!昨儿个若非汜儿嚷著要找闻重玩,他也就不会发现那事。好好好,既然如此,敢做就要敢当!
  正午时分,开拔之时。
  皇帝的龙辇里坐的是静文皇帝和秦云。为让秦云同往,静文皇帝还花了不少心思,暗示那两名杀他全家的凶手与云南大王爷多少有些干系,就足以让他求他一同前往了。
  此外还有一人,那便是好些时日皇帝没有想起的青儿。他自己也是知道的,自己年纪长了,不新鲜了,皇帝早就腻味了,所以这次主动要求随军一道回家乡去。他原是云南长大的,只是让人贩子拐卖到了京里,眼看著在皇帝身边多留无益,他也就不想像宫里其他人一样死耗著,只为等他一时兴起,不如留了下来得了。
  他和闻重一样没有那麽好的福气,只有骑马随侍在侧。
  兵贵神速!前方先行部队与地方兵力早已开了打了,皇帝的御驾之军这才走了一半。
  其实历来如此,打仗哪里真要皇帝冲锋陷阵的。静文帝早已委任闻浩之为大将军,刘弈为军师,将兵权交给他们手中,他还是很放心的。
  待三军聚合,战事已过大半,事态立现。
  大王爷只剩几座城池未破了。
  守城的将领王世臣也是数一数二的当世英雄。看来硬闯也没太大意思,不如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加之北方士兵一时无法适应南方气候,战线拉了这麽长,他们也需要稍做停顿好好休息。
  皇帝的率兵到来无疑是给长途跋涉的士兵们吃了粒定心丸。
  前脚他们刚刚赶到,後脚闻家父子就往帐中拜见。见到皇帝身边的秦云时,爷俩脸色微变。
  闻重只得出声解围,“父亲、四哥。”
  闻浩之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轻应了声。
  “行了,说说战事吧。云儿,你也累了先去隔壁帐里休息吧。”虽说是喜欢他,可毕竟是那人的儿子,说起来,他始终没有办法一百分的信他。
  待秦云离开,闻浩之这才道:
  “启禀皇上,现在还剩下山城、昆城和云南州府没有拿下了。荣王爷是孤注一掷了,欲以此三城为根据,拖垮我军。之前我军势如破竹,可攻下的土地颗粒无收,甚至农田里尚未来得及收割的粮食,都让他们临走前放火烧尽了。”
  “看来我们不能跟著耗啊……”皇帝若有所思,“现在是要攻取哪里?”
  “山城。守城的是王世臣。”
  “竟然是他……”听到这个名字皇帝有些吃惊,他原就是大王爷府邸的奴才,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静文皇帝早些年曾见过他,本想为自己所用,不料他忠心的很,没有应承,没想到是到了这里来,事情是有些棘手啊……
  “这些日子将士们都辛苦了,这山城定是场恶仗要打。先调整一下再说吧。你们也下去好好想想辙。这样吧,叫刘弈过来,朕与他有话说。”
  “是,臣等告退。”
  如此,待刘弈过来,又与他商议多时。
  已然入夜了,就干脆留他一道吃饭。
  皇上没让闻重上饭桌,闻重便在旁边伺候著。刘弈虽觉著他们之间气氛怪异,可也不好多说什麽,只有闷头吃饭。
  闻重对此倒是不在乎。他只是奇怪,这些日子以来,皇帝对他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了,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想不出来啊……不过也好,坐在了一起他还反而不自在。
  饭桌上因为有秦云在,也没多谈战事。待用完膳闻重与人一块儿收拾碗筷。
  “谁让你走了!”刘弈与秦云已经先走一步了。现在只剩下他和闻重二人。前些日子正在行军,加上自己也在气头上。现在既然已经安营扎寨了,也是时候跟他好好算算帐了。
  正奇怪他今儿个怎麽想到搭理自己了,闻重放下了手中碟碗,并吩咐旁人过会儿再来收拾。
  “主子有何事吩咐?”
  “这些日子可算是逍遥自在了。”
  闻重不敢抬头看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
  “傻愣著做什麽?难道还要朕教你怎麽做?”皇帝嘴一努,示意内堂。
  闻重恍然大悟。
  他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对他手下留情,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闻重不明白,他那满身怒气是哪里来的?
