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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书籍名:《魅不可挡》    作者: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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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遥把报纸扔在桌上,摘掉眼镜,以食指和中指撑住额角。
愈演愈烈。
报纸上占用了半幅版面大肆渲染的那件事,主角有二。其中之一是厉森,父亲为国际娱乐公司总裁,而他本人则身任该公司的总经理。
另外一个是苏瞳,同时也是司遥手中经纪的唯一艺人,出道半年,目前的资历是一则广告和一张唱片。面对镜头时,他的脸上总挂着邻家男孩般的和煦微笑。
司遥一直觉得,在这五光十色的娱乐圈,苏瞳太过纯真,简直像不慎落入泥潭的天使,相较于此,厉森则像是一个魔鬼。
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厉森为人多么恐怖残暴,不管圈内圈外,他都是个名人。这几年里,与他传出绯闻的艺人甚众,那些市井小民心中的偶像,不分男女,无论清纯冷艳叛逆矜持,都像是中了什么咒语似的,毫无例外地拜倒在厉森脚下。而最终的结局,有人以「我们一直只是朋友」将前尘一笑带过,也有人诅咒着厉森的放浪形骸,从此一蹶不振。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厉森是一个魔鬼般的男人。那张英俊的面孔,有着堕天使蛊惑人心的表徵,也像恶魔一样放肆地追逐凡人,却在转头后,就将对方无情抛弃。
但即使是这样的人,也有他的最低原则——绝不对自家旗下的艺人出手。而对于非公司旗下的艺人,他毫不留情。
一个月前,从海边拍完外景回来的苏瞳就告诉司遥,他在拍摄地点偶然遇上了厉森,当时厉森正和几个朋友一起。那是两人首度碰面,但厉森却趁拍摄空档时,找上苏瞳攀谈。因为只是些稀松平常的话题,苏瞳没有在意,也毫无防备,那时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之后自己将迎接的是,厉森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猛烈攻势。
这一个月来,媒体上大幅报导厉森对于苏瞳的种种追逐。一个是花名与恶名并肩的恶魔,一个则是初出茅庐便倍受女性喜爱的小明星,两人之间将擦出怎样的火光,而结局又会是谁拜倒在谁脚下,这是近来最热门的娱乐话题。
昨晚在苏瞳的个人小型歌友会上,有人送来一捧大到离谱的花束,卡片上的落款正是厉森。于是这件事又再度登上娱乐头条。
司遥有点头疼。
如果对象换成其他人,通常只要冷酷地拒绝几次,便会知难而退,但厉森显然不同——他那样的人,一定从不知道退缩与失败是何物。他有能力、有魄力、也有魅力,更有着在圈内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这就难怪迄今为止一次次的追逐游戏,均是以其压倒性的胜利告终。
若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天真又缺少防备的苏瞳,或许会在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前,就被攻陷了吧?
媒体已将两人的绯闻炒得沸沸扬扬,苏瞳却还对司遥说,这些媒体真坏,明明厉森人还不错,却被写成那样。
对苏瞳的个性,司遥心中有数。他知道,在厉森露出真面目将苏瞳扑倒、并连皮带骨吞干净之前,苏瞳一直都会把厉森当作一个好人。
劝说或警告都是没用的,以往那些人,一定也被身边的人这样说过,但最终还是输得一败涂地。他们会失败,是输在别有所图,想藉厉森的权势爬得更高,或想挑战看看,是能否征服这个战无不胜的男人。
苏瞳对厉森没有任何图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输。最惨的可能是,他连自己输了什么、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司遥不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所以忠告过苏瞳,尽量与厉森保持距离。但那个脑袋里少根筋的笨小孩,始终坚信厉森不是坏人,也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坏事。
