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钱清江果然醒过来了，脸色依然苍白，他睁开眼转转眼珠，看见了钱小满才停下来。
看见钱小满整张小脸皱巴到了一块，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话，但还是没出声，只管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自己看。在钱小满身后站着一个男子，第一眼看上去美的陌生，再看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相当面善。
“这位是……”
说话带动伤口，疼得钻心，钱清江没忍住咬牙吸了一口气。
玉人歌走上前，笑的一如既往温婉：“我名玉人歌……现在这不重要，你刚醒不要费力气说话，我睡在隔壁，若有事叫我。”
钱清江勉强弯了弯嘴角：“有劳玉兄了，这里交给小满就好，玉兄去安歇吧。”
玉人歌欠了欠身，最后又望了一眼他，转身走了。
直到听见不远一声门响，钱小满才舒了一口气，扭头撇着嘴皱着眉看他，小模样可怜巴巴的，跟他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样：“钱清江你吓死我了。”
钱清江笑的无力：“这不又活过来了。”想伸手摸摸他脑袋，却发现两只胳膊疼的根本连动都动不了，恨恨拧起眉头：“……混蛋……那人是谁？”
钱小满趴下去轻轻揉他手指头，“把你救回来的，还帮你疗伤……”忽然抬头：“他还嫌我碍事，干脆一天都没让我进屋，我怎么就碍他事了，他能救你我也能，多了不起似的！”
看他气鼓鼓的模样，钱清江任是再疼再烦躁也撑不住笑了，“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
“我……”钱小满脸涨得通红，他瞪圆了双眼，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你什么？你们狐狸有狐狸的自……”钱清江逗他，顾不上笑起来胸口一抽一抽的疼，可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那狐狸两只手一把掰住了下颚，正诧异，就看见那毛茸茸的脑袋整个凑了上来。
钱清江勉强睁眼看见小狐狸姣好的脸上透着点红晕，却紧闭着双眼，只觉得长睫毛刮得自己眼睑生疼，牙齿都碰上嘴唇了，吻得毫无章法可言，于是他又想笑，可就怕被他咬到舌头，只好忍着。忽然有香甜温热的气流滋生，从那面缓缓渡过来，顺着喉咙直下，灌入胸腔。
钱清江吃了一惊，伸手要推开他，无奈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看他将狐气渡入自己身体里。
不知过了多久，嘴唇上只剩下酸麻一片，那脑袋才倏然一沉歪在自己肩膀上大口大口喘息。
“怎、怎么样……有没有疼的……轻一点？”
还颇得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胸内的郁气一扫而光，似乎被冲散殆尽，舒畅极了。钱清江看他头发黏在脸上，脸色白白的，耳朵尾巴都露出来了，知道他把自己修炼用的狐气过给了自己不少，顿时心里五味杂陈，“你这……傻狐狸。”
钱小满第一次给人这么做，累坏了，还是硬撑起来身体把钱清江身体给整整好盖上被子，“你不要得意……这又不白给……等你好了咱们……在慢慢算账……”
说完就一头栽倒，贴近钱清江的身子，打起畅快的小呼噜。
钱清江拿脸蹭蹭他头顶，自己当初神使鬼差抱来了这只狐狸，不知是福是错，是有人指使还是命中注定，不管怎么样自己竟真的，渐渐有些离不开他了。
叹口气合上眼，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
殊不知窗缝里有道冷冷的目光闪过，风撩起他的头发，晃了几晃，掠过桃花枝。
钱小满一大清早就又被打发了出去，赖上门来的玉人歌笑的和颜悦色，手里拿着一张条子塞给他一遍一遍关照的详详细细。
尽是一些不常见的草药，有几味还在寻常药铺子里买不到，要绕道去前面小香山里现采，小狐狸拿着单子踌躇了半晌，还是不肯相信：“真的是治他的伤的？”
“接骨续脉，恢复元血，”玉人歌抱怀站着，“全是滋补的，你不信，回来我可以喝给你看。”
很明显的是要支开自己，可偏偏小桃花又不在，钱小满咬咬牙，“那你照顾好他，我马上回来。”
玉人歌看出他的敌意，不以为然的笑笑：“我既然能背他回来，就不会再背他出去，我当真是要救他，你放心就好。”
钱小满定了定心，一溜烟跑掉了。玉人歌直到看不见了他的身影，眉毛一挑，轻巧进了屋子。
钱清江喝了他的药还没醒，躺在炕上一副与世无争的恬淡样子，玉人歌倚床坐下，伸出手指头摩挲他眉眼，一点一点轻柔捋顺了，又不自觉笑起来：“你我这一别几百年，你比当年可真是变了不少，我苦苦寻了你这么些年，竟都混淆了自己寻的到底是东西还是人……要不然好容易才抓住这么一个机会，却又犯了慈悲心救你回来，莫非我还当真念着旧时同门之情？”
他又自顾自冷笑一声：“遥想师父当年苦心竭力要让位于你，你却不知好歹跟只下作狐狸纠缠不清，竟还偷瞒着师门送那狐狸上山，妄想过你的神仙日子，你都当这些师父都不知情的？……钱清江啊钱清江，我当你从小精明过人，最终却被人骗到落了这么个下场，说起来还真是可惜啊。昨天没想到你受了如此重的伤，竟还有余力保护自己，今天那碍事的狐狸已经被我打发了出去，那东西我是要定了！”他眼神一变，伸指运力，瞬间玫瑰色光色缭绕，直直摁在了钱清江的眉心。
钱清江眉心一紧，身体绷紧，似乎想是受着很痛苦的煎熬，但仍然没有醒来。
玉人歌手上的光随着指尖一点点的向下移，底下的人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玉人歌丝毫不理会，反而加大了指力，从头顶到脚尖一寸都没有放过，直至光华遍及他全身。
“……怎么……可能？！”
预想的结果没有出现，钱清江脸色惨白，缩成一团早已经昏厥在那里，而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他体内没有丝毫存在的预兆！
“……不可能！”玉人歌不相信，他气急败坏地一掌拍下去，掌风掀动钱清江的身体，将他整个卷到半空，玉人歌立即施法，伸指点住他的后脑，欲重演这酷刑。
钱清江猛地一疼，终于支撑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钱小满恨不得驾了云彩，可是昨天为钱清江灌了不少狐气，现在连走路都有点踉踉跄跄的不稳当，急的他直跺脚。
怎么想都不对劲，心里对那个床上的人担心的要死，而那一个口口声声说能救他的玉人歌，实在是不敢完全相信，甚至不知为什么，一直对他还有那么点……敌意来着。
几乎逛遍了周围镇里的药铺才买齐了药，而剩下的几味药在隔了几百里外的小香山上，按自己现在的速度就算全找到采了回来也就要临近天西了。他看看日头抹抹汗，一咬牙拐了弯，钻进了旁边的老林里。
可是到了家门口，钱小满整个就瘫了下来，一屁股坐进了草丛里。
原本熟悉的山壁和狐狸洞已经不见了，像是被谁轻轻给抹了去，眼前的林子一望到底，葱葱郁郁的填满了整座小山，可就是没有了自己想找的狐狸洞。
“爹……娘……？”钱小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摸摸索索往前走，“……大哥？”
周围除了树还是树，连一丝一毫的狐狸味都没有，整个狐狸家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来一丁点的痕迹。
钱小满不死心，绕着整个林子足足找了三圈，边边角角都找过了，连那投下来的影子都没放过，可依旧一无所获。他终于有点走不动了，力气像是被抽光，双腿一软蹲了下来，望着望也望不到头的树林子，突然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