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新西兰南岛的瓦纳卡湖区的湖畔小镇瓦纳卡买了一栋当地住宅，何靖放下了手上所有的事务，一心一意地和林子寒在瓦纳卡住了下来。
买下的房子位置很好，房屋前后有大片的绿地，而面对则是狭长美丽的瓦纳卡湖和金字塔形的阿斯林灵山，当地的人也很热情，第一天住下的时候，邻居就送来了奇异果、柳橙、樱桃等很多水果做问候礼品。何靖也把带来的不多的中国特产送了一些给他们。
第二天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这边搬进来的是中国人，本着当地人的主人身份，纷纷前来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但都被何靖婉言拒绝了。林子寒这种样子，哪里能去做客，连动一下都成问题。
风景再好，人再热情，如果有人已经对外在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什么温暖也感受不到。
来新西兰的时候把南宫医生也带来了，中间转机然后飞机直达瓦纳卡。刚下了飞机来到已经买下的住宅，林子寒的心脏病就犯了。
因为先前并不知道林子寒心脏的病情，等真的检查了才发现病的有多严重，紧急抢救之后在医院里做了全面的检查。
何靖依然能记得当时听到医生的检查结果跟在听审判结果一样的感觉。
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上天为什么这么折磨他呢？不管是人生的际遇还是身体的状况，上天对他太苛刻太残忍了。
新西兰的气候很好，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
白天的时候在房子前的草地上铺上垫子，和林子寒一起躺在那里晒晒太阳，经常会看到路过的当地人或是前来旅游观光的人们朝他们打招呼。
起初的时候林子寒都只是呆呆的看着湛蓝的天空或者是闭着眼睛，时间久了，偶尔也会看一眼朝他们微笑说着异国语言的行人，只是依旧没说过话也没有一点动作。
并不是错觉，林子寒在来到瓦纳卡之后，精神上好转一些，以前总是呆滞的眼神也渐渐地变的明亮起来，有时候脸上甚至会掠过一丝笑意，只不过在何靖没有看清前就消失不见了。
虽然被何翌禁锢的时候他会自残地伤害自己，但自从何靖把他从何翌身边带走，他便安安静静地再也没什么过激的动作。
不管怎么样，林子寒的精神正在一点点的好转起来，起码让何靖有了动力，更说明了把林子寒从何翌的身边带走是对的。
没了何翌，何靖觉得林子寒好像已经是他的了。
虽然感觉有点卑鄙，但何靖却对这种想法一点悔意都没有。
把他带到自己身边，没有何翌的阴影，虽然林子寒不说话也不看他，但何靖依旧会觉得有点幸福的感觉。
起码现在是他们二个人在一起，虽然这种幸福差不多是偷来的幸福，虽然没有林子寒的回应，但何靖还是觉得很甜蜜。
因为他终于能和林子寒在一起了。
卑鄙也好，无耻也罢，甚至是趁人之危，但何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何翌给不了林子寒幸福就由他来给，虽然对何翌说过林子寒好起来之后会把他还给他，但是现在他已经决定背弃自己的承诺了。
林子寒已经没有办法回到何翌身边了。不管是现在这样的林子寒还是或许好起来之后的林子寒，他都不打算放手，就这样在新西兰陪着他，他可以不要一切，只陪着林子寒一个人。
而何翌，那个他宠爱的弟弟，他也不打算再顾及。
并不是他自私或者是只顾着自己的幸福，而是他能感觉到，被折磨到这种程度的林子寒，已经没了爱何翌的力气，确切的说，他已经没了爱任何人的力气。
不爱也没关系，只有陪在林子寒身边的是他，就足够了，因为，他早就已经觉悟到林子寒永远也不会爱上他的事实。
所以只有林子寒好起来，能够让他陪着他过最简单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那天照样是吃过早饭之后在草地上晒太阳。
何靖坐在林子寒身边，看着前面的瓦纳卡湖，因为是著名的旅游区，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中，这里总是静谧中带着热情。
把林子寒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何靖也不管他是不是闭着眼，自己幻想着蓝天，绿地，林子寒在他怀里，二个人正在一起看着清澈的湖水，无聊中自己给自己寻开心罢了。
就那么坐了很久，估摸着已经在这里二三个小时也该吃饭了，便打算把林子寒抱回家。
正要抱着林子寒站起身，胳膊突然被拽住，刚刚有所动作的身体僵硬了，何靖不敢再动，也有点不敢低头看怀里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骑马小径上传来了骏马的嘶鸣声，只听到林子寒许久未曾发出声音的嗓子嘶哑地说了五个字：“再……坐一会儿……”
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林子寒说话了。
听到那五个字的时候，艰涩难听的声音在何靖耳中却天籁，他有点奇怪自己竟然那么镇定地坐着，什么东西在喉咙里作怪一样痒痒的，他甚至差一点落了眼泪。
放松下僵硬的身体，何靖依旧没有低下头看林子寒，只是紧了紧抱着他的双臂，答了一句：“好。”
二人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看着瓦纳卡湖，只不过何靖的幻想成了事实。
