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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书籍名:《心字香烧》    作者:清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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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毁了他。
  床上那人深深凹下去的脸颊,灰败的肤色,空洞无神的眼睛,皲裂的嘴唇,麻木的面无表情,骨瘦如柴的瘦小身体,都狠狠地冲击着我的神经,无声的斥责着,一遍遍告诉我,是我毁了他。
  仿佛那记忆中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干净笑脸,那小鹿斑比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咬咬唇,慢慢的走进他,在床边坐下来,拉着他的手,骨头咯的手疼,心里一紧,轻轻握着他冰冷的手,柔声道:“小叶子?”
  他那深凹下去的眼睛仍旧空洞的目无焦距,似是听不到我叫他。宁则荇在一旁淡淡的道:“这三年他怕是在牢里吃了许多苦,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现在已经认不得人了。”
  我垂下眼,半晌不语,只是握着小叶子的手,一点一点的暖热了。他当年被关进去也不过十二岁,在那地牢里不见天日,又是因为背叛,在那牢里定是会被那些个狱卒欺负的吧。抚了抚他额前的碎发,心下难过,有些茫然,看他如今这般模样,或许当年宁出尘一刀杀了他,他便不用受那些个苦楚,莫不是我自以为是的害了他?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心下思忖着,不知那权清流可愿让我带着小叶子跟他一起走,不管怎样,定要将小叶子的以后安排好的。
  “主公他们已经服了解药,为何还未醒来?”一旁听风皱着眉,缓缓的道。我闻言亦有些不安,只是想来权清流也没有必要欺骗於我,思来想去还是找他问清楚的好,正想着突然脑中猛地一惊,那权清流只说在宫中的青云殿等我,我却如何避过那宫中森严的戒备去青云殿寻他?
  想着不由得皱紧了眉,昨夜他给我吃的那药丸不知有没有时限。若是我子时没有到那青云殿,不知又要出甚么事端。不由得有些后悔,昨夜只想着快些拿了药就宁出尘他们,却没注意到这些个事情,如今亦不能问听风他们,可如何是好?
  正左右为难,却听门外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宁则荇应了一声,一个侍卫打扮的高大男子进来,恭敬地道:“丞相,宫里方才来了人,皇上宣三公子进宫呢。”
  我心下一惊,小皇帝此时要见我,却不知是不是那权清流的意思。将小叶子的手放到被子里,掖了掖被角,起身道:“那我先进宫见皇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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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那宫里来的小太监一路到了宫中,却并不在书房,竟将我带到了皇帝的寝宫。我心下奇怪,只得立在 那门外侯着。
  天已经大亮,一夜暴雨后天空被洗的分外的清澈,湛蓝湛蓝的,有些辽远。微凉的风中带着些泥土的腥气,有远方的气息。
  正发怔着,却听的里面有人沉声道:“进来吧。”
  推了门进去,却见那大殿中一人长身而立,背对着我,长发散在背上,却只穿着里衣。见我进来,便慢慢的转身,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良久才嘴角轻挑,满是讽刺,笑道:“好久不见。”
  我垂下眼帘,躬身行礼,“宁罂参见皇上。”眼前却满是三年前他拿刀子划破我脸颊时候那绝望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看他这一身邪魅气质,大约便是那时的另一个皇上罢。
  他却并不让我起身,却走上前来围着我一圈一圈缓缓的踱着碎步,眼神上上下下的扫过我全身。我让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却又不能动,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你父亲可好些了?”他忽的开口,一只手却轻佻的挑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来,对上他的目光,泛着冷意,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憎恨。
  我心里轻叹,低声道:“还未醒。”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指尖划过我的脸,丝丝的疼痛,轻声道:“莫不是清流的药出了问题?要不,用你的命来换你爹爹的,如何?”
  他的手突地握住我的脖颈,慢慢用力,我闭了眼,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头嗡嗡的想着,意识渐渐远离的感觉让人有些茫然,却听得一旁有人轻声喝道:“放手!”
  下一刻便被一人拥到怀里,突如其来的空气呛得我剧烈的咳了起来,那人轻拍着我的背,动作煞是温柔,声音却低沉冰冷,“你在做什么?!”
  我缓了过来,抬头看那人,却是愣住了。
  却见那人肤如凝脂,面若冠玉。云鬓轻笼蝉翼,蛾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碎玉。眉目精致,更胜女子。凤目狭长,似是飞檐。妖娆之极,妩媚无双,端的是令人只叹造化惊人,与那仙人似的宁出尘相较,别种风清,却是不差半分。
  这便是权清流本来的面容罢。又是一个祸水。心下苦笑,又想起那人,咬了咬唇,垂下眼睛,不做声。
  却见权清流只是冷冷的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小皇帝,似是看陌生人一般。
  轻轻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垂头站在他二人中间,正考虑着要说些什么,却听得那小皇帝凄声道:“你还是要走?为什么要和这个人一起走?为什么要丢下我?你明知道我放不下你,明知道我是这样爱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他那满眼的绝望,似是盈着深沉的哀伤,看得人心下难受。
  “你明知我对你并不是你希望的感情,为何还要执着于我?这三年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霍圣国马上就是你的囊中之物,我亦不再欠你,自此你我两清。你安心做你的皇帝,我高兴去游山玩水,有何不可?”
  我皱了皱眉,这权清流话里有话,“霍圣国马上就是你囊中之物”却是何意?心下疑惑,却听得小皇帝上前揪着他胸襟,指着我怒道:“那你为何要和他一起走?不行,我不让你走!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深宫里!”
  “你也该长大了!”权清流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捉着小皇帝的手,怒道:“你还要将我束在你身边多久!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并不爱你!你明知道这样,却仍不放手,这样在一起,有什么意义!?你醒醒吧!我是不可能爱上你的!不论你将我留在身边多久,我都不可能爱上你!即使这次不走,还有下次,早晚,我定要离开你!”
