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等大狐狸再回到洞里的时候，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小狐狸就围着他打转，急的不知所以，但随即就僵住了……毕竟抗他回来的竟然是一个道士。
那道士把狐狸放平，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一言不发径直又出去了。小狐狸都吓傻了，抱着头蜷缩了好一会才听见那大狐狸的声音。
“怕什么，那道士不会杀咱们了，”他脸色苍白，可仍然笑的洋洋自得，说出来的话却有气无力：“那道士傻的，我骗了他一个救了咱们俩，我厉害吧？快夸夸我。”
小狐狸点点头又摇摇头，看他一身青青紫紫的模样也不知该是悲是喜，就凑过来舔了舔他伤口以表安慰，一蜷身子又睡了。
当醒过来一睁眼看见道士竟然还在，身边弄了堆篝火，火光映亮了整个狐狸洞。大狐狸不知是死是活，躺在一边看起来似乎没有了一点声息，小狐狸害怕极了，身子就不由自主往那还没有被火光侵袭到的黑暗的边边角角里缩了缩，用尾巴遮住半个面孔，只露俩眼睛屏住呼吸仔细的看。
道士拿什么在嘴里嚼碎了，吐在手上，掰了狐狸的两条大腿架上自己肩膀仔细涂，大狐狸跟着呻吟一声，身子要扭又扭不过去，只能微微的弓了起来，两只胳膊伸过去捞了他脖子，搂得紧紧的。
一连串细碎的呻吟跟着颤抖泄露了出来，小狐狸闭上眼，听着他像是哭了，哭了很长时间，很伤心很伤心的那种。
第二天道士就没有再来，狐狸躺了一天，擦干眼泪又跑出去继续晃荡，一天到晚不回来，直到有一天他跟自己说要去青华山顶了。
那天晚上大狐狸请小狐狸吃了好多东西，铺了满地的瓜果鸡肉，小狐狸两只爪子摁着一只苹果啃得欢，无意中抬头瞥了一眼大狐狸，忽然看见他正抱着一小坛酒慢慢的品，平时的嬉皮笑脸不见了，火光把他影子拉到一边山壁上显得老长老长。
“要好好活。”
大狐狸没酒量，喝不了多少一点就要醉了，蹲下来看小狐狸吃东西，最后伸手抹去他脸上的食物渣渣，迷蒙着狐狸眼跟他说。
后来他就走了，小狐狸在洞口目送他，天还很黒很暗，风卷着地上的残雪，狐狸就踩着风一步一步走了，而在那一头，模模糊糊还有一个影子，修长挺拔，两条长丝绦从头顶上垂下来飘呀飘的，是道士。
狐狸爹讲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幽幽的，抬眼看见烟斗里的火星已经灭了，他就起身重新点火。
接着听见身后钱小满问后来呢，那狐狸是不是再也没下来。
“下来了，都忘了那是多长时间之后了，小狐狸觉得自己还能再有生之年见得到他已经算是奇迹了，你想一只肯跟着捉妖道士走的妖怪，更何况去的还是那种地方。”狐狸爹缓缓背过手去，盯着炭炉里的火苗跳动。
大狐狸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不过貌似有人在追杀他，回来就拽着小狐狸搬了地方自个儿闭了关，偶尔出来让小狐狸帮他打个水送个饭，再也不肯露面了。不过在小狐狸一次回来之后，却看见大狐狸抓着一颗珠子从左手抛到右手，然后又抛回来，那珠子闪着耀眼的光，一下一下亮的好似天上烟花。大狐狸笑的凄凉，说所有事情快要结束了，而最后剩下的不过就是这么个东西，你说可笑不可笑？
小狐狸看得兴起，跑过去跟他夺那珠子，却被大狐狸两下巴掌拍开，“急什么，你自己也有，”他又珍宝似的握紧那珠子左看右看，估计看的眼疼了，晃晃脑袋叹一声：“狐狸要么就这样一世不要修成人形，一旦等有了知觉，有了感情，兴奋过了之后就才知道错了，但错了，后悔了，再想重来，又一切都迟了。”
而后他掏出来当时从山上顺下来的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一小包袱丹药，分家似的一股脑都给了小狐狸，最后摸摸他的头，眼神一下子变得落寞又哀伤：“若我还能有下一辈子的话，我宁可不要心机，我只要他喜欢我，不要心机，要跟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
看小狐狸似懂非懂的样子，大狐狸就不再说话了，抓过小狐狸衔上山来的野果一口一个吞下去，然后倒头就睡。
外面雪下得好大好大，可天未及明，大狐狸就出去了，他说山下云松林里的梅花开了，开的很漂亮，他要去看个够，而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小狐狸再见他的时候已经快要散没了气息，孤零零的飘散在整片云松林里，小狐狸按照他以前曾吩咐过的，将他零零散散的魂魄用那颗珠子收拢在了一起，又找了一处地方藏好了，直等到再能破壳而出的那一天到来，而往后无论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也好，都要亲手交给那让他牵肠挂肚一辈子的道士手里。”狐狸爹长长输出一口气，最后望向钱小满：“终于我已经不负嘱托，辗转了这么多年，费尽千辛万苦，最终将你，又送还给了他。”
钱小满抬起头来，愣愣不相信的看着狐狸爹，手抓紧了身下铺的整整齐齐的稻草。
“那只狐狸、那只狐狸是……”他说出来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这究竟是梦还是幻听，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潜入到钱清江的梦里面，窥到的那一丝丝白的耀目的雪。
“小满，”狐狸爹搂住他肩膀，“我曾打算一辈子不告诉你来着，这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什么因果循环现世报应那乱七八糟的东西跟咱们没关系，可是，我终究没想到，该来的总是会来，你想躲也躲不掉，想想都已经过了几百年，有时候我都当那是一场梦了，但偏偏又有人闯进来，让人已经忘了的，却非又要记起来，莫非就似那人说的，这本就是一场孽缘债，还不清的。”
“那钱清江……他知道不知道？”钱小满觉得自己大脑塞得满满的，细想过去，又全是一片一片的空白。
狐狸爹摇摇头，“不管怎么样，是他不要你的，这段事情到此为止，等你再恢复一点，我就带你回灵山，你娘跟哥哥姐姐们都在那里，我们……”
钱小满站起来，打断狐狸爹的话扭头就要走，“我要去找他，我要问个清楚。”
狐狸爹一把拽住他：“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他不记得前尘也好，旧梦也罢，”钱小满回头，一字一句，铿锵有声。
“我只要他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