比起厉森,苏瞳的天真懵懂才是最叫司遥头疼,而愈演愈烈的绯闻,已渐渐将事情推往负面发展。花边新闻虽能相应地提升人气,但这种同志绯闻,传久了也只是有弊无利。
大概只能去找厉森本人谈了,至于要怎么谈,才能让那个男人大发慈悲而收手,他还没有个主意。
桌上的行动电话发出振动,接通后传来熟悉的爽朗声音,提醒司遥今晚的聚会不要迟到。
和其他同业相比,司遥这个经纪人算不上称职,他并没有常常跟在苏瞳身边,但苏瞳本人却觉得这样就好。
换了衣服正要出门时又接到电话,是苏瞳,为了绯闻的事。苏瞳觉得很不好意思,他知道司遥不喜欢绯闻。
艺人只要做艺人该做的事,绯闻什么的只是无聊人士的消遣,非常低级——司遥曾以嘲弄的语气说过这些话。
不过那件绯闻,毕竟不是苏瞳自己去招惹来的,所以就算有错,也只能怪他太相信人性本善。
虽然无奈,但司遥并不讨厌他这一点,也不愿责怪,只要他先安心工作,明天会去探班。
结束通话后,司遥到公寓楼下停车场取了车,便开车前往目的地。
车子最后在一幢傍水而立的别墅前停下,这时路旁早已停满了车。好不容易,司遥找到一个位置停车,然后走进别墅。
夜晚的别墅灯火通明,人影络绎,都是被邀请来参加这场小型聚会的。聚会主办人,也是别墅的主人付选,原本是个小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不过前几天他刚赢得一项国际大奖,所以现在已不能说是小有名气了。
进屋后,司遥没有立即看到付选,四下环顾,人群里有他熟悉的身影,也有陌生人。在那之中,他意外地发现一个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的人。
厉森,他独自一人静静靠在墙边,却让人觉得好像屋内所有焦点都往他身上集中。厉森就是这样引人注目,比起在电视或报纸杂志上看到的,本人要更为高大,也更加俊朗。
这时刚好有人过去搭话,面对接踵而至的问候闲谈,他的剑眉傲慢地挑起,薄唇却现出微妙的笑意,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诮。虽然有些难以亲近,却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很不友好。
这个男人的确拥有被称为魔鬼的本钱。
司遥远远观望,终于,人潮渐渐从厉森身边退去,他抬脚走了过去。
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而靠近,厉森稍稍侧脸,再度挑起的眉梢显得有些不耐。那慵懒的视线却在对上司遥的脸时,很明显地动摇了,线条冷峻的唇边,是比先前更加微妙的笑意。
这一幕,司遥全看在眼里,很快地走到厉森前方,有意给两人间保持一段不远,也不会近得突兀的距离。
「厉先生,晚安。」司遥的开场白并无新意,但客气有礼。
「你好。」厉森轻轻颔首,毫不收敛的眼光将司遥从上到下肆意打量。
这种眼光很容易把一些易冲动的人惹恼,而敏感的人则会被看得羞怯地移开视线。但司遥并不属于这两者之中,他的眼光不避不让,笑容自在不迫。
「你是谁?」厉森这样问,并不掩饰眼中露骨的兴趣。
有了兴趣就直接出手,这是厉森的一贯风格。他的守备范围并不仅局限于娱乐圈内。
面前这个高个子男人,有着瓷器一般光滑细腻的白皮肤;藏在镜片后方,是一双清澄而明亮的修长眼眸;嘴唇偏薄,弧线却分明有致,这种唇线是很性感的,然而,是因为鼻梁太过挺直端正吗?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禁欲气息。
追捕这样的猎物,光想像就让人兴奋不已。
「我是苏瞳的经纪人。」司遥答道。他不是没注意到厉森赤裸裸的目光,只是有意忽视罢了。
「经纪人?」厉森显得有些意外,「你只是经纪人?」
他竟完全没有注意到司遥话里的那个名字。
司遥终于了解他在那些追逐游戏中是多么置身事外。想玩的时候就玩玩,不玩的时候则丝毫不会为之动容。
不过,他这一分钟不玩,不代表他下一分钟不会又突然临时起意。
司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的表情似乎在说,我没有站在幕前真是可惜。」
厉森微微一愕,旋即挑眉:「的确有点可惜。但你又怎么知道我所想的不是喜剧萤幕?」
「至少我知道自己比比卓别林还是要好看太多。」
因为司遥那认真的语气,厉森再次一愕。他沉默片刻,在缓缓扬起嘴角的同时问道:「你的名字?」
「司遥。」
「司遥。不错的名字。」
「我也这样认为。」
「哼,你倒是不谦虚。」
「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
「你已经十分骄傲。」厉森嘲弄地说。
「但是在你那十二分的骄傲面前,我这十分的骄傲也只能自叹不如。」司遥凛然地望着厉森。
一瞬间,厉森几乎以为司遥脸上掠过了一抹冷笑,可再仔细一看,却已找不到冷笑过的痕迹。
只是错觉吗?