  他冷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着,兜兜转转,分外清冷。那小皇帝呆呆的看着权清流,眼睛大睁着,忽的泪就溢了出来,倒退了几步,死死的盯着他,无声哭泣。
  一缕清风轻轻拂过,撩起衣角,丝丝花香隐隐可闻,分外清新,却更显得这大殿里让人窒息的绝望,张牙舞爪,却又避无可避。
  殿里一片死寂,呼吸可闻,只听得强忍着的哽咽声,压抑着的低泣声。那人轻抖着的瘦削肩膀,哀绝的眼神,竟似见过一般,似曾相识,扎的心一阵阵麻木的痛。
  “你为何不肯爱我?为何不可能爱上我?为什么……”他低喃着,忽的放声大笑,却是满脸泪水,嘶声道:“好!你要走,我便让你走!你要自由,我便给你自由!你走吧!走吧!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你给我滚!我恨你!再也不要见到你!带着这个人,给我滚!”
  权清流冷冷的看了小皇帝一眼,面无表情的躬身行了礼,缓缓道:“谢皇上成全。”言毕便一把揽着我的腰,却是朝殿里走去。
  身后那小皇帝歇斯底里的放声大哭,扯得人心痛得厉害。我抬头看权清流,却见他仍是平时淡淡的模样,见我看他,笑道:“怎么?迷上我了?不怪你,谁让我长的太惊为天人。”
  我皱了皱眉,轻声道:“你何必这样伤他,他不过是爱你。”
  他斜睨了我一眼,敛了敛神色,淡淡的道:“我不过是不爱他,也不想再假装爱他。”
  低头不语,罢了,这两人之间的纠缠,我这个旁观者又有何立场评头论足呢?或许,在外人看来,我和宁出尘又是另一番模样了吧。
  想到宁出尘,我沉着脸,道:“你那药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服了解药人还未醒?”
  他带着我走到殿里的榻前,掀了榻上的床褥,在那床头轻按了几处,床板上便出现了一个小洞,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铜质小钥匙,插进去拧了几下,便见那一旁的墙壁无声无息的向里凹了几分,露出一个狭窄的地道来。
  “是吗?我拿人试过了,没什么问题啊。”他揽着我的腰,闪身进了那地道,竟然有微微的亮光,看他又用钥匙拧了拧,那门又无声合上,“放心吧,会醒的。”
  我瞟了他一眼,道:“我待他醒了,才跟你走。”
  他低头轻笑,唇轻擦过我脸颊,声音在黑暗里有些惑人的温柔,缱绻暧昧,“好。”
  我偏了偏头,又想起方才小皇帝那绝望的眼神,身上竟一点点的失了温度,指尖都凉了。
  “我想带个人一起走,可以吗?”我沉默半晌,轻声问道。他闻言,停下脚步,皱了皱眉,看着我道:“带谁?莫不是那宁出尘吧?”
  我白了他一眼,催促他快走,轻声道:“怎么可能?是小叶子。他……情况不太好,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他有些意外,“他还活着?宁出尘没杀他?……如果你坚持,那就带着吧。”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便除了那地道,却是另一个大殿。
  “是青云殿。你不是说要等你爹爹醒来才跟我走么?”他揽着我坐到了那床上,我看着他笑的邪魅,一张脸愈发勾人,不由得红了脸,这人真是妖孽,难怪他要戴那些个面具,冲着这张脸,也够稀有的了。
  “你怎么不带面具了?”我不动声色的推开他,到床的另一头靠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他捋了捋长发,笑道:“面具?那可是真的人皮,依着我的脸型从人脸上剥下来的。”
  我看了他一眼,道:“我不用带的吧?”
  他只是轻笑不语。我心里惦记着宁出尘,也无心和他聊天,只是沉默。一时间整个大殿安静的有些诡异。
  空气中有极为清淡的香气沉沉浮浮,头渐渐的有些昏昏沉沉,眼皮重的睁不开,恍然想到竟然已经两天两夜不曾睡过。这会虽是极力要保持清醒,却抵不住那汹涌而来的睡意,迷迷糊糊的靠着床头睡了。
  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在耳边轻叹,身子似是被人抱在怀里走动着。想要清醒过来,却只是动了动眼皮,昏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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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醒来之时,却发现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似是又回到了方才的暗道里。呆坐了半晌,满脑子都是宁出尘,咬了咬唇,手心被掐的生疼。
  正出神间,却听得极细微的开门的声音,权清流的声音由远及近,清亮濡软,分外温柔,却让人想起他做的那些个事情,只道这人着实诡异。
  “醒了?不用担心,这里是暗道。”他端着台油灯,放到桌上,借着微弱的光,递给我一张纸,一只手撩起我一缕长发,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宁出尘他们都醒了。现在已经子时,我们即刻便走。”
  我接过那纸,上面写着“人已醒,确无记忆,其他安好,勿念。”,角落里却盖着宁则荇的印章,四四方方的一块血红,分外刺眼。
  我拿着纸,忽的将那纸条捏碎了,咬了咬唇,有些忍无可忍,沉声道:“你和小皇帝、摄政王、丞相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看着我,半晌不语,忽的轻笑着将我扯到他怀里,一只大手抚着我长发,低声道:“生气了?我自会告诉你,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走吧。”