  第二日,整个军营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的了。勉强做完早上的操练,闻重自是无意去找随军的医正大人,所以得了个空,往军医陆大夫帐中走去。
  看著陆大夫了然的样子,闻重实在是无地自容了。只是要了一些伤药就出来了。
  原本是想回屋里上些药就算完了。结果听到众人纷纷议论,外加往校场而去。知觉告诉他,事有蹊跷。
  闻重也挤上前去,看见地上被捆绑著跪了三个兵士。
  “诶,他们这是怎麽了?”闻重问身边的将士。
  将士许是认得闻重,不肖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告诉他,“想要逃跑,被捉回来了呗。行军打仗,总有一些无能之辈。”
  对於对方的意有所指,闻重没有放到心里去。他所担心的是这三人的命运。
  闻重最是了解皇上的心思,看得出来,现在的他很是生气。他是个严格的人,在战事最吃紧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帝绝不会那麽轻易放过他们的。思量再三,闻重反身往营帐而去。他没看到,皇帝在他离开的时候往向他的眼神有多麽复杂。
  闻重认定这种时候得去找秦云来化解他的怒气,所以急急忙忙就去把他拉了出来。
  “你拉我做什麽呀!慢一点呀。”
  “快一点吧,救命的事!”
  一边拉著他走一边闻重还要向他吩咐:
  “只有你能去劝主子了。今天有人逃跑了,主子为严肃军纪一定会拿他们杀鸡敬猴的。你去劝劝他,或许他会听进去。”
  “为什麽呀!”听了他的解释他反而停了下来,甩开他的手,秦云不解地问,“严肃军纪是应该的事,临阵脱逃本来就应当好好教训!”
  “你说的轻巧,”闻重也急了,他怕去的晚了,人头都要落地了!“这样的要紧关头,这人要是一杀,还不军心动摇!”
  见他被自己说动了些,闻重再接再励:“再说了,战线拉得这麽长,北方的士兵无法适应也是正常,不能为此就动不动要人性命,这还有硬仗要打啊!你应当对主子说,既然大王爷是施的暴政,他更是应当体恤属下啊,不能让人家说这莫国的君主臣子都是残暴无德之辈啊!”
  虽然也觉得有点道理,可秦云实在不明白,为什麽是要他去说,他担心有什麽陷阱正等著他。虽说闻重没什麽得罪他的地方,可从骨子里的厌恶,令他无法信任他。
  见秦云还是犹豫不决,闻重急得拉著他就跑,“哎呀!再晚就要见红了!”
  秦云终究还是硬著头皮来到皇帝面前,将之前闻重说於他的话又说了一遍。因为太过紧张,他始终是低著头,所以没能看到,皇帝至始至终都直直盯著他身边的闻重在看。
  无论如何,皇帝还是被劝动了,不论是给的秦云面子也好,还是因为闻重的话在理,总之那三人是逃过了一劫。
  “朕念你们长途跋涉,为保江山也属辛劳,这次的事情就此作罢,望你们还能将功折罪,奋勇杀敌,以解云南百姓之苦。但,如若以後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朕一定从严治理,以儆效尤!”
  没想到事情就这样落幕了,在场的众人都是感激万分,直呼万岁!
  特别是那三人,等於是讨回了一条性命,哪里有不感激的道理?
  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闻重有意退下,毕竟自己的伤还没处理好呢。皇帝看著他离开,心里似乎在想些什麽……
  第二日,闻重又去了陆大夫的营帐,这次,不只是拿点药那麽简单了。而陆大夫看著眼前这个跟在皇上身边的年轻参将,没有多说什麽。
  闻重没有告诉任何人,皇帝说:你喜欢做英雄,朕就让你做,应当受的罚也就由你代劳了吧。
  三日之後,是定下的攻城之日。
  那王世臣果真是个角!整个山城滴水不漏,无论如何,强攻也罢,偷袭也罢,就是没能动弹这小小山城一分一毫!
  这令皇帝很是著急,闻重能感受得到。也正因此,手下大将、营中将士个个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
  要说这十万大军里,真正了解静文皇帝的还真就闻重一人。别人或许惟恐做了炮灰,闻重从来都是无所谓的。
  以往他不会战战兢兢做人,如今他也不会战战兢兢做奴才。
  他不介意为人挡灾避难,上了这战场本就没有准备活著回去,性命都无所谓了,还有什麽值得他担心害怕的?