当他这样思忖时,有一个人走到他们身边,一手揽住司遥的肩膀,说:「哟!好久不见。我刚才在想你怎么还没来呢,原来是在这。」
司遥转头,看见的是付选那亲切笑着的脸,他也笑了笑:「好久不见。」
付选咧咧嘴,转向厉森:「你怎么也一直站在这?不喜欢里面人多?不对呀,你应该早习惯了吧?」
「没什么。」厉森淡淡地说,这时候的表情,不同于之前对那几个搭话者的不耐,和对司遥也不同,很平常,却反而有点不像是他会有的表情。
一直以来,每个人都太习惯他的傲慢张狂,忘记了他也不过是个芸芸众生中的凡人。
「如果你觉得很闷,可以离开没关系。」
付选真诚地说,「你肯赏脸来这一趟,我就很高兴了。」
「没什么。」的确,厉森是觉得有点无聊,不过这种感觉已经随着司遥的出现而消失。况且他既然来了,至少也要敬付选一杯,说声恭喜。
对于真正欣赏的人,厉森其实从不吝啬于表示。
之前厉森在海边买下的别墅,就是由付选担任室内设计。厉森很满意他的成果,彼此也就这样结下不深不浅的交情。
「恭喜你。」
司遥不着痕迹地拨开那只揽在肩膀上的手,对付选说,「这个奖你实至名归,我也为你高兴。」
「谢啦!好学弟。」
付选低笑几声,拍拍司遥的胳膊,「其实论才华,我不如你,那时老师也说你是他的学生里最有潜力的一个。只是你的设计里,总是少了点什么……」
「哦?」司遥不以为意地听着,没有忽略厉森那感兴趣的眼神。
「该怎么说呢?」
付选摸着下巴,「你的设计有创意,有概念,可以说不缺任何成功条件,却不适合居住。这不是因为你的设计有哪不合理,而是在于『心』。你设计的房间,无论用什么颜色,始终给不了人『这是家』的感觉,或者说,反而给人一种『这不是家』的感觉。」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司遥无奈地苦笑。
「有!当然有!你自己仔细辨别,总之看着你设计的房子,就不免让人觉得,住在这里面好像会很寂寞孤单。」
「是吗?」司遥笑笑,「这倒是个大问题。」
「唉,别灰心。」
付选鼓励道,「我都说了你有无限潜力,要成功绝不是难事。你现在只是缺少一种感觉,这感觉总有一天会出现,也许很突然,也许是一点一点累积,在你不经意回头时,才会发觉原来它早已出现。总之,学长相信你,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和老师失望!」
「谢谢。」司遥说。
对于付选的鼓励,司遥非常感谢,然而对于他所说的「感觉」,司遥却只觉得茫然。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他所欠缺的、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入设计的……
「不是家」的感觉?那到底,什么又才是家的感觉呢?
虽然是公众人物,厉森却意外地很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喝过酒,也说过恭喜后,他便告辞离开。紧随其后,司遥也找了个理由向付选告别。
在别墅外的一排轿车当中,司遥找到刚坐进车里的厉森。他轻敲车窗的时候,厉森正准备发动引擎。
看见窗外出现的那张脸,厉森不免意外,摇下车窗挑眉说:「怎么了?」
「你是回市区?」
「不错。」
「那正好,介意顺道载我一程吗?」
「载你?」厉森的眉梢挑得更高,似笑非笑地,「你没有开车过来?」
司遥的确一看就与他这样的富家子弟不同,但就其衣着以及谈吐,要说他穷到没钱买车,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而司遥从厉森这一问中,察觉出他对人很有戒心,即便对方是他有兴趣的人。
「我有。」司遥将一只手搭在车顶,「不过我想和你多聊聊。」
「聊聊?」厉森瞇起眼睛,「我的时间没有多到能和人彻夜闲聊。」
「我也没有。」
司遥同样瞇起眼,淡淡一笑,「不过如果是和你,我不介意。我有些事要跟你谈。」
厉森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开门:「上来吧。」
司遥上车后,厉森立即将车发动,向市区驶去。
「你想说的是什么?」厉森原本想等司遥主动开口,然而司遥上车后却一直保持安静,怀疑他该不会是忘记了,厉森干脆单刀直入。
「嗯,是有事。」司遥漫不经心地应着,忽然说,「可以放点音乐来听吗?」
厉森斜瞥他一眼,无言地打开音响,随后流泻而出的是,一段清脆悠扬的笛声。这是让人想不到会在厉森车上听见的音乐。
「猜错了……我以为会是摇滚。」司遥坦言说。
「那种吵闹的声响我没兴趣。」甚至不将之称为「音乐」,可见厉森真的相当厌恶吵闹。
「这么说,你车上没有摇滚音乐的CD?」
「没有。」
「哦。」
「你想听?」
「不,我很庆幸车上没有让我想跳车的东西。」
「……」
厉森莫名其妙地向司遥瞪去,却看到司遥闭上眼睛双手抱怀,窝进柔软舒适的车座,说:「音乐很催眠,请原谅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了。」
厉森彻底无言。有那么一刻,厉森很想给对方一点教训,警告他不要随便在别人车上睡觉,但看他那么舒适享受的表情,却不禁让人觉得自己的念头很残忍。
结果厉森还是没能狠下心来,虽然有些懊恼,不过,偶尔斜眼瞟瞟那个男人毫无防备的睡相,心中却又奇异地产生一种像是赚到了的感觉。
这个浑身散发着薄冰般禁欲气息的男人,应该很少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姿态吧?也因为如此,让人更加忍不住地浮现,若就此将他压倒,又会呈现出怎样一种姿态的遐想。
厉森无声地牵起嘴角,车窗上倒影出一张笑得俊邪的侧脸。
车子驶入市区不久后,司遥终于睁开眼睛,轻叹一声。厉森用余光一瞥,看到的依然是初见时那样清醒明亮的眼神。
让人不禁怀疑他刚才真的睡着了?
