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新月江湖之美人如玉 > 第76章 华丽美人娶妻图

第76章 华丽美人娶妻图

书籍名:《新月江湖之美人如玉》    作者:炼之蜻蜓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所谓婚礼,不过如一场家家酒。
  笑无情娶的是自家老婆,与他当然不算什么事,但卓丝丝在想什么,着实没人知道。
  “徒孙,你去探探新月那丫头的口风,我就不相信,她会心甘情愿?”
  弄月笑得无奈,丝丝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他打一百个保票,那丫不知道在盘算什么鬼主意想办法脱身呢。
  他觉得现在的问题,还是弄清楚爹爹是什么打算吧——这里还是聚贤庄,难道,他真的打算在人家家里搞婚礼不成?
  对一个人的了解,果然只有长久的相处才能培养得出。他现在不知道爹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丝丝在盘算什么,他的确跟他们分开太久了。
  不过,他的确低估了笑无情的目中无人我行我素。
  这里是聚贤庄又怎么样,人家家里又怎么样。
  他居然亲自去寻了那聚贤庄庄主,只道在此地与卓丝丝此人一见钟情,两个没身份的无根之人罢了,既不必禀父母高堂,也不需什么排场。只求借聚贤庄宝地,拜堂成亲,请庄主代为主持。
  这种事,在聚贤庄都还是头一遭。
  纵然芙蓉公子身份尴尬,但也正是这身份才有这一桩佳话。聚贤庄住二话不说便应下,当即吩咐准备婚礼。
  在这种大人物眼里,成全一对小夫妻,大概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吧。
  佳话?笑无情冷笑,他是要借他的宝地。可惜,未必是什么佳话。
  聚贤庄为此倒是大肆操办一番,特地将他和震天侠所住的院子清出来,请同院侠士暂居他处。院子里顿时挂上了一片红彩。
  “丝丝……这样真的好吗?”
  弄月着实有些摸不清她,为什么她全然没有逃跑的打算呢?
  丝丝瞄了他一眼,“这个人既然送上门来找死,我能辜负他这份找死的拼命劲儿吗?”
  “……”
  爹爹……没问题吧?
  他知道丝丝独自出门的时候必是全身武装从头发丝到指甲盖,这要是都招呼上了,以他爹爹现在的身体能挨得住吗?
  弄弄还是忍不住去寻了夏忘生,这丫毫不紧张反而笑道:“乖徒孙,安心等着看好戏吧~”
  他怎么能安得下心?
  那女人是新月,她可以有百种方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现在,目标是他那身体尚未恢复的爹爹。
  师公,玩得太过了吧?
  他迟疑半晌,终于决定走进笑无情屋里。
  “爹爹……”
  笑无情连点表情也欠奉,弄月苦笑,不过也习惯了笑无情的冷言冷语……发现,他真是个可怜的娃。居然从小就被如此冷漠地对待了吗。
  忽视掉笑无情的别扭劲,“爹爹,我来替你起针。”
  ——夏忘生埋在笑无情脉里的针是最大的问题。弄弄发现了一点,夏忘生对黑衣银勾的武功用毒都很熟悉,因此丝丝完全被他制住不是对手。但对于在黑目山学艺时间比丝丝足多出五年的弄月来说却可以反过来——他对于夏忘生的一些手法,同样了解。
  他可以将针起出来。
  倘若师公知道恐怕会不高兴,他是有顾忌过……不过现在,更重要的不是这一点吧。
  笑无情微微挑了挑眉,将手递过去。
  血脉被压抑得太久让四肢都有着微微的麻木,长时间封脉显然对身体影响太大。针起出来的瞬间像久坐之后的麻痹,酸麻痛痒,弄弄细心滴尽量不去碰到,亏他丫还面无表情手稳得动也不动一下。
  想一想,还是不放心,“爹爹,用不用给你找点什么东西防身……”
  笑无情再挑眉——防身?你当新月豺狼虎豹?
  弄弄正觉得自己这一句是多事了,笑无情竟然开口道:“有什么?拿来。”
  弄弄寻思了半晌,他是个小君子,毒药是没有的,暗器也是没有的……好吧,飞刀他有几把应急的,这还是丝丝当年坚持“飞刀不算暗器”,“小李飞刀人家那叫一个帅”,弄弄这才把飞刀练起来的。
  “爹爹,不然……我帮你把飞刀淬点麻药吧。”
  “你认为,对新月会有效?”
  笑无情在提醒他,对方是新月。弄弄纵然武功造诣比新月高上不知多少,但毒药一说,却比不得新月。
  “应该没问题……飞刀是见血的,由血而入防也防不得,就算要解也需要点时候。”争取到的这点时间,该够爹爹脱身吧……
  ——弄弄,你到底想到些什么?
  笑无情没有拒绝,这让弄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清。——奇怪的人或许是他吧,明明是他给爹爹出的主意。
  说起来,爹爹和丝丝成亲的时候他并没有回去。这一次,心情倒是颇为复杂。
  聚贤庄准备得很齐全,嫁衣盖头一样不缺,聚贤庄主是主婚人,而震天侠作为芙蓉公子的“前主人”,一屁股坐在高堂位子上不肯挪窝。
  这在外人眼里,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
  婚礼一席无话,弄弄始终提着心却始终什么也没发生。丝丝很乖巧,任由喜娘搀扶着乖巧得都像另一个人。就连震天侠——夏忘生的眯着眼睛不断盯着她打量,有几分怀疑她是不是掉了包。盯得连旁人都觉得他这样看自己“前男宠”的新娘子有些不妥当了。
  新郎新娘一入洞房,他居然也借口告辞,这……真的不能不让人遐想啊……震天侠的名声,也就这么毁了。
  “师公。”
  “小弄月你也来了。”房顶上爷孙不意外滴相逢,他们心知肚明这可不是什么你侬我侬的洞房——弄月是担心,夏忘生就纯是看热闹了。
  这毕竟只是简单婚礼宾客也非亲朋,笑无情根本没有出去敬酒的打算,看着安静坐在床边盖着盖头的人,他嘴角勾勾,上前掀开盖头——
  不意外长剑一出带着寒光就向他袭来,丝丝一手如勾,另一只手五指间却夹着四枚银针,每次近身间抓住一切机会扎进他体内。
  四枚全入,笑无情似乎行动受了很大阻碍站定原地不动,丝丝如勾长驱而来直向心窝——
  她这一招杀手谁都没有料到,剑尖只与笑无情胸口寸许之距弄月飞刀急发将剑打偏,翻身飞入房间——“丝丝,别杀!”
  卓丝丝听也不听反手便又向笑无情袭来,弄弄急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暴露身份,正要喊“爹爹”,却见笑无情手中飞刀已经出手。丝丝向后一跃,飞刀眼见就到跟前她用如勾一挑,飞刀出窗而去,发出细微蹭过皮肉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丝丝从窗户蹿出,笑无情紧跟其后——窗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夏忘生,短暂的麻痹,尚未恢复丝丝的银勾便已经对着他的喉咙。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新月见过师父。”
  “哪里,徒弟媳妇倒是很乖。”剑尖就在他脖子上只隔了一层皮的距离,他倒笑得若无其事。
  “徒弟媳妇这么乖,给点见面礼呗?”
  前有新月后有笑无情,跟出来的弄弄微微有些愣,对这情况突然的变化有些怔然。
  “果然小看了你们小夫妻俩——但是,什么时候露馅的?”
  “不久,今天早上而已。”丝丝无限娇羞了一个,“绑我的人,该是弄弄吧?能让我毫无察觉,还知道七君钗的事,这里除了弄弄没有别人——如果连弄弄都掺和进来,他对我说的是假话的话——”她扫一眼弄弄囧囧的样子,“那您老的身份还怎么让人不怀疑呢?”
  当然她没有说啦……关键的一点,却是笑无情那挑逗的一吻……(无限娇羞ing……)
  “所以,师父大人,您是主动替我解了摄魂术呢,还是我来逼你解摄魂术呢?”
  ——他输了吧。
  夏忘生笑,虽然,一切跟他和笑无情的赌毫不沾边,但他们两人居然事先没有任何沟通,就能配合在一起擒住他——如今看起来,就连弄月帮笑无情起针,都是中了他们的套吧。
  没有沟通,没有交流,甚至仅凭着无法确认的揣测——看来如今变态的不止是笑无情,连他身边的新月也已经快要达到了变态的境界。
  “好——我承认我输了,不是输给徒弟,是输给你们小夫妻俩。进屋吧,摄魂术,我解。”
  在笑无情和弄月的强烈围观之下,丝丝缓缓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水榭摇曳的火光,和笑无情一模一样的夏忘生……卓丝丝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是挥拳揍向夏忘生的脸。
  运功调戏未闭,夏忘生虽然躲了但没躲过去,还是挨了一拳。
  “你丫老头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年纪一把了不找事儿老骨头能发霉怎么着!?”
  “你这是欺师灭祖!”
  “你丫为老不尊!!”
  两人杀气腾腾眼见就要干起来,笑无情手一拎,把丝丝拎到身后,“师父,没你事儿可以找地方玩去了。”
  “——”
  ——这是跟师傅说话的态度吗!?
  ——不走吗?
  夏忘生不走,他可以代劳。笑无情一脚把自己师父踹出门,转头看向弄弄——“你也没事做?”
  “——”有前车之鉴摆在那,弄弄立刻自觉,“那我先告退了。”
  笑无情转身,现在没人打扰了——
  丝丝退,“……干嘛?”
  “洞房花烛夜你说我干嘛?绕了一大圈,让我吃了这么多苦头,你说又干嘛?”
  “那又不关我事!”
  “师父的帐我自然会算,现在,先算算我们俩的帐——”
  丝丝退到床边,眼前的阴影笼罩下来——雅雅雅蠛蝶!
  ——兄台,把你这人皮面具摘了先啊~!!


86

86、第1章 美人皮相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起是一个一个短故事,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只是由感而发。

  ——夫人,你是不是该跟我回家了?
  ——咩?回家?那我的美人榜怎么办?
  做事要有始有终嘛——于是,这个故事开始了。
  
  “这样做,你真的没关系?”
  丝丝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谨慎,美人榜上美人没有上百也有数十,爱出风头者有之,行事低调者有之,绝非各个都是自愿。但有时候,她却也没办法完全罔顾当事人的意愿。
  花枼微微笑道,“嗯,没关系的。我也不常出门,只是挂一个名头,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丝丝微汗,她该不该告诉他……这不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他的画像将被藏在各地少女的闺房枕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将为少妇们津津乐道……
  片刻犹豫她依然沉默,脸上挂满了笑容——新人榜第一美人之位空悬,她还从不曾让新人榜开天窗,可是遇上这么多事情,哪里去有时间去搜个美人来——
  这第一美人,花枼也是当之无愧的。
  她只是,因为花枼遇上的这些个事情,有点不忍心扰乱了他好容易平津的生活罢了。
  
  “你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
  “嗯,劳你费心了。”
  所谓倾城容颜,也可以很淡。淡淡的,有些温柔有些宁静。被囚禁了那么久的人,在残酷中生活过来,却依然可以美好。
  有时候,丝丝看着他会想起小九。但是小九昏睡多年,未曾受过污染,但他,却见了太多黑暗和残酷。
  如今花枼在丝丝安排的住处,一面修养,治疗和锻炼双腿,一面照顾暮成雪。
  
  转头,便能够看到仆人正在院子里照顾着暮成雪,替他梳洗系发。
  每一次看到暮成雪,丝丝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愧疚和难过。
  比起刚把他从大漠带回来时那木偶一般的样子,他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还是木讷着,告诉他吃饭才吃饭,告诉他去哪里才去哪里,如若没有人在旁指示,他就只是木讷的站或坐,一呆便是一整天。
  丝丝轻叹收回目光,那时,不该带他一起去的。
  即使花魔靥是他的娘亲,即使他想去,也不该带他去的。只是一个书房里走出来的儒雅公子,根本没有自保之力,她明知道这一点。
  “我会想办法医他的……过几日,笑无情的养子会来这里帮他看看,那孩子也有劳你照顾了。”
  “哪里。”花枼依然静静微笑,“是我一直在劳你照顾才是。”
  丝丝与花枼——如今他的名字该是花枼雪了。他们简单聊过几句,丝丝告辞离开,不久之后,天下第一美人榜之上,便会多出一个第一新人,花枼雪。
  
  一路出了宅子,这里沿途都是河,丝丝走向岸边的一艘船,船上立刻下来黑衣劲装的男子来迎她,丝丝笑笑,“寒水。”
  随寒水之后另一个女子也跳下来,拉住丝丝念念道:“船上需要的东西都已经为你们备好了,衣服在床上,另外打点的包袱是出门用的,银票银两都在里头,还有些散碎银子你随身装着。船家也是靠得住的,跟水榭都是很多年的老关系了,他知道你们的身份,但那些船工还不知道,出门自己看着办——只是,你当真只跟公子两人出门?公子身体没问题了吗……”
  丝丝又笑,“锦地罗姐姐,你是越来越能念了,你不忙着嫁人,还在跑回来水榭帮忙,不怕夫家不要你啊?”
  锦地罗额头青筋浮了浮,“你个小死丫头可以闭嘴了——”
  她锦地罗,那是天姿国色笑靥如花,她那甜美的笑容只在一小间何人不为她倾倒——只是,如斯女子,唯一的致命伤却是……年纪。
  比笑无情还大两岁的她已经……咳,三十有一了。
  丝丝才不怕她,笑着跳上船,“我说锦地罗姐姐,你还是别折腾了,赶紧跟寒水凑合了吧,人家可也一把年纪还没娶等着你呢!”
  “死丫头!再胡说八道下来我撕了你的嘴!”
  船已缓缓起锚,丝丝挥着手道:“有时间你还是跟寒水多说说话吧,我这张嘴撕了可就破相了,笑无情舍不得呢!”
  她挥手笑看锦地罗气急败坏,待船走的远了才跳进船舱,差点一头撞在笑无情身上。
  “干嘛躲在这里吓人?”
  笑无情没应,此时的他依然带着那张“芙蓉公子”的人皮面具,出门在外,这种无名身份总比他笑无情的名头来的方便些。
  “我舍不得,嗯?”
  丝丝哼他一声,“你哪里是舍不得,你是怕老婆太丑出门会丢人!”
  这样说笑无情脸色就好看多了,这个人哦——也就是她这般熟悉他的性子,换了别的女人谁受得了他,嘁!
  
  走回船舱之内,笑无情才停下脚问,“已经决定好去处了么?”
  丝丝二话不说从怀里又掏出她那厚厚的卷轴在桌上哗啦一下铺开——“我们来掷骰子!”
  “……”
  
  天下美人千千万,一个不行接着换。
  只是,基于上一次藏雪山庄的经验,笑无情实在对她这卷轴没什么好感。
  
  柯家的公子是百里闻名的美人。
  美人虽是美人,却不见得名声都是好的。
  酒馆的小二一听到她问柯家公子,脸色就难看了下,不过到底是做生意的,随即便应道:“那姑娘和公子也是来参加赏花会的?”
  “赏花会?”在这深秋之际,纵然沧州气候和暖,又哪来的花赏?
  “怎么姑娘不知道吗?赏花会在这附近可是有命的,那是柯家公子办的,花也都是柯家公子专门找人栽培的。不论贵贱凡是年轻的姑娘小伙都去得,一面方便那些公子小姐们结实,而若是穷人家的丫头生得美貌,就可以直接被收进柯家做佣。”
  另外小二没说,这哪是什么赏花会,分明是赏美会。
  但若只是如此,照说赏花会也不是什么坏事,为何这里的人一副颇不满意的样子呢?
  此时一直听着他们之间谈话的掌柜在柜台里摇头叹气,什么赏花会赏美会,哪一样不是银子堆的呢?柯家,是这里的大地主,结果倒霉的,还不是这些老老实实的百姓。
  丝丝和笑无情对视一眼——现在,至少可以确定,这柯家公子的人品是不怎么样了……至于其他,先见过柯公子这个人再说吧。
  
  赏花会在镇上的一座大园子里,据说这里也是柯公子为了赏花会专门建造的,赏花会在这里一办就是一个月之久,而且颇为频繁,只要有花到了花季便必然要举办的。
  如今赏花园里正是金菊遍地,金灿灿的菊花明亮得耀眼。
  守门的家丁只见丝丝与笑无情的容貌,便问都不问放了他们进来。方一进来,笑无情就不大不小的成了注目的焦点。
  美人倾城也就是如此了。尽管丝丝已经把他打扮得不那么显眼了一些,可真正的美人还是瞒不了人的。
  她往后挪了一步,跟笑无情拉开点距离,说,“我们还是分开观察好些——”说完撒腿就跑了。
  笑无情眉头抽抽,看见正向他“围”来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小伙们,终于没去追回跑掉的丝丝。
  
  花枝招展这个词,真TM的……形象!
  丝丝终于见到了柯公子柯缘,只是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人跑大老远来这里——
  他倒也不是不美的,只是那紫色荷叶领花边腰带还花团锦簇着粉红牡丹的鹅黄衫子,还有脸上因为太浓而显得死板的艳妆,实在让她不敢恭维 。
  她以前觉得自己的妹夫周琅那品味已经很让人无语了,如今看来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柯公子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不,最起码妹夫基本的色彩感觉还是有的,这人就真的让人没法看了。
  她还有必要去接近,抹掉他这一脸浓妆看看真面目吗?
  算了——有妹夫这个前车之鉴……妆容虽然可以改,品味却是实在没法改的啊!
  她转身去寻笑无情,准备打道回府另寻他人。然而返回原处,才发现,笑无情已经寸步难行了。
  
  “公子是哪里人?”
  “公子家里都有什么人?”
  “娶亲了吗?”
  “有地吗?有官位吗?”
  “公子以后要常来啊——”
  一个个举杯执壶的年轻男女,品味着装俱是与柯缘相去不远,仿佛柯缘已成了这里风潮的引领者,笑无情对他们自然是毫不放在眼中,却还没发怒。于他来说大约无异一群嗡嗡乱飞的苍蝇,笑无情岂会跟苍蝇发脾气。
  而这时众人却自觉的分开一条道路,在脂粉簇拥中款款走来的,正是柯缘。
  “方才就听说来了一位神仙似的人,一见之下果然不同凡响——不知公子高姓,来这里一叙可好?”
  他的目光,在看到笑无情的瞬间仿佛绽放出一种光彩——绚烂的,浓艳的,散发着腐烂的香气……
  笑无情只淡淡扫了他一眼,那种不愉快的感觉,仿佛要从他的目光中蔓延,攀爬,缠绕住他全身。
  “我没什么兴趣,还是就此告辞吧。”
  “不要走!”谁也没想到那花孔雀一般在众人簇拥下端着姿态的柯缘竟然突然窜过来一把抓住了笑无情的衣摆,“你不要走,留下来啊——留下来,很开心的!我让你跟我平起平坐,你在这里想要什么都有!只要你留下来!”
  他眼中,那乍然绽放的神色惊喜与惊恐交织,看得人后脖颈都微微发凉。
  




87

87、第2章 美人皮相 ...


  遇上闲事,要不要管呢?
  笑无情没兴趣,他扫了眼自己被揪住的衣摆,手一抬,柯缘便被那力道掀翻在地。场面一时惊乱,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
  “柯公子!”
  “少爷!”
  家丁从四处跑来将笑无情团团围住,丝丝抚额,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走啊……
  笑无情瞅都不瞅那些家丁,突然转了方向走去,走过之处谁也没敢挡着他的路。只见他在一个少年跟前站定,手中扇子一挑他的下巴,含着淡淡笑意居高睨视:“叫什么名字?”
  丝丝黑线……乃素看中人家少年的风流恶霸咩?可是……那小伙儿长的真TM不错~~
  丝丝觉悟了——这里是什么?赏美会啊~~就算那柯缘让人不敢恭维,这里却聚集了大量年轻男女,何况这花孔雀如此爱美,难保这里不聚集几个美人。
  那少年已经傻了,大概长这么大没被调戏过,尤其没被男人调戏过。愣愣的应了句:“柯南……”
  噗——丝丝喷了。
  
  可是,这才是笑无情啊,收集挑选“四月”,排起“沧溟榜”的久违的沧溟公子~~~
  
  “对大少爷无礼,还敢猖狂!”
  刚刚的帐还没算他偏又惹上柯府的二少爷。家丁们正要上前,却被柯缘拦住,“都下去!”
  他站直身体,恢复笑容,“刚才是我唐突,只是见公子光彩过人,实在有心结识,还请公子务必多留几日。”
  笑无情唇角一挑,那半冷的笑容里尽是勾人心魄的妩媚,“——如果柯公子允许,让二公子亲自招待的话——”
  柯南——叫这个名字实在让丝丝忍不住笑场,于是权作柯二少。此时柯二少只能愣愣看向自己的哥哥,柯缘眯了眯眼睛,“好,公子这般贵客,当然怠慢不得。”
  丝丝蹙眉——他是倾慕吗?可那微眯的眼中分明不是什么狂热,反而微微带了点难以察觉的愤恨。
  这个人,倒也着实有些妖蛾子。
  丝丝现在思考的是,她是出去与笑无情一起呢,还是跟他分开行动呢?
  这只大妖蛾子尚未现行,她觉得还是分开来好些。看看自己身上略显朴素的粗布衣衫,想起在城里时店小二的话,丝丝当即有了决定。
  
  稍晚些时候,家在本城的小姐公子大多便都回去了,掌事来到园子,为道远准备留宿的各位准备客房。
  他一一问过各个客人姓名,家住何处,庄上既留外客自然是要谨慎些的。轮到丝丝时,她显得很难开口,半晌才道,“我家不是什么大户,我是听说这里可以召佣……”
  掌事一听便明,打量了她几眼,见的确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点点头,“待我安排过各位客人,你稍后随我来。”
  不多时掌事便带着丝丝去见柯缘。柯缘笑着打量过丝丝,“今天倒是个好日子——你叫什么?”
  柯缘那自以为很亲切的笑容让丝丝寒了一个,“我叫小卓。”
  “小卓——”他拈着兰花指把玩扇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名字是简单了些,倒也不是太俗气,就不用改了。瞧小模样也不错,就近身伺候我吧,掌事你给她安排安排。”
  “是,少爷。”
  丝丝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人很喜欢被人簇拥,尤其被美人簇拥。不但客人的亲疏与容貌有关,就连下人丫头也按容貌分了三六九等。守门的必是相貌平平的,他身边则是容貌姣好的,至于其貌不扬的,连一个也不曾见过。
  掌事把她交给一个中年妇人,妇人耳提面命一番,不过是如何伺候人罢了。想她卓丝丝连清尊楼里都当过丫头,这种小地方的规矩岂能难倒她。
  最后妇人道:“因为少爷挑选丫头条件颇严,这里人手不太足,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慢慢学——你以前当过丫头吗?”
  丝丝点头。
  “那最好,那你今天就开始做活儿吧。先从简单的开始,端茶倒水总不用人教吧?少爷走到哪你都要在附近,随时候着——机灵点知道吗?”
  丝丝乖顺应下,规规矩矩的样子倒是让人颇有好感。
  走出来丝丝就在叹,自己还真是到哪里都丫头命。但如今这身份,倒的确是能给她不少方便。
  
  晚饭时,毫不意外,柯缘请了笑无情一同用餐,柯二少自然作陪。
  这孩子跟他那花枝招展的哥哥不同,干干净净的,一副谦恭谨慎的样子很少开口,看起来顺眼多了。
  “白公子,来来,这是陈年花雕,一定要多喝两杯——”柯缘亲自替笑无情斟酒,然而笑无情秀眉微挑,那酒杯却是碰也不碰。柯缘微囧,瞪了柯二少一眼,二少忙端起酒杯奉给笑无情——“白公子请——”
  笑无情这才接了,啜了一口。
  啊啊笑无情——你十足十一个调戏小男生的恶霸啊~~
  丝丝站在一边无声呐喊,笑无情自然看也不看她,只拿她当一个普通丫头——笑无情根本没跟柯缘提起丝丝,既然她方才没有出现,他就知道她另有打算。
  只是,这丫头身份变的倒是快。
  微微冷笑,旁人自然不知他笑的什么,只是这笑靥倾城,让柯缘又眯起了眼睛,隐隐现出妒恨。
  
  ——他要这张脸!
  