  山城久攻一月不下,期间闻重去找陆大夫治伤便去了不下三次。
  陆大夫开始发现,每当有犯错的将士感念皇上仁德,他就该为闻重准备伤药了。这个年轻人是他所见过的最让他钦佩的一个了。
  上好了药,没有回自己营帐,闻重径直来到皇帝身边,秦云也在他身边。
  皇帝知道是他来了,只管自己看书,没有理睬。
  倒是一旁的秦云,偷偷瞧了他一眼。这主仆二人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了,特别是闻重。他与他相处了也有一段时日,他好像对所有人都是那麽冷淡疏离包括他与父兄甚至是皇帝主子,可对看不起他的众弟兄却竭尽庇佑。说真的,他看不透他,不明白他……
  过了许久,皇帝才打破沈默。
  “刚才上哪里去了?”皇帝连头都没有抬,问道。
  “……外面走了走。”闻重知道他那主子定不会相信,可还是不愿意说,那是自己最後一道屏障,没有了它,连脆弱都叫人瞧了去了。
  皇帝也没拆穿,“去把刘弈和闻将军叫来吧。”
  “是。”他知道,战事拖的越久,这仗越不好打,这些天,他们几乎就天天在商量这件事。
  闻重一离开,静文皇帝合上了手上的书。
  “在想什麽?”
  突如其来的问话倒是把秦云给吓了一跳。
  “没、没什麽啊。”
  “……过来。”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静文帝不急著问到答案,只是看著他。
  被盯得直发毛,秦云别开了脸。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闻重,朕可以叫他别老出现在你的面前。”没想到他是这样误会的,秦云看著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是这样的结果?惹人厌烦了,就是时候离开了……
  如果是那样,他一定不会有闻重那样的气定神闲,一派看破世事,万事无所谓的样子。
  皇帝看出了他有心事,那样的心不在焉,以前从来没有过,本想好好问问的,结果人都进来了,这事也就先放下了。
  闻重先进的帐里,看到的就是那样的一幕,突然他有点害怕,皇帝看秦云的眼神和当初看贺玉郎的一样,闻重担心……
  “臣等参见皇上。”後来进来的俩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免了。云儿,先下去吧。”
  “……是。”总觉得皇帝有意回避著他,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没有理由啊,只好安慰自己,那是他体贴自己,不愿意让他烦心吧。
  “蜀地供给的粮草快到了吧?”一待秦云离开,皇帝不浪费时间,直入主题。
  “回皇上,差不多还有十来天。”闻浩之这些天也真够焦头烂额的了,一方面战场上僵持不下,让人觉得他这麽个常战沙场的老将军居然还不如那年纪轻轻的王世臣!另一方面,身後是年轻的皇帝在看著,要他如何不心急如火?!
  “嗯,等再近了些,想必他们就会动那粮草的主意,刘弈,这事儿你盯紧著点儿。”
  “是,臣知道怎麽做了。”
  “嗯,还有,上回朕叫你们回去商量的事,商量的怎麽样了?”
  “回皇上,臣回去後,与刘大人相商,实在觉得将全盘大局交付一人身上,有些太过冒险了。”
  “……你也这麽觉得?”皇帝沈默了会儿,问向旁边的刘弈。
  “是。臣也觉得不太放心……说起来,我们派遣出去的密探也有不少了,这当中很少有安然无恙的回来的,而回来的那些更是鲜有有用的情报。这次的计划非常危险,虽说是个机会,可成功的概率实在太小了。”
  这样的答案仿佛令皇帝很是烦恼,他不是不知道,可这次事情真的是有些棘手,如果是要早些结束战事,这无疑是条捷径啊。
  昨日他们就为这事商量了好久,皇帝的意思是想让人从旁混入城中,到时候想法里应外合,只要是攻破了城门,不愁不能将王世臣生擒活捉!