其实不用怀疑,方才司遥的确不曾睡着过。他不是苏瞳那个笨小孩,笨到能在这个恶名与花名昭彰的男人身边安睡,他只是闭眼思考。
想的自然是关于苏瞳的事。要说服厉森终止对于苏瞳的追逐游戏,绝不可能单凭三言两语……不!或许用千言万语也不够。
厉森这样傲慢的人,一定最讨厌别人对他的行为加以指摘,若是言语稍有不慎,就这样被他丢出车外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司遥并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容易被人丢下车,不过不必要的冲突还是能免则免。
这时前方不远处恰好出现一座红绿灯,就快要转成红灯了,于是司遥打算等到红灯时再对厉森开口。
很快地车子慢慢减速停下,司遥做好准备看向厉森,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怪异,眼睛直直瞪着前方,薄唇抿成一条线,说不出是隐忍还是愠怒的表情。
司遥将视线转回,看见前方停着一辆黑色敞篷跑车,驾驶座旁的女人正凑得很近地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话,两人开怀大笑。男人摸摸女人的脸颊,蓦地凑过去亲了一口。
就在这一瞬间,司遥明显感觉到车里的气氛变了,如同乌云盖顶般极度压抑。
他狐疑地再次看向厉森,厉森并没有回视他的目光,或者说,厉森像是已经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人在,忽然就这样打开车门下车。
司遥坐在车里,看见厉森走到那辆跑车旁,抬起手,做了一个打招呼的手势,同时,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很开怀很灿烂似的笑,是他从不曾在人前露出过的笑法。
司遥在众多车辆的灯光映照下,看见厉森那样笑,蓦然间胸口泛出一阵钝疼的堵塞感,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屏息看着厉森一直保持笑容对车上的人说话,然而那两个人却呆呆地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回应,这情形显然不对劲。
那两个人是……
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将司遥的思绪拉回。绿灯亮起,后面的车焦急地想通过,却被前面两辆车堵住。
司遥推门下车走到厉森那边,抓住他的胳膊:「回车上吧。」
厉森喉咙里挤出一声古怪的笑,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祝你们玩得愉快。」转身,不看司遥一眼,阔步回到车内。
为防他一上车就驱车飞驰,司遥赶紧回到车上,不过在转身之际,他特意看了那个女人的正面。
那张表情呈现僵硬状态的脸有点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上车后,就如司遥所料,厉森一路开车狂奔,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
司遥叹一口气说:「要不要去喝一杯?」
厉森没作声,双手捏紧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仿佛路面上铺满的都是他前世的杀父仇人。
「我知道有一家饭店顶楼的酒吧很不错。」
司遥漫不在意地接着说,「只要你想得到的酒,在那里都可以喝到。」
厉森还是没反应,不过当司遥指引路线的时候,厉森却按照了他的指引,将车驶向饭店的方向。
他想喝酒,想喝很多很多,司遥知道自己没有料错。
到达饭店,厉森将车交给泊车小弟后,两人一起进了店门,搭电梯直达顶层。
就如司遥所说,这里的酒吧非常不错,不但酒类齐全,特别在环境和气氛的舒适度上,没有龙蛇混杂的吵杂感,空间内流淌着适当音量的乐声。
坐在包厢里,司遥静静看着厉森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毫无节制,什么酒都喝。这种毫无章法的喝酒方式,哪怕是千杯不醉也撑不住。