  入夜柯缘倒是早早的回了房,还不许任何人在房外伺候。
  丝丝进了安排给她的睡房,这里是通铺,其他丫头还忙着别的事情没回来,只有一个小丫头在整理着东西。
  丝丝那是勾搭小丫头的老手了,不一会儿便跟小丫头姐姐妹妹热络起来。
  “妹妹,怎么我来这里一天,没见老爷夫人呢?”
  “老爷夫人不住在这里的,他们在府里,这里只有大少爷和二少爷——少爷们有时候会回去,可也不带我们,我也没见过呢。”她看看门外其他人还没回来,低声道:“听说柯家很奇怪的,不管是老爷夫人还是二少爷,好像都很怕大少爷似的。”
  那个花孔雀吗?
  看起来,他的事情倒也应该探一探。
  她榜上的美人,有这么奇怪的家人可是不好的呢。
  
  笑无情倒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不过他和丝丝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丝丝需要去探,而他,就算呆坐着不动,真相也会自动送上门来。
  佯装酒醉睡下不久,便感觉得到有人开门进来。
  笑无情闭着眼睛不动,感觉到那人在他床前久久观察,只闻那重重的脂粉香便能认出是柯缘。他伸手想要来碰触笑无情的脸,笑无情佯装翻身,让别人碰他的脸岂不是要恶心死他。
  柯缘倒未坚持,喉咙里发出古怪而短促的笑声,慢慢远离,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柯二少便有些匆忙地跑来叫他起床,“公公子,你没事吧?”
  笑无情衣衫未整眉毛一挑,“会有什么事吗?”
  “啊,不,我的意思是,公子睡得好吗……”
  “这种地方,怎么能睡得好呢。”笑无情微微冷笑,随即收起,“不知可否请二少爷帮我唤个婢女来更衣——自己动手这种事,我不太习惯。”浅浅的笑,清淡中掩不住魅惑。
  “当然,公子稍后。”
  柯二少很快便唤了一位手脚利落的婢女来,然而婢女还没有近身,笑无情便横眉冷挑,“没有长的像样点儿的么?”
  柯二少微汗,明明静雅翩然的一个公子,怎么跟哥哥一样……
  不过他还是出去了,一眼瞅见正走过院子的丝丝,虽然没见过这个婢女,但着实颇有容姿。
  “你,来一下。”
  丝丝走过来,“二少爷。”
  “你随我来。”领着丝丝走进客房,他吩咐道:“你在这里伺候白公子更衣洗漱。”
  “……是。”
  见笑无情再有什么意见,柯二少道:“我在外面等您。”
  他退了出去,笑无情勾勾嘴角,闲闲一站,“愣着做什么,还不来更衣?”
  丝丝瞥他一眼——你丫玩的挺上瘾吧?
  她扭扭走过去,“是~奴婢伺候公子更衣——”
  整好前襟,腰带狠狠一勒——笑无情眉头微动,没吭声。
  再勒——!
  “一大清早的,不必这么替你家主子省饭吧?”
  丝丝皱皱鼻子,双手环过他的腰际伸到后面去系腰带的带子。笑无情伸手一搂便软玉温香满怀,带着她横倒在床上。
  笑无情的身体挡住了光线,微暗的阴影里丝丝只见他魅惑的笑容,宛如莹光。
  “调戏别人家的婢女,不太好呢。”
  柯二少还在门外,丝丝压低的声音带着气息,呵的皮肤微痒。
  “我是恶霸嘛,要你来贴、身伺候好了。”
  “你当你摆个谱就像恶霸了?”
  “你的眼神不是那么说吗。”
  两人姿势不动,倒在床上低低的说着悄悄话,丝丝笑笑滴呵了他一口气,“当奴婢的命苦啊~~”
  “那我救你出苦海不是更好?”
  “你那里是火坑!”她突然上去朝着他的耳朵咬了一口,笑无情方抬手去摸,丝丝便趁机跳下床,抬高了声音,“白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门外柯二少听到,客气的问了一句:“白公子收拾妥当,请随我去用餐。”
  笑无情起身,一敛方才暧昧神色,挂上冷冷的高傲,走过丝丝身边时朝她腰间一拧,丝丝差点嗷一声叫出来,忙捂了嘴压回去,笑无情已经打开房门,“烦请带路。”
  怒!不带这么阴人的!
  




88

88、第3章 美人皮相 ...


  柯大公子今日是一身粉紫衣饰,浅紫的衣衫上缀着嫩绿花纹,金色流苏。
  一般来说就算你不相信一个人的品味,也总该相信裁缝的品味。这颜色搭配已经尽量避开了冲突,所以就勉强接受了吧。
  
  自从笑无情出现,柯大公子几乎没有时间去享受他的众人簇拥,一心扑在笑无情身上。一大清早就山珍海味,丝丝站在一旁怨念,她一早起来才只有馒头和稀饭呢。
  笑无情始终微微勾着唇角,“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柯公子可否——”
  “白公子何必客气,尽管说。”
  笑无情目光暧昧滴瞄着丝丝,“可否借你一个丫头来……”
  都是男人何必言说?柯缘看向丝丝,这个新来的丫头的确长的不错,看来她倒是他的福星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伺候白公子!”
  “是——”丝丝含羞带怯无比哀怨,人家是来做工的,又不是来卖身的咩……
  “白公子,奴婢替您夹菜——”
  菜夹回来笑无情却不动,含笑等着她喂呢——oh~禽兽~~
  这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呢?
  她夹了一块香香的肥肉送到笑无情嘴边,无限娇羞~~
  笑无情唇边一丝冷笑,张口咬住那块肥腻的肉,突然伸手一拉丝丝惊呼跌在他腿上,笑无情旋身将她按倒怀中,俯身压下,趁她惊呼将那齿间块肥肉送进她口中,舌尖在她唇上一挑,舔去沾上的油汁方直起身,“香吗?”
  ——丝丝噎了。
  她忙着猛拍胸口噎得什么也顾不上,一旁柯二少爷早已经目瞪口呆憋了一张大红脸。只有柯缘对他举了举杯笑道,“白公子果然风流倜傥。这丫头你若中意,这几天就让她伺候你吧。”说罢一仰而尽,无形之间笑无情去留已成定局。
  笑无情举杯微笑,喝尽杯中酒。转头,丝丝还在一旁捶胸。他毫不客气地对二公子道,“可否拿杯水来呢?”
  “哦,请稍候!”
  家里的少爷替婢女倒水?笑无情倒真是拿二公子当下人使唤了。
  
  待到无人时,丝丝桌子一拍,“说!你安的什么心!”
  “夫人何必激动呢?”
  “我能不激动吗?你是想噎死我好换个小老婆吧!?”
  笑无情缓缓一笑,“夫人这就说错了,你若是死了,我自可以光明正大的续弦,何必找小老婆呢?”
  ——嗷嗷嗷!笑无情~~!!
  
  “哥,哥哥……”
  柯二少爷小心翼翼的走近,“你留白公子在这里,是想做什么……”连他都发现了柯缘那种异常的热情,但那却绝不是好客的热情。
  柯缘眼光似刀狠狠扫了他一眼,“别多管闲事!”
  那张脸——那张脸既然白莲可以有,那么他也可以有!凭什么就属于他!?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每当看着那张脸,他心里就跟猫挠一样,他不能再等!
  
  此刻的丝丝和笑无情两个人正公然在花园里调情,旁若无人,不小心撞上的都红着脸绕开。丝丝坐在笑无情腿上无限娇羞,一副小丫头扭扭捏捏从了风流恶霸的模样,扭了扭,“你看中小的了?”
  “我的眼光你信不过?”
  “谁敢说这话……”她排开笑无情在她腰上的手,“看起来他倒不像他哥哥,性子还不错。”
  “那么……”他的手在丝丝腰上轻轻划过,“我们的正事就算是做完了?”
  “那就算做完了吧……剩下的,就是他那个变态哥哥了……”
  “你又知道他变态了?”
  丝丝哼一声,嘤咛着往半推半就,往笑无情怀里靠了靠,“我跟变态打了这么多教导,是不是变态一个眼神就知道。”
  这时小厮硬着头皮走来,他们两人这样子一般谁也不会靠近,也就成了说重要的话最好的方式。
  “白公子,少爷请您到花园赏花。”
  笑无情执起丝丝一缕头发,“那些花天天赏还有什么好看?不如眼前的花——”
  丝丝娇羞。
  笑无情扫了那小厮一眼,“还在这呆着?”
  “是……”小厮无奈退下,不一会儿却见柯缘又在众人簇拥之下,嘻哈笑闹的走来。丝丝暗叹他走到哪儿,还真像皇帝老儿游御花园的仪仗队。
  “白兄,就算得了美人,也别总是两个人呆着,也该跟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啊——”在众人面前他便不见了私下面对笑无情的那种殷切,抬高了架子,有些居高临下悠然高雅的姿态。
  在笑无情面前,岂容他人居高临下?
  “柯公子府上的美人不俗,自然令人倾心——”他闻着丝丝的秀发,不时挑逗,丝丝故作害羞地将脸埋在他怀里——虽说是奉命来陪,但府上的丫头这么倾心于一个外人,面子上多少还是有些不好看。
  尤其,这般不知廉耻,连自家主子到来都视而不见。
  “——我实在很中意你这个丫头,就请柯公子割爱相让了吧。”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大约多是对笑无情如此傲慢无礼感到惊讶——这里,是柯缘的天下,他才是这里至高无上的,怎么能够容忍。
  眼前的这个人,这般傲慢,凭的是什么呢?
  不就是那张让人倾倒的皮子吗?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按捺着道:“这倒有些可惜,她不是柯府家养的丫头,要去要留,自然也不是我说了算。”
  “哦?原来你只是来做工的?”笑无情看也不看柯缘,只对丝丝温柔道:“那正好,你就到我府上做工吧。”
  丝丝羞怯,继续嘤咛,“是,公子……”
  
  “好无礼……”
  “是哦,明明自己只是个客人……”
  柯缘微微扬起下巴,没错,他要他这张脸,他姿态放低好话说尽将他留下,可是现在,他要在众人面前揭穿他这层皮子——他要完完全全的击倒他!
  “你要带我府上的丫头走,也总该让她知道你是什么人吧——连真面目都不让人看的人,我怎么能够放心让一个妙龄女子就这么随你去呢?”
  丝丝微微一怔,旁人更是不解,“柯公子,什么真面目啊?”
  “是啊,他这不是露着脸吗,还有什么其他面目吗?”
  柯缘得意的笑了起来,“白兄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你这张脸,根本就是人皮面具易容的吧!”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这对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来说是只有书中才能见到的,寻常百姓更是只能从说书人那里听到些许,人皮面具,易容,有些神秘也有些可怕,骚动便无法安静下来。
  柯缘很满意这种骚动,“怎么样,白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难道白兄是被通缉的江洋大盗——还是,其貌不扬呢?”
  比起江洋大盗,此时似乎其貌不扬四个字更能吊起人的胃口。
  他突然这么做倒有些出乎意料,笑无情却只是处变不惊的笑着,手指在丝丝脸上反复滑触,“你呢?你怎么说?也要看我的真面目吗——”
  “奴婢无所谓,不管公子什么样子,奴婢都跟着公子。”
  丝丝的话让柯缘愤恨,“胡说!都是胡说!你会不在意容貌?你会愿意陪着一个丑八怪?跟一个怪物同床共枕难道半夜不会做恶梦!?都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丝丝眨着眼睛瞅着他,这人好激动呐,至于吗?
  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隐情哦~?
  
  “怎么样,大家也都想看看白公子的真面目吧?”
  “看看是好啦……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是什么丑八怪哦……”
  “不要吓到人才好呐……”
  那一句句都透着隐隐的兴奋和幸灾乐祸,真是物以类聚。想看笑无情的脸?只怕看过之后,不知有多少人要夜夜失眠了。
  
  “既然大家都想看,白兄不如就遂了大家的愿吧——不用怕,就算你其貌不扬,大家也不会笑你的。”
  他此刻的笑是那样的满足而愉悦,丝丝在这一刻便懂了一件事。
  
  ——这个人的脸,也是假的。
  那厚厚的妆容不止是喜好,而是为了掩盖那不算高明的易容术。
  
  人在自卑之时,才更会借着踩压别人,来寻找一点点满足。
  




89

89、第4章 美人皮相 ...


  柯缘拍拍手,两旁家丁立刻上前候命。
  “白兄还是不要乱动,这些家丁笨手笨脚的,不小心被伤到就不好了——”他走上前,要亲手撕下这张脸皮——那是心里难以言喻的激动,不是别人,是他亲手!他要看到他真面目被露出的那一瞬间,而从此这张脸会归他所有!
  丝丝惊慌状看他伸出手来,此时却是柯二少爷急忙跑来——“哥!别!”他抱住柯缘的胳膊阻拦,“这么多人在看,不能这样——”
  “弟弟——你是我的弟弟,还是他的弟弟!?谁教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笑无情笑了一下,“蒙小公子担心真是感激不尽——不过柯公子倒是奇怪,何必如此执着别人的长相呢?万一看到点不该看到的,说不定会被人杀人灭口呢?”
  不过这个道理江湖人懂得,这园子里只会寻欢作乐的人未必懂得。于他们只觉有点危言耸听,那小小的犹豫还不及好奇心来得强烈。
  “用不着花言巧语,白兄来这里跟大家结识却掩掩藏藏连真面目都不肯露——该不会是骗子吧?”
  “哥你别说了——”
  “你小子闭嘴!”他有心歪曲当然怎么说怎么是,旁边的人只知跟着附和,而笑无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一看就觉得按捺不住的怒气——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还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吗?
  “难道你觉得我不会动粗?为了大家的安全,你的真面目却是很有必要看一看!”
  他挥手对家丁道:“按住他!”
  家丁还未近身,他突然放开丝丝旋身而起,几个家丁捂脸惨叫,竟被桌上的几颗瓜子儿扎进了皮肉。
  笑无情翩然落在房顶,“你说对了,我就是大盗——而且,还是专门采花的大盗。”扇子轻摇,勾起邪魅一笑,“柯公子若是单独求求我,让我也看看你不能为人见到的东西——说不定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脸。”
  他这话一出不知谁喊了一声“快报官!”
  四下微微慌乱,却被柯缘阻拦:“别报官!”他如果被官府捉拿自己就拿不到那张人皮面具——
  笑无情宛如看穿他的心思,轻蔑一笑,“三日之内我必来取走这园里最美的一朵花,请敬候佳音。”随即如一片雪白轻鸿飞身而去,直看得人目瞪口呆。
  
  明明唾手可得居然横生变故,柯缘一把拉过旁边的丝丝,“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少爷——奴婢只是奉少爷的命去伺候白公子,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柯二少爷忙拉开她,“哥哥,她只是个丫头,何必迁怒她……”
  “把她关起来!”
  柯缘气急败坏,宾客却骚动起来,纷纷猜测那采花大盗所指的最美的会是谁——他们自无人将那小丫头放在眼里,若是那丫头,方才他就可以带走。
  “这样倜傥风姿的采花贼,若是被他采也甘愿了……”
  “没羞哦你~~”
  几个青楼里的姑娘嬉笑着令人侧目,可是少女怀春,其他人纵然不说,心里又怎么能没有遐想呢。根本用不上三天这件事便越传越广,此地本就因柯缘大张旗鼓的赏美会搞得风气浪荡,这一来,除了少数胆小的姑娘离去,竟还有不少人特地聚集此地等候。
  柯缘咬牙——最美的。这里最美的只能是他!可他很清楚笑无情说的人不是自己——此举,岂不是对他的挑衅!
  那句“让我也看看你不能为人见到的东西”难道已经看穿他的面具!
  
  他调来柯府所有家丁,又顾了大批打手,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
  笑无情在别处镇上耐心等了三天,他要做的事,就会做到最好。这种小地方三天的时间足够造势,第三日赏花园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可是再多的护卫也拦不住从天而降的人。
  但这个园子中,柯二少爷却是最没想到笑无情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看着门外护卫倒了一地,他不自觉的后退,“你……为什么……”
  “因为你比你自己想的更有价值。”笑无情一把拽住柯二少爷走出门,家丁都被打倒,有哪个少爷小姐敢上前拦?
  ——只是,为何会是柯二少爷?
  为何会是个男人!?
  笑无情笑看面前无措的柯缘,“如果柯公子没有其他打手护院需要我招呼了,人我便带走了。”
  “你——”柯缘想不明白,他怎么会以一人之力打倒所有的护院,甚至这些人连碰都没碰到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在柯二少爷的面上,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就是魔道幽冥教,幽冥左使。”
  ……
  蜓妈很沉默。
  
  众人哗然,魔教中人,哪里还有人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柯二少爷带走。
  柯缘有些失魂落魄,就在眼前的那张面皮,却根本无妄拿到。
  掌事无奈,替他做主将宾客遣散,又将此事回报给了柯府老爷。老爷夫人当天便从柯府赶来,对着柯缘道:“你为什么不报官!?若是官府到此,你弟弟也不会被歹人劫走!”
  柯缘缓缓转头,那眼神里是惊人的寒意,“你们既然眼里只有二弟,还要我做什么?被带走的人是我你们就高兴了是不是!?”
  “柯缘你说的什么屁话!这些年,看来我们是太顺着你了!你已经连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
  “老爷,别说了,我们赶紧去报官吧——”
  柯老爷最后甩下话道:“若这次南儿没找回来,你以后也不用再回柯家!”他摔门而去,只能想尽办法去找柯二少爷。
  柯缘一个人静静坐在屋内,突然起身,双目赤红往某个房间走去。
  
  这三天卓丝丝过的虽然有点闷,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只是关着他,又不能拿她怎样。
  第三天了——事儿也差不多结了吧。
  当她看到柯缘一脚踹开门的时候,就知道,看来的确是了结了。
  她坐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看起来公子脾气不怎么好嘛,就算不修身养性,至少也得补补钙。”
  柯缘顿住了脚,他只是怒气无处可发,而这个女人曾经跟笑无情走的那么近颇受宠爱——可是,眼前的她却一改柔弱乖驯的神色,带着不可一世,与那可恨之人如出一辙——
  “你这丫头——”
  丝丝笑,“事到如今少爷都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呢,凶神恶煞的不是什么好习惯,脸上的粉会掉下来。”
  她的毒舌一向犀利,柯缘终于意识到什么,“你是什么人?”
  “不如,问问你身后的人啊。”
  柯缘一回头,房门却砰一声关闭,站在门口内的正是笑无情和一脸惶惑的柯二少爷。
  “你们是一伙儿的——”
  丝丝从椅子上起来,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她连应都懒得应,“柯二少爷我们给你毫发无损的送回来了,作为报答,也希望柯公子满足我们一点点小小的要求——不知道公子真面目如何呢?”
  “你以为我会给你们看吗!?”他一听就急了,露出惊慌来——眼前的是那个兵不血刃就打倒了所有家丁的人,房门已经被他挡住,无路可逃。
  “大哥……请你们别为难大哥!”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装好心啊……”他缓缓说道,面对柯二少爷时,全然没有兄弟之间的感觉。
  丝丝倒是看得很乐,“你们两个有仇呐~?”
  柯二少爷却抿紧了唇不说话。
  “好啊,你们既然要看,我就让你们看看——”柯缘此时却突然改口,伸出沿着发际撕下,那张沾满了粉的面皮被撕下来——柯二少爷低下了头,而丝丝看着那张脸,却表现得很漠然。
  挠挠……嗯……虽然她是有预料到……不过,这种程度……
  然而太过平静的反应,却又让柯缘怒了——
  “你难道就不说点什么吗!?这张脸,你满意了?”
  丝丝勉强笑下,颇无奈道:“不太满意……这种程度……太没冲击力。”
  ——呕血!
  
  柯缘的脸上,有一大块烧伤——说是烧伤,可又没到面目狰狞的地步。当然她也很能理解容貌缺损给人带来的自卑,只是,有点,有负众望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停更~嗷~~
偶要陪宝宝玩一天~~




90

90、第5章 美人皮相 ...