怀里的人呼吸都比原先顺畅了，微风吹过的时候他甚至低声叹息了一声，何靖把旁边的羊毛毯盖在他身上。
不说话，也不需要什么动作，只有林子寒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活生生地躺在自己怀里，能够有活着的灵魂，何靖都觉得足够了。
午餐是在草地上吃的，简单的广东菜，是在附近的中国餐馆叫的外卖，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林子寒却自己动手吃饭，手指颤抖着拿着筷子的时候，何靖没有帮他。
虽然看他抖成那样自己的心也跟着在抖，但是何靖当做没看见一样，只是偶尔把菜夹进林子寒的碗里，却一直斜着眼睛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南宫医生在旁边看他紧张的样子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被瞪了一眼才收敛了，只是肩膀一直抖啊抖的，草草吃过了午饭就走了，留下他们共享二人世界。
“我……没事……”林子寒抬头看了看何靖，脸微微有些发红，看起来也更精神了。
“多吃一点，等有了力气了我们可以去骑马，你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做不了。”绝口不提那些过去的事，何靖觉得，与其去安慰他让想起原来的伤，不如什么也别跟他说，让那些东西慢慢地腐烂掉消失掉，现在只要让他开心地享受眼前就好。
林子寒点了点头，咬着筷子想了一会儿，抬眼看着何靖，突然眼睛里就闪动着盈盈水光：“对……不起……”
何靖放下筷子，捧起林子寒的脸擦去了眼泪，又把手放在他头顶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这样揉着他的头，就像何翌经常做的那样，像以前没有何翌的时候他们二个人一起住在大宅子里那样，而现在何翌不在，他，也能不用看别人眼光地这么做了。
“为什么跟我道歉呢，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何靖微微用力让他扬起头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地，“这阵子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现在你好好的，那我就安心了，我应该感谢你呢，感谢你没有让我的努力白费。”
“何先……”
“叫我靖就好了。”何靖打断了他的话，装作随口这么说道。
“……”
“叫我靖哥吧。”何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家树他们都这么叫我的。”
“靖、靖哥……谢谢……你……”
何靖笑着摇了摇头，把手收回来垂下头夹菜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显得那么落寞，只是林子寒并没有注意到罢了。
新西兰的九月份正值春天，并不是旅游的旺季，而且平日里生活节奏本就很慢，连空气里都透着懒洋洋的感觉。
有骑马的人从不远的小径路过，林子寒看着的时候侧脸上有的羡慕。
已经吃过了午饭，林子寒好像爱上了在这里看风景，这么多天都看不厌，何翌说回家午睡他也摇头，说已经睡了很久了不想闭上眼睛。
“过阵子你好了我们也去骑马。”何靖捏了捏林子寒的鼻子，“你想要什么就说，我又不是做不到，不要总是放在心里羡慕。”刚才就看出来他很想骑马了。
林子寒“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依旧有点害羞地说：“我想……要一架相机……”
“相机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本来就想你身体好了可能会想拍照。”林子寒的兴趣爱好他都知道，来的时候已经买了相机，并不是何翌给他买的那一架，因为不想让他想到何翌，以前的东西全留在了B城。
把相机拿了出来，林子寒就在草地上对着远处取景，好好的吃了一顿午饭似乎也有了力气，主要是他精神好了。
“今天先在这里拍几张，明天开车带你去远点的地方拍照。”这边有山有水有草地有牧场，和中国的城市最不一样的是到处都能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
林子寒回头看他，手里拿着相机的时候人也有点不一样了。并不是说他有了精神，而是神采不一样了。
毕竟曾经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摄影，他的梦想还是做摄影师呢。
“何……靖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你好好的就好了。”
其实他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他想要林子寒的爱。
想要被他爱，想让他忘记何翌，想拥有他抱紧他甚至进入他的身体和他结合。
但那种事，即使何翌对林子寒做过，他也无法想象主角变成自己和林子寒，他不能希翼。
他不敢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旦说出来了，被拒绝了，就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他就没有在林子寒身边照顾他的资格了。
“只有你好好的，不放弃自己，开开心心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感激，因为，我想看着你开心，想看到你的笑容。”
