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女儿出世的那一天，赵明希从育婴室外面的玻璃窗上看到她皱巴巴的小脸，心想他的孩子怎么会这么丑，等到孩子的模样逐渐长开，粉俏的小脸上嵌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尤其望着他时会笑眯眯的，他才渐感释怀，并且感到一种为人父的喜悦。
这种心情，该不会真被周鸿说中了吧？
赵明希从护士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怀里的小生命体内流着跟他一样的血液，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李芊芊出院后说想要回娘家调养一段时间，因为娘家那边有她母亲照顾她，要是回家的话，赵明希工作太忙经常晚上才能回来，只有保姆在身边她不大安心。
赵明希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女人刚生完孩子都比较体虚，能有个人细心照顾也好，便把她送到李家去，约定住一个月再来接她。
这样一来，赵明希也就干脆不回家住，暂时搬到公寓住一段时间。
每天晚上他从公司回来，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望向厨房，即使明知那里不会有人出现，可这个习惯却怎么也改不了。
似乎隐隐中有一种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去回想什么。
然而，习惯也只是习惯，赵明希从不深究一些没意义的事情，或许他是个讨厌冷清的人，因此格外怀念有人陪伴的日子。
手头工作告一段落的某个晚上，他打算放松放松身心去喝一杯，便开车到叶子谦的酒吧来。
“稀客啊。”叶子谦在人群里见到他，笑着迎上来。
赵明希对David点了下头，示意他老样子，然后才转过脸来对叶子谦一笑，说：“好丈夫当腻了，出来透透气。”
“听说你老婆回娘家了？”叶子谦陪赵明希一同坐在了吧台前。
“是啊，孩子也跟她一块过去了。”赵明希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所以你要趁机偷食？”叶子谦狭促地看着他。
赵明希似笑非笑地说：“我可是洁身自好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老婆没满足你？”叶子谦点了根烟，才刚抽第一口就被赵明希抢去。
“她担心在怀孕期间做爱会影响孩子。”赵明希半眯着眼，白色烟雾从划出嘲笑弧度的薄唇间吐出。
叶子谦当即很没良心地“扑哧”一声笑出来。
赵明希转眸瞥了叶子谦一眼，冷不防抓住他的手将他扯进怀里，低头封住他笑个不停的可恨嘴巴。
叶子谦相当配合地勾上赵明希的脖子。
吻毕时，赵明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仿佛透过他想起了别人，紧接着又推开他，重新拿起酒杯喝酒。
叶子谦从容自若地坐直身体，笑着用兴味十足的眼神端详赵明希。
“干什么？”赵明希对叶子谦打量的目光表示出不满。
“我只是很奇怪，如果你露出这种寂寞的表情是因为欲求不满，那么你吻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我意想中激烈？”叶子谦直言不讳道。
“或许是你的魅力值下降了，挑不起我的兴趣。”赵明希不客气地反击道。他不喜欢被别人看穿，虽然叶子谦是个例外，但在某些程度上，他还是不喜欢被看得太透彻。
“又或许是在你心中，有个人的魅力值超过了我。”叶子谦意有所指地说。
赵明希冷笑，说：“你在说谁？”
叶子谦不置一答，只是用那种洞悉了然的笑容看着赵明希。
赵明希不看他，对David说：“再来一杯。”原来他手中的酒已经不知不觉喝光了。
“看来我留在这里也是自讨没趣。”叶子谦故意说。
“等等。”赵明希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叶子谦善意地回眸一笑。
赵明希晃着酒杯里的冰块，顿了片刻才问道：“周鸿怎么样？”
他发誓，在来之前，他没有想过要问叶子谦任何关于周鸿的事情，只是刚刚叶子谦抱着他脖子的那一刻令他忽然想起周鸿最喜欢在接吻的时候不停揉乱他的头发。
“我怎么知道？”叶子谦理所当然地反问。
赵明希怔了一下，说：“他也没有跟你联系了吗？”
“他为什么要跟我联系？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叶子谦耸了耸肩。
赵明希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大概有点儿失望，也有点儿高兴吧，周鸿虽然没找他，可也一样没找叶子谦。
“我结婚后只见过他一次。”他掐灭烟蒂，随手抄起酒杯。
“我跟你一样。”叶子谦接口道。
“什么时候？”
“你去度蜜月的时候……”叶子谦停了一下，语气凝重地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周鸿的母亲去世了。”
赵明希的心，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一下。
“这么突然？”他不禁追问道。
“旧病复发。”
“什么病？”
叶子谦皱眉看着他，说：“你难道不知道周鸿当年来我这里打工就是为了赚钱给他母亲治疗吗？当时他母亲患了子宫癌需要一笔钱开刀，他急得差点跑去打劫，要不是刚好我撞见，搞不好他就被送进劳教所了。”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些事？”赵明希挺不是滋味地说。
“我怎么知道周鸿没告诉你？”叶子谦理直气壮地回敬道。
赵明希被堵得无话反驳，只好转开这个让他心里不痛快的话题，低声道：“他母亲什么时候走的？”
“你度蜜月回来不久。”
闻言，赵明希的脑海中瞬间记忆起那个大雨滂沱，周鸿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晚上。他又想起周鸿曾经在他出国蜜月的时候给过他留言，现在想来十之八九也是跟他母亲的病有关，便问叶子谦说：“他找你是为了治疗费的问题吗？”如果是钱的事，即使他不在，叶子谦也能帮得上周鸿的忙。
叶子谦却摇摇头，说：“他这几年工作攒了一笔钱就是放着要给他母亲治病用的，这方面他不需要我帮忙，他来找我……是因为他找不到你。”
“找我？”赵明希第一次有感到茫然的时候。
“我想，他大概是需要一些安慰吧。”叶子谦轻叹。
“安慰？从我这里？”赵明希疑惑。
叶子谦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他不找你还能找谁？除了你，还有哪个该死的人会让他又伤心又难过，可又偏偏离不开、放不下？”
赵明希无言以对。
“对他来说，你一句话能抵别人十句话，在他那么悲痛无依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当然是你，他想听你一句安慰很过分吗？”
面对叶子谦的指责，赵明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David，去把那个拿来。”叶子谦对David打了个眼色。
不久，David取了一个信封回来放到赵明希面前。
“这是什么？”赵明希拿出信封里的东西——一本存折。
“周鸿寄来的，交代我给你，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叶子谦凉凉地说。
五十万，是要一笔勾销的意思吗？
赵明希露出冷笑，不在乎地把存折放回信封里，然后从位子上起身。
“晚上陪我？”他对叶子谦发出邀请。
叶子谦勾唇一笑，无情地拒绝道：“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当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