  “你怎么会了解,顶着这张脸的我的痛苦!”柯缘满腔的话却因为太激动而说不出,没人能明白,他从破相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从此他的生活就再也没办法回到过去了——
  每个人都对他小心翼翼,尤其是闯了祸的弟弟,日日在他跟前哭。
  爹娘千般万般哄着他顺着他,一转身却都在叹气。下人在他面前表现得满面笑容若无其事,背地里却对他的脸议论纷纷——
  无论是嘲笑的,叹惋的,表现出来的,隐藏在背后的,一切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是个怪物!
  别人越是小心就好像越在提醒他,他该自卑。
  他的呼吸激动地急促着,喉咙却好像被卡住一样,最后只是挤出一句:“有这张人见人爱的脸蛋,什么都不懂的你,凭什么说的这么轻松?”
  他意外,丝丝竟然点头,“我的确不懂。我不是你,也没经历过那些,更懒得不懂装懂。我想看你的脸只是因为柯二少爷长的好,身为他兄长的你应该不会差,如此而已。你说我没同情心也好残酷也好,你对我来说只是个无关的外人,我并不关心你,这倒是实话。——就这样了,多有打扰,我告辞——”
  卓丝丝得承认,她得瑟那么多年,早把自己那点同情心给得瑟干净了。顺遂太久,她什么都有了,便忘却了还有苦难,还有值得同情的人。
  正要出门她又突然停住,对柯缘道:“人皮面具,我们可以给你。”
  这对柯缘是完完全全的意外,完全被熄灭的火焰再次从眼底点燃,本以为绝望了,本以为再也没有期待了——他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为什么……?”
  “——于我们,那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而你显然很需要——”这一点丝丝在看到揭下来的面具时就明白了。粉厚,是因为那面具实在太粗糙,根本不是笑无情脸上这一张能比较的。
  其实天天戴着面具,还要糊上厚厚一层粉,完全不透气对皮肤更不好。
  何况,需要面具,他们再找夏老头要就是了。
  她冲笑无情伸出手,笑无情挑挑眉——婆娘,有点败家嗯?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笑无情伸手向面具边际,薄薄的一层皮如蝉翼如丝帛,柯缘的眼睛直盯着那层薄皮,此时全然忘记去看笑无情的容貌——
  柯二少爷愣愣的看着剥离下面具后的那张脸,而柯缘却只盯着那层薄皮,恨不得扑过去。
  
  笑无情将薄皮递到丝丝手上,柯缘的目光便也跟着移动过去。好像那张面皮一刻没到他手上,就一刻不能安心。
  丝丝心里暗叹,的确不能想象他心里承受过多少压力居然在看到那张人皮面具的时候连他一直想要揭露的笑无情的真面目都顾不得。
  “你曾经说没有人会不在意容貌,会愿意陪着一个丑八怪,跟一个怪物同床共枕半夜会做恶梦——?”
  ……她记得还真清楚。
  “你想说什么?”
  “看你这么在意,恐怕,是有人对你说过些什么?你想就这么继续受着记忆里的伤害吗?要不要跟我去报复?”
  柯缘微怔,实在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已经都过了十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柯缘有些茫然,为什么不只不觉间,他就被牵着走了呢。
  
  柯缘和那个女人,他一直只叫她那个女人所以丝丝压根不知道她叫什么,他们曾经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因为年幼的柯二少爷碰到了火烛,柯缘被救得晚了,身上被烧伤了多处。
  柯缘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见了他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的水晶小心肝儿便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丝丝叹,虽说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但相似的不幸中,成因却也都相似。
  一个人成长过程中受到的伤害,真的会成为走向扭曲的开始,影响一生。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虽然被自己的老婆看不算什么事儿,但笑无情却很不喜欢丝丝此时的眼神。
  丝丝继续摇头,叹,“没事啊……就是觉得,你能长成这样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了……跟变态比,还真是有找。”
  虽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讲什么——但笑无情莫名就是觉得,很不愉快!
  
  他们在月黑凤高中摸进一家大宅子,柯缘已经戴上了人皮面具,虽然笑无情摘下面具之后的那张脸让他更震撼更不快,但莫名的,只要戴上人皮面具,他就感到很踏实很安心。
  好像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和寻常人都一样,不再是有着一张怪脸的丑八怪。
  这种感觉真好。
  柯缘的脸一直处于一种若有若无的微笑状态,丝丝咋舌,一张面具,居然可以让他判若两人,容貌的威力还真大。
  “那里是她的闺房吗?”
  “嗯。虽然有十年多没来……”这里一如他记忆中一般,居然从未忘却。
  “别在那出神感叹了,我带你下去。”——她转头看同在房顶上的笑无情和柯二少爷,“人多不方便,我和他两个人下去。”
  她拉住柯缘,“当心,别咬着舌头。”说完一跃而下,柯缘捂着嘴落地才没有惊叫出声。
  “我们为什么要半夜来?你想吓她?”柯缘压低了声音问她,丝丝伸出一根手指摇摇,“不是我吓她,是你吓她!——她不是说看到你的脸会做恶梦吗?那就让她做个够!”
  “……”他真的不想拿自己的脸说事儿,可是为什么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他的脸就不是个事儿?她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讨论着他的脸,既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鄙视厌恶,似乎就算是不戴面具,他的脸也只是寻常。
  就见丝丝套出一包粉末,“这东西,只要加在她的熏香里,人就会产生恍惚的感觉,不论今晚看见什么,明天一早都会当成做梦的!绝对不会牵累你!”
  柯缘沉默了,这东西若是落在歹人手上会怎么样呢?
  “一会儿我把这个倒在香炉里你就可以进去了——你都要听我的,光只是吓就没什么意思了,要吓,就要让她记忆深刻得记一辈子!”
  
  夜深露重,带着阵阵的凉意。
  女子仿佛听到某个呼唤她的声音,低低的萦绕着。房间里却越发冷了,她有些疑惑,难道是忘记关窗户?
  披衣起身,只觉脚下有蒙蒙薄烟似的雾气,让她很疑惑,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吗?
  这薄雾中竟有一个人的背影站在床前,她心里一惊,想喊,却又担心这真的只是梦,压下了惊慌,“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房间?”
  那个人缓缓转头,看得女子愣住了。
  这不真实的夜晚,薄薄的雾,鬼魅似的清逸俊美的男子……这一切,真的只有梦中才会有吧。
  男子的脸微冷,透着几许淡漠,仿佛真的只是一缕幽魂。可即使是鬼魂,那么美且清冷,也让人在些许的害怕中,升起一些对他的关怀之意。
  “你……是人是鬼?”
  男子的清冷,只是因为他实在不想与她说话罢了。可是他也还记得某人的嘱咐,便只是漠漠应道:“是人还是鬼,在你的梦中,有什么不同吗……”
  “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每个女子的心里,都有着小小的浪漫,小小的幻想……也许,会有一个自己宿命的情人在某处等候,也许,三千红尘中曾有一人,与她前世纠葛。
  那人必是俊美非常,痴心一片。
  她小心翼翼问,“你是我的……什么人吗?”
  他遵照某人嘱咐,避开了这个问题,“陪我说说话吧……我只是,很想来见见你。”
  这样的夜,这样的人,谁能拒绝。
  女子点点头,与他一同站在窗边,看着云中月色。
  其实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话,他不想说,而她已经沉浸在这气氛中,或许并不需要太多言语,一颗芳心,已经动了。
  这是梦啊,只是一场绮丽却微微清冷的梦。她知道明天一早什么都不会存在,只想抓住些什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是什么人吗?”
  “你真的已经认不出我了……”微微叹息,“我一直不曾忘记你,(因为你也是半个罪魁祸首)可是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转开脸,女子忙在身后拉住他,“那你告诉我啊,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忘记了!”
  “那好……那你就看看我是谁!”他猛的转过脸,阴暗的月光下半张张狰狞的脸整照亮在光中,女子一声惊叫连退数步,晕倒在地。
  待家中下人听到叫声赶来,屋里只有晕倒的小姐,再无他人。
  
  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清冷淡漠,却让人刻骨铭心,恐惧心跳的梦。
  




91

91、第 6 章 美人皮相 ...


  “哈哈哈——怎么样,这回爽了吧?受了气只会自己窝在房间里自怨自艾怎么行?变态都是这么憋出来的!现在你该放下对容貌的负担了吧,别别扭扭的活了半辈子了,还不够吗?”
  该说她这是安慰或者劝诫的话吗?怎么她那口气那架势活脱脱一个老佛爷,带出些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的架势。他默默跟在她后面没应,手里紧紧攥着人皮面具——走在黑暗的夜里他这张脸该是很可怕吧?
  她就一点也不在意吗?不时回头说话时对着这张脸还能笑得出来——难道他也真的,不该如此在意吗?
  不……他承认方才也觉得畅快,觉得有什么一直堵着淤积着的东西瞬间流淌了出去,心里那已成泥潭的死水可以放空——但是,这改变不了他依然只是个用人皮面具掩盖着丑陋容颜的人。
  他现在不是与别人不同,而是假装与别人相同而已。
  
  “哥!”柯二少爷远远就迎过来,丝丝直接扑向前面等着的笑无情,笑无情半含笑意问道:“办好了?”
  “自然!”她颇感稀奇,“怎么你什么时候会关心起这些闲事来了吗?”沧溟公子可是从来不会去理会八卦的呐~
  笑无情笑容里三分魅惑,带着些许无可无不可般的笑,“你的事,我关心一下有什么奇怪么?”
  “不奇怪~!欢迎关心!那公子有兴趣听听吗?”
  “你若想说,我就听听也没所谓。”笑无情弹弹衣袖,自走他的路。丝丝走在他身边偷笑——想听就说呗~
  她眉飞色舞,从女人的心理到女人的梦想,从直接吓破胆到先有期待与心动再一下跌到谷底的区别,她跟笑无情便走便开心说笑,脸上明亮的笑容即使后面远远跟着的柯氏兄弟也能够看到。
  柯二少爷年纪尚轻,很不好意思打扰,故意走得慢慢的。看着前面的丝丝对柯缘道,“哥,其实她……是个不错的人。虽然好像说起话来很不留情的样子,不知道体谅,可做的事情却完全不是那样。我以前,总是对哥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你有半点不高兴,可是越那样,你却好像更不高兴……也许她,才是对的吧。我觉得,挺该谢谢她的……”
  “我知道。”柯缘面无表情的越过柯二少爷身边,看不出任何思绪。
  此时的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喜该怨。
  
  这里的事情既然已经完结,他们似乎也该去往下一个美人之处。
  只是临行,丝丝又有了小小的纠结。
  柯二少爷在他面前,郑而又郑重而又重的询问道:“美人榜的人选,真的不可以是哥哥吗?”
  “……”丝丝微默,“可是,二少爷……美人榜标榜的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哥哥这情况你我都清楚……”
  叹啊,就算有一张人皮面具,可那面具底下却……
  “但哥哥,在被烧伤前的容貌是我所比不上的——我没办法,在哥哥面前顶着这样的没人头衔……”
  = = 柯小弟……你这觉悟真让姐姐无语。
  “我倒觉得,这件事没什么不可以。”
  丝丝愕然回头看着笑无情,突然开始觉得也许拉笑无情一起来是个错误……丫是谁啊?一手推出了魔道沧溟榜的人。
  而沧溟榜上的“第一剑”是谁?
  虽不是她新月,她新月却是有份——也就是说,沧溟榜上连第一都是作假。而她,却将自己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美人榜交给这个人……
  他笑道:“所谓榜,都只是虚名。既然都是虚名,有皮子便已经足够。若当真童叟无欺,为何为夫不在榜上?”
  丝丝哑口无言,难道,因为她一点小小的私心,就要让自己精心打造的美人榜被这个欺人骗世的骗子给荼毒了?
  “那个……这事儿,不然还是问问柯公子的意思?毕竟人家心里多年都有阴影,恐怕会不乐意,那就不太好了……”
  “我没关系。”柯缘从后面走出来,丝丝实在不好意思说你没关系可是我有关系啊~!
  “但是柯公子,大家都认识你,你突然变了个样子总不可能说你遇见神仙了吧?”
  谁知柯缘竟然笑了,久违的那花孔雀一般的笑容,“既然这样,我不当柯公子也没关系——这张脸,不是众人周知的幽冥左使么?”
  丝丝嘴巴张成O型,笑无情却摆着他那张诱人喷鼻血的笑脸靠近道,“所以,夫人,以后美人榜就交给为夫吧——”
  顺便,还可以解决一下跟东方教主约定的有关左使的事情,不是正好么?
  “……”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算是超越不过笑无情了么~~
  
  丝丝大脑呈放空状态由着笑无情去安排,她坐在江边看他们的船只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再启航。感觉到笑无情走到身边,她问,“为什么越是美的人,对美越是执着呢?他们得到的已经比别人多很多了……”
  “所以,你对得到的比别人少很多的柯缘,就动了恻隐?”
  “也不是……”
  她平时并不会去思考太多东西,人生无奈太多,有时候思考多了反而是负累。可是,有时候越来越觉得,无法不去想。想花明雪,想花魔靥,甚至眼前的柯缘……
  容颜,都有老去的一天。
  得到的,想留住。失去的,拼命找回……
  “莲莲,你说,十年二十年以后,看着自己一点点长出皱纹皮肤松弛,我是不是也会怕老?也会像她们一样吗?”
  笑无情起初还站在她身旁,他那莲白衣衫纤尘不染,因他是笑无情,因他从来都高坐云端,俯瞰众生。他坐下来的时候,丝丝惊讶得快要找不到自己的下巴。
  ——沧溟公子笑无情,就这么陪着她,席地坐在江边。丝毫不理会被灰尘弄脏的衣衫。
  “你老的时候,我也在老,轮容貌,我若老了,岂不是吃亏更多。这样,你会比较平衡了吧?”
  “……”丝丝扶了扶自己的下巴,细细看他,确认他不是鬼怪附身或者易容伪装,“你这算是在安慰我?”
  微挑的凤目弯起,笑无情勾着嘴角的弧度,自负一笑,“难道不是事实么?”
  丝丝现在真的很想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显摆他那自负的容貌……
  “是是,你最吃亏——所以你现在能不能站起来?你的衣裳洗起来很费力的!”丝丝抬脚就把他踹起来,笑无情眯着眼睛看了眼衣服上的脚印子——“夫人是说,这脚印子洗起来就不费力了?”
  危险的气息顿时压来,丝丝嗷一声,居然以高难度动作从坐着就直接蹦起来后退,“光天化日你干嘛?别过来!”
  “夫人,你就是把官府喊来,人家也不会理你的。”
  说罢他伸手一拎,拎猫似的就把丝丝拎住,直接提上船——(不许想歪,是船。)
  “船家,启航。”
  “好嘞公子——起锚!”
  
  有一天,你也会怕老吧。
  
  当风采不在,当人老珠黄,看着年轻人在自己面前活力旺盛的样子,而你的辉煌,却只是曾经。
  
  无论多美的人,终究会老。




92

92、外章1 美人团圆 ...


  卓丝丝这两天疑似得了病。
  船在半路上顺风顺水的,她突然就要回水榭。衡量过顶风以及逆流的问题,老船家建议他们还是陆路回去,至于船就暂时停泊在这里。
  看她一副经常走神儿的模样,笑无情便一路换马换车夫,日夜没停着直接回了水榭。在他看来,新月也一直都是个没心没肺没忧虑的丫头,不知不觉,她竟然也到了感怀的年龄了……
  ——人家都是十七八开始感,你丫媳妇感的还真晚。
  不过感感也好,省的那么没心没肺。
  而其实人家感的是“春”,她感的只是岁月。
  都说岁月无痕,原来真的无痕,只是带走,却不曾留下点什么。
  
  笑无情这么日夜不停把老婆带回来了,一回水榭老婆却没影儿了。寒水偶然路过时瞥见丝丝坐在某个园子的石头上,看着她和缺月曾经住过的小院不知道出什么神。
  他想了想,走过去,站在旁边却又没开口。
  丝丝知道他来了,伸手指着院门之内,“这里什么时候变这么荒了?”
  这话寒水还真答不上来,这水榭里在笑无情之下就只有他和锦地罗管事,如今锦地罗也常常不在,他一个人忙着大小事物,这没人住的院子还真没怎么上心过。
  丝丝轻叹,“空着多浪费,至少也安排几个丫头进去住吧。”
  “杂草太多,没人敢进去住。”
  “……”
  毛杂草,那是她过去精心培育的药草!要说有些还真生命力旺盛呢,由着自生自灭也能长那么好。
  “寒水,我很想念以前的水榭……那时候大家都在一起,水榭就像家一样,每天都很热闹……”
  寒水没吱声,但他很想说其实那不叫热闹叫闹腾,而且只有你一个人在闹腾其他人只是被闹腾。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寒水顿住了。
  她说,“可是现在,好冷清。”
  
  岁月或是其他什么,寒水没那么多感想。或许男人本来就不比女子的细腻,可是真的在不知不觉间,缺月走了,小九和风残月离开了,然后是东篱,锦地罗……
  如今的水榭,经常都是安安静静的沉寂在薄雾中。
  她坐了半晌,突然说,“你赶紧娶个媳妇儿回来吧!”
  “……”为什么又扯到他身上?
  “不然你娶了锦地罗啊!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就不用她嫁到外面去了!”
  寒水沉默,作死的沉默。他一沉默起来谁也没辙。丝丝只能无力又挫败的叹了口气,随即却又奋然站起,“怎么着也得让大家再聚一聚,一起吃顿饭!”
  寒水微微顿了顿,“你想——?”
  “团圆饭啊!大家分开这么多年了,偶尔也该聚一聚嘛!”丝丝的笑容重新明亮起来,一如当年寒水在这个院子里见到的那个杂草般的女孩,明亮得肆无忌惮。
  
  算来笑无情生辰快到了,这个名头正好。
  ——笑无情眉头一挑——又一挑,疑似有抽筋冲动——“给我祝寿?”
  ——三十岁就“寿”?也不怕折寿!
  “现在水榭里日日年年一个样儿,偶尔也该热闹下,你生辰嘛!”
  “夫人你是想给我祝寿呢?还是想给我添乱呢?”
  丝丝更想问你是想说添乱还是想说添堵呢?
  可是眼见着前两天蔫了吧唧的丝丝又容光焕发起来,难道笑无情当真说得出一个“不”字?笑无情哼一声不再理睬,他不理睬丝丝自然当他同意。上前拉起他就往外扯——
  他不冷不淡问,“做什么?”
  “跟我去请四月他们回来吃饭啊!”
  横眉!
  他不计较让他们回来已经很不错了,竟然让他亲自去?
  丝丝立刻装可怜,“难道你让我一个人上路——”
  “你自己想去,自然你自己上路。”看他半冷不热的模样把先前的那点进步又退回去了。
  “你真不去?”
  “不去。”
  丝丝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去也好,你去了,残月见了你没准儿还不来了呢!”
  ——卓丝丝,风残月不待见笑无情,难道他就待见你了?你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同样罪大恶极吧?
  丝丝摆出一副爱跟不跟的模样,收拾出门。
  
  当年的“沧溟四月”,分别是寒水月,风残月,缺月与新月。
  锦地罗虽不在四月之中却与四月感情深厚,不过她当然是最没难度的,一封书信她自然会回来。要说这个“难”字,当然是风残月,和他的双生弟弟朔月。于是丝丝决定先去寻说难不难,说易却未必易,已经嫁进天下第一楼清尊楼的缺月。
  
  当年新月与缺月同住一处,虽说缺月性子淡漠不见喜怒,但那岁月的力量是强大的,再性格迥异的两人,也愣是被同住的岁月磨成了心灵上的姐妹。
  当然只是,心灵上。
  在缺月还在水榭时,两人一个月说不上十句话的交往,算不上形式上的姐妹吧。
  有些人,搁在一起的时候未见得多亲密。但分开两地,无论多远无论多久,反而在想起彼此时,更有亲近之感。
  那样的缺月,在三年前,因她的过失和笑无情练功入魔性情丕变而被废去武功内力手脚筋脉,任其自生自灭。
  虽说,水榭的规矩便是如此。
  倘若她能活下来,从此与水榭便再无瓜葛,无论曾经有什么恩怨过失,都一笔勾消。
  那样的缺月,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圈,却被现今的清尊楼主君箫凌所救,成就一段姻缘。
  三言两语已是全部,却又怎能道清其中的恩怨坎坷。丝丝只是庆幸,一切总算在最后,修成正果。
  她一路走得慢,笑无情这厮只要有点点担心她的话,总该跟上来吧?
  可她就差把那匹老得四蹄打颤的马换成乌龟蜗牛了,一直磨蹭到清尊楼大门口都没见笑无情的人影——
  她嗷嗷的怨气了——女人的怨气是很可怕滴!
  笑无情!叫你丫老婆出门也不管不问,看姐不给你红杏一枝出个墙来瞄瞄!
  
  她以娘家姐妹的身份请门卫通报过,很快清尊楼夫人那纤细单薄的身影便亲自迎出来,眉目间淡淡如烟,款款如雾,神情的淡然中,却有一种微温。
  丝丝笑了,虽然岁月没有让她变胖变壮,却终于给她染上了些许温度。果然一个人只看神情,也能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织锦~~!”丝丝一个虎扑过去,缺月以“织锦”之名嫁入清尊楼,已无人知她曾是魔道沧溟的缺月。她抱抱蹭蹭,又在她身上捏来捏去,“你家相公是怎么养你的?怎么还养不胖呢?”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缺月实在有点享受不了丝丝的热情,瞧门卫一脸目不斜视,她忙按住丝丝到处乱捏的手,“来了就好,我们先进去吧。”
  这里可是清尊楼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让人看着清尊楼楼主夫人被个女人调戏多不好。
  
  丝丝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还拉着缺月问道,“啊——你都不想我的吗?嗯?嗯?看到我来一点惊喜都没有……”
  缺月稍稍停了一下,道:“先前是有惊无喜,现在是有喜无惊。”
  “啊?什么意思?”
  她还想问,缺月已经再次迈步,走向后院。
  丝丝只能跟上,缺月她虽被废去武功,但毕竟是曾经练过武的人,步伐轻而稳,优雅得像在云端。丝丝觉得缺月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只能跟着,待进去再问。
  不过进去了,她也就不必问了。
  一跨入院中但见那狐皮软榻,瓜果美酒,榻上人慵懒斜靠,在树下斑驳阴影中听美人琵琶。
  莲白重纱垂落,从榻间铺曳到地下。
  美人含笑妖娆,轻笑间莹润双唇缓缓吐出几个带着酒香和果香的字:“夫人很慢呢。”
  
  丝丝现在知道缺月惊什么了,因为她也很惊。
  她那一路磨蹭为什么啊~~~这人,太无耻了~~!
  




93

93、外章2 美人团圆 ...