最后,司遥只好在饭店里开一间房,把已经彻底醉倒的厉森背进去,扔在床上。
「呼,你还真是重。」司遥坐进沙发里,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喘口气。
厉森的体型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壮,竟然这么有分量,平时大概有去健身房吧。
司遥托着腮,把躺在那里的厉森从头到脚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有问过他要不要喝水,得到的回应都是些听不清楚的咕哝。
他是真的醉了。也对,喝那么多不醉的只怕不是人。
司遥放下水杯,站起来走到床边:「你很热吧?我帮你把衣服脱了,介意吗?」
其实知道厉森不可能答话,所以司遥也只是问问,随即开始动手。
皮鞋、袜子、外套、领带、衬衫、长裤和内裤,一件不留,厉森被剥得像个刚出世的小婴儿,人事不知地酣睡在床。
司遥瞇起眼,再次打量这个人。他没有想错,在衣物的包裹下,是一具并不粗壮但是相当精悍的躯体。
即使是这样放松地睡着,仍能看见微微隆起的胸腹肌肉,修长结实的双腿曲线,几乎令人为之屏息。
「你不站在幕前同样可惜……虽然这么说,不过你的曝光率也已经够高了。」司遥嘲弄地说。他拿掉眼镜放在床头柜上,脱掉鞋子侧躺在厉森身旁,单手撑着头,从另一个角度端详着眼前这个人。
「你真的有成为魔鬼的本钱。」司遥含笑自言自语,说完,侧过脸在厉森额头轻轻一吻。那里正因酒力影响而发红高热,恐怕现在他全身都是如此吧。
像是为了确认这个事实似的,司遥把手覆上厉森的脸颊向下滑行而去,落入颈间,擦过胸膛,一直来到小腹。
手心所到之处都是令人赞叹的光滑细致,连司遥也不禁感到爱不释手,兴致一转,他握住那个和拥有者一样还在沉睡着的部位,包容般地将之收进掌中。
也许是被弄得有点疼,厉森发出几声含糊的咕哝。
「想抗议吗?」
司遥用另一只手反复捋着他额前的碎发,「来不及了,从你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你的一切抗议都已无效。」
「哼……」厉森如此回应。
司遥知道这是他无意识的回应,不需在意,不过连醉了都还这么高傲,反而让人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
其实每个人都有好几种不同的面貌来应付生活,就算厉森在人前如何傲慢狂妄,人后,他也有不为人知的层面,就比如之前司遥看见的,他的笑容。
「为什么要那样笑?」司遥呢喃着,注视着对方的眼眸中隐约折射出怜惜般的温柔光线。
「为什么连你也会……说不定,你也是个傻瓜。」
如同梦呓似的耳语,厉森一定没能听进去,可是一直在脸上徘徊的手掌,他感觉到了。他觉得很痒想要避开,却突然被扣住面颊,一个温润的物体堵住了他想要吐出低咒的双唇。
他嘴里的温度也和体表一样居高不下,还残留着浓重的酒气。司遥不喜欢酒气,但厉森柔软的双唇,以及口腔内湿热舒服的触感,足以弥补这一个缺憾。
他的舌头在厉森口中肆意翻搅,简直像在玩弄。这样粗暴的接吻方式,也许有人很喜欢,但厉森不是这种人,他不喜欢。
司遥感受到他的抗拒,于是捕捉住厉森要逃走的舌带进自己口中,贪婪地狠狠吮吸,把他的喘息、他的反对一并吞食。
已经醉到无力的厉森承受不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接吻方式,他本能地抬起手,想推开那个压在身上的物体,不过毫无成效。
司遥牢牢压住他,就像压着一只超大型的绒毛玩具,一手揉搓着他的头发,另一手抚弄着他的身体。
当司遥终于结束这记热吻,厉森口中立即溢出紊乱的喘息。虽说一般喝醉酒的人不应该太过兴奋,可是他实在无法背叛自己雄性的本能与弱点,接吻之前还靡软的阴茎,此刻正在司遥手中渐渐苏醒。
即便是那样激情地与厉森接吻的同时,司遥也没有忘记要照顾手里的东西,一刻不停地揉捏抚弄,令之茁然壮大。
司遥看着这样的反应,轻轻啧嘴:「这也是你身为魔鬼的本钱之一吗?我想一定有不少人为它疯狂吧!」
厉森当然不可能答话,无能为力地任由身体在对方手下聚集快感,此时他的分身已经涨大变了颜色,淫靡的水光在顶端的凹穴处若隐若现。