  本来这也是没什麽大不了的事,闻将军和刘弈根本就没有反对的理由,可情况到底还是不同的。
  皇帝是心想到时候诱敌来截他粮草,此时再动手攻城,这样就要求时间控制的刚刚好。而敌军也要如他们预料一般,不能行差半步。
  “无论如何是个机会呀!”还是舍不得,在僵局的战场上,往往谁抓住了机会谁就掌握了主动。
  “皇上,臣也不是反对。只是,考虑得要周密一些。万一不成功,也好有退路。再有,这人,也要好好挑选。”刘弈也明白,很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再看闻浩之,这回也点了头,算是同意。
  於是皇帝问道,“那麽这件事应该由谁去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应当保举那位才好。
  闻重听到这里,多少也能闹明白了。罢了,既然没什麽人愿意做,那就让他这个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的人去做吧。
  “主子,奴才愿以一试。”
  随著声音望去,皇帝吃惊的看著他,他怎麽也想不到他会应下这样的事儿,不要命了吗他?!
  “不要胡闹!”他真是怀疑,闻重到底是知不知道他答应下的是什麽样的事?!虽然说心中是这样的疑问,但皇帝知道,这麽多年,闻重从来都没有不认真的时候!
  “皇上!臣认为可以一试!”自刚才闻重自荐,揽下了这棘手的活,二人就不约而同互相看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作为闻重父亲,还是闻浩之先开了口。
  而刘弈也马上跟了上去,“是啊,皇上,臣也认为闻参将是个不错的人选。山城里的人都不认得他,再说军中像他这般年纪的,很少有他这样的胆识和能力。”
  “你们说的是真的?!”皇帝有些犹豫了,以往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倒也不觉得,可这次他却真要离开自己,他一直不敢承认,那种会失去他的感觉是那麽强烈。而这,是他不愿意的结果。
  “主子,让奴才试试看吧。”哎……他总是犯这样的毛病,明明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要问,然後被预期中会伤害到自己的话来伤害……他的父亲就是这样不在意自己这个儿子,也不必,那麽急不可待的呀……
  “……可有把握?”
  原本是那二人在犹豫不决,这回倒成了皇帝了。
  “需借秦云身上物件一用。”
  立刻猜想到了他是何用意,在场的人一阵诧异,之前他们怎麽会没有想到呢?!
  “你是想以秦云的名义进城?!”
  “是有这样的打算,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
  众人都沈默了,无疑,这的确是最可靠的方法,如果非要选择派遣密探,以此人的名义是最有说服力的。
  “……除了他的东西之外,再带上以往秦尚书与大王爷之间的书信吧。”刘弈毕竟考虑更为周详。
  “……是。”闻重再望向自己的父亲,希望他能也嘱咐些什麽,可至始至终,那个人的目光都在逃避他。
  第二天到来了,手上是秦尚书与大王爷以往的通信──其中的一部分;还有是皇帝为他从秦云那里要来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特殊,他会很感激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或许他还会认为这是他关心自己的一种方式,虽然他只是看他,一句话也没说。
  父亲和兄长甚至没有出来送送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在心虚吗?
  一切都看起来很是顺利,如果不是这个意外,或许闻重会如他自己预料一般至少像个英雄的完成自己的一生,或许不会,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对他的另一次伤害。
  离开军营不远,竟就看见一人一骑在他面前,像是在等候。由於是黑夜,他看不清楚,待更近一些,才认清来人。
  “你怎麽到这儿来了!”
  “我不是个傻瓜,有些事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秦云,你到底是想说什麽?”闻重干脆翻身下马,他看得出,他的心中满是疑问,而今天不给他答案,他是不会让自己离开的。
  秦云也跟著他下了马,“是你应该说些什麽吧!”
  看著这个像极当年贺玉郎的孩子,如今正如他一般执著的样子,闻重叹了口气。
  其实他一直在犹豫,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告诉他真相?他所全心信任的皇上是幕後主使,而自己这个杀死亲人的仇人,却在这里哀叹他可悲的命运──一个生活在谎言里的人,注定没有幸福可言。
  “你想知道些什麽?”罢了,自己此去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凭什麽去干涉别人的生活呢?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如何去面对却是他自己的事。
  “我父亲……是为什麽而死的!”