  与其说笑无情做客上宾倒不如说他喧宾夺主。这般排场,俨然把清尊楼当成自家后院。
  清尊楼主君箫凌倒是客客气气的陪在一旁,好脾气的不予计较。只是人家越好脾气,丝丝越有种笑无情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作为某人的家属她实在无颜以对,仿佛感到所有人都在对她说,赶紧把这货领走吧领走吧~~
  她努力选择无视,跟着一起厚脸皮,拉住缺月唠家常,身体怎么样?感情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好消息?没婆婆没鸭梨,老公听话才是硬道理——于是,你到底想说嘛?
  缺月依然淡淡,没显出什么兴趣倒也没有不耐烦。反正丝丝知道,她也就是个万年面瘫女。
  连旁边的君箫凌都听得微微汗颜,忍不住来拯救自家媳妇,“新月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先坐下歇歇喝点茶。”
  坐?坐哪?
  丝丝看看,除了君箫凌旁边的椅子就只有笑无情那张舒适卧榻上可疑的位置。君家的夫人在这里,她坐君箫凌旁边不太好吧?
  “不用,我不累。”
  ——你是不累,可是人家老婆会累。
  以君箫凌这种好人卡都能拿一堆的类型,恐怕是对付不了丝丝的。于是缺月终于开口——“太啰嗦会老的很快。”
  晴天一个霹雳……
  缺月……这种话你不要面无表情说这么蛋定……听起来好像诅咒……
  缺月当然不太明白丝丝为什么会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好像,尤其对这个“老”的问题。真是一针见血,一闷棍抡死人……
  “那么,你来,是有什么事?”
  “——这话说的多让人伤心,我可是想你了才来看你的!”
  缺月没有说话,那表情好像是在考虑这句话的可信度——丝丝就奇了,自己的人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吗?
  半晌之后缺月的思考结果——“来了就好。”
  “……”果然还是不信么?
  “缺月,其实我,想要大家回水榭聚一聚——”丝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请帖,跟缺月虽是自家姐妹不用客气,但这里怎么说也还有个清尊楼主君箫凌,总该多少表示一下。缺月接过请帖看了一眼,居然是寿宴帖,还是笑无情的寿宴。
  “你说的大家是……”
  “四月,小九,还有锦地罗姐姐。”
  缺月虽没显出什么惊讶,却还是忍不住向笑无情看了一眼——连这种事他都忍了?四月?还小九?这还是她的公子吗?
  当年小九,也就是朔月,对丝丝的用心那是路人皆知,还曾经一度借他们两人分开的机会将她留在身边。他对笑无情来说,那就是眼里的沙子,如何容得下?
  只不过卓丝丝对眼里的沙子还有另一种解释,就是——揉不得。
  “我……”
  “去吧,”倒是君箫凌微笑开口,“这两年你也没怎么出过门,偶尔出去走走对身体也好。你愿意,我就陪你。你若想一个人回去看看,我就在清尊楼等你回来。”
  缺月浅浅笑一下,点头。
  在沧溟,或许是有过苦受过伤,但一切沉淀过后,留下的并非是对那些伤害的计较,而是怀念。
  
  “楼主!夫人——”管事带着门房走来,神情间些微的不自然显然是有什么事情,他看了笑无情和丝丝一眼,欲言又止。
  “说吧,都不是外人。”
  管事这才弓了弓腰,“楼主,四大门派在外面求见——似乎来者不善。”
  “怎么说?”清尊楼既为天下第一楼,君箫凌接掌以来更是不曾得罪正道门派,四大门派并无道理为难。
  “楼主,他们都带了大批人,似乎已有将清尊楼包围的趋势。”
  君箫凌起身,笑道:“这倒是奇了,那我就去看看,他们是为了何事作出这般举动。”他对笑无情和丝丝颔首,“两位还请稍坐,失陪一下。”
  缺月转身欲一同去看看情况,丝丝拉住她,“我可以一起去吗?”
  缺月点头。先不说她不曾拿新月当外人,就是当初君箫凌推翻前楼主接掌清尊楼,新月也有一半功劳。
  如今既然新月就在清尊楼,那么现时发生的事情,她也该知道。
  
  君箫凌来到大门前,包括少林昆仑在内的四大门派居然一同前来,看来这事情倒不小。
  “不知几位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少林大师开口道:“阿弥陀佛,君楼主客气,今日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倒是要请君楼主见谅。”
  “大师有什么事请讲。”
  “近日有歹人骚扰我们四大门派,不但伤了弟子更盗走心法秘籍与宝物,我们一路追踪而来,有人今日见到他进了清尊楼,非我们四大门派对清尊楼无礼,只是怕歹人趁机逃跑,这才围住清尊楼以防万一,还望楼主见谅。”
  君箫凌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为人谦和从不曾得罪他人,此刻他也只是微笑道:“不知此人有什么特征?也好让我去庄中看查一番——或者,几位想进楼来搜?”
  “啊,不不——”另一个人开口,“我们如何敢惊扰,君楼主公正廉明,我们自然是相信君楼主的——”
  “阿弥陀佛——”少林大师的声音里微微带了叹息,君箫凌只看众人神色便已经明白,他们虽然嘴上客气,但不拿到人,却是不会罢休,更不会撤去包围。
  “这是歹人画像,虽未有正面,此人却极好辨认,劳烦君楼主了。”
  君箫凌看一眼画像,既没说人在,也没说人不在。
  既然已经有人看见他的到来,他说不在,反而不会有人相信。
  “请各位稍后,君某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阿弥陀佛——”
  “君楼主有劳。”
  
  君箫凌转身返回,缺月和丝丝站在不远处自然听到一切,他走过时,将画像递到缺月手中。
  微顿,缺月和丝丝看着画像上的人。
  没错,虽不是正面,却极好辨认。真是世上独一无二,只此一人——笑无情。
  “……”
  “……”
  “……笑无情什么时候来的?”
  “两日前便已经到了。”缺月略略一顿,补充道:“未曾离开清尊楼一步。”
  “那么他们所见的人,是今日来的……?”
  而且笑无情何来闲心去四大门派招惹是非?如此做法根本就是在无端生事,还弄的如此大张旗鼓,倒像是故意要将人引来一般。
  君箫凌注意的重点,又是另外一个问题:“沧溟公子既在楼内,却有人见到他今日来此……”
  “……”
  “……”
  细想这个问题几乎会让人心惊甚至心寒,缺月还在担忧着,却见丝丝嗷嗷的暴怒了——
  “夏老头!!”
  这丫是阴魂不散啊!?竟然又出现了!!
  
  笑无情正从后面走出来,听到她这一声,眉间微蹙——
  “怎么回事——”
  “站住!”卓丝丝手指着他一声吼,“保持距离!”
  笑无情微微眯起细长双眼——“你跟我说什么——”
  丝丝才不理会,“保持距离没商量!鬼知道你是哪个!在搞清楚之前你给我保持距离!”
  笑无情居然真的没再靠近了,君箫凌全然已经不解,连缺月都拉了拉她,“新月……?”
  “缺月,你知道夏忘生吧?”
  缺月一顿,点头。只不过四月当中她和新月的年纪小,对老门主,她也了解不多。但丝丝这一提点,加之老门主天下一绝的易容术,她也明白了七八。
  “为何老门主……”
  “人老多怪!闲得奶疼蛋疼PP疼!!”
  她故意大暴粗口说给眼前的笑无情听,鬼知道眼前的笑无情是真是假。要分辨不是不能,但她充分吸取上一次的经验教训,绝不轻易靠近。
  “夫人——你这种态度,为夫可是会生气的。“
  “骗人!要我防夏忘生的人是笑无情,他有什么可生气?”几乎随着她话音落下,又一道白影飞跃而出,落在“笑无情”身后——
  “夫人可不是你叫的,师父。”
  除了丝丝,君箫凌甚至缺月都无法不愕然——两个笑无情,一模一样几乎无法分辨的两人——
  “看来师父你可真是无聊得紧,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也要出来凑一凑热闹么?”
  “你这以假乱真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师父。”
  这两个,到底哪个是师父哪个是徒弟?
  缺月看向丝丝,丝丝冷哼一声,想骗她?她上过一回当,难道还会上第二回?
  “你们两个都转身——否则我统统当假的处理,都丢出去喂四大门派!”
  一个挑眉一个勾唇,两人便都转了身——这什么师父啊?就会折腾自己徒弟,如今不止是音容笑貌,连神态举止都学了个十足。
  确保看不到两人的眼睛,丝丝靠近了嗅嗅,却再次爆了青筋——第一次见面时她认出夏忘生是冒充的笑无情,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
  可这回怎么会连味道都一样?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只消从沧溟偷出一件笑无情的衣衫,那熏香的气味足以掩盖夏忘生独有的某种药草味儿。
  “好——决定了!”
  “新月?”
  “把他们两个都交给四大门派!”
  “新月?”
  缺月微微不解,她是怎么了?她与笑无情既是夫妻,自然有很多事情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要分辨理应不难,为何——
  “这样不是很好吗?既然四大门派要人,就让他们自己来认——想要哪个拎走,这主意其实不错吧?”
  缺月无比迟疑的摇头,她一点也没觉得不错。
  丝丝却凑近了问,“你难道不想看看四大门派会怎么做吗?是两个都拎走,还是随便拎一个?这群无礼的家伙自认替自己门人讨公道就随便将清尊楼武力包围,你不想看看他们这回能做出点什么来?”
  “……新月你这性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就没见有点长进呢?
  意外的是,君箫凌居然也同意了她的提议。
  两个“笑无情”俱是一脸不屑的无所谓,于是君箫凌便吩咐将四大门派的代表请进楼中。
  
  “几位,突然请你们进来,实在是君某有一个难处——”
  “君楼主,你身为天下第一楼的楼主,该不会睁眼说瞎话告诉我们找不到这个人吧?可是有人看着这个人进你们清尊楼的,这么个大活人,你怎么可能找不出来?还是说你想护短?”崆峒此番前来的师叔是个直脾气,一听君箫凌的口气就急了。昆仑代表按住他,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我想君楼主不会做这种有失公正的事的。”
  “自然。”
  “阿弥陀佛——那不知君楼主所说的难处又是什么?”
  
  君箫凌转头向帘幕后,“公子,请——”
  屏风后有人款款而出,君箫凌问四派道:“请问你们可认得出伤你们门人的是否此人?”
  “没错!就是他!”
  “那么——”君箫凌又道,“是哪一个?”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居然还有一人随后而出,两人一般着装一般容貌,堪比那双生之子。
  这一下,众人愕然了。
  
  君箫凌微微一笑,正色道:“非我不肯交出此人,只是凡是既然偶要讲求公正,那么谁做谁当,自然不应连累无辜之人——君某无能,无法辨出是他们其中哪一个伤了你们的门人,既然如此,几位就请请出受伤门人前来指认,不要认错才好。”
  指认?这两个人站在他们面前,都跟玩找茬儿似的让人难以区别了,找几个人来指认有毛用?认得出来吗?
  
  “君箫凌!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箫凌虽然为人谦和,但那不等于他会让人骑在脖子上——能够当得起天下第一楼的楼主,又怎么可能会任人搓圆捏扁?
  君箫凌一身藏蓝锦缎长袍本就气势非凡,此时收起笑容正了神色,竟无端的透出难以抵抗的压力——
  “崆峒这位仁兄此话,是说我君箫凌做了手脚么?”
  若真有人做做手脚就能做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出来那就神奇了。其他人忙阻止他再开口,这件事他们都清楚,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不是君箫凌的错,但错就错在,他站在这里,就得将“公正”两个字横在众人中间。
  这帐四大派是一定要算的,否则颜面何存?而既然两人长的一模一样,那么不是双生也是兄弟!既然一个犯了错不肯自己认,那么另一个就只能算倒霉了!何况,谁知道是不是两个都有份?
  然而君箫凌此刻威严如山,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不到三十年纪的年轻男子怎么可能会有这般气势,连他们这些年长者在他眼前都只觉汗颜无法造次——
  君箫凌神色微转,便又客气一笑,“在清尊楼,就绝不会发生无辜之人被拉去受冤这种事——除非,几位按照清尊楼历代以来的规矩,单独挑战,生死自负。如此,即使是将他们两人都杀了,我也不会说什么。”
  “君楼主,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接受挑战!”
  君箫凌看一眼开口之人,微笑,“人就在这里,接不接受自然是他们自己的事——难道,连辨别真凶这种事,都要我替你们做吗?”
  众人只是恨恨却无奈,却不想,那两人之中却有一人开口道:“好啊,什么挑战的,倒也无所谓。那就来吧,早些解决,也省得在这里磨磨唧唧,扰人清净。”
  崆峒代表拍桌而其,“好!让你小子口出狂言!今天就让你们两个都死在这里,一个也别想走!”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可能会比较晚,估计得半夜了




94

94、外章3 美人团圆 ...


  既然决定比武,君箫凌借口给彼此时间准备,将四派人暂时请出。屋内倒是依然听得见外面的商讨之声,无非是由谁来动手——
  论武功,少林大师最为稳妥,但众人却担心他心慈手软,只得另推两人。
  屋子里的两人倒是丝毫不急,犹在戏谑讽刺,“师父,你的如意算盘,这回却是毁在徒弟媳妇的手上了吧。”
  “哦?”
  “不是么?你想把这些事情都推在我头上,让我来顶。然而新月如此做法,却让这些人根本没有证据,说是徒弟我做的了。不知师傅还打算再做些什么呢?”
  夏忘生却只是狂妄笑笑,那份疏狂便与笑无情的含笑妖娆显出了不同。
  “事情还没结束,徒弟怎么就知道,最后被四大派带走的不是你呢?”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到脚步声,夏忘生脸上的疏狂瞬间收敛,见卓丝丝从后堂走来,“你们两个还真悠闲,呐,喝口茶吧,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被四大门派折腾。”
  丝丝放下茶,夏忘生走到她身边,“毕竟还是夫人对为夫好——夫人来一起坐。”
  丝丝被拉着在他旁边坐下,忍不住直往一边儿靠,“哎哎,保持距离——还有你也别动,都保持距离!该喝茶的喝茶,该吃甜糕的吃甜糕,都别靠近我啊——”丝丝保持好安全距离,才分别将两杯茶和两盘甜糕推给两人,然后左右瞅瞅,也不知她跟哪个问,“师父你吃甜糕吧?不喜欢吃别勉强啊。”
  笑无情勾唇笑笑,这倒真是合他口味的甜糕,夏老头吃起来还不得甜的跟毒药一样?
  于是,他很开心滴看着夏老头面无表情把甜糕吃下去了。
  四大派等不及,走进来催两人出去,一看到丝丝便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这两个人若是跑了他们颜面何存,如何能容得有身份不明的人接近他们。却是君箫凌的声音冷冷传来,“不过是我府上的丫头,难道她得罪了几位?竟跟一个姑娘大呼小叫——”
  于是方才呵斥的人怏怏闭嘴,君箫凌多少有点觉得把新月说成丫头未免委屈了她,只是她出现在这里,又是茶水又是托盘,也只得以丫头身份糊弄过去。
  
  有人出来打了圆场,“我们还是言归正传,正事要紧——比武人选已经确定了,那么,这边的两人谁先上?”
  笑无情漫不经心弹弹衣袖,“谁先谁后有什么区别么?我来吧。”
  夏忘生有些摸不准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见丝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君箫凌身边去了,直觉有些不妥,却看不出不妥之处。
  四大派数名门人伤在这个“凶手”手下,武功了得,是以他们根本不敢掉以轻心,派出的是崆峒和昆仑两派此番前来的高手。比武一出手便是步步杀招,而笑无情非但没有还手反而一味退避,对手恼怒地大喝一声:“出手!不然我杀了你!”
  话音落笑无情确实出手,然而那掌风却是绵软无力,根本只有三脚猫的花架子!
  他想做什么!?
  
  “小子!就让我送你上路吧!”飞起跃下,一记重掌向笑无情头顶拍来,眼见躲避不及君箫凌突然出手,一掌隔开两人,将笑无情拉在身后——
  “君楼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胜负已分,侠士何必赶尽杀绝?”
  “君箫凌!这是你们清尊楼的规矩——生死自负外人绝不干预!!”
  君箫凌从容道,“没错,但,那是比武——”
  “这就是——”
  “众位方才都看在眼里,此人内力绵软根本不是有武艺在身的人,难道你们四大门派将这种单方面的欺辱也叫做比武吗?——何况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是伤了你们四派门人的人,既然不是,又有什么理由要置他于死地?”
  “等一下!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这个疑问,倒是少林大师开了口,“阿弥陀佛——施主可否借脉一试?”
  笑无情不置可否,只将手伸了过去,少林大师隔着衣袖探上脉门,看他神色已然能够猜到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笑无情的武功明明早就恢复——夏忘生突然转头盯住丝丝,与她目光相撞。
  ——是你。
  ——是刚刚的茶!
  丝丝撇撇嘴,露个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夏老头,你又栽了吧?三分药七分装,足以让笑无情看起来是一个武功不济的人,既然他不会是凶手,那么凶手又~是~谁~呢?
  
  ——好个小女娃娃,果真是黑衣银勾的徒弟,他倒是小看了她。只是,她不是根本没认出哪一个是笑无情么?又怎么能准确的下药,不怕下错了人呢?
  丝丝瞥见他疑问的眼神,做了个鬼脸——臭老头,你不知道吧,笑无情说的没错,这“夫人”可不是乱叫的——只要笑无情一叫她夫人那就是没好事,所以这夫人二字是他用来表达不满的,可不是拿来调情的!可惜,臭老头你是不会知道了!
  此时四大门派已经磨刀霍霍,把目光都对准了夏忘生——
  
  “哈哈哈哈——”夏忘生也不必再伪装,露出了自己的张狂本性,“想不到居然两次栽在小辈手上——不过你们四大派该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抓得住我?你们要早有这个本事,会让我逃出来吗?”
  “敢瞧不起我们?找死!”
  四大派高手围攻而上,夏忘生突然扬手一道烟雾,冲在前面的人“啊”地捂住眼睛,后面顿时警觉也纷纷挡住眼,然而就这片刻,再睁开,哪里还有夏忘生的影子?
  一部分人忙指挥着去追,四处搜查,另有人留下来质问笑无情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在什么地方!?”
  “慢,你们似乎找错了对象——你们该做的是追逃走的人,而不是在这里为难一个无关的人。”
  “什么无关!?他们两人这一模一样的长相,谁敢说他们无关!”
  “江湖中自然是一人做事一人当,难道四大门派也要学那些不入流的角色,寻别人的家人来发泄吗?”不管旁人有多么不服,君箫凌说话毕竟还是有分量的,何况他们身为四大门派,最忌讳被人与三教九流相比,失了身份。于是只得恨恨作罢,然而他们却未撤去清尊楼附近的监视围守——在请尊楼里他们动不了此人,难道他还从此不再踏出清尊楼大门了吗?只要他出来,看谁还护得了他!
  
  院子里终于一时安静下来,君箫凌却是无奈笑道,“现在你们又打算怎么办呢?看起来四大派是打算耗上了。”
  再看笑无情和丝丝,两人却依然没有半点担忧神色。这沧溟公子与新月之名,看来真是所传不虚。
  丝丝笑嘻嘻地应道,“怕什么呢?他们既然非得要人,我们就把夏老头给他们啊~”
  “他不是已经——”
  “他在啊,”丝丝一指清尊楼深深的院落,“他刚刚根本没往外面跑,而是跑进清尊楼里面去了。——夏老头用的那种烟雾我清楚着呢,虽然眼睛会痛但其实无碍的。不然他自己难道要闭着眼睛跑路吗?所以我刚刚也都看着呢。”
  笑无情也悠悠笑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他找出来,丢给四大派就好了。”
  丝丝冲他哼一声,“我现在算是知道,你那做了坏事转嫁给别人的毛病是哪儿来了的——你家传!”瞧瞧夏老头,再瞧瞧笑无情,做的事情那真叫一样——一样没品!
  笑无情却不恼,反而戏谑她道:“你现在不也是越来越有样学样,还学得不错么?”
  “……”
  啊……她这个大好青年,也跟着堕落了。
  
  君箫凌始终微笑,待缺月走到身边,才对她低语道,“发生的这些是怎么回事,现在你有时间好好跟我说说了吧?”说起来他们之中只有君箫凌完全不解水榭的情况,亏得他居然配合了他们大半天,所有的疑问都一直放在肚子里。缺月知道这是他的体贴,点头道“我会解释给你听。”
  
  如今夏忘生藏在了清尊楼里,而清尊楼外四大派依然包围监视着,借口搜查,虽然口头上还给君箫凌留面子,但所做的事情却已经算是公开叫板。
  其实对于夏忘生,缺月虽然也知道应该尽快将他找出来,但找出来之后要怎么办缺月却好不好说,毕竟此人是沧冥水榭的老门主——
  丝丝却是毫不含糊,“找出来交给四大门派!不交人,四大派不撤,我们也走不了不是吗?”
  咬牙啊那个切齿!果然上一次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的,死性不改!
  明明输都输了,如今看来却挺不甘心,非要再折腾回来!
  “夏老头的个性必然不会一走了之,他肯定会在清尊楼里等着看好戏,所以所有相似身材的人都不能放过——连眼前的笑无情也不能信!”
  笑无情看了她一眼,丝丝却给他瞪回去——谁知道现在的笑无情是笑无情,转个身,出个门,再看见的他还是不是他。
  而夏忘生的摄魂术是寻找他的最大障碍。如果他藏进了清尊楼,他可以随便易容成其中一个比较容易易容的人。易容术当然也不是万能,尤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变化容貌很容易,但要变成指定的而某个人却没那么容易。只是这少许的不同以及异常,用摄魂术却完全可以掩盖。
  “所以,这个人必然有一个特点,就是接触的人不多。所做的活儿基本可以不用跟他人有太多接触,平时不太能引起别人注意。”
  君箫凌点点头,“这方面,就交给我和缺月吧。”
  
  瞄一眼君箫凌和缺月,丝丝叹~~多么恩爱甜蜜的一对,多么体贴温柔的老公,好姐妹都幸福了,她怎么就那么命苦,老公是个别扭脾气也就罢了,还碰上这么个“公公”,没一天消停日子呢?
  正看着她的脸却被一把扭向笑无情那边,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连君箫凌和缺月都惊讶抬头——
  “夫人,不觉得你那眼神,令人很不愉快么?”
  “……”
  笑无情依然在笑着,“嗯?”
  “……脖……脖子……”
  
  啊,,脖子,,扭了。。




95

95、外章4 美人团圆 ...