「你的身体竟然这么敏感,真不像是一个恶名昭彰的情场杀手。」司遥戏谑着,用指尖蘸起从铃口渗出的液体,抹在他起伏不稳的胸膛上。
「你的魔鬼本色呢?」
司遥看着安分地任由他做出这一切的厉森,深邃地瞇起眼睛,「后来的失控,是因为遇见那个女人吧?」
突然间厉森的眉头动了一下,但是什么话也没说,无法确定他是否听见了司遥的话语。
「你很在意她?」司遥无所谓地继续说着,「你喜欢她?你喜欢她吗?」
「闭……嘴……」厉森紧皱起眉,吃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也许此刻他仍然不清楚眼下的情形,甚至不知道躺在身边的人是谁,但是他对那个女人的在意程度,却本能地刺激他的大脑对司遥的话做出了回应。
「原来如此。」司遥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在厉森拼命灌酒的时候,他早已想起车上的那个女人是谁。
李绵羽,厉朝的妻子,也是厉森的继母。厉朝的原配在十几年前因病去世,妻子过世的第二年他就将李绵羽娶回厉家。她从前曾是厉家公司的员工,只是个平凡女子,自从麻雀变凤凰后也一直很低调,极少出现在公众眼前,偶尔会与厉朝以恩爱夫妻的姿态共同出现。
李绵羽嫁入厉家时厉森大约十岁,这个年纪的小孩,对母亲的概念已经很深刻,不可能轻易接受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作为母亲。传闻中厉森与继母的关系一直很僵,有时李绵羽去公司,碰上厉森,他却完全不理不睬的。据说甚至有一次,厉森当着底下众多员工的面,将李绵羽送的节日礼物甩到地上叫她滚。
虽说这都是些街头坊间的风言风语,但也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而且厉森今天对李绵羽的态度,也着实值得推敲。撞见继母与别的男人偷情,他却笑着上去打招呼。
当时厉森心里在想什么,司遥目前还参不透,总觉得非常在意,虽然这与自己毫不相干,可他就是不能释怀。
他想知道,在厉森那时的笑容背后,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心情?为什么一个人人口中邪恶无情的男人,却露出那样令人心疼的笑?
「如果能把你的心像你的身体一样,在我面前摊开多好。」司遥自嘲地说。其实自己对厉森心情的过分在意,让他自己也有些烦躁。
无论如何,这会儿厉森是无法回答司遥的问题了,而若在他清醒时询问,他则极有可能勃然大怒,所以司遥选择暂时将疑问与感情都先埋到心底深处。
轻吸一口气,他傲然地牵起唇角:「你说我骄傲,或许没有说错。我有把握,你终将在我面前无所保留,也无可保留。」
也许是不满他狂妄的态度,意识模糊的厉森突然挥了一下拳头,但这一拳有气无力的,恐怕连苍蝇都打不死。
司遥笑着躲开这一拳,像是说着「真拿你没办法」似的摇摇头,然后下床走进浴室。这个饭店的配备很齐全,浴室里不单有常备的洗浴用品,还有保险套,甚至润滑液。
司遥取了后两者回到床上,将厉森的双脚分开,把抹了润滑液的手指探进他的后庭。
刚进去,厉森就眉头一跳,声音古怪地哼了哼,不是舒服也不是难受,酒醉的面容上一脸别扭。
「我知道了。」司遥颇为愉快地瞇起双眼,「你是后庭处子。」虽然他早觉得就应该是这样,不过亲手验证出这一点,感觉毕竟不同。
其实大部分男人到死也保留着后面的第一次,然而,这个男人是厉森,单单厉森这个名字,就仿佛有无上的魅力。
「原来我也是个会臣服于魅力之下的人。」司遥似真非真地轻声说了一句,低下头,将厉森耸立着的昂扬含入口中。
「啊……」厉森发出的喘息,这一次终于清晰无疑,同时他的身体受到刺激本能地向上挺。
坚硬的热块像是一块烙烧的铁,司遥毫不吝啬地贡献自己的口腔,作为其容身之所。当它迫不及待地挤进来的那一剎,似乎又涨大了一圈。
司遥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它的亢奋,柔软的舌头从根部摩擦着,缓缓舔舐到顶端,然后挑逗似的吮吸着顶端。
假如厉森清醒过来看见眼前的一幕,一定会惊讶不已。即便做着此种行为,这个男人身上却依然笼罩着禁欲般的清洁气息,脸上的冷静也丝毫没有被欲望所蒙蔽,让人禁不住怀疑他可能是被什么特殊机构培养出的无机生物也说不定。