  “这事,你是怎麽知道的?”闻重不答反问,几乎已经是变相在回答了他。
  “如果不是那几封信,我、我……”
  闻重明白了,原来他早已怀疑了,只是手上的信令他确信了而已。
  “诚如你所见的,你的父亲是大王爷的人,皇上容不得他。”
  “那天晚上……”
  “是我做的。”打断了他,闻重干脆地承认了,说话的语气如同在说 “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我是杀害你父母亲人的真正凶手……”
  话还没有说完,秦云的手已经生在了他的头颈。
  “你们怎麽可以、你们怎麽可以!”此时的秦云已经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杀他全家的凶手竟会是身边的人。
  “你父亲通敌卖国,本就罪不可赦,是灭九族的罪,可他是个好官,可惜选错了主子,走错了路。”
  “你以为,为他死後留个好名声就能减轻你的罪孽吗?!你为什麽总是无所谓的样子?!连性命都无所畏了吗?!十五条人命啊!你怎麽可能下得了手!”
  闻重看著眼前这个对他推搡,对他动拳头的年轻人,是一阵心疼,他有些能明白他的痛苦,当习以为常的世界一瞬间变成了自己不认得的样子,那种无名的恐慌和心中无限怨恨他似曾相识。
  “有的时候不是下不了手,就不必去做的……”
  秦云停下了捶打,抬头望向他。
  看著被痛苦扭曲了的脸庞,闻重对著他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秦云终於还是撒开了手,身心具疲的他,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
  看著跌坐在地的秦云,闻重走回自己的马前,翻身上马。
  “你可以选择杀了我,为你家人报仇,只要你做得到;你也可以当做什麽也没有发生,那样你还是你父亲的儿子,你父亲还是莫国的良臣。”
  “你!你怎麽这麽无情!”秦云指著闻重骂道,他不能明白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无情的人。
  闻重听了也不怒,反倒笑了。
  自己无情吗?那是他自进了二王府的那一刻,一直在学的。
  “好!”像似下了什麽决心一般,秦云对著闻重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回到仇人身边去的,你把东西给我!”
  “你说什麽啊?”闻重不明白,他还有什麽东西可以给他的!
  “我说我要进城!”
  “你别开玩笑了!”闻重有些生气了,这可不是闹著玩的,他以为是在扮家家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我要进山城!”
  “我不答应!你知道那多危险吗!”
  秦云看了他一眼,同样上了马匹。
  “你有什麽资格管我!你以为我是去玩的吗?!我要报仇!我要在两军对垒中杀了你,为我家人报仇!!”
  秦云的情绪有些失控了,就是这样闻重才更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近时不比往日,一个为权利而疯狂的男人又怎麽会在这麽关键的时候接纳秦云这样危险的一个人物呢。
  “那也不能这麽胡闹!现在你给我立刻回去!”他开始有些後悔了,怎麽就在这种时候告诉他真相呢!
  “你是给还是不给?!”
  “你不能这麽做!”
  “你不给是吧!好我不需要!”秦云收回了手,扬起了马鞭……
  “停下!秦云!你疯了!驾!”立时赶了上去,这哪里是他闹情绪的地方啊,距离山城近在咫尺!
  人命关天,闻重加倍快速上前追赶。
  “你快停下!不能再过去了。”
  “你给我滚!”
  “听我说,别意气用事!再过去就真危险了!”
  “我叫你滚啊!”
  俩人一追一赶,果然很快到了城外前哨。
  闻重不敢再赶,怕秦云直直就冲了过去。
  “停下!什麽人!”站哨的卫兵拦下了他们,已然是箭在弦上。
  “大哥快救我,我是秦尚书之子,秦云,求见你们王爷。後面的人追赶不停!要是让他们捉了回去,定会没命的!”
  “我怎麽能相信你的话?”卫兵倒也不傻,不肯轻易相信。
  “那就是把我绑了去也成啊,就是别让此人追来,他要杀我灭口!我们一家十几口人可都死在了他的手里!”倒是一点谎话都没说,这是今天才知道的真相。
  卫兵开始还是怀疑,可见秦云竟然主动下了马,再看闻重“凶神恶刹”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些相信了。
  而此时的闻重却又不能否认些什麽,要知道,这时候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将秦云置之死地!
  闻重还没来得及想到对策说辞,那卫兵突然喊道,“来人,给我把这小子射下来!”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又是一个声音介入了他们。
  “怎麽了这里?”
  “童将军!”看来此人官阶不低,在场的人个个都对他崇敬有加。
  “回童将军,此人”他指著秦云,“说他是从敌军那里逃出来的,想要进见王爷。”
  “开玩笑,王爷是他想见就能见的!”这姓童的将军满脸的不肖。“那这个人呢?”