  自从将搜寻夏忘生的责任丢给清尊楼主那夫妻二人,丝丝便跟着笑无情在这里充大爷,天天好吃好喝,没事儿把躺椅一搬,院子里晒太阳。
  缺月偶尔路过时,便用淡然的目光瞧着她——
  “新月,你跟公子倒越来越像了。”
  放下一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她继续去忙。
  “……她说什么?”丝丝还半靠着窝在笑无情怀里喂他葡萄,笑无情躺靠在榻上半含笑意把她的头压下来,把刚刚喂在嘴边的葡萄又反喂回去,“夸你呢。”
  “别动我脖子!”丝丝现在搞笑着呢,不敢转头,脖子都是直的,往旁边看得连身子一块儿转。
  “可以动哪里?”
  “除了脖子!”
  “哪里都可以?”
  “……”——流氓!
  
  其实现在说好过日子也不算好过,有个黑手就藏在他们身边,搞得丝丝现在就是算是去一趟茅厕,回来都得仔细辨认笑无情有没有被偷偷换掉。什么辨认的招儿都使上,确认无误了,才敢重新亲昵。
  日子过成这样真悲催。
  笑无情似乎看穿她的烦恼,悠然笑道,“不用担心,这次我有办法一次解决掉师傅,一劳永逸。”
  丝丝下意识就问:“你要欺师灭祖?”
  “……为夫还没那么禽兽。只不过,搬了点援兵。”
  援兵?谁啊?
  面对她疑问的表情,笑无情半弯的细长眼眸三分邪七分媚淡淡扫过,却是不语。
  嘁,你不说,人来了不就知道了,假仙!
  丝丝扭了扭从榻上跳起来,“谁要陪你这种小气鬼!”她准备去缺月那边看看人摸查的怎么样了,没走多远笑无情就跟了上来她听到脚步只能转过身来,因为转头是不行滴~
  “你跟来干嘛?”哼他一个,又转身继续走,却突然耳畔生风,几乎是本能的一躲,又费力转身,“做什么——”一见情况不对,他居然是出招的架势,丝丝便知情况不妙——“夏老头!?”
  “徒弟媳妇,你师傅没教你尊师重道吗?”
  “是你为老不尊!”
  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丝丝本来武功就跟夏忘生差得远,如今脖子不便,夏忘生甚至不用多费力,专往她视线死角闪,几下就被他抓到空隙拦腰一抄将丝丝抄起来——
  “死老头!非礼徒弟媳妇!”
  “你这种没发育好的黄毛丫头,还不如静庵的师太来的有魅力。”
  “啊——老流氓!大师道爷群殴你!!”
  他们这一闹腾已经有下人看到忙去通报,夏忘生点了丝丝哑穴,直接扛走。
  
  哑穴被点手脚被捆,夏忘生放下丝丝,就不见了人影,过了一会儿才一副苦工模样回来,那粗粝的皮肤疲惫的老态,竟完完全全是一个被穷苦生活摧残过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逍遥江湖的侠士味道。
  “你猜这次徒弟会不会为你去向四大派认罪?小丫头你是聪明,让我原来嫁祸的打算落了空,不过现在,结果还不是一样。”
  丝丝瞪着他有话说不出,老头儿笑笑,“我也该去干活了,你老实在这里呆着吧。”
  夏忘生出去了,丝丝开始猜测笑无情搬的援兵是谁,最好是弄弄!让他丫小狗鼻子把她找出来!
  
  此时笑无情也已经收到了夏忘生充满挑衅的勒令书,他去四大派认罪,他就放他媳妇。不然,直接把他媳妇捆走,夫妻俩可以继续上演千里寻妻/夫。
  那张勒令书就躺在桌上,君箫凌和缺月无言地看着,水榭出身的缺月也就罢了,君箫凌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样的师父啊。
  缺月不废话,拿出一份名单,“按新月之前分析的条件,可能的名单都在这里——”
  笑无情看了一眼,名单上已经注明身份职责,跟别人联系较少的,果然都是那些劈柴烧火挑水洗衣一类的粗活,偶尔还有看库房,看林子——
  “这是——”
  “清尊楼后面的林子太广,小门鲜少有人进出,所以只有一人看守。”
  笑无情伸手点了一下库房和看林的那几个名字,“就他们。”
  “那其他的——”
  “师父这种人,可不会为了隐藏个身份,去吃苦干粗活。”
  君箫凌沉默点头表示理解,人家徒弟说的话肯定不会错的。他派了几个武功不错的人,分别到两人所在地毫无预示就将两人架来,看着那两张惶恐的脸真让人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楼……楼主?您这是——”
  “我找你们来什么事,明白人自是心知肚明,不明白的也不用怕,不会被冤枉什么。”作为这里的主人君箫凌自然先开□代两句,然后就交给了笑无情。
  笑无情含笑坐在一旁,似是全然不担心自家媳妇的安危问题,瞅着那两个人打量几眼,打量得人满头冷汗,才开口道:“看来我也眼拙了,竟然也辩不出。”
  一般来说有个人易了容站在你面前,尤其还是一流的易容术,的确无法轻易看穿。笑无情能认出也无非是此人的行事作风——但若他所假扮的人与平时太过迥异,像这样夸张的伛偻形态,谁还能认得出?
  不过当然也有可能,夏忘生并不在这两个人里。
  “那么不好意思,要请两位在这里歇歇了——劳烦君楼主继续查查看有没有其他漏掉的人选,这俩个今日就留在这里。”
  君箫凌接受到他支开他们的信息,带着缺月先离开,只留下几个高手在门外照应。
  笑无情微笑着将一个香炉点燃,搁在桌上,便对两人笑道:“不必紧张,坐,时间还很长,站着雷。”
  在这妖娆魅惑,似人更似仙的人面前,他们哪里敢坐?
  于是依然只是站着,那香炉里的香渐渐飘散开来,香味儿是如此熟悉,知道这个是什么的人,傻子才会继续留在这里跟他耗——
  那是笑无情在大漠打花魔靥时摸来的化功散啊。
  只见其中一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突然向他蹿来,笑无情往一旁闪去他也不追,只推翻了香炉。
  笑无情笑笑,“师父,原来你也这么沉不住气。”
  难得夏忘生也还笑得出来,“你小子该不会是疯了吧?化功散?你该不会为了找媳妇,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漫不经心滴弹掉方才香炉推翻时沾在衣摆上的灰,笑无情才不急不慢道:“师父你这就错了,徒儿又不是傻的,跟您老人家,犯不着这么豁出性命你说是吧?这化功散药力一般没个三五日起不了大作用,徒儿亲身试过的——何况,徒儿之前为了骗过四大派,已经服过药并封住内力,这化功散的影响便更小,师父忘记了么?”
  “臭小子——那今天就看你这被封了内力的武功留不留得住师父了!”夏忘生抬手就打,笑无情也不还手,脚下轻盈闪避,直出了房门外。一打一闪两人已经来到院中,守在门外的几个护卫倒是想帮忙,奈何夏忘生武功之高,他们竟几招就被弹开无从下手。眼见包围不住要被夏忘生逃走,突然不知打哪儿飞来一根长索,直绕上夏忘生的腿,然后又是一根,连他的胳膊也缠了,空中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飞跃而下,落在夏忘生跟前。
  “呦,你这爱臭美的老头,什么时候也弄成这挫样儿了?”其中白衣白胡的老头说道。
  ——夏忘生为毛爱假扮徒弟?因为他徒弟美啊!
  而另一个黑衣男子只是沉默不语,就听夏忘生惊叫一声,“黑衣银勾!?”
  “咭咭咭——”就听银勾一阵怪笑,“夏老头,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一见面是这么情形吧?”
  笑无情上前,两步,“有劳两位前辈了。”
  “好说好说,听说这老不休欺负徒弟小两口,老儿我怎么能不下山来溜达一趟?”
  这时弄弄也赶了来,唤道:“师公,爹爹。”
  夏忘生怎么也想不到笑无情搬来的救兵会是这两个老头!要说江湖上有什么人能治得了夏忘生,那便只有黑衣银勾。
  “老小子,你说这么多年玩的不亦乐呼销声匿迹也就罢了,如今一回来却跑来折腾人家徒弟小两口,你损不损啊?不如跟我和老黑回黑目山去叙叙旧,咱们再切磋个几年,就可以放你回来玩孙子了。”
  “银勾老头你想干嘛!?”
  “干嘛?非让老儿我说那么白吗?”
  黑师父没银勾那么绕弯那么多话,他比较直白:“绑你回黑目山。”
  笑无情优雅非常,对两位前辈道:“师父就有劳两位师父照顾了。”
  “好说好说,哎~~要说老小子你就是不知足啊,瞧瞧你这多好的徒弟,你也下得去手折腾。我怎么就衰运收了那么一孽徒呢?”
  一个是师父折腾徒弟,一个是徒弟折腾师父,这人和人咋就差那么大?
  
  “那么师父可以放了你徒弟媳妇了吧?”笑无情笑问,银勾老头一听,也吹胡子瞪眼的冲夏忘生:“嗯?你把我那孽徒怎么了?”
  嘴上虽然嫌弃得不得了,到底还是向着自己徒弟的。
  可惜夏忘生何其嘴硬,怎么肯说?
  “哼,你们把我抓来,就找的着那丫头了吗?有本事就去找啊,眼看这天要黑了,也不知那丫头饿了没~啊?”他故意看着笑无情,想看他着急模样,笑无情却丝毫不显担忧——“师父,连你都找出来了,还怕找不到她吗?——有劳两位前辈稍候一下,我们这就去找人。”
  “放心吧,你们若是找不到,我老儿总有办法让这老小子开口!”
  哦呵呵~~夏老头已经众叛亲离了。
  
  既然知道了夏老头伪装的人,就知道他应该的活动范围。君箫凌下了令把那附近挖地三尺,最先挖出来的就是被藏在床底下的正牌看门人。却没见到丝丝。
  弄弄搓搓鼻子,“这里有咸菜吗?”
  “咸菜?”
  “嗯,刚刚师公身上有股腌咸菜味儿。”他刚刚只当师公中午咸菜吃多了没问,所以现在才说。
  君箫凌看一眼管事,管事拍掌,“地窖!”
  于是几人从地窖里把卓丝丝拖出来,她一身灰尘和咸菜味儿,灰头土脸的见到黑衣银勾,惊道:“师父?”随即一变脸,抹着鼻涕眼泪就扑上去嚎,“师父啊~~徒弟被人欺负得好惨啊~~”
  银勾老头“去去”两声把她推到一边儿,丝丝也不在意顺势扑在黑衣身上继续嚎。
  于是黑衣就默默的让她拿他的斗篷擦鼻涕,等她闹腾够了才说道:“放心吧,我会留老夏十年八年在黑目山再放他出来。”——他还能不知道丝丝那点儿心思?
  “嗷呜~~黑师父最好了~~”
  “嗷嗷嗷~~谁要十年八年陪你们两个没嚼头的老头子!!”
  “老小子你欠抽是吧?”
  谁管夏忘生抗议,黑衣银勾直接一人扯一条锁链就将夏忘生拎走。丝丝挥挥手帕告别两位师父,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空中才一捶掌——
  “啊!那四大门派那边怎么办?”
  夏老头被带走了,拿什么塞给四大派?
  “为夫不介意再去四大派老窝教训他们一回——”他们围住清尊楼要找的人却出现在别处,足够让他们从清尊楼撤走了吧。
  “嗯……好是好,可是事情越闹越大,被他们知道身份也是件麻烦事。”
  “沧冥水榭什么时候怕过麻烦事?”笑无情笑问,当年那沧溟榜,可不就掀起了魔道的腥风血雨,有多少人来挑战,头破血流不死不休。不过——“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把这件事栽给幽冥左使,不就都解决了么?”
  “……”
  估计笑无情这人,连肠子都是黑的。
  




96

96、外章5美人团圆 ...


  待警报解除他们终于从清尊楼出来,丝丝感叹笑无情的寿宴贴果然是不容易送,连送一个毫无难度的缺月都能花费这么多时间。
  她啧啧摇头,人品差就是没办法。
  弄月在身边笑问,“丝丝,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他俨然已经把自己当作同行者,被笑无情直接踢到一边儿,“是‘我们’去哪儿,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自行打发了。”
  “我一路过来挺远的,两位师父也回去了,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地方去——”
  丝丝当然也知道赶他走是挺没人性的,岔开话题问道:“暮成雪那边你去过了吗?”
  “嗯,我就是从那边去的黑目山。丝丝……那个人,我暂时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他只能慢慢医,慢慢养……”
  丝丝沉默着点点头。弄弄和她不一样,她不爱吃苦,只是对毒药很有兴趣所以净钻研了些歪门邪道,医不好人也没什么可说。可是弄弄吃苦耐劳根基扎实,学什么就学好,所以某些医术方面的事,她的确比不过。弄弄既然这样说了,她也只能放弃,期待日后有缘能够遇到名医。
  她有时候真的很害怕,怕暮成雪一辈子就这样了。他如今是她心头的一块病,若那成了真,便是她心头一生的病。
  笑无情大概知道她的心思,扭着脸没吭声。这算是他最大的体贴了吧。
  
  下一站,轮到北沧冥。
  当年沧冥一分为二,朔月似乎也曾有意领导北沧冥在此一展拳脚,那时北沧冥的活跃与沧冥的沉寂成为了如此鲜明却让人落寞而心痛的对比。
  那时的朔月,那时的小九,含笑如春风,希望丝丝留在他身边。
  但是丝丝的选择是笑无情。
  即使会伤了小九,她依然选择笑无情。
  而小九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那之后,北沧冥渐渐淡出沧州,往北发展而去。
  为此,风残月想必恨透了丝丝。丝丝也好,笑无情也好,在小九的哥哥风残月眼里无疑就是那眼中钉,其实只有他们两个去,丝丝还真担心气氛会没办法谈话。带上弄弄,说不定还能稍稍缓和。
  不知自己被当了缓冲器的弄弄挂上甜糯笑容,惹得丝丝频频白眼——话说弄弄啊,好歹你也是一大小伙子了,能不能别再这么可爱啊?
  
  他们这还是第一次来北沧冥的地盘,这里的院落几乎可以用“恢宏”两个字来形容,金漆大门白墙翠瓦,难道这小子发达了??
  丝丝要见小九其实并没有太多尴尬,虽说小九对她表白过,但毕竟她只拿小九当个孩子,就像她拿弄弄当孩子——撇开身体年龄不说,心理年龄她实在比他们大太多。
  一个阿姨,对一个小男孩的表白,会有多放在心上呢?
  弄弄出面在门房递了帖子,丝丝和笑无情在街对面的茶馆坐了等着,跟小二打听才知道,北沧冥如今已算不得魔道帮派,说起来算是漂白了。
  他们现在,是“正经”的生意人。
  以小九的聪明,丝丝不意外。可是以风残月那脾性……让他当个正经人?梦呢?
  看得出来,小九还挺难见的。不时便有帖子递到门房,他们之前还不知排了多少,这种事必然先经过筛选才会交到小九手上,于是他们的帖子,指不定就被筛到哪儿去了。
  
  庄内管事的确有些为难。
  照说,不重要的帖子是不会递到朔月当家手上的,但他既然会成为这里的管事,那也不单单只是个简单的生意人。他看着帖子上沧冥水榭这四个字,犹豫着该递,还是不递。
  他是后来才跟随朔月的,但听说过两位当家与沧冥水榭的关系。但这两年,北沧冥为了漂白,是尽量避免与江湖人有来往的。
  于是,这张帖子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递给朔月,而是拿去给了风残月。这“生意以外”的事,是归风残月管的。包括有人砸场子,砸生意等等等等……
  风残月只看了请帖一眼,那请帖就被分了尸——
  管事迅速后退一步,虽说这个主子一向脾气不好,可也没见这么激动过。他生怕被怒火波及,然而下一刻人已经冲出了屋子,只留一道残影。
  丝丝三人在茶馆喝着茶倒也不急躁,他们甚至已经定了隔壁客栈的房间,做好在这里打长期战的准备。
  只是丝丝喝着茶,余光中一道红影触目,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到一声怒吼:“笑无情,新月!你们竟有胆来!”
  丝丝放下茶杯眼中一抹惊艳——这丫当年就很好看,如满池残荷中一枝独艳,红得刺目,却带了颓败的气息。颓败,却又肃杀,沾满了血腥,成为沧冥水榭一道独特的风景。
  如今,他身上颓废与戾气皆退,当年的怨愤都被岁月洗净,看起来这两年过得挺好。好得,甚至养出了一丝痞气。赖赖的痞,闲闲的狠,仿佛那一池残荷重生,颜色浓艳,盛开得太过妩媚。
  他衣衫稍稍松垮着,看来是来不及整好就冲了出来,丝丝挂上一脸甜腻的笑容起身走出茶馆,“出来的这么急?有这么想我啊?”
  “想你的命!”他衣衫没系,剑却没忘记拿,抬手挑向丝丝——“当年你既然选择了笑无情,现在休想见小九!”
  出剑,丝丝快速闪避着,早知道不会受到什么欢迎了,只是这人也不用这么给她面子吧?也太配合了。
  此时一个人影横冲过来,却是弄弄诡异的避开了他的剑,一把抱上去黏住,“残月师傅~~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很想你呢。”
  “谁啊你——喂!放开!”
  弄弄的一个“粘”字诀已然炉火纯青,甚至可以说在克服了身高与臂长的问题之后已然更上一层楼,让风残月根本无法发挥。他就算是记性再不好,也想起这个粘米团子了!
  “你先放手!别叫我师傅!”
  他是教过弄月几天,但四月中哪个没教过他?不过是他儿时拜师之前寥寥教过一点功夫罢了,风残月从来不把自己当他师傅。
  他无论怎么甩都发现弄月换个角度换个姿势,依然粘在他身上,隐约间也察觉这孩子跟当年那一个简单的“粘”字有截然的不同,这小子,功夫了得!
  “行了,我不动手了,你可以放手了。”风残月声音冷冷的,揭穿了弄弄。弄弄被揭穿也不羞愧,只腼腆笑笑,“说话算话。”
  算你大爷!
  不过他也没马上再动手,冷冷看着丝丝和笑无情道:“要走现在就走吧,别想我让你们见小九。”他转身便要回去,丝丝突然唤住他,“残月,这些年,你有想起过过去吗?难道就连一丝怀念都没有?”
  风残月没有转身,只稍稍侧头道:“想起那些,只让我觉得恶心。”说罢走回庄内,让两旁关了大门。
  
  管事没想到这三个人的到来让风残月的反应那么大。
  他眼见着风残月的反应,的确不得不考虑,是否有必要将此事禀报朔月。虽说以名义上来说风残月当着这里一半的家,但管事知道,对这里拥有绝对控制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而已。就算他不说,也还有其他耳目。
  一切反常的事情,都逃不过那位看起来和如春风的当家的眼。
  果然他刚来到朔月的房间,还没说什么,朔月便问道:“似乎今日来了几位客人,是什么人,会让哥哥亲自去见呢?”
  掌事微汗,果然什么都不能瞒。
  “回公子,听大公子喊其中二人,是笑无情和新月。”
  “新月?”朔月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你确定?”
  其实这一问根本就只是多余不是吗,掌事就算再怎么听错,也不可能将两人的名字都听错。他微微失神,新月,她来了吗。
  太久太久的名字,太久太久的思念,久得让他以为已经过了半生。
  他以为,此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即使,相隔得并不远。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薄弱至此,若是不想见,即使不远,也不会见到。
  “他们人呢?”
  “这……大公子请他们走了。”
  朔月笑了一下,也知道掌事这是说的很客气了。怕不是“请”,而是赶吧。
  “没关系,她不会被赶了就轻易走的。你派人去附近看看,他们应该还在城里吧。”
  “是。”
  
  ——新月,你是来见我的吗?
  
  不过,丝丝还真的差点没在城里呆得住。
  他们才刚在客栈房间坐稳,掌柜便敲门进来,一脸尴尬道店里不能留他们住下,再问也不多说,只道是有人这么吩咐的。
  丝丝看到外面有几个人磨刀霍霍的样子,估计他们若是不走,便要动武驱赶了吧。
  风残月当然明白这几个小兵小将根本就不是菜,估计他只吩咐赶人,而这些人只是办事的自作主张吧。
  “好——那我们走就是了。”
  丝丝没有为难掌柜的,这事儿犯不着为难普通人家。笑无情没意见,就这么直接回去他会更高兴。
  “决定放弃了吗?”
  “哪儿会啊,”不出意料,丝丝果然没那么容易改变主意,“我只是想换个和平点的方式见面而已。”
  ——和平?
  




97

97、外章6 美人团圆 ...