「嗯……」厉森口中溢出苦闷的呻吟。
明明聚集的快感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的临界值,几乎要把身体撑开,然而此时酒精的作用却让人无法轻易释放。感受着司遥不断为他累积的快感,这不禁令厉森心中满溢着一股抒发不出的烦闷感。
除此之外,司遥的手指也一直不停地在他狭窄炙热的甬道里反复进出,已经摩擦得几乎要超出人体正常的温度了。有时那修长的指节还会稍稍翘起,故意用指甲轻拂过内壁,但不至于会将他弄伤。
虽说不会受伤,身体里有东西在乱动的感觉毕竟陌生别扭,厉森没有力气逃开,只有苦闷地蹙着眉,一边烦恼着该如何才能将满载的快感宣泄而出,一边却又害怕宣泄后,剩下的将会是无边无尽的空虚。
耐心等待厉森身体渐渐适应后,司遥的手指稍一用力,压在厉森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瞬间,不可思议的刺激如电流一般,自脊椎底部飞速蔓延到大脑,他睁开眼睛,张了张嘴,却由于过度的刺激而没能发出声音。
但是司遥捕捉到了他的表情,恶作剧似的一笑,故意将手指从那个位置拿开。当厉森不知是失落还是放松地叹出一口气时,又再次压了过去。
「啊!」这一声,与其说是舒服的呻吟,不如说是不知所措的低声尖叫。
厉森的眼睛无力地再次阖上,身体却下意识地试图逃开,但怎么也逃不开。
随着司遥一次次集中攻势,厉森喉咙里不断溢出越发嘶哑而苦闷的声音。他一脸困扰地皱着眉头,体内那无法言喻的感觉,似快感,却带来一阵阵微弱的疼痛;似难受,却又不断使他的身体酥软着,让他既愉悦又慌乱。
或许他曾经将这种感觉施加在很多人身上,然而他自己却是头一次感受到,所以完全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才好。
房里的冷气很足,却仍有细密的汗水从他额上脸上渗出,因汇聚而凝结变大,化作水珠,滚入发丝。
好不容易司遥终于松口放出嘴里的东西,探身上前用手为他拭去汗液,并缓缓地从他体内抽出手指。厉森的身体蜷了蜷,一下子瘫软地放松了力量,但流露出的是比之前更甚紧绷苦闷的神色。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似乎已经做好准备了呢。」司遥开始脱下自己的衣物。
脸上带着与此刻欲望完全不符的高洁,司遥微笑着,将自己早已怒张的雄性象徵抵在对方的后穴入口。
不知是感觉到下身那异常的热度与硬度,还是此时紧张的气氛,厉森的眼帘颤了几下,本能地缩紧了后庭。
「你久等了。」把这情形完全看进眼底的司遥如此戏谑,猛地一挺身,撬开那毫无防备的小门。
「呃……」厉森发出很惨的低鸣,身体一下子弓了起来,惊惧地将腰往后缩。
「不要逃。」司遥掐住他的腰肢,将他拉回来,同时更加蛮横地将自己送进他的深处,一直到全根没入。
与平时傲慢张狂的模样截然不同,这个男人的内壁紧窒而羞涩,已充分滋润过的甬道怯怯地收缩着,像是不知道该拿这个无礼入侵自己的家伙如何是好。
原本从不接受外物的地方被强行侵入,此时厉森脑内感觉到最明确最清晰的,是那脆弱部位难以承载的巨大痛楚。
「不!不……」他无意识地摇着头,身体不断往后缩。他也的确成功了,一些些。
只是司遥会立即又追上去,将他费力退出的距离重新拉回。
「我不会让你逃的。」司遥拿起刚才有意留在床上的领带,把厉森的双手绑起来,然后将他的双手压在床头。
这样的屈辱,即便是醉到几近麻痹的意识也能感觉到。厉森顿时咬起牙,英挺的眉头拧得老高,齿缝间连连挤出含糊的低咒。
司遥无奈地笑了声:「就算你一直往上,骂到我的十九代祖宗,我也不会放手的。」
温柔地抚摸着厉森的脸颊,越是高傲的人,露出的脆弱表情就越是让人怜爱……是这样吗?
他将手指转向厉森的眉心轻揉,想要将他眉间的锁解开,却很快意识到这只是白费功夫。他放弃地收回手,转而握住随着侵入痛楚而失去了些许生气的分身。
早已堆积了太多快感的身体,因为司遥小小的触碰,当即敏感至极地给了反应。司遥看到他的眉头一点一点的松开,脸上的愤怒朦朦胧胧地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焦切的渴望。渴望释放,他已渴望得快要发疯!