  他从一个包袱里拿出一件长袍,给我穿了,不顾我反抗,一把打横抱起我,吹了油灯,在黑暗中走着,低笑道:“莫动,你身上都是伤,身后也还肿着,别在硬撑着了。”
  我身子一僵,半晌找回声音,已经有些薄怒,低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帮你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换了件干爽衣服,”他淡淡的道,继而低笑:“放心,虽然我对你有点兴趣,除非你同意,我不会碰你的。”
  我默然,闭了眼任他抱着朝外走。不多时,权清流低下头在我耳边低语道:“这便要出去了。”
  我点头,黑暗中不知他做了什么,便见前方的墙轻轻的开了,微凉的夜风迎面扑来,空气中有青草的味道,睁开眼,却已然是在野外,草低树高,鸟鸣虫吟,那深蓝色的夜幕上,漫天繁星,摄人心魂。
  “小叶子我已经接来了,在车上睡着呢。”他抱着我,朝不远处的草丛中,松树下停着的一辆马车走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我闭了眼,忽的有些喘不过来气,手紧紧地拽着他胸前的衣襟,低声问道。
  他在头顶轻笑,挑开那马车的帘子,里面甚是宽敞,小叶子正躺在那被子的一头,似是睡熟了。他将我轻轻的放在被上,俯身在我额上轻轻一吻,便坐到前面,扬起鞭子,那马嘶鸣一声,哒哒的跑了出去。
  “去一个谁都找不着我们的地方,无论是你那失了记忆的爹爹,还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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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晟帝國玄天帝天和七年夏八月,玉晟帝国属国霍圣国意图叛乱,派兵潜入玉晟帝国境内,被歼灭。玄天帝发兵三十万,以丞相宁则荇为主帅,讨伐霍圣国。丞相之孙,宁三公子宁罂在动乱中失踪,下落不明。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七年秋十月,霍圣国国灭,并入玉晟帝国。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七年冬十二月,丞相宁则荇讨伐有功,特将玉晟帝国长公主舞琤(cheng,二声阳)公主下嫁丞相之子,重华山庄庄主宁出尘,即日成婚。重华山庄更名玉晟山庄,成为皇室在民间的官方势力。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八年春二月,宁三公子之妻佟水情产下一子,佟水情难产而亡,其子取名为,梓潼。
  【第二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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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许情深,轻易便葬送;
  几滴红泪,烛旁暗偷零;
  几丝念想,散落如秋枫;
  几朵年华,娉娉又婷婷……
  却是,
  分花拂柳,踏月拈梅,梦里瑶华亲临;
  素年锦时,韶华易逝,苦恨恁得人知;
  碧落黄泉,海角天涯,咫尺怎奈无情;
  年华都谢,更为谁容?自是镜花水月都干净。

  番外五 【清流如许】

  桃花似锦,落英缤纷。清风温柔的捻起地上满地落花,朝着那湛蓝的天空,飞舞着飘然去了。
  林间一人白衣胜雪,青丝如瀑,踏着那一地落英翩然而来。一张俊脸妖娆妩媚,更胜那桃花妍丽。轻轻拂开身边一枝桃花,沿着那委蛇蜿蜒的草间小径,朝着这一片繁华尽头走去。
  不多时,权清流便立在那桃林边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溪边那倚着课桃树安静的睡着的人,无声微笑。
  一条清亮的溪流穿林而过,春日的阳光下波光涟冼,水纹粼粼。清风拂过,几多桃花打着旋儿落在那清可见底的溪水里,沉沉浮浮,飘飘荡荡,顺着那水晶一般的水流,静静地朝着远处去了。
  溪边的一抹嫣红,那人坐在树下,倚着树干,沉静的睡着。徐徐清风,吹落满树云霞,几瓣桃花无声的落在他肩头衣上。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微微的蹙了蹙眉,红润的唇有些孩子气的嘟着,蹭了蹭身后的树干,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轻轻的抖着,将那落在他眼上的一瓣桃花抖落了下来,落入那一池清凉,水面上绕了几圈,飘走了。
  却只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为什么要留这人在身边呢?权清流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风过无痕,吹皱一池春水,撩起满腹心事。
  那人安静秀气的睡颜,似是秋夜里的新月,温柔而美好,淡淡的光辉,让人心生向往。
  却还不足以洗净他那在黑暗中浸润了太久的心。
  权清流看着那人,放柔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进。脚下刚冒出头的青黄草地柔软而舒适,踩上去软绵绵的,却仍是惊动了那人。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权清流一眼,伸了伸懒腰,斜靠着树干,似笑非笑的看着权清流。
  那人比那溪水更清澈的眼神,比春光更明媚的笑颜,忽的绽放开来。
  人面桃花相映红。
  权清流怔了怔,立在他一步开外的地方,轻笑道:“还是吵醒你了?”