  “没见到人?”
  “是……属下无能,派人到客栈去问时新月姑娘一行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小九放下手上书卷,嘴角勾一个淡且冷的笑意,“是被赶走了吧?”
  管事的腰更弯,头也更低下去。他哪里敢说什么,毕竟风残月同样也是主子。
  小九知道管事办事一向尽心,既然得到他们已经离开的消息自然是将全城查遍才给他回复。于是他只点点头,“下去吧。注意有没有其他消息,虽时报给我。”
  “是。”
  新月,你真的走了?
  ——不会。
  他微微笑笑,恬淡的笑容带着几分春风般的和煦——新月,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阻挠。若她是来见他的,那么他很快就会见到她。
  他知道会的。
  几乎就在这时,他听到窗旁一个清脆声音笑道:“小九你还真的变成生意人了,庄子里的守卫居然这么弱,不怕有人来劫贫济富吗?”
  小九回头,看到笑眯眯坐在窗台上的丝丝,他微微勾起唇,笑容仿佛从未改变依然在一瞬间便染尽了春天。
  “新月。”
  
  小九看起来,依然没有变。
  如那馨香的天女木兰,暖暖的,带着春风的味道。
  当年因为毒药而变成浅灰的头发已经渐渐转为深灰,他的衣衫似乎是风残月的品味,有些暗沉的红,却因为他那一头灰色的头发而别有风情,展现着与风残月全然不同的味道。
  他伸了手去扶丝丝跳下来,丝丝也显得很开心地扶了,“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嗯,”他浅浅笑着点头,“只是有些想你。”
  他的直言倒让丝丝有些尴尬了,避开了这个话题。
  “我其实是来下请帖的,笑无情生辰,借这个机会我们水榭的人可以聚一聚——”
  “那些事无所谓,你能来就好。”
  于是生辰,请帖什么的,就被小九华丽的无视了。
  笑无情的人缘果然不怎么好,连张请帖的都送不出去。
  “新月,你会在这里多留几日吗?”
  “但是笑无情和弄弄……”
  “没关系,让他们一起来庄上小住就好。”小九淡淡的笑,拉着丝丝的手不曾放开。丝丝并无意见,只是,就算笑无情能答应,风残月难道会答应么?
  “好么?过几日,等我说通哥哥,就跟你们一起上路去水榭。”
  小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丝丝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点头应了。
  “太好了。那公子和弄月人呢?我和你一起去接他们。”小九似乎永远的纯良无害,依然拉着丝丝向外走去。
  经过这些年的康复,他已经不再需要木轮椅。走过院子不意外地遇到了风残月,他狠狠瞪着丝丝,“你这个女人果然阴魂不散!”
  丝丝笑,“脾气坏可是很不好的呢,大家都是老相识了,友爱一点不好么?”
  回想起来当年她可是受了他不少的欺负呐~~时过境迁,如今的她难道还怕了他不成?不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的意思是你当年欺负人家欺负的少咩?)
  “经过这么多年,你依然这么碍眼!”
  丝丝不以为意地耸肩,“在你眼里,除了小九之外,有不碍眼的人么?”
  风残月眯起眼睛看着这个越发厚颜无耻的女人,突然看到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几步跨过去就要将两人分开——
  丝丝还未动,小九便将拉着她的手向后一撤,将丝丝拉到自己身后,避开了风残月。
  “小九!”
  “哥哥,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另外再谈,但这几天,希望你不要管我的事。”
  即使是说着这样不客气的话,小九都依然一副乖驯神情,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带着三分乞求。风残月的牙咬了又咬,
  这些年是安逸的太久,他早已经忘记了所谓忍耐。如今却只能为小九这一句请求吐血。
  他愤然转身,小九只是略略黯然地垂下眼,但随即便又恢复了微笑。
  “走吧。”
  
  笑无情和弄月现在所在的位置风残月不会想到,小九也不会想到。因为没有想到,所以他们也没有被骚扰。
  歌舞小曲儿,美酒佳肴。
  翠仪轩的姑娘们此生还从未见过这般仪容的客人,只是莫名的,仿佛有一种压力让人不敢造次,没有一个人敢围上去献殷勤,却也管不住目光不断往他们身上扫去。
  笑无情淡淡放下就被,看似笑容悠然,却邪气非常,“谁再多看一眼,我不介意让她下半辈子当个瞎子。”
  这不是威胁,却让人莫名的打了寒颤,有人脚下不稳,连小曲也微微的走了音。
  虽然很快恢复,但这气氛却难以避免的僵硬起来。
  弄月替他斟了酒,尴尬笑笑,“爹爹,丝丝很快就回来的。”所以,没必要不爽就欺负人家小姑娘吧?
  一位妖娆女子走进来,看来也有三十年纪,年纪虽大但胜在容貌冶艳,倒有种这些小姑娘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风情。她似乎在外面已经听到了什么,此时笑道:“姑娘们年轻不懂事,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客人见谅。”
  笑无情心情不爽,哪里会给面子?脸上倒还是在笑,口气却阴阳怪气起来。“既是不懂事,就换些懂事的来。免得出了什么事,就可惜了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
  弄月汗颜,看来爹爹的心情真的很不怎么样啊……
  
  小九随丝丝一路走向翠仪轩,一路上各个店铺的掌柜老板看到他们都点头哈腰,就连路人都不时停步颔首,待他们走过才继续行路。
  丝丝不禁问,“小九,你的生意做得很大?”
  “应该还好,这城里,有一半的产业我已经盘下来。”
  ——这叫做还好?盘了半个城的生意产业,他俨然已是半个地下城主的地位。
  他来到这里,应该还不到四年吧?虽然都说小九聪明,但怎么着聪明也该有个限度吧?进了翠仪轩,老鸨恭恭敬敬地过来,“公子,您来了。”
  这态度,可不是待客。
  “连这里都是你的产业?”
  小九似乎也不是那么想被丝丝知道这一点,微微尴尬的轻轻点头。丝丝嘴角抽抽笑得还蛮难看的。小九——这个看起来如兔子一般纯良的男人,居然干上这个买卖。
  好吧,或许只是她太大惊小怪罢了。不知不觉中,小九也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一直都是好吧,只有你把人家当孩子。)
  “公子您这回来是……?”
  “我找两个朋友,你自去忙吧。”
  挥退了老鸨,两人向笑无情和弄月所在房间而去,屋中的女子听到脚步声,仿佛知道是朔月似的,迎了出来,颔首行礼,“公子。”
  “胭脂,你怎么在这里?”
  叫做胭脂的女子目光一扫,不着痕迹地划过丝丝,恭敬道:“只是这边伺候客人的姑娘出了点问题,我过来看看。但公子会过来,倒是少见?”
  “屋里的是我朋友。”
  “啊……这倒真是不知,着实怠慢了。”
  他们在门口寒暄,屋里的人自然早已听到的。笑无情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而等来等去,居然还等来了这个家伙。
  这世上,笑无情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并不是说,他就没有在意的人。当年风无忌都没能从他身边夺走新月,而朔月,却将新月留在身边许久,甚至一度连他都以为,那时新月的选择会是朔月。
  尽管那时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当时的情势之下,小九顺势用了些许手段,以丝丝所关心的妹妹为诱惑,使得丝丝不得不留下。但在笑无情眼里心里,那的的确确是一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失去”。
  所以他的眼中沙不是别人,就是眼前的朔月。
  
  “莲莲?你又在想什么?”
  丝丝已经进了屋来,蹲在笑无情跟前,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站在门口的朔月,透出几分深邃。
  朔月应着他的目光,始终淡淡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纯良,温柔,和善……
  “很久不见了,公子。”
  暗沉的红,像沉淀的血。深色的灰,像燃烧的灰烬。只有一张笑脸如同春风,像是将一切丑恶统统掩盖的一幕春色。
  
  察觉到笑无情和小九之间的不和谐,尽管丝丝早也知道不会是兄友弟恭的场面,但情形似乎比她想的还糟糕了一点。说不定团圆什么的,只是一个妄想吧。
  她现在开始觉得,让缺月寒水和锦地罗赶到这里来,会比让小九和风残月回水榭来得好些。既然只是聚一聚,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
  对此小九并不反对,“这样也好,就让我尽一下地主之宜——联络他们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对他来说这样一来不必费力去劝风残月那个顽固脑筋,倒也省了不少麻烦。“新月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给大家安排的住处有没有什么不妥。”
  “小九——”丝丝拦住他,“我想住处的问题……我们就住翠仪轩吧。”
  小九脸上微微露出失望,却还是微笑以对,“好,我也知道哥哥的脾气,免得让大家不愉快。”
  丝丝暗道,不止是因为你家那个风残月啊~~我家的这一个一样让人头痛。来这里的时候笑无情似乎都还好好的,不知为何一见到小九,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丝丝很快懂得不能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
  小九没什么一件,似乎无论丝丝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答应的。
  他一直是如此。从醒来的那一天,就一直安静微笑,无条件的对丝丝好。
  “那么,我先回去准备,你们舟车劳顿也该累了,早些休息——明日,可以请你过府去玩吗?”
  丝丝忍不住轻轻笑,应着,“好。”小九,也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了,却依然用这么纯净的脸,这么纯良的笑容,说着孩子一样的话。叫她怎么可能拒绝?
  小九离去时微微顿了脚步,转身问道:“丝丝,若当年我的腿能站起来,若当年我武功再高一些……若从鄢王手里将你救出来的人是我,现在,你会不会是在我身边?”
  丝丝愣住,当年……当年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上辈子的事了。
  她几乎已经快忘记了,曾经,她似乎也动过心。当十年间在笑无情那里得到的只是打击再打击,那时,因为卓姿姿的事,她是真的累了。累了,想要放弃了,小九却那么适时的在她最凄凉的时候用恬静的温暖包围着她。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如果笑无情那是没来,她或许真的会错过接触他内心的机会。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放弃。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小九也明知道没有答案,所以他不求回应,只是,忍不住想问。
  他转身离去渐渐走远——这些年,他的腿恢复了,他的武功一点点重拾,他将半个水榭变成了今天的北沧冥。有钱就有权,在这里,他的确抵得上半个城主。
  可是,他却无数次想,如果。
  就算得到再多,他依然得不到新月。
  他突然停住脚,出门来送他的胭脂也跟着一停,“公子?”
  “你跟我回府。”
  “是。”
  胭脂恭敬应了,敏锐的察觉到朔月与平时太过不同。
  
  回了府,风残月不知是不是还在赌气,没有见到人。
  朔月让胭脂跟他进了书房。他能够得到如今地位,手下自然少不了几员猛将,胭脂便是其中一位。
  翠仪轩里管事的,不是老鸨,而是这位胭脂。朔月没开口,她就一直在旁边静静等着,绝不去问。时间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说到:“七天。”
  “公子?”
  “去请缺月他们的时间,一来一去大约七天。我要你在这七天里,杀了笑无情。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公子——”胭脂微微变了脸色,那个人,是沧溟公子笑无情?
  笑无情,新月,在江湖上是何等人物?她纵然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但面对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能不被任何人发现?
  “不用担心,整个翠仪轩都在你的掌控下,还怕杀不了一个人吗?”
  不,公子——已打算舍弃她了吗?
  不被任何人发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要的,只是与他无关的死亡罢了。所以,她就是被推出去当替死鬼的那一个。
  她缓缓低头应道:“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她那一向对手下和如春风的公子,为何会突然将这张算计的脸,应对到自己的身上。
  
  房间外气息微动,细微得难以察觉。
  风残月皱了皱眉,不声不响悄然离去。
  




98

98、外章7 美人团圆 ...


  风残月在院子里站了很久,胭脂已经从房间里出来,迟疑片刻,向他走来。
  “大公子。”
  风残月回头看她一眼,只是一向跟她没什么话说,便未开口。
  “大公子方才,想必都听见了吧。”
  风残月靠近房间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掩藏气息,谁会在自己家去自己兄弟的书房还要隐藏气息的。尽管他动作很轻,练武之人却依然能够捕捉。
  “你想说什么?”
  “大公子,求您成全奴家,告诉奴家这背后的关系——就算死,也该让奴家死得明白。”
  风残月却只是笑一下,“既然想问,为何方才不问小九?我看起来,是那么大嘴巴的人么?”
  “大公子——”
  “如果想问,就去问他本人。不过就算不问,胭脂你身在风尘,会看不出来吗?”
  “……是,奴婢糊涂了。问了不该问的,还请大公子见谅。”
  看着胭脂施礼离开,现在,该他去问问小九,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风残月从进了小九书房,就抱着双臂看他若无其事的整理书卷,直看得小九微微无奈,“哥哥,我是不是有些太勉强你了?”
  “哦?何来勉强?”
  “我让笑无情和新月留下来,你一定很不高兴?”
  “没错,在听到你要杀笑无情之前。”风残月并不避讳,直言问道,“四年前你完全没有杀笑无情的打算,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动手?”
  四年前,连他都恨不得杀了笑无情,小九却无动于衷。如今,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你该不会,又是为了那个死丫头?”
  小九微微笑一下,“我只是,后悔了——四年前我输了,就算心机费劲也没能让新月抛弃笑无情选择我,所以我甘愿退让甚至迁居此地,不再与水榭争天下。但是,如果这世上没有笑无情了呢?”
  他没有得到的答案,其实还有另一个方式可以得到。
  也许,这世上,是可以有如果的。
  “哥哥,你是怎么了,我杀笑无情,难道你不开心吗?”
  风残月说不清,他当然很想杀笑无情,想杀十几年了。如果能把他大卸八块他一定连做梦都在笑——但就是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很不爽。
  是因为小九这好像游戏一样的态度,还是因为他是为了新月那死丫头?
  四年过去,连他的怨愤都淡了,从来没有提起过有关水榭一切的小九难道还放不下?这却不像是小九的为人。看不透小九,大约是最让他不爽的地方。
  
  小九的信函一早便发了出去,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有人悄悄来到了庄中。
  “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当然也可以不帮忙,不过为什么这种事,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在事情有好处的时候该做还是做的好,不然变得没有好处还不得不做,那就不好了。”
  没人知道小九见过的人是谁。胭脂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很久,当她出来后却用银子买来了消息。关于四年前的沧冥水榭,北沧冥,笑无情,新月和朔月所有能买到的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
  或许不需要更多,从那些消息中她已经可以窥探到四年前的过去——那让她明白了一件事。该杀的人,或许不是笑无情,而是新月。
  就算笑无情死了,公子也不会得到新月,能够产生的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悲剧。从此公子再无宁日——唯有她死了,才能断公子的念想,不再做出糊涂事。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用她这条命担一个罪,那么就来担杀了新月的罪吧。
  
  翠仪轩中日日笙歌,而新月等人住进来之后,小九便吩咐后院里不再迎客,给他们一个清净之所。
  胭脂有意事事亲自打理,与他们渐渐混得熟悉,并不知自己只是个幌子。
  “新月姑娘。”
  “胭脂姐姐——你还是叫我丝丝吧。”
  “那可不成,你是公子的贵客呢。”胭脂端了葡萄来,放下,“这是公子特别吩咐过的,说你们喜欢,让我多备些的。”
  “啊,谢谢姐姐~~”丝丝脸上一直端着笑容,笑得让人担心她会不会面部表情抽筋。到胭脂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走了,笑无情才一脸不屑问道:“笑那么卖力,又有什么盘算?”
  “我是没什么盘算——”丝丝剥了颗葡萄塞进笑无情嘴里,待又剥第二颗,他却扭头不吃。
  “有那么酸?”
  “自己尝。”
  丝丝便干脆也不剥了,连皮只往自己嘴里塞。“我是比较想知道,这位姐姐在盘算什么呢。你不觉得她太热情了吗?”
  “热情些也能招你的话?”
  “看有多热情吧。”
  
  丝丝吃着葡萄,却突然停下来问,“如果有一颗毒葡萄,是你吃还是我吃?”
  “你还真是净问蠢问题——我为什么要吃?”
  “可是你已经吃了。”
  笑无情挑眉,但既然丝丝不急,他更没道理急。
  “无色无味,暗杀佳品——最不容易想到的是居然给加在葡萄里,浪费啊。不过,我应该没有惹到这位姐姐才对——”
  “你认为她想杀的是你?”
  “如果她有做足准备的话,那就是我没错了——你不吃酸葡萄这一点,小九该是知道的。”
  笑无情若有若无地冷哼一声,丝丝这一句,算是将小九排除事外。
  “那就把她抓来问,想必朔月不会吝啬才对。”
  “还问什么?”丝丝嗯哼了一下,这个问题——如果对方想杀的是笑无情,那还有得问。可要杀新月,或者说连新月也杀,那还能有谁?
  在这里,想她死想到蛋疼菊花紧的,可不就只有风残月呗?
  “嗯哼,我看,我们还是直接找残月聊聊好了。”
  找残月聊天?那是那么容易的吗?就先说风残月跟这夫妻俩的关系——少年时自家弟弟小九跟笑无情出门遭仇家埋伏,笑无情囫囵个儿回来了,自家弟弟生命垂危到后来一睡不起疑似植物人。他丫不知感恩,还拿小九的治疗做把柄,让风残月生生替他当了数年的侩子手。
  新月那死丫头,刚来水榭的时候或许还没什么,从她追着笑无情屁股后面颠颠的唱情歌他就看她如此的不顺眼,大半夜房顶上鬼哭狼嚎成心不让人睡觉,于是风残月披衣出门脱了鞋就一鞋底子飞过去——然后,那鞋底子又飞回来,PIA在他这少年倾城美艳绝伦的脸上。
  两个鞋底印子从此奠定了这对江湖冤家的仇恨,可问题是,他这张满塘残荷一枝独艳的脸,是那丫头那张残次品能比的吗?
  那营养不良似的豆芽菜身子板儿,那丑了吧唧的月牙疤——尤其这丑女居然还伤了自家弟弟那颗玻璃小心肝儿,当真嫁给了笑无情。那笑无情合该着找不到老婆断子绝孙!这女人出来凑什么热闹!
  从一开始丝丝被他讨厌得莫名其妙,到后来已经习惯了此人作风,彼此间的敌视早已是根深蒂固。
  这样一对冤家,找风残月聊天怎么也不该是那么简单的吧?
  可是这一回,却让她大跌眼镜,这丫居然一请就来了。
  风残月一副冷哼哼赖歪歪的模样,全身散发着厌恶不满坐在他们面前,而他对面的丝丝才只是秋天里就裹了毛裘,脸色苍白气息孱弱哼哼唧唧的靠在笑无情身上。
  风残月佯装喝茶偷瞧着她满心狐疑,要被杀的不是笑无情吗?怎么他丫一副没事人样子,这死丫头倒跟这儿装死?
  
  气氛诡异的沉默半响,风残月杯子重重一放,“有话说有P放,别跟这儿给我耗着!以为我愿意对着你们这两张贼脸!”
  丝丝这才吭吭叽叽想要起身,却又倒回笑无情怀里,顺势在他胸膛上摸两把,这才虚弱应道:“我这不是……让你来验收下成果,乐呵乐呵,免得回去责备下人办事不利……咳咳……”
  风残月的目光把她上上下下打量十几遍,仿佛恨不得扒开毛裘看个究竟,这就奇了怪了,总不可能是暗杀错了人?
  原本一直没开口的笑无情这时射来两道冰冷刺骨的目光,风残月就算一直懒得看他也无法忽视,转头迎上去——笑无情此时依然悠然模样目中无人,好似根本只是随便看看,那目光非他所为。
  风残月一笑,于是领悟——不让人看你老婆是吧?
  偏看!
  “新月这些年,倒是出挑得越发水灵了,嗯?”
  “——咳咳咳咳!”虽然明知他言语轻佻全然的调戏,但突然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还是如此的骇人啊骇人,丝丝惊恐地缩在笑无情怀里看他——“莲莲,莲莲!残月变异了!”下面是不是该狂性大发疯狗咬人了——
  风残月桌上的茶杯直接向她飞过来,“你丫那白面女鬼样夸你还不知给我好好感激着!鬼叫什么!”
  有笑无情在那茶杯自然招呼不到丝丝身上,被他折扇一开,连杯带水挡在外面,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丝丝从折扇后面探出头来,一副心悸模样抚抚胸口,“啊,正常了。”
  “所以夫人,没事还是不要随便招这些不稳定的贰货,容易发狂,很危险的。”
  风残月终于被逼到掀桌了——“你们两个才他M贰货!!”
  “夫君~~好怕!”
  “乖,嗯?”
  
  ——这两头就是来恶心人的吗!?
  风残月终于明白他来这里就是个错误!他脑子进水吗?这两个人是死是活又干他什么事!?小九想杀就杀想剐就剐,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他操个什么心!
  风残月愤然走人,身后粘牙糖一样粘在一起的两个人终于分开。
  “怎么看?”
  “很奇怪嘛。这家伙的态度,不是有点太‘含蓄’了吗?”奇怪了,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来“验收成果”的吧?
  丝丝正奇怪,胭脂却走来,面无表情的收走碎掉的茶杯。丝丝一副“哎呀呀我好虚弱”的模样又倒回笑无情怀里哼哼,胭脂脸色未变,却已经不再露出笑脸——卓丝丝如此分明的做戏,显然她的行迹已经败露了。
  她只是不懂,为何他们毫不问罪,为何还这般嬉笑着,仿佛带着戏谑的目光看她还有什么招数——她虽卑微,却也不想被人这样看轻。她直起身,终于又绽出一抹笑容。
  “新月姑娘,我知道有一处胭脂作坊很有名,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丝丝黛玉状黯然,“姐姐,人家虚弱……”
  “妹妹该不会是身体太弱,舟车劳顿累着了吧——平时多走走,会有好处的。”
  如今既然彼此心知肚明,她还有什么好顾忌,只看她有没有胆来罢了。
  “夫人需要为夫作陪吗?”
  “妹妹,该不会女人家的事,也离不开相公吧?”
  ……这年头杀人凶手都这么嚣张吗?
  丝丝扭扭,站起身却还不肯扒开毛裘,惹得胭脂频频看她,“你要这样上街?”
  “人家虚弱……”
  胭脂实在是不想理她了,随她去吧。她不知这种明明被人看穿却还要坚持自己要做的事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无论在任何人看起来都是在犯傻,却只有自己知道心里的凉苦。
  就算为了公子,这个女人也是真的不能留。
  其实她要杀新月,就连理由都很充分——女人的嫉妒心一说,足够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即使她从没有想过,从不敢去想。
  
  在这种秋高气爽里,带着一个面目苍白虚汗频出还坚持裹着一身毛裘的女人上街,无疑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是胭脂还不得不一副虚伪笑脸,陪在她旁边说笑,丝丝被当作秀逗,她也受着连累。
  “姐姐,我们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了,还要往哪里去啊?”
  “那家胭脂作坊还没有到呢,别急。”
  她们七拐八拐的,丝丝还以为她要把自己拐到什么没人的地方做掉,没想到来到城郊,居然还真有一间小作坊。作坊主是个挺壮实的男人,见到她们来还有些惊讶。
  “胭脂……”
  “我带姐妹来看看胭脂水粉,你自己忙。”
  “哎。”男人转身忙去了,他的目光却不时看着这边,胭脂没再转头看他一眼,他最终也只是叹气,低头忙碌。
  丝丝就看看,什么也不说。
  她被胭脂请进了屋里,看胭脂熟门熟路的取了热水添茶,问了一句,“这是你家啊?”
  胭脂的手顿了顿,“以前是。”
  闷头喝茶,闲事的不管。
  只是茶里有微微的香味,这让丝丝很烦恼——她不怕毒。也知道如胭脂这般女子,管用的手段便是下毒。只是,可不可以别再换这么多花样,她也不是个移动药柜,不能什么药都随身带着应付各种状况啊~~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解决了她不陪她玩了,身上已经开始软软懒懒的,连动一下都懒得。
  “妹妹,看来你身体的确不大舒服。今夜就留在这里休息吧,别硬撑着回去了。”胭脂笑一笑,笑容淡漠微冷,转身出去,对外面的男子道:“今晚我们要在这里暂住,你没什么不方便吧?”
  “没有没有!胭脂,我——”
  他还没再说什么,胭脂已经转身回屋了。
  




99

99、外章8 美人团圆 ...