司遥手中的热度开始膨胀,就像是是从他手里吸收到生气一般恢复活力,铃口开始源源不绝地渗出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神秘的暧昧光泽。
「看样子我们是不能一起了。」司遥喃喃地说,声音有些遗憾,却还是将快感施予了厉森,同时循着先前找到的点,开始冲刺。
「唔……啊……」在他的冲击下,不断发出悲鸣的厉森,没有再出现退却,相反地,他的分身越来越烫而且微微颤动,终于在不久后得到释放。
白色的液体大部分洒在他自己的胸膛和腹部,也有些溅落在司遥的手上。
司遥将手指上的精液全部抹在厉森腹部,欣赏般地看着:「真正的魔鬼就是应该带着一点污秽,你认为呢?」并不期待回答,他轻笑一声,环住厉森的腰将人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感觉到体位变化所带来的刺激,厉森倒吸一口气,抗拒地想要将身前的人推开,但被绑住的双手什么也做不到。
「我不喜欢被人抱着,但是你的话我可以破例。」这样说着,司遥让厉森的手环过自己脖子。
厉森束手无策,瘫软的身体像要倒下,于是下意识地环紧了此时唯一的依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怎么突然间这么样的热情。
司遥当然不至于这么糊涂,不过还是觉得有点高兴。他在厉森汗湿的面颊上亲了几下,蓦地叹口气:「如果你对其他人这样做,我好像会很不开心。可是,你是个刺猬,我也没有自虐倾向……」
话虽说得无可奈何,行为却不带丝毫犹豫。司遥不遗余力地冲刺,每次都像是要把这具无力的身体彻底冲垮。
本人还没有自觉,他的内部已然火热并不舍地咬紧着对方,每当司遥稍一抽出,已不再羞怯的甬道便会急剧地收缩要将之吞回,衔接在一起的部分,在这段时间里不曾有过分离。
厉森的身体跟着性交的律动而摇晃,看上去简直像是坐在别人身上起舞,呈现出妖艳奔放的欲望之姿。
即使司遥不再爱抚,他的分身也再次贲张,如同聚集了全身的血液般地胀大,红到发紫。如果厉森在此时睁开眼睛,一定露出一双被欲望完全蒙蔽的茫乱眼眸,虽然司遥很想看一看,然而今天是注定没有机会了,真可惜。
为了弥补这一遗憾似的,司遥毫不留情地用力抽插。承受着凶猛攻势的后庭附近已经红肿,并随着男人的侵犯,一次次带出比先前更加刺目的液体光泽。
尽情感受着湿热柔软的极致,司遥忽然笑了,将额头抵上他的肩:「你一定是世上最美味的刺猬。」直到此时,自始冷静从容的声音,终能够听出一层模糊的沙哑。
「呼……」厉森因为短暂停止的欲望之舞而茫然地呼出一口气,旋即,又再度被拉进更加迷乱的漩涡。
身体里另一个男人的灼热、坚硬与勃动,全都在消蚀着他残存的理性。伴着激情刺入,骤然喷进体内的热流像是一枚火种,豁地烧起来,波及到他的神经末梢。
「啊!哈啊……」已彻底丧失的理智再也不能管住声音,他几乎是尖叫般地高喊起来。
还不够,还不够,他还要更多更多……
「小声点。」司遥说,然而厉森只是恍惚忘情地在他身上扭动,他只得苦笑,连连轻啄厉森那发出离谱声音的嘴唇。
「你再这样叫下去,别人听见了会以为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谋杀呢。」
其实就算警察来了,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性行为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两个都是成年人了,不过当下的情形,显然司遥有迷奸的嫌疑。
他可没有!是厉森擅自要喝醉的。
「结果,我倒像是捡到一只烂醉的小猫。」司遥嘀咕着,看了一眼仍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的厉森,不禁露出无奈的眼神,当中也夹杂了几分看着小宠物般的溺爱。
「放心!我会努力直到你满意为止。」司遥说完,将怀中的厉森放倒,然后让他以趴卧的姿势伏在床上,从背后覆上他。厉森的身体,接触到司遥全面包围上来的体温,再次轻颤了起来。
说实话,其实司遥也没想到,厉森好歹是身经百战的情场杀手,然而欲望爆发起来,却也像个小男生一样这么不知节制。
追根究柢,都是酒精惹的祸。
「所以你明早觉得浑身酸痛,不要认为错全在我。」司遥在厉森颊边耳语,也是他这夜最后有印象的一句话。
之后,当然也有片断的话语,只是他已没有闲暇再去记忆。
这一夜过去,将有很多事发生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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