“……”林子寒垂下头，看着手里的相机，几滴眼泪落在了手上，哽咽着点了点头，“我，我知道了……”
何靖把他抱进怀里，他放肆地在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几乎不曾像今天一样痛快地哭过。
虽然这个人并没有接触太多，但他就是觉得，这个怀抱像是专门留给他自己的一样。
并不是自作多情或者是会错意，林子寒再迟钝也不可能感受不到何靖对他的感情，但是他不想让他说出口，他知道，但不想因为他没办法回应他的感情，也没有资格回应他的感情。
对于很多人来说，林子寒是个温柔，懦弱，卑微，木讷的人，但对于何靖，他知道自己心态硬了。
从来没有这么伤害一个人，明明给不了他什么却让他陪着自己痛苦，从来没有这么自私过，想要他的怀抱的温度却什么也回应不了。
何靖是他心里的一个刺，一处痛。
他会为那个他最爱的人痛的想死，现在他也想因对这个人的愧疚好好活着。
就算不能爱他，但只要他还在他身边一天，只要还有一天能感受到他的真心，林子寒就想和他一起生活，待在他的“现在”和“过去”里，即使“未来”没有他也无所谓。
只要能回报他的万分之一，不管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因为到最后他才发现，这个世界上，真正没有伤害过他又这么真心爱着他，甚至愿意隐忍着永远也不告诉他自己的爱意的人，竟然……只有何靖一个人。
有人会对他好，但大多时候都带着谎言和欺骗，有的人愿意待他真诚，但大多时候因为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的一生被爱着的人和不相干的人伤害过无数次，不管是亲生父母、亲戚、“朋友”、同学还是深爱的人……没有一个人不曾伤害他。
而现在，他却觉悟到了，他一直没有发现何靖这个特点的存在。
不是没有发现而是太害怕亏欠谁而当做不知道，但是现在再也不想骗自己。
真的不带任何谎言地爱着他的人，只有何靖了，而他亏欠最多的人，也是何靖。
何靖这样的人，应该配得上最好的人，不管是身份地位也好，还是对“爱情”的理解也好，林子寒觉得最好的人才配得上他。
而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却确实得到了，原来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上天也在怜惜着他。
真不知道何靖的前妻，有多幸福呢……
以前也听说过何靖的前妻，那位女性应该是很幸福的人呢。只是林子寒不知道，那个女人在死的时候，也没得到过何靖的爱，又如何谈得上幸福。
何靖的爱，除了给家人的，全部都给了他。
并不是林子寒这个人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他并不是像他自己想象的不配被爱。
在何靖的怀里把眼泪都哭干了，刚刚让精神从沉沦中抽离的身体哪里吃得消，林子寒趴在何靖身上喘着气，因为哭的时间太长一下一下地打着嗝。
何靖给他擦了脸拍着他的后背，似乎在笑：“心里有没有舒服一点？”
“好，好多了……”
“有时候把事情都憋在心里才会被压得这么难过，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很多了。”
“我、我不是……委屈……”林子寒抓住他的衣袖扬起头，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我是……感动……”
感动你对我的好，感动你……在我最需要救赎的时候，把我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上次是季凡，这一次是何靖。
他在放弃自己的时候还怨天尤人地觉得自己多么悲惨，但现在却觉得，老天爷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而他，也不是完全地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靖哥……”林子寒抱着何靖的腰，这么亲密的姿势在他察觉到之后仍然不想放开，“靖哥，谢……谢谢你……”
何靖抱着他，看着远处未知的地方。
他想要的不是感谢。
但是除了感谢，他又得不到其他。
他其实是很贪心的人，只要想要的东西什么也逃不开，但是……对林子寒，他什么也不想强迫，顺其自然吧，让他没有负担，如果感谢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的话，那么他就接受。
只因为，林子寒可能是他这一辈子里，最爱的人了。
所以，即使得不到他的爱，也无所谓，只要林子寒能够幸福，什么都不重要。
他和何翌不一样，何翌要的是二个人的幸福，而他的爱太卑微，他只有一个人的幸福就好。
只要林子寒能够对他笑，他就很幸福了，别的，奢望也得不到，强迫得到了会让他觉得更难过。
其实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能够像他所期待的一样和林子寒在一起，就算没有爱，他们也能像家人一样。
说出口的爱又怎么样呢？说出口了就真的能让感情更牢固吗？
何翌和林子寒彼此爱着对方，但他们之间却有爱情也无法弥补的沟壑。
而他和林子寒，并不需要爱情就能在一起，其实……就算不满足，也应该学着去满足，毕竟……这是他能得到的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