  看他指向自己,闻重干脆翻身下马,恭恭敬敬作了揖。
  他解释道,“将军,这是我兄弟,因为与我闹了别扭,硬是要闯关入城。您可别信他那些。”
  童姓将军听後,只有困惑的看著这二人,不知道信谁的好。
  秦云见他动摇,忙扑到那人身边。
  “童将军!您要救我,他哪里是我兄长,我是秦云,是朝廷里秦尚书的独生儿子啊,我父亲为大王爷鞠躬敬粹,让人给害死了,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此人姓闻名重是皇帝身边的人!也是杀死我一家十五口人的元凶!”
  一听到此人许是皇帝身边的人,在场众位眼睛都为之一亮!
  只听得童将军高喊,“快给我将他拿下!”
  闻重知道事要不好,这样的时候即便是他不愿意,他也不得不撇下秦云,先行离开。
  他急忙上马,却已是来不及了。
  那姓童的莽夫倒是行动敏捷的很,更是力大无穷,闻重刚要坐上马,偏偏硬是给他拉了下来。
  闻重手无寸铁,不敢恋战,原想卖个破绽就此逃过,却让他抓了机会,在背後狠狠打了一记,顿时血气翻涌,呕出一口血来。
  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再晚怕是真回不去了,见秦云此时尚属安全,当机立断,闻重往後方奔逃而去。
  後面的士兵不断追赶,闻重只有加倍策马狂奔。他必须要快,否则身後的箭支说不定就不仅仅是擦破他的皮肤了。
  敌兵追了一阵,眼看是要到军队营帐了,不敢冒险再赶,悻悻然离开了。
  回到营中,闻重并不是急著见皇帝,而是第一时间上了陆大夫那里。这几个月来闻重受伤生病都是来找的他,这次也不例外。陆大夫是个聪明人,从来不问他那些伤是从哪里来的,他说作大夫,治病才是职责所在。
  “外伤倒是没什麽问题,只是皮肉之伤,我都给你做了处理。你的内伤很重,自己千万要小心啊。”一边提醒著他注意休息,一边在为他开方写药。
  “只是这几日後需还没有到,我这里也缺了几味常用的药材。听说明天药就会先到了,这方子就留在我这里了,明天我给你熬好了送来。”
  “那就有劳陆大夫了。”
  “你可得好好休息啊。”最不放心的就是这点了,这个孩子就是太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从大夫那里一出来,闻重叹了口气,直往皇帝营帐而去。
  从外面看,里面灯还点著,都这时候了,还亮著灯,是因为找不著秦云而在担心吗?
  “主子!”鼓起勇气,闻重喊出了声。
  皇帝难以置信的望著他,“你怎麽回来了?!”还受了伤!
  闻重将如何与秦云相遇、如何将实情告诉的他,秦云又如何前往山城都一一与他主子说了。直气得皇帝上来拳脚相向。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让贺玉郎离开,让秦云离开,朕就会看上你了吗?朕还就非你不可了吗?!”
  闻重跪倒在地,此时的他心里满是震惊。他知道的!他一直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他明明就是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为了什麽还这样对自己?这麽多年都没有换来他的一丝眷恋吗?
  闻重难以相信的望著他,直直地望著,期盼那份痛楚可以减少一些。
  虽然,没有可能的……
  “朕要你好好保护秦云,你没保护好;朕叫你办的事,你又没办好,你还做得了什麽!朕要以国法处置你;要以军法处置你!”
  皇帝对他动私刑,这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可受军法倒是还没有试过,无论是哪一样,对闻重的伤害都没有皇帝的难听话来得伤人。
  闻重只想一动不动,不听、不看……
  昨天晚上早已受尽了他的折磨,此时的闻重,只能让人为所欲为地绑在木凳子上,等待那二十记军棍。
  让伤痛折磨得半醒半昏,闻重突然记起出京之前,皇帝对他说的那番话……
  “你还记得吗?朕曾问过你,如若朕受到危险,你当如何?你是怎麽回答的?”
  “誓死保主子周全!”
  “嗯,记得就好,此次秦云非要跟著一同前往,朕要你如同对朕一样,也要誓死保他周全。办得到吗?”
  “……是!奴才定会保护好秦少爷。”
  ……是啊,自己没能保护好他,受罚也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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