  丝丝懒懒的笑,看她那有意回避的神情。
  “姐姐,一味回避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如果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说,妹妹不会吝啬的。”
  “不劳费心,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丝丝耸耸肩,因为药力的作用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困顿得想要打盹儿。
  她并不讨厌胭脂,或者说对她的确有那么些好奇。她是谁派来的?不是风残月吗?美丽坚强,就算有再多苦处也不会为外人道……让她很想张开怀抱——来吧,扑到妹妹怀里来,妹妹安慰你~~
  呵呵,她很想告诉她,女人是可以柔弱可以依靠别人的呐。
  
  依靠?
  女人,只有在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才有权利柔弱。
  而她,正和新月不同,而没有人可以依靠,那就只能靠自己。
  “妹妹若是困了,就早些休息吧。翠仪轩那里我会找人过去通知的。”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有恃无恐?明知道她心怀不轨还这么放心的跟来?她当真认为,她杀不了她?
  杀不了也要杀,因为她知道,这一次无论她杀的是笑无情还是新月,自己都活不了的。
  看着丝丝渐渐眼皮沉重闭上眼睛,她在她面前站了许久——她很幸福,很幸运。看着她和笑无情恩爱的模样,自己几乎都想要放过她。可他们越是恩爱,公子也便注定越是悲剧。
  坊主走进屋来,迟疑并有些担忧,“胭脂……你想做什么?”
  胭脂缓缓转头,“我若要你替我把她杀了,你会做吗?”
  “胭,胭脂!”
  “不要只会叫我的名字,若你什么也不能为我做,就从我面前消失。我只是借你的地方处理点事情罢了——”
  “我做!”
  他说罢就去柴房拎了斧子,决绝中未曾忘记,“胭脂你,你先出去——”
  “怎么,怕我看到杀人的场面吗?你觉得,我看的还少吗?”她的声音里,渐渐便有了怨,但看到那男人有话说不出口,握着斧子的手只是颤抖,她转身出门,“赶紧解决好!”
  这世间,是从来都不缺乏JQ的,需要的只是发现JQ的眼睛~
  男人粗重而紧张的呼吸持续了片刻,最终抡起斧子,斧头下落的声音虎虎生风——
  丝丝却是一滚,让那斧子落在被铺上没有发出太大声音,随即一把白烟撒过去,男人便全身发软提不起半分力气。
  丝丝面对男人行凶被发现的惊恐嘿嘿一笑,“小哥别怕,我不会拉你去见官的——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迟疑着点点头,丝丝便满意问道:“你和胭脂是什么关系?你是她男人?”
  他咬了咬牙,“我,我是她的妹夫——”
  这个答案有些让丝丝意外,“她为什么会在翠仪轩?”
  忍了半天,男人终于叹一口气,“她是被卖去的。”
  胭脂是被卖进翠仪轩的,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一点丝丝已经猜到了。
  她是这家小胭脂作坊的女儿,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当年作坊生意艰难眼见养不活一家人,她就被卖进了当时还不叫翠仪轩的翠仪轩。靠着那笔钱,作坊有了小小的周转,只是境况也不见得多好。因为没有儿子,便招了女婿来继承,只是没过几年老坊主和胭脂的妹妹便因为瘟疫死了。
  那时,正是朔月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一面大肆收购盘店,一面施药,胭脂所在的青楼也被他盘下于是得到了适当的治疗保住性命。
  而这胭脂坊,也只剩男人一个人。
  说到此,丝丝已不需要他说更多,“你……本来应该是胭脂的情人吧?”
  男人的沉默让丝丝皱起眉头,“那你居然还娶她的妹妹?”丝丝现在明白胭脂为什么带她来这里解决她,不仅仅是需要一个落脚杀人的地方,也因为她心里有怨。这算是对男人的惩罚,一个过时的惩罚。只为在她心里压了太久几乎腐烂的怨气寻一个出路而已。
  “那么,你也很后悔喽?”
  “是!”
  丝丝笑,“在‘妹妹’死了以后才后悔?”
  男人语塞,丝丝却是啧啧摇头,“你说像你这样的男人,可叫人怎么去同情呢?——活该!”丝丝起身便开门出去,等在院子里的胭脂看到她,惊讶虽不是没有,但似乎也不是太惊讶。终究,这不是她能应付的人吧。
  “姐姐,杀人这种事,不适合你。”
  胭脂稍稍意外的是,丝丝的话里似乎并没有责怪似的——是啊,她大概没把这回事放在眼里吧。胭脂苦笑,“那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连杀个人都杀不了,还能为公子做些什么?
  “虽然他是这样的男人,是有些可恶,但终究将来才是最重要的,能好好过日子总好过如今的生活——忘不了也没关系,不原谅也没关系,就当让他补偿你照顾你,你们好好过日子,离开翠仪轩吧。”
  胭脂露出不解又好笑的神情,“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我是要杀你的人啊。”
  “你又杀不了我啊。”
  “……”这种好笑又无奈的感觉是什么呢,为什么面对这个女人,让人严肃不起来呢。
  “姐姐,就听我的吧,他心中既然对你有愧,会对你好的。”
  胭脂沉默了许久,傍晚的余晖里她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凄艳,缓缓道:“迟了。”
  “怎么会迟?人活着就不会迟的——”
  “可是我心里,除了朔月公子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丝丝这回噎住了。人或者就不会迟,只除了心变了——心变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她已经什么都不必说了。
  可是丝丝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胭脂怎么会对小九——胭脂的年纪比小九还大啊……
  “看来,你很惊讶。”她自嘲一笑,自知自己的身份,根本高攀不上。“我没有什么想法,也不敢有任何奢求,只是……心里放着他而已。”
  “啊……不,我不是惊讶那个……我只是,一直以为小九还是个孩子……”
  “孩子?”她感到如此的好笑,“他哪里会像个孩子?他——不,或许我也没资格说什么的,在你面前的他,和在我面前的他又怎会相同。只是,姑娘你看来如此聪颖,终究也有走眼的时候。”
  丝丝唯有沉默,再无其他言语。
  “那……你还杀我吗?”
  现在轮到胭脂无语……
  “如果可以,我倒真的很想杀你。哪怕为公子做一点点事情也好……”
  “嗄?你不是风残月派来了?”
  “——这跟大公子有什么关联?”
  丝丝略略迟疑,“你杀我,只是你自己的主张?”
  胭脂却未回答,只反问,“那么你认为呢?难道公子会杀你吗?”
  是啊,小九怎么可能会想杀她,这她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既然已经打消了胭脂杀她的念头,这件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丝丝可急着回去睡觉呢,再怎么精通毒药,她也还是血肉之躯,那药毕竟是有作用的呢。回了翠仪轩她瞧见笑无情就直接倒过去,“乖,别动,给我当会儿枕头……”话才说了半截,人已经睡了过去。
  笑无情微微勾下唇角,将她抱进房间用被子裹了,自己却也跟着上床,忠实地充当好枕头的角色。
  他也随着闭目养神,然而片刻之后,突然睁开眼睛。
  
  “看来,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是不太可能了。”房间内出现了另一个人,笑无情微微眯起双眼,“是你。”
  “怎么,不感到意外吗?”
  “的确很意外,就算预感到迟早会有人来,也想不到是你搅进这件事里。”
  来者一笑,“没办法,对手是你的话能办这件事的人不多。不过既然你早有预感就简单多了。我这里有一瓶毒药,你喝了,我就算交差。”
  他悠悠笑问,“怎么朔月觉得我一瓶毒药就可以解决了吗?”
  “我呢,当然希望简单点解决最好。不然动起手来只怕连累不少人——别担心,这毒药很快,应该没什么痛苦——只要你的女人醒的够快说不定还有救。”
  笑无情冷笑,莫不是当他傻了的?
  他放下丝丝,“那就试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长剑一出仿佛嗡嗡作响,笑无情则拿了如勾,几乎没有片刻准备,两人的剑纠缠在一起发出清晰入耳的摩擦之声,在房间之内自然不易动手,笑无情一剑挥开,对方已从房门跃出,他直追上去——
  
  此时某阁楼之中一男一女正透过窗子看着衣袂翻飞缠斗在院中的两人,其中的男子自是小九无疑,而那女子捂脸叹息——
  “这回无情不会放过我了——”
  “别担心,既然有了这么强劲的帮手,你已经无须露面,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女子看一眼旁边的小九,“你这个人,生得这般好,怎么心思这么深呢?”
  小九的微笑依然如春风一般不曾改变,却道:“谁说,心思会跟长相有关呢?”
  是啊,若人人只看面貌便知道心思,那这世道还真和谐多了。
  




100

100、外章9 美人团圆 ...


  丝丝是被打斗声吵醒的,尽管药力犹在,但她也是吃药缓解过的,笑无情不在身边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跳下床奔出房间。
  屋外打斗中的两人均是白衣,一个莲白重纱翻飞若仙,一人绢白深衣广袖翩然不羁,那厮,居然是幽冥左使落柔桑?
  她飞身而上到落柔桑的另一边与笑无情左右夹击,只是她的武功本就不如落柔桑如今如勾又在笑无情手中,她只能打游击似的打了就跑扯着落柔桑的精力让他没办法专心对付笑无情。
  “你这人到底又在犯什么神经?好好的跑来找人麻烦?”
  记得上一次分开时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怎么着也是在大漠里共患难过,离肝胆相照固然是不沾边儿,好歹也是相安无事。
  突然之间,这厮跑来发什么神经?
  手中一把生离恨嗜血狷狂招招不留情,竟是想将人赶尽杀绝吗?
  落柔桑稍退,笑问:“究竟是谁找谁的麻烦呢?江湖上可是多了不少关于幽冥左使的传闻,我可不记得我有做过那些事情——那么,又是谁做的?”
  “喂喂,你不能有点什么事就赖到我们头上吧?”
  就算被人猜中那也是不能承认的。不过落柔桑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承认与否,这虽是原因,却不是全部的原因。
  笑无情一笑,怎么朔月有胆杀他,却没胆让新月知道吗。
  也是,若丝丝知道是他找人来行凶,就算笑无情当真死了,朔月这辈子也再无机会!
  丝丝左右去寻却不见弄月踪影,这小子,这种时候跑到哪里去了?
  
  弄月微微无奈地看着眼前绑住他的女孩。小女娃水灵灵俏生生的模样就像一颗饱满多汁的大桃子,透着嫣红,会让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他倒也不是不能挣脱,不是不能击退她而脱身,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女娃,实在没有半分紧张感只觉得无奈地想笑而已。
  “姑娘,你我并无冤仇,为何绑我在这里?”
  小丫头头一扬,“没仇怨才绑你,有仇怨就直接杀剐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姑娘我从不乱杀无辜,我只需要你在这里呆一会儿,过了时间,自然会放你回去。”
  时间?什么时间?
  这显然是在绊住他的脚,以防他坏了什么人的好事吧?他如今又没什么要事在身不过闲来晃去,何事会碍了别人的路?
  那么,目标就是丝丝和爹爹?
  他眉间一皱,倏地起身——
  “你你你——你怎么——”他不是被她绑了吗?
  “抱歉,恐怕不能如姑娘所愿,告辞。”弄弄迈步就要走,下丫头喊一声“不行!”竟扑上去拦腰一把抱住,“别想走!”
  弄月僵硬——腰上挂着条橡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他毅然迈步一步一拖,可是还没出门就放弃了——难道要他就这姿势一路惹人注目着去找丝丝和爹爹?
  其实丝丝和爹爹两人在一起,本是用不着他担心的。世上有何事是这两人解决不了的呢?他只是莫名的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姑娘,你放手吧,总这样……也不好看。”跟一个小姑娘搂搂抱抱这种事……
  “我松手……你不走?”
  “嗯,我不走。”他已经用尽浑身解数去表现得令人相信,其实就算他不刻意做什么,他那张温软甜糯的脸也足够让女孩子相信。于是小丫头把手放开了。于是的于是,令她不敢相信的是,那丫一解脱,就施展轻功飞出房间,撒丫子跑得比兔子都快——
  啊啊!男人果然是不可信的!!
  
  如果有人跟卓丝丝说笑无情会输,那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可是当笑无情的身体从半空坠落下去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论武功笑无情根本不会输给落柔桑!
  她跟着俯冲而下想要抓住笑无情,然而一个蒙面女子横空而出将她拦下,此时落柔桑已经落到倒地的笑无情身旁,手中拿着一个瓷瓶,一笑,道:“这里面是见血封喉的毒——本来他若没受伤,也许不会死那么快。不过现在,就算你在,怕也救不了他了——”
  笑无情分明是下落之前就已经失去意识,才会受了他一刀。
  此时落柔桑已拔开瓶塞,瓶口倾斜着,让液体缓缓流出落向笑无情的伤口——
  “落柔桑!我们并无仇怨你为何赶尽杀绝!?”
  卓丝丝一掌挥向身旁蒙面女子撇开她冲来,又怎及那瓶中液体滴落,笑无情伤口处顿时一片乌紫,人却毫无反应。
  “他不会再醒了。”落柔桑笑得张狂,“这毒入体便已经无解,你不必白费心机了。”
  丝丝没有理会他半分,抿紧唇替笑无情止血把脉,控制住伤口。她甚至顾不得半点报仇的心思,现在还有什么回比救人更要紧?
  
  弄月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场面。
  笑无情倒在地上没有丝毫气息,丝丝跪在他身旁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是依然不肯放弃救治。弄弄走过去蹲下,执起笑无情另一只手把脉,顿时变了脸色,再探他颈脉,眼部,猛然抬头看向丝丝,丝丝竟像看不到他一般,完全不想知道他诊治的结果。
  落柔桑的身体不易察觉的微晃,他却赶在被人发现异常之前,立刻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辛苦了。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是有点勉强左使大人。”
  落柔桑一笑,脸色有些难看,“这个称呼,今后就请改了吧。”
  
  “爹爹——”落缨缨从远处跑来,“对不起爹爹,我没拦住那个弄月,他——”
  “没事,已经都解决了。”落柔桑拍拍缨缨的头,抬头再迎上小九的目光,与他对视道:“背后里总搞这些,当心最后会被人怨恨的。”
  小九恬静依然,淡淡笑道,“无妨的,反正,也只有这一次了。”
  他只是,想在最后,要一个答案罢了。
  
  弄月现在无论如何都摆不出表情,也说不出任何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见到的,他怎么劝说丝丝去相信?何况丝丝根本不打算去相信——
  他必须先理清自己,事情到底怎么会这样的?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现在这里只有他了,他必须要担起来——
  可是弄月现在就好像做着一场梦似的,在醒与未醒之间,不知道该相信哪边。
  丝丝现在,是不是也是如此?
  
  笑无情已经被抬进了房间。然而看着没有丝毫气息的他,卓丝丝只觉得一切太突然,好像突然掉进一场不属于自己的戏里,根本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如何应对。她很想看看剧本,却发现这场戏根本没有剧本,不能叫停。眼前太过茫然,让她动弹不得。
  “新月……”
  小九的声音也许是太暖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意识到自己坐了太久,身体太冰凉。
  可是,她现在却没有半分力气去应对小九,或者任何人。
  她甚至还没有找到该从哪里开始接续这场戏,只希望有什么能让这一切结束,不要再继续下去。
  
  小九在她旁边站了片刻,可是丝丝就像跟他在两个世界一般,看得见够不着,连安慰的话也无从说。就算是想要一点点的暖化她,可连交流都没有,又如何去做?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让开!”
  风残月一路拨开旁人冲进屋来,看了眼床上的笑无情,满脸的不相信。
  这个人会这么容易就死吗?该不会这个世间都疯了,搞出一场惊天的笑话耍着人玩?
  他狐疑地看向小九,企图从他那里得到点什么答案,不论是什么答案,可小九那淡淡的脸,又岂是旁人能够看透。
  怎么好像笑无情一死,所有的人都乱了!
  风残月啐了一口,管他啊!笑无情死了不是更好,自己跟着乱什么!
  他转身就出门,才走到大门口就听外面来报,说缺月到了。风残月远远一见缺月忍不住又啐,什么团圆什么生辰,这都成来奔丧的了!
  “残月?”缺月忍不住奇怪,这人怎么了一见她就走?在水榭里风残月的确跟谁都谈不上好,但他们两人还没有交恶到连面也不见的地步吧?
  风残月头也不回的走远,下人客气地引了缺月,“夫人,这边请。”
  以缺月身份来此地绝不适宜,小九细心早已想到,约莫她快来时便闭门休馆,此时翠仪轩冷冷清清,连姑娘们都打发游玩去了。缺月虽奇怪奈何无解,只得随着下人走入,“夫人请稍坐,小的这就去通报公子。”
  缺月颔首,淡淡打量这里,数年间小九果然成就了得。
  只是不知在拥有了越来越多财富权利之后,他是否还能满足?
  很快脚步声响,小九出现在她面前——眉目含笑,面若春风。暗沉的红和冰冷的会丝毫不影响他的和煦,仿佛还是那个小九没有丝毫改变,连岁月都无法改变。
  当年小九醒来时,缺月已不在水榭。他的事,她都只是后来听说的。记忆似乎依然停留在当年,小九就这么生生从记忆中走出。
  缺月微微蹙了眉,为他的不曾改变。
  倘若他昏睡的十年可以不改变,难道她也要相信这四年来一手创下如此成就的人,还能跟十几年前一样么?所以他的不改变,才更可怕。
  “怎么了,缺月?久别重逢,难道你就没有些许开心的表示吗?”
  “小九——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小九微微笑笑,还未开口,一声“公子”打断了他们。
  胭脂也不知是几时回来的,见有人在蓦然收声,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她一听说笑无情死了就急着想见公子,她有些话要问,但见了,却又问不出口。
  “胭脂,你来的正好,带君夫人去新月那里。”
  “是……”胭脂疑惑着小九的寻常神色,好似从来不曾派她去做过什么,也不问她为何没动手,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一切都和过去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缺月临走,他才浮上几分哀愁对缺月道,“见了新月……好好劝劝她……”
  “到底——”
  “笑无情死了。”
  
  这当真,是一个惊天的笑话。然而没有半个人笑得出来。
  




101

101、外章10 美人团圆 ...


  缺月最终也没有去劝新月,她只是在门外看了看,看着她,像隔了层看不见的额屏障,一下子就分开两个世界而显得那么不真实。不真实的笑无情的死,不真实的新月。倘若笑无情当真死了,那么新月也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劝慰。她便决定不再进去,只是在门外的院子里坐下来,不远不近的距离。
  胭脂几次欲言又止终是不解,犹豫半晌端了些饭菜进去,丝丝抬头对她笑一下,却只请她将饭菜放在了一旁。
  那一笑便连胭脂也觉得她那么远,好像丝丝只是一个梦里人。
  她看不下去转身出房间,走出院子,险些一头撞在小九身上。她忙低头,“公子。”
  朔月微微一笑走进院子,缺月起身,“小九,公子是怎么死的?”她目光虽静却好像将他看穿一般,他只是笑道:“就算我回答了,大约也是假话吧。”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该知道就算笑无情死了,新月也不会属于你——”
  “不试试,便永远都不会知道不是吗?”
  他不再与缺月多说,越过她走进屋内。缺月无法想今后会如何,若他真能得到新月的心或许对新月来说反而是好事——只要能够蛮她一辈子,至少她还可以幸福的。
  但……新月真的能够没有笑无情吗?
  太多年里,彼此都已溶入骨血,如何分离。
  不对——这其中有什么地方,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丝丝守了笑无情多久,小九就守了她多久。
  直到他轻声问,“新月,难道你就要一直这样下去,陪他赴死吗?”
  丝丝略略茫然的摇头,声音很轻,很远,“没有啊……我只是,好像总也想不明白,越想去想,就越不明白……”
  小九终于苦笑,“看来,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面对丝丝的不解,他如春风般和煦的面容最终还是微微苦涩,“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如果换一种情况,你选择的会不会是我……我明明已经可以留住你的,如果笑无情没有去救你,那么一切都会不同。我只是,想知道。”
  其实,当年他就放弃了。小九是个聪明人,放弃的,不会再无谓执着。只是有这样一个答案,他想知道而已。
  可是,笑无情活着,他就无法知道,因为这两人之间已再无任何余地容下他人。
  他本想,笑无情若死了,他才有机会得到答案。
  现在,的确得到了。那就是无论当年如何,如今的新月,倘若没有了笑无情,眼中便再看不见他人。
  “我本想说,世上是有如果的。原来,如果二字,真的如此无奈。”
  “小九……?”
  “新月,笑无情没死。你有逃情,我也能求一味茉莉花根——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没有笑无情,我可不可以得到一个结果。”
  丝丝的眼睛缓缓睁大,抓住小九,“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啊!”
  “对不起,新月,对不起……”
  “你这个混蛋,你是想让我恨你吗——”丝丝的喉咙一噎,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她满脑子只有一件事,笑无情没死啊,他果然没死……她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心里如此的怕如此的苦,她几乎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小九只站了片刻,转身走出房间——如果可以,他或许还想再试试,只是药效已经快到了……就连尝试的时间,老天也没有多给一些。原来,终究无缘。
  出来之后,迎上的是缺月淡淡的目光,似乎释然。
  他苦笑,看来似乎犯了一回傻。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胭脂面露担忧,急忙追了上去。
  屋里丝丝还在发泄一样的哭,但那哭声,缺月听着却感到安心。
  
  “所以呢?”
  风残月一脸恼怒,咬牙切齿地问:“这货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不抬出去埋了现在还在这里!?”
  丝丝在给笑无情剥葡萄,看白痴似的瞅他一眼,“你见过埋人埋喘气儿的吗??”
  “——所以我才问这货为什么还喘气儿!!”
  “你才不喘气儿,你全家都不喘气儿。”
  丝丝懒得理他,他闲不闲啊,嫌他们碍眼就闪远点儿,还在这里凑什么?
  缺月在外间淡淡笑着不说话,风残月从内室一出来看见她的笑容更气不打一处来,“当年你不说不笑还顺眼点儿,现在怎么也跟着这么惹人厌!”
  缺月只浅笑颔首不生气也不言语,他只能气的甩袖子走人。
  床榻上的笑无情气息均匀,丝丝剥了半盘子葡萄他才醒来——假死之药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好好养着身体怎么受得住。
  “来来,多吃点~~葡萄甜糕桂花糖,要多少有多少!”
  端参汤进门的胭脂刚好听到这一句微微黑线,“新月姑娘……补身体光吃这些东西不行的,只能养肉,养不了身啊……”
  缺月淡淡开口,“不用管她。”
  丝丝现在就跟个惯孩子的妈似的,谁管得住她啊。
  听得出缺月的话外音,丝丝冲缺月做了个怪脸,起身到外间拿参汤——
  “新月……”
  “嗯?”
  “你哭了?”
  笑无情听到这一句抬头看去,可惜只能看到丝丝的背影,只见她拿袖子往脸上一搓,“什么啊,谁哭了!”她拿了参汤转身回房,笑无情看不见眼泪,只看到她被袖子搓红的眼。
  丝丝在床边重新坐下来,笑无情伸了手,在她眼角摸了一下。
  “干嘛?”她跟长了刺似的甩开,不许他碰。笑无情只是一笑,“已经够丑了,就别再搓了,红了更难看。”
  “作死啊!”
  丝丝把参汤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喝!”
  “……”看来还是不多话的好,多话的结果就是没人喂。
  
  寒水也已经在昨日抵达翠仪轩,他守在门口见丝丝出来,提醒道:“糖糕桂花糖都已经没有了,要我去买吗?”这还敢说要多少有多少。
  丝丝的口气依然不好,“你买什么买啊!叫朔月买!”
  寒水默,对这火气莫名其妙。胭脂却懂了,“这叫恼羞成怒吧?”
  缺月一笑不语,她想知道的只是,小九做了这些,如今丝丝打算如何面对他呢?
  