  “我根本就没睡。”重华朝前倾了倾身子,一只手伸进那清澈的溪水里轻轻的撩着,拨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微凉丝滑的触感,让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一尾小鱼凑到他指尖上,试探性的轻吻着,绕着他手指逡巡穿梭,惹得重华一阵低笑。
  “可是无聊了?”权清流欺身向前,修长的手拂了拂重华肩上的花瓣,笑道。
  重华闻言,怔了怔,凝视着那沿着桃林蜿蜒而去的溪流,低声笑道:“怎么会呢?这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让人喜欢的紧呢。”
  除了那人身边,这世上任何地方对他来说,都无甚差别。他只是担心那人过得可好。
  心里似是有什么情绪要满溢出来,他闭了闭眼,敛了情绪,嘴角的笑容清浅,温柔似水。
  沉默随风流转。权清流看着重华低垂着的侧脸,忽的撩起他背上一缕长发,放在指尖把玩,轻笑道:“你爹爹上个月又成亲了,长公主下嫁。”
  却见那人放在水里的手指轻轻一颤,吓跑了几尾在他指尖穿梭的小鱼,有些寂寥。
  重华垂下眼,睫毛轻抖着,半晌无言,只是低头看着溪水从指间流过,良久,才淡淡说道:“哦。”
  那眼中转瞬即逝的平静而深沉的哀伤,深深的刺痛了权清流的眼睛。
  心里有些细微的麻麻的痛感,丝丝蔓延。权清流皱了皱眉,转身拂袖而去。春风携着那满地桃花在他身后起舞,又零落一地,似是两人那烦乱的心绪。
  权清流在林中站定,抬头仰望着那湛蓝高远的天空。微风拂过,落英纷扰。伸开手掌,一瓣小巧玲珑的粉红,安静的睡在手心里,柔软微凉的触感,一丝一丝的传到心尖上。轻轻拈起放到口中,满口馨香,却即可化作些微的苦涩,在唇齿间流转。
  他皱了皱眉,咽下那一口苦水,抬头,眼睛追随者那蔚蓝天边盘旋着的一只子规,良久。
  他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那药只有五个月的药效,五个月后,人便能慢慢的恢复记忆。
  若是那宁出尘,这会儿大概已经恢复了罢。想着宁出尘此刻脸上的表情,他垂下头,嘴角轻挑,扯出一抹笑容,分外艳丽,却带着些残忍和快意。
  拂了拂袖子,朝着那桃林深处,云锦之间,翩然去了。心下却愈发苦涩,竟愈发的茫然起来,似是迷失在了这一片繁华之中。
  这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春光细水,桃李满园,似是都在无声嗤笑,指责者我那见不得人的,赤 裸的,卑劣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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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魇总是夜夜来访,权清流缓缓的睁开眼,窗前夜色沉静,明月窥人。
  额上冷汗犹凉,心下却静如死水。
  梦中男人犹在疯狂而残忍的笑着,一双眼睛蛇一样紧紧地缠着他,让人作呕。
  “清儿,来张嘴,很好吃的哟,听爹爹话,张嘴……”他抓着一块血淋淋的肉凑到他嘴前,刺鼻的血腥味儿让人不能呼吸。男人捏着他的下巴,动作粗暴的将还在滴血的肉塞到他嘴里。
  不远处,一个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女人倒在血泊里,那血蜿蜒着留了一地,似是一条条红色的蛇缓缓蠕动,一点一点的向外延伸着。
  他嘴里含着肉,声音梗在喉咙里,泪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地上,落在那血中,却融不进去,晶亮的浮了一层。
  他朝那女人伸出手去,声音因为发抖而不成调子。
  “娘……”
  男人大笑着将他一把扯到怀里,撕了他衣服,压他在身下,肆意侵犯。
  男人在他面前将他身边的丫鬟小厮剥皮拆骨,千刀万剐。凄厉的惨叫,似是夜游的冤魂,在权府的地下,彻夜游荡。
  男人将他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在那阴冷黑暗中,做了八年的禁脔,从十岁到十八岁,每天都是在绝望中睡去,在绝望中醒来。在无谓中醒来,在无谓中睡去。
  男人将他带出地牢,打扮一新,送到了皇帝面前……
  ……
  权清流闭了闭眼,起身扯了件袍子披了,推门出去。却见那屋前桃树下,一人长身而立,望着天上一轮圆月出神。夜风撩起他散在背后的齐腰长发,月色朦胧,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看到那精致的侧脸被月光镀上一层白光,些许温柔。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权清流走上前去,将身上的袍子扯了披在他身上,轻声道:“当心着了凉。”
  那人头也不回,依旧是看着那月亮,轻声道:“睡不着。”
  权清流愣了愣,忽的欺身向前,将那少年还有些单薄的身子拥在怀里,唇暧昧的掠过他耳畔,声音带了些蛊惑的媚感,轻声道:“可是难过了?便跟了我如何?我这张脸不比宁出尘差吧。”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柔软微凉的唇瓣,低下头,唇凑了上去。试探性的轻啄着,辗转舔舐。
  微微的甜味儿,带着些淡淡的桃花清香。
  怀中之人一动不动的任他吻着,彼此呼吸可闻。睁开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眼眸,依旧清亮,幽深似深潭,不动声色的悲哀,深深蛰伏,似是那潭中一条安静的鱼。
  权清流心下一紧,似是有些钝痛,不甚明了,模模糊糊的蔓延开来。轻叹一声,放开那人,指尖掠过他额前的发,只轻声道:“早些睡吧。”便转身离去了。
  月色凉如水,地上疏影横斜,空中暗香浮动,又是一个冷夜。
  进了屋,脱了衣躺在床上,权清流却只是凝视着那窗前月移花影,一点明月,兀自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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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见时,他便直觉的认定,这个人和他是一样的。
  那温柔笑容下深藏着的冷漠和疏离,那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无所求的淡然,那眼中深藏着的寂寞与忧伤,对他来说,如此熟悉。
  或许,可以成为同伴吧。这样的念头倏地冒出来,出其不意,扰乱了封尘已久的心。
  他是如此的……孤单。
  小皇帝爱他,毫无疑问。那人看他的眼神总是炽热的,带着些疯狂的意味。他无条件的纵容他,不顾一切的爱他,甚至甘愿被他压在身下。
  皇帝给了他一切,他似是也有了一切,除了自由,他如此渴望的自由。诺大的皇宫便是一个华丽的笼子,他在那笼中,仍旧是年年月月的绝望着,逐渐连假装的温柔,都难以为继。
  三年前宁出尘逼宫,他趁着机会从那笼中逃了出去,却又被捉了回来。皇帝被削了权,力保他无虞。
  求死不得的无奈,生死都不由己的无力,日复一日,在皇帝那带着强迫意味的索求爱情的强势和霸道里,心如死灰,一点一点的随风散了。
  他被一个皇帝疯狂的爱着,如此绝望。
  这样和禁脔,有何区别?他不过是权清流,仅此而已,而那人,却是皇帝。
  摄政王和宁则荇定了计,逼着皇帝点头,放了他出宫。
  他用了两年时间,获得了霍圣国的信任,又按着计划将那画着玉晟皇室历代藏宝地点的木石图交给了霍青膺,只待霍青膺入了玉晟,取了那计划中的财宝领兵造反,便有了理由,顺理成章的吞了霍圣。
  宁出尘亦是知道这一计划,只是,被他设计了。他在宁出尘领着人赶往木梓山之时,并没有通知他们,霍青膺早已带了兵偷偷的潜进玉晟,故意让那人遇了埋伏,趁机下了那药。
  宁出尘以为他背叛了,仅此而已。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只是这计划的一个变数。
  而那人,却是他的变数。
  方才重华眼中那难言的哀伤,平静而悠远,刺得他的心狠狠地缩成了一团。
  他看似赢了,自由,同伴,都在身边。可是,他知道他输了。
  那人或许不恨他,却亦更无可能爱上他。那人在他身边,心却在别处。
  他不过是得了一个躯壳。
  真狼狈呢,这样的自己,似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愤怒妇人,见不得别人幸福。却还找了个不成借口的借口,说什么他本该和我一样的。
  本该一样孤独的人,和本该一样绝望的人,如今亦已不再。
  他有些失落,有些怅然,有些心痛,有些困惑。
  如果能爱上那人,多好。
  如果能被那人爱上……
  权清流凝视着那一窗凉月窥人,心突突的跳着,忽的就似那白月光下无声飘零的花瓣,碎成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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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笛,
  莫吹裂。
  谁共我,
  醉明月?

  番外六 【相思难负】

  绣锦鸾帐,嵌玉金钗。如花美眷,洞房花烛。
  宁出尘立在喜房门口,冷冷的看着那悄无声息的坐在床沿边盖着大红盖头的女子,微微皱眉。那女子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不安的动了动,纤细的手指紧紧地绞着手中绣着鸳鸯的红喜帕。
  桌上的红烛喜庆而暧昧,却在那脚下,流了一滩血泪,玉脂一般,晶莹而透亮,似是将人禁锢了的琥珀。
  宁出尘缓缓的走进那女子,直至立在她身边,伸出一只手去,轻轻的揭开了那女子的盖头。
  妩媚风流尽占,千娇百媚谁敌。昏黄的烛光下,国色天香,粉面含羞,如梦似幻,正是那玉晟帝国第一美人儿,皇帝之姊,舞琤公主。
  “不是……”宁出尘凝视着那足以让全天下的男人都神魂颠倒的脸,垂下眼帘,喃喃道。转身欲走,却不想喜袍被一只纤纤玉手捉住,回头,却见舞琤正满脸委屈的看着自己,大眼睛里泪光点点,好不怜人。
  “夫君。”她朱唇轻启,声音如叮咚泉水,娇羞清脆。轻轻起身,丰腴的身子靠向宁出尘,一只手从桌上轻拎起酒壶,姿态优雅而撩人,倒了两杯酒,一杯自己端着,另一杯不由分说的放到宁出尘的手里。
  “今晚……”她吃吃一笑,眼波流转,温柔多情,低头含了口酒,踮起脚尖凑到宁出尘唇边,红唇微启,香舌轻动,将那口酒一点一滴的哺到宁出尘嘴边,一只纤手抚上宁出尘的胸膛,灵活的解开那大红喜袍的精致盘扣。
  唇上香软的触感让宁出尘有些恍惚,朦胧间似是有人亦曾这样轻轻的吻过他,那人身上有淡淡的清香,笑容清浅,眼神清澈,不是这般的脂粉气……
  “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休了你,另外寻个人……”
  他猛地一惊,脑中那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他心慌的几欲站立不稳,急急的推开缠在身上的美丽女子,闪身朝门外掠去。
  门外的冷风忽的灌进那香室内,桌上的红烛颤抖着摇着身子,挣扎着,还是倏地灭了。
  冷月推门而入,将那地上照的一片苍白。
  那美艳女子一动不动的立在铺着鸳鸯被的床前,看着门外那人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的修长身影,眼睛晶亮,无声冷笑,将那清酒一饮而尽,朝着地上一摔,咣的一声,残骸碎了一地。
  翩翩起身,将那喜房的门关了,脱了身上的喜服,亦随手扔到一旁的椅子上,径自扯着被子躺了。
  精致的脸上,犹残留着方才那一丝冷笑,给这个雪后初晴的冬夜,又添了几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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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出尘立在雪地里,抬头望着灰蓝色的夜空上那一轮清月,轻轻巧巧的躲在那梅树梢后,朦朦胧胧的光辉,温柔而恬静。
  眉头紧皱,手不自觉的攥紧,心里空落落的,似是缺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无论怎样,都填不满。
  他到底丢了什么?日思夜想,却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午夜梦回,却是那身影渐渐的离他远去,醒来,心痛的厉害。
  手下意识的抚上挂在腰间的月白色香袋,那是他醒来之时便端端正正的放在他枕下的,让他的心,煞时便痛了起来。
  那些个破碎而模糊的记忆,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便开始折磨着他。
  没有,都不是,不是那些个自称是他的家人的其中的谁,也不是那些个下属中的任何一个。他是谁?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却记得那人脸上温柔的笑容,比这月光更干净的眼神,身上如这雪后初晴的夜晚一般清冷的气质,甚至,那模模糊糊的肌肤相亲的火热狂乱。
  他每天每天游荡在这府里,将他周围的人全都找了个遍,将这个府里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遍,心中的缺口却越来越大,汩汩的流着血,狠狠地痛着,分分秒秒,日复一日,那寻之不得的焦躁让他气急败坏,几欲发狂。
  他直觉的知道那自称他父亲的人所说的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还少了什么?那是他宁愿放弃生命也不愿舍弃的存在?为何所有人都说那只是他的幻觉?
  不,那个人是存在的,在他心里,和骨血融为一体,一旦失去,便万劫不复。他是如此的坚信着,所以,如此的痛苦着。
  他麻木的应付着眼前的一切,红色的喜袍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心皱称一团,他不知道那种自责与背叛之感从何而来。却仍只是麻木的应付着,占据整个思想的,唯有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他用尽所有的心神,回想那个人的一切,等待着那凌乱而破碎的记忆,拼成一个完整的人。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那人似是叹息一般的低语在他脑中飞快的转着,似是要飞向那辽远的夜空,也离他而去。
  宁出尘垂下头,指甲深深的陷进手心里,一滴滴血无声的滴落在雪地上,似是落梅,苍白的月色下,灼伤了眼睛。
  “你……是谁……”低声呢喃着,那压抑的切肤之痛,锥心刺骨。
  一缕薄云随风浮游,无声的从那清月旁飘过,朝着那暗淡的天际,遥遥的去了。
  那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知为何的不安与惶恐,逐渐在这冰冷的月光下一丝一丝蔓延到骨血里,痛入心髓。
  不管你是谁,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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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柔软,似是细绸,轻轻的拂过雕花的窗棂,温柔的缠上那榻上斜卧之人,撩起他散在肩头的长发,有春日暖融融的温度。
  冰雪无声消融,枯树已然逢春,百花亟待绽放,草木悠悠返青。
  为何,他还是不在?
  宁出尘凝视着窗外枝头的那一朵白色的梨花,手习惯性的抚上腰间的香袋,细细的丝绸,微凉的触感,似是一直透到心里。
  记忆碎碎而集,全是零散的画面,每忆起关于那人的一点点记忆,便会高兴的发狂,仔细回想着拼凑着那人的模样。那凑到他唇角烙下轻吻时候弯成新月的清澈眼睛,微蹙着眉孩子气的嘟着的柔软红唇,尖尖小小的下巴,临风飞舞着的黑色长发,总是微凉的纤细的手指,带着少年青涩的单薄的身子……心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总是停在心尖儿上,卡在嗓子眼儿,张张嘴,满口苦涩。
  忽上忽下的心绪,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巨大落差,快把他逼疯了。
  宁出尘将那香袋放在手里把玩着,很普通常见的香袋,有些凌乱的针脚,细细密密的,看的心一点点的满起来,似是不那么空了。凑到鼻尖细闻,有淡淡的药香渗入心脾。
  他盯着那香袋,轻轻的在掌心揉捏着,闭着眼睛,似是沉思。片刻,忽的又猛地睁开眼,手微微的发抖,极轻柔的将那香袋封着的针脚用指尖挑来,将里面的药倒在了床边的小桌上。
  干枯灰色的草药间,那一角白色让宁出尘的心忽的凝住了。
  他身子僵了僵,修长的手指从药草中捻出那张折的精细的纸,屏了呼吸,轻轻的扯开了。
  凝视着那纸上清秀的笔迹,他忽的将袖子遮了眼,身子剧烈的抖着,纸从他指尖滑落,荡悠悠的飘落到地上,被那春风裹挟着,朝天边飞去了。
  记忆排山倒海的涌来,似是要将他淹没了。嘴唇微张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似是要跳出来般,巨大的狂喜和悲哀,让他险些失控。
  他忽的起身,急急的朝那门外掠去,脚步有些凌乱,头发散了,眼前有些模糊,心似是被填满了,却又似是更空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重华。”
  重华,重华,我的重华……
  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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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八年春四月,驸马宁出尘离开玉晟山庄,另立重华山庄,并建立拂影阁,在各地建分阁,专司——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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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穷碧落,
  下尽黄泉,
  却是,
  至,死,容,颜,不,相,忘!

  番外七 【我和你的那些年】(三)

  我爱你。
  在你面前,我卑微的像上帝脚下的一只蝼蚁,惶恐的更胜那在审判台上等待生死结果的囚犯,祈求着你的爱情。
  可是,你只是对我无声微笑,像一切都未发生时一般。残忍的温柔,温柔的残忍。
  我却像是个瘾君子,食髓知味,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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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3月11日 星期四 晴转多云
  我从来未像如今这般厌恶自己。
  因为我从来未像如今这般如此疯狂的渴望着一个人。
  我想他想得快要疯了。
  今天他不过是在递文件给我的时候,手无意的触碰到了我的指尖,那被他碰到的地方就火烧火燎的,甚至连灵魂都颤抖了。
  光是被他含笑的眼睛看着,我就浑身发烫。
  越是在他身边,看着他,触碰他,和他交谈,便越是爱他。越是爱他,对他的渴望便分分秒秒的疯狂滋长着,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想把他压倒,撕开他的衣服,吻遍他全身,狠狠地进入他,不顾一切的占有他……
  可是我爱他,爱到一想到他心口便痛的滴血。什么时候,我竟然已经这样爱他?
  因为深爱,所以不敢轻易触碰,害怕连这样的朋友关系也不能维持,害怕他对我露出冰冷而陌生的神情,害怕……
  怎么办,重华,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样面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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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10月19日 星期二 晴
  我一定是疯了。
  在花园凉亭里看到雫汶和重华在喝茶聊天,雫汶将一只手搭在重华的肩膀上,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些什么,重华侧着头,含笑听着。
  心立刻狠狠地痛起来,痛的呼吸都困难了。我用尽浑身力气强压着心头的暴怒,才没有拿枪对准雫汶。
  即使知道和我们一起长大的雫汶对重华只是兄妹之情,我还是讨厌她碰重华。
  不,我讨厌任何人,所有人,碰重华。
  我想将他锁在身边,只有我能碰他,只有我能看到他,让他那清澈的眼睛里只有我的影子,让他只对着我微笑,让他只属于我……
  我走上前去,随便胡乱找了个借口,将雫汶支开了。
  重华微笑着看着我,给我倒了杯茶,递给我,说,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坐在他身边,他的白衬衫在阳光下盈着温润晶莹的朦胧光芒,纤细白皙的身子在白衬衫下隐约可见。
  我觉得嗓子干渴的厉害,阳光燥热。
  心在抖着,狂躁不安,似是要发狂的野兽,嘶吼着,要逃出牢笼。
  我怎么了?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怎么了,所有的人都发觉到我看你时候的眼神热切的像是要冒出火来,所有的人都明白我对你的感情绝不仅仅是朋友,上下属,伙伴。所有的人!
  聪慧如你,又怎么可能不知!
  为什么要装着不知道?
  不,你只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甚至,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这爱有尽头,它会是在哪?什么时候?
  在你面前,我卑微的像上帝脚下的一只蝼蚁,惶恐的更胜那在审判台上等待生死结果的囚犯,祈求着你的爱情。
  可是,你只是对我无声微笑,像一切都未发生时一般。残忍的温柔,温柔的残忍。
  我却像是个瘾君子,食髓知味,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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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年4月1日 星期六 多云
  今天国叔带来了一个男孩,说是爷爷送给我的。他叫锦绣。
  他直勾勾的大胆的盯着我,漂亮的脸上满是引诱。我有些出神的看着他。
  不,是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像重华的眼睛,都是细细长长的,向上微挑着,盖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似是刷在心上,痒痒的。
  但,也只是很像,远不如重华来的干净明澈。
  即使这样,我还是没能抵抗得住他。不,不是他,是没能抵抗得住重华。
  我把他压在身下,凶狠的在他体内冲刺着,一遍一遍的亲吻着他的眼睛。他的双腿缠着我的腰,婉转呻吟,低泣着求饶。
  不,不够,还不够……那心里仍旧是空荡荡的,怎么也填不满。我的焦灼,我的渴望,似是一个无底洞,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只有两个字。只有一个人。
  重华。
  怎么办?重华,我放在心尖上爱着的重华,我觉得自己背叛了你,玷污了你,可是,我是如此害怕我那快要脱缰而出的疯狂的渴望,会将你我一并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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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年8月18日 星期五 晴转小雨
  今天锦绣来公司找我。
  重华立在我桌前一条一条认真的向我汇报公司的经营状况,我看着他的红唇一张一合,定是十分柔软,带着些清香……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锦绣忽的对重华笑了笑,说,可不可以给我杯咖啡。
  重华微微愣了愣,然后温柔的笑了笑,合上文件夹,朝我点了点头,转身去冲咖啡。
  我冷冷的看着锦绣嘴角那一丝得意洋洋的笑容,无声冷笑。
  待重华将咖啡送到他跟前,他却故意打翻了,滚烫的咖啡全倒在了重华的裤子上。
  我看到重华抖了抖,然后露出一个温柔又无奈的笑容,轻声安慰着看似很慌乱的锦绣,将地上收拾干净,出去了。
  我起身,一巴掌将锦绣打翻在地。
  我居高立下的看着他流着血丝肿的厉害的脸,冷冷的说,他不是你可以指使的人,你不配。我不准任何人拿他当下人看。
  即使是爷爷,我也不许。早晚有一天,我要……
  锦绣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愤恨。我俯身扣着他的下巴,凝视着他那酷似重华的眼睛,指尖顺着那秀眉描画着,一字一顿,声音冷酷。
  如果你敢动他,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记住,你只不过是个玩具。
  而他,是我的神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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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5月3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我越来越恨他了。
  恨他,将重华变成那样一个人。
  我看着重华房间的墙上端端正正挂着的两张字,那彻骨的恨意,让我浑身发寒。
  无情无心,无欲无求。落款,林正午。
  我的爷爷,林正午。
  我恨他。
  瞧,他多成功,如今的重华,可不就是他的杰作!
  重华他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他温柔的残忍,对任何人任何事甚至是自己都毫不在意,因为林正午从一开始,便让他活在绝望中,亦让如今的我,爱的这般绝望……
  不,他还嫌不够,他说,重华,你还不够无情。
  哈,林正午,你还要他怎样更无情?我还能如何更绝望?
  今天,他将我叫到初次见到重华的那间书房里,看着我的眼睛,缓缓的说,伶之,你不能让任何人成为你的弱点。如果你想要重华,就要了他,如果你爱他,也可以适当的爱他,但是,不能让他成为你的弱点。这不仅会害了那人,也会害死你。
  他不懂,不懂爱是何物,爱怎么可以适当呢?如果有选择,我亦不愿这样疯狂,只因为,这疯狂或许会伤了那人,我最重要的人。
  要了他?我可以吗?如果我要了他,我只会更加疯狂的爱他。
  我看着爷爷他日渐苍老却依旧冷酷的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重华,如果是为你,我愿意葬在这一点。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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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9月6日 星期四 晴
  我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看到他浑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我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恐惧,那是恐惧,害怕失去他的恐惧。
  直到他走上前来,扶着我的肩膀,轻声说着,不要担心,伶之,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
  在他开车来公司的路上,有人试图绑架他,被他做掉了。
  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弱点,这样不仅会害了那人,也会害死你。爷爷的话,在脑中回荡着。
  我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他。
  我将他紧紧地拥进怀里,他身上的血腥味儿,让我想哭。
  极为轻柔的摩挲着他的脸颊,唇缓缓的凑上去,吻他!抱紧他!不要再让他有危险!不要再一次经受那种心脏停了天塌了的毁灭感!
  不管旁边还有多少人,不管有多少人的眼睛在看着我们,疯狂的吻他!在,他还在,他的心还是跳动着的,他的皮肤还是温凉的,他的眼睛依旧在看着我,他的手抓着我的衬衫,他还在我的怀里!
  半晌我放开他,不敢看他脸上的神情,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将他的头压在我肩窝上,在他耳边,低喃着,一遍一遍的告诉他,一遍一遍的说着,我爱你。
  我爱你啊……
  周围的人早已散了,我抱着他,吻着他柔软的头发,解开他染了血的衬衣,将他压在沙发上,虔诚而疯狂的吻着他的脸,脖颈,锁骨,前胸……
  他是那样的平静,一双眼睛幽深的看不出情绪,让我慌了神,却只能更加狂乱的吻他,压抑了许多年的猛兽,在这一刻挣脱了锁链,狰狞着嘶吼着,嘲笑着我的龌龊!
  重华,我爱你,不要,不要那样的看着我,我爱你啊……
  我胡乱的扯着他的衣服,抬起他的腿,身子嵌进他腿间,手抚向他身后,唇在他胸前疯狂的啃咬着,却见他忽的闭了眼,轻声说:
  少爷。
  我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猛地沉了下去,万劫不复。
  少爷?有多少年没有听你这样叫我?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我要了你,我就只能是少爷,不再是你的伶之?
  我狼狈的放开他,看着他清秀的脸,阳光从窗口溜进来,似是回到了六年前初见时候,他的眼神清澈,即使满手血污,即使杀人无数,仍圣洁如当初。
  我却早在很久之前,爱上他的时候,便坠进了那十八层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敢再看他,转身逃了出去,在那门外倚着墙瘫软下来。
  即使痛苦,即使绝望,即使没有退路,我仍然爱你。
  忽的想起了许久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眼前有些模糊,头深深的埋在膝间,无声哽咽。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如果你不是那样的长大,如果我不是这样爱你,我们会怎样呢?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啊……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爱你,更爱你,我还能怎样?
  还能……怎样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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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遇到猫在潜水,却没有遇到你。
  我遇到狗在攀岩,却没有遇到你。
  我遇到夏天飘雪,却没有遇到你。
  我遇到冬天刮台风,却没有遇到你。
  我遇到猪都会结网了,却没有遇到你。
  我遇到所有的不平凡,
  却一直遇不到平凡的你。
  -------几米
  终于,我遇到了你,爱上了你,却只是,
  向来缘浅。
  奈何情深。奈何情深。

  迷你篇 【逗你玩儿】

  我看着怀中之人清秀的侧脸,犹带着激情过后的潮红。心中微动,俯身在那微翘的嘴角烙下轻吻,手在他身上游弋着,刻意挑逗。他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抵着我胸前的手无力的推了推,嘟着嘴,喃喃道:“你还没够……我不要了……”
  我轻笑,唇吻上他的眼睛,低喘着道:“重华,再一次……”
  他初经情事的身子轻易又被我撩拨起来,眼中的迷蒙褪去,清清亮亮的,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纵容默许,看得我心痒,舔着他耳后的敏感处,手分开他修长的双腿,借着方才的润滑,挺身进入。他闷哼一声,浅浅呻吟。
  “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爱上我的。”他急喘一声,双臂攀上我脖颈,腰不舒服的轻轻扭了扭,凑到我耳边低语。我浑身猛地一颤,俯下身堵住他的红唇,双手握住他的细腰,狠狠抽动起来,他倒抽一口冷气,破碎的呻吟从牙关溢出来。
  “不告诉你……”我低笑,舔吻着他胸前,抬眼看他逐渐迷离的眼眸,分外诱人,将他身子太高,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细滑的背,在他体内大力的冲撞着,极致的快感纠缠着心上的一丝狂喜,让人彻底沉沦。
  这件事……怎么可以说呢?
  佛曰:不可说……要说也要以后说……(*^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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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夫相性一百问】
  咳咳,亲爱的各位亲们,欢迎围观本次【夫夫相性一百问】,瓦素本文作者小言,下面由瓦来调戏,啊不是,采访,一下本文的两位主人公。希望本次【一百问】能圆满成功!
  (宁老爹揽着瓦家儿子小重华的小蛮腰儿臭着脸走过来,两个人坐好)言(向小重华抛媚眼儿):儿子,你好……
  重华(温柔的一笑,白森森的两排牙齿,用的中华还是田七……):你叫我什么?
  老爹(斜着眼儿):你叫谁儿子?
  言(猛地一哆嗦):没有,没有……下面开始瓦们的首次一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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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言:你们的名字?
  老爹:宁出尘。
  重华:你是说这具身体还是我,如果是身体,那是……
  言(打断):下一个问题。
  ----------------------------------------->>>
  <百>:言:你们对围观的各位亲有什么想说的话?
  老爹(沉着脸,扫视全场):谁说要三人行的?谁说的?我要%*&^$#@$^&*(……
  言(又一哆嗦,弱弱滴):乃这素红果果滴威胁……(对围观席笑眯眯)各位亲们不要理这个超级醋坛子,无视之,咱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管不着……(寒光一闪,老爹的剑架在了言的脖子上……冷汗……)
  重华(温柔一笑):谢谢各位亲们对❤香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在以后的道路上也能看到各位亲们可爱的身影……
  老爹(猛地一惊,死盯着重华,沉着脸极为痛苦状):可爱?难道围观席上有你喜欢的人……是谁?我要%*#@$%&*……
  重华(手轻轻抚上老爹的俊脸,凑上去轻吻,温柔如水深情状):我只喜欢你……
  (背景音乐响起,“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老爹红了脸,两人深情对望,眼看着马上就要上演18X……)
  言(冷汗一滴):咳咳,某人被吃的死死的啊……注意影响,注意影响……老爹不要捣乱,让小重华把话说完。
  (老爹狠狠地赏了瓦一记白眼儿,恋恋不舍的放开小重华的玉手,不过仍然示威的揽着瓦家儿子的小蛮腰。养儿不孝啊……
  围观席上一片惋惜之声,言淡定的微笑,十六颗牙的那种……)
  重华(八颗牙微笑,温柔深情状):最后,我要用八个字来表达我对亲们的感谢和支持!谢谢!我爱你们!O(∩_∩)O
  (瓦家儿子说完马上转头看向脸又黑了的宁老爹,软语安慰,宁老爹揩油一顿,脸色稍稍好转,不过仍耿耿于怀,下不为例云云……)
  (背景音乐:当当当当……大红横幅拉开……)

  ————————珍爱生命,请勿BW。
  ===========================================》》》
  至此,本次【夫夫相性一百问】完满落幕!

  第三卷-----两情若是久长时之【独倚秋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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