  小九说过,只此一次了。
  他大概在那时就做好了不被丝丝原谅的准备,明白也许今后不会再见面。
  很奇怪,难道终究自己也是上了年纪,缺月竟然隐隐有些希望,丝丝能够原谅……经过了太多风波,她大概已经不希望再看到仇恨了。
  如今,四月在这里也算是齐全了,小九也在,只欠锦地罗一人……
  正念着,外面便传报,锦地罗已经到了。
  
  “——小缺月~!快来给姐姐看看!”锦地罗一到便拉着缺月抱抱捏捏,“看来君箫凌把你养得不错,姐姐这就放心了呢!你们这群娃娃,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你了——”揉够了缺月,她左右看看,“小九呢?这么多年没见,快让姐姐看看变了没有……”
  她话一出,气氛居然有些怪异。尤其丝丝那脸色,快赶上锅底灰了。
  “怎么了你这丫头,又跟残月那小子闹起来了?”
  “我怎么了?别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栽——”残月和小九走来,颇不满的抗议着。小九本来是有些迟疑的,他想新月或许并不愿意见到他,也想避开,给她一个清净。
  只是锦地罗一向与大家关系甚好,她来了,他总得来见见。
  锦地罗看看小九,看看残月,缺月和其他人,大家看起来都挺囫囵个儿的,身为水榭大保姆的她,心里也就高兴了。
  “锦地罗姐姐,给你接风的宴席已经备好了,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一起为你接风。”小九微微笑着,其他人来时都因为某个原因未能好好接风,如今既然都平静下来,锦地罗也刚好是最后一个到达,这一顿接风宴其实不止是为她一个人。
  就算是,多年后的一顿团圆饭。只是,他却不知道新月肯不肯来。
  锦地罗不知发生过什么,只是看着丝丝,“怎么了,就你的脸那么黑——公子呢?”
  说起笑无情她的脸更黑!不过此时笑无情已然在寒水的陪伴下走来,他其实没那么弱,只是丝丝小题大做太紧张罢了。
  锦地罗给笑无情见过礼,她路上倒是不累,饿却真有些饿了。
  “倒也正好,就一起去吃饭吧。”
  正想要小九带路,却见小九淡淡看着丝丝,那淡淡的目光中说不清带了几分不敢奢求的哀愁。
  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她便也静默着等着,看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渐渐扩散……
  
  最初,丝丝也只是想跟大家吃一顿团圆饭而已。
  现在,小九却不知这顿团圆饭,丝丝还肯不肯吃。
  原谅早就不敢奢求,他明明是做好了从此被丝丝绝交的准备才做了这一切,现在,却原来还残留着些许希望。
  丝丝闷头半晌,却最终没好气地道,“都看着我干嘛,不饿啊?吃饭!”
  缺月在她身旁,不知是不是松了一口气,“不会怪他了吧?”
  “会!埋怨还是有的……只是,从当初到现在,已经过了太多年,当年的恩怨都已经渐渐淡了,大家早已经放下了。而以后还有更多年……我只是希望,很多年以后我们看到彼此还会怀念,还能偶尔聚一聚,最后留在心里的都不是怨恨。缺月你,现在不是也原谅莲莲了吗。”
  缺月微怔,是啊……就算曾经有过伤害,在许久之后,却依然无法忘记他们曾经是家人。在水榭里的时候,他们,就是她的家人。
  新月的心思,原来也跟她一样。
  
  这应该,不会是唯一一顿团圆饭——缺月如是想。
  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就好——锦地罗如是念。
  还要再看见这群碍眼的人吗?——残月忿忿。
  小九淡淡笑,寒水默然。
  
  而最后的两位——
  “夫人,为夫还是觉得,你该找点事做做,别老惦记着这些蜜蜂蝴蝶的,给为夫添乱。”
  “嗄?什么蜜蜂蝴蝶,你才招蜂引蝶!你全家都招蜂引蝶!”
  “是啊,可不是全家都招么。”
  “……”
  她可不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啊?
  “我一直都忙着呢,你少操心!”
  “看来还不够忙——”
  “……”
  
  “我说公子,新月——你们能不能吃晚饭再慢慢唠?我大老远赶来很饿了哎——”
  “噢~~”丝丝忙跑了过去,免得再听笑无情说出什么骇人的话来。
  笑无情悠然笑笑,缓步跟上——
  看来,是得给她找个全天候十二时辰,一年四季无休的活儿,才好让她安分在家里呆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姐真想在这里结局啊~!




102

102、第7章 美人天下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本文在上一卷的时候主线就结束了想结文的,只是还有些人有些事没有写完,于是本卷也可以当作后卷或者番外,时间约为两年后。
另,上一卷中居然忘记了交代,落柔桑克制笑无情,因为他以卸下左使之位为条件,向东方青冥换来摄魂术的功力。算是将了丝丝一军。

于是故事暂时继续吧。


  一连几天的大雨让河水暴涨,船也已经停了许久。
  河边等船的小屋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期待今日发船的时间能够听到什么好消息。那位纤然秀气的夫人依然风雨无阻,每天都来问一回。
  “夫人,你这是急着回家啊?”一旁同样等船的妇人问道,往旁边让了让,给她挪出些许地方。那女子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的,带了些许掩不住的灵动,如果不是那盘起的发髻,还真看不出已经嫁了人。
  “是啊,家里人等着的。”她点头谢过,一起坐了下来。
  “哎呀,你这么年轻,是新婚夫君在等你吧?”
  女子掩唇笑笑,“不是,家里有个刚断奶的娃娃。”
  “哎呀哎呀,真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年轻……”妇人一顿啧啧,一看这女子就像是好人家出身,因为是雨天,一身嫩黄的披风从肩包到脚,看不清里面的衣服,头发盘着,首饰不太多但点缀得刚刚好,而且都是上等的珠玉。
  那一颦一笑间流露出来的优雅几乎看不出是装的……啊不是,漏嘴了,那怎么能是装的呢,那当然不是装的,大概不是。
  女子看看门外依然淅淅沥沥的雨,轻轻叹气。
  这一趟,真不该亲自出来啊。
  
  只是,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踏出水榭大门了。这回娃娃一断奶,不但是周少一劲儿的写信怂恿她亲自来看看,见识一下美人榜如今的成果,顺便收一下这一年的帐。就连锦地罗也说她是该出来走走。
  反正一来一回用不了多少时间,走走,那就走走呗。
  谁知道,怎么会那么寸遇上这场大雨的啊?
  现在好了,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困在这里,她一定是出门前没翻黄历——现在也甭管什么帐了,只要雨能停,她立马打道回府!
  等了会儿,可算是等来了船家,消息却还是跟昨天一样:“不行呐,各位还是散了吧,风太大,出不了船。”
  嗷嗷!
  她到底还要在这鸟地方困多久!?
  “唉……只能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回住处吧,这里毕竟不太平。”
  卓丝丝笑着谢过那位大嫂关心,撑起伞往客栈走去。
  这里不太平呐——来这里的第一天店小二就提醒过她了,远处山上是有山贼的,虽然离这里远些,但偶尔还是会被光顾,所以没事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不要单独一个人。
  山寨吗?
  她是不是应该想到些什么呢……这附近,似乎是以前捡到小黑师兄的那个地方嘛。
  
  路上泥泞,她走得很慢不想弄脏了衣服,却忽然见前面赶路的人一阵骚动,只听有人大喊:“山贼来了!”
  ——山贼洗镇了!
  
  卓丝丝那时候想的是——出门果然没翻黄历啊!
  
  说起附近的无崖寨,虽然坐地打劫,但基本都是路劫,打家劫舍倒是少见。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的时候,例如这般的大雨,道路基本都不通了,来往别说商队,连个路人也没有。他们一群不事生产的山贼吃什么喝什么?
  更别说此时因为这场大雨,很多来往路人困在镇上,这时候下手倒真是可以大捞一笔。
  一时间镇上纷乱不已,当地人人闭户只求自保。那些山贼可说是直奔着客栈酒馆那些路人聚集的地方去的,劫了财又劫人,自然是没什么计划,看好就劫。
  于是混乱过后,卓丝丝也便从镇上消失了。
  
  这叫毛?树欲静而风不止?卓丝丝是很想从良,奈何,她才刚离开水榭几天啊,这老天还真不让她消停——
  
  天下第一美人榜自出世以来已经两年有余,世间风骚公子莫不以榜上有名为荣,闺中小姐知名才女则多是偷偷收藏了美人画卷或是美人诗文。
  这美人榜之后,有一个周家。
  似乎单只是这一个名号,便已让人默认了美人榜的横行之势,美人画卷诗文各种名头赚来的满钵满盆不知多少,眼红者不是没有,却无人敢作对。
  只是美人榜上名字来来去去不知凡几,却始终有一人稳坐第一宝座风骚天下——那就是天下第一美人,魔道龙鹫。
  
  “嘁——龙鹫?不过就是个邪道混混,就算收了金刀门又怎么样,谁不知道他这金刀门主来历不正,那长相也能称得上第一美人?”
  “就是,上回我倒真是见过,那样子跟第二美人花枼雪差得远了!不过就是风骚了些,那衣服——啧啧——”
  “那衣服,真不知道里面到底穿了没穿——”
  “怎么,你好这口?那你上去掀开看看啊——”
  “磅!”地一声,一只靴子踩到他们桌子上,他们竟没注意到几时有这么个人走到他们跟前的,一脚踏桌仰头问,“怎么,想看看吗?那就把你们这三双眼珠子挖出来,揣进我衣服里看个够!”
  那镶着金边的黑色靴子,腿上绣金的黑纱裤,身上黑纱衣外镂空的金丝袍——这番若隐若现这份似露还无,不是第一美人龙鹫还会是谁?
  龙鹫声名在外的可不只是艳名而已——他那飞扬散落的黑发,野兽般赤红神秘又危险的双眸,三人顿时屁滚尿流,除了求饶哪里还说得出别的话——
  “龙爷饶命!小人嘴贱!小人该打——”
  “滚,看着就烦。”
  龙鹫烦的可不止是他们在他背后嘀嘀咕咕,嘀咕他的人多了去了,他烦,只是未免惹麻烦,他居然不能信手杀人罢了。
  今天若是能让他杀了这三个人,他心情一定很不错吧。
  ——这第一美人,当得可真无趣啊。
  
  龙鹫这第一美人,当了也有两年时间了。
  这种话,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在说,却影响不了他第一美人的地位——不止因为有周家顶着,也因为会这么说的,都是男子。
  龙鹫虽然穿着风骚,但那一身邪妄霸气却连好男风者都难以生出兴趣——自然,那些受受们例外。比起只受女人和受受垂涎的龙鹫,第二美人花枼雪,却是连男子也不禁心生爱慕,难怪呼声那么高了。
  但是,这美人榜的市场,可不是那些拈酸吃醋的男人。
  龙鹫只是无聊。
  被这第一美人的名号缠着,做什么都绑手绑脚,还有大白那个管家公事事替周少看着他,他已经厌烦了。
  这种不能肆意妄为的生活,果然不适合他。
  
  回到房间他脱掉那一身若隐若现似露还无的衣服——黑衣红饰,才最衬出一身邪妄,与那双赤红双目。
  “爷,周少的信已经到了。”进屋来的大白看到龙鹫的服侍,一顿,“——周少嘱咐过这身衣服是招牌,不能随便换下……”
  “那你就告诉周少,这第一美人老子不当了。”他这话虽是面带笑容说的,却足够掷地有声,让大白微微蹙了眉——他是认真的。
  “但是当家的……”
  “还真是养不熟,都两年了,你还是重视师妹胜过我啊——”龙鹫勾着一边唇角,挑着一边眉毛,十足的邪气压得大白无言以对。大白本就是新月家奴,因为新月的命令才会在龙鹫身边伺候,既然都是理所当然,为何从他口中说出,却好像真的是自己的不是。
  养不熟这三个字,他们到底是谁在养谁呢?
  “算了,我们还是不必计较这个——”
  ——不,还是计较清楚一些如何?大白如是想。
  “周少来信上说什么?”
  大白这才展开信笺,“他说……”
  “怎么了,那种奇怪的脸色?”
  “——周少说,当家的失踪了,要我们立刻过去帮忙寻找。”
  
  如果是放在两年以前,卓丝丝失个踪神马的,那都是家常便饭里的一道小菜,压根不会有人在意,着急找她就找,不着急——她自己也会回来的。
  所以通常会找他的,也只有笑无情。
  可是两年前无拘无束的卓丝丝如今有了拘束,如何还会突然不见踪影?——孩子神马的,就是卓丝丝也没能套过那本能的牵挂啊。
  从知道大雨停船的时候周少就开始后悔不该怂恿她出来了,这耽误了行程,笑无情那小气鬼指不定怎么报复呢。
  雨势稍减方能行船他就派人去接,结果,卓丝丝失踪了。还偏偏是在山贼来过之后。
  
  “何必这么在意?难道师妹会连几个山贼都对付不了吗?”
  “周少有些担心,当家的毕竟已经两年多没在江湖上行走了。”
  龙鹫虽然不以为然,不过还是一路没耽误行程往那里赶去的。不过卓丝丝这女人,真的会需要别人去救吗?
  
  ——嗷~~捂脸,害羞~~她真的需要的嘛~~
  
  卓丝丝无比囧,她居然,被几个山贼给绑了~~!
  才两年没出门她的筋骨就懒散了,而且最丢人的是——她居然把随身携带的毒药忘在客栈了~~继续捂脸~~
  据说女人生完孩子之后会变得很健忘,想不到居然是真的咩——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她新月的一世英名就可以毁了。
  身旁一阵咳嗽,她忙对旁边抱着孩子的年轻夫人问道,“你没事吧?”
  女子虽然摇头,却掩不住眼中的不安与担忧。那是情形太过慌乱,山贼抓了人就走,她死活不肯松手放开孩子,就这样一起被抓了来。
  许是淋了雨,到来这里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
  丝丝轻叹,若是药在身上,她或许还能帮些忙。如今却也无能为力吧。
  “这位姐姐,我想求你件事……”那柔弱的女子在微微的发着烧,丝丝一看着她怀里那小娃娃就忍不住不管她们——若是她自己,真要逃这会儿也就逃了吧。
  “你说吧。”或许丝丝此番装扮也是一副好人家出身的关系,那女子只与她倒是尚有几分亲近。
  “姐姐,我一向体弱,此番遭劫只怕没机会活着出去——可怜这孩子若落在这贼窝,怕也没有好下场。只求姐姐若还能分神一二,或者等到有人来救的一日,将这孩子带出去……”
  “说什么呢,都还活的好好的,别去想那些。”
  “我知道素昧平生太过唐突,可如今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
  丝丝轻叹,她知道遇上这样的事对一个平凡女子有多无助可怜,自己怎么样尚且不说,还要担忧着孩子。她就差没嗷嗷的叫唤了,怎么能不心软啊?
  “好好,你放心吧。我家里也有个和你这差不多大的娃娃呢,日后出去了可以让两个娃娃一起玩啊。”越耽搁就越心软了,卓丝丝没办法放下这对母子,看起来,还得在这里多耽搁一段时候了。
  




103

103、第8章 美人天下 ...


  大白一路上脸色都很难看。某人那就是一匹撒欢儿的野马,这美人的名头还没摘下来,他就开始肆意妄为毫无形象——
  在茶棚里喝水是一条腿踩在凳子上的,大白走过去,默默将他的腿放下。
  在酒馆里吃饭,用手扯了半只鸡上口就要撕咬,大白伸手拿过来,默默替他撕成小块——嗷~~大白,乃可以表那么贤惠么?
  龙鹫勾了勾嘴角,“你这么无微不至,不怕我对你有意思么?”
  大白的脸微微黑了一下,语气毫无起伏地应道:“我对你没那意思。”
  龙鹫这家伙居然“嘁”地笑了一声,笑得那叫一个让人牙痒痛恨——大白啊,乃知道有个词叫霸王硬上弓吗?
  大白继续黑着脸拿那只鸡泄愤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大白呀,当鸵鸟,那也是不行滴~~
  
  有大白一路拖拉拽扯着,他们赶路倒是很快。
  周少一见他们便忙扑了来——你们敢再快一点咩??如果消息传到笑无情耳朵里事情就没那么好解决了哇~~
  只是某人显然毫不紧张还颇觉好笑,“怎么,师妹还真被几个小山贼抓去了?”
  周少还没回答就先大叫了一声——“你为什么穿着这身衣服!?”
  龙鹫避重就轻打了个太极,“难道你要我穿成那样进强盗窝去救人?”当第一美人的这两年,他也被逼着圆滑了许多啊。
  周少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情势紧急他也顾不上多计较——“从这里出了城,山上有个无崖寨,前几日来镇上洗劫的,就是那些山贼!”
  龙鹫挑眉——无崖寨?这里出城,不是他的老地盘——黑崖寨的旧址吗?
  怎么,有人雀占鸠巢?
  
  当年他假意从暮氏山庄绑了丝丝,往黑目山去。而寒水则带水榭的人端了他的老窝,遣散一干山贼——黑崖寨从此不复存在。
  龙鹫本来在黑崖寨待得就有些腻了,正好跟着丝丝也有事做,就没打算再回来过。
  但这寨子他不要是一回事,被别人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看来这回又有事做了——龙鹫脸上的笑容如此令人不安,周少忙道:“喂喂,只救新月就好了,你可别做什么多余的事!”
  ——新月到底从哪儿弄来这么个第一美人,真是让他操足了心。
  他一直不知道龙鹫的出身,只道他是新月的师兄罢了,当然就不知道他的心思啊~~
  只是,大白已经开始有了不妥的预感……
  “走吧大白,我们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去做。”
  大白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要增加周少无谓的操心,出了客栈才问龙鹫:“爷,你又在盘算什么?”居然会对周少隐隐藏藏,大白直觉这回龙鹫在做什么重要打算——
  “大白,要不要跟我去当山贼,过把逍遥瘾?”
  大白黑线,他就知道这个人有别的打算!
  “我们只是去救人——”
  “我说过,这第一美人,我不当了。不如就拿回山寨,回去当我的山寨主——来来去去,还是山贼的生活比较适合我。”
  “那么金刀门要怎么办?”这是他们两人一手打下来的,又掌管两年,难道这个人就这般任性到说放手就放手,丢下一个金刀门去当什么山贼?
  令人郁闷的是,不巧龙鹫就是这种人。
  他才是没有任何事可以束缚住的人吧,当年能将自己栖身的山寨说放就放,如何不能放下一个金刀门?
  “那种地方太麻烦了,”龙鹫笑得邪气,却是不羁——“你不是也当过流氓混混么,难道,会不了解吗?”
  大白承认,他是混过帮派,但那好歹也是有组织有纪律没事收收保护费,经营经营赌馆,抢抢地盘的正经地方,(正经??)跟打家劫舍的山贼,绝不可相提并论!何况大白这般的性格,就是当混混,也是个有原则的混混!
  对,对于大白来说,龙鹫这种没有责任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公德心也不见得有的人,他是十分看不惯的!
  ——而龙鹫,完全不这么想!
  
  大白很可爱啊。
  龙鹫难得会这么想。
  他一向只会对人产生“兴趣”,这兴趣里有几分是戏谑几分是戏耍,这很难说清,但兴趣这种东西,于他不过是短暂的热度罢了。
  而这样的龙鹫,居然在这两年里不时便觉得黑着脸的大白很可爱。
  所以,金刀门,第一美人神马的都没意思,他还是逍遥快活滴当他的山寨主,让大白来当他的管家公吧。
  如他这般生活毫无规划的人,果然是需要一个管家公的。
  
  大白还不知自己已经被龙鹫列在了将来的生活之中,在他看来,夺回山寨此举虽然令人头痛,但既然龙鹫不当这个第一美人了,那么他的责任也就到此为止。待救出了当家,他就走人吧!
  于是,他重新打起精神,“爷,既然要夺回山寨,还是叫些金刀门的兄弟来……”
  “当年你我拿下金刀门,可用过别人帮忙?”
  “……没。”
  “所以这样不就好了?直接拍人把这个什么鸟无崖寨平了,那不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您的意思是?
  “我们,就这么一路杀进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是很好吗?”
  ——好你个鸟蛋!
  小黑,你是不是两年没杀人,憋大发了?
  
  卓丝丝此时在山寨的牢房中,这里,她倒是很熟悉的。
  她也没想到,转来转去,居然时隔两年多,她又被抓进这个牢房来。
  如她所料,山贼抓了她们来可不是养着吃干饭的,只不过如今这山寨主倒也和小黑师兄一个臭毛病,女人嘛,自然是要他挑选过后才允许其他人动的。
  这里的山贼其实大多是当年被遣散的山贼重新聚集而来,他们当山贼许多年,要往别处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便又返回来,从零零散散到渐渐成帮,直至后来出现一人能够领导他们,于是就算东山再起。
  但是时隔两年,卓丝丝如今又改头换面一副文雅贵妇人模样,他们哪儿还认得出来。
  难道,还要用两年前的老手段?如今没有毒药在手,只凭她这懈怠两年的功夫,太冒险了吧?
  不过情势并没有给她考虑太久的时间,只见一个长了小胡子,三十多岁细目长眼的单眼皮男子站在牢门前扫视了一眼,伸手一点卓丝丝,“把她给我带出来。”
  唉——太有魅力就素介么地罪过。
  卓丝丝居然还有心情小小滴得瑟了一下——木办法啊,谁让她几个月前还过度丰腴滴窝在水榭里,嗷嗷滴担心自己就这么变成个大婶。如今事实证明,她卓丝丝还是风采不减当年咩哈哈——
  “你……”与她一起的女子似乎颇为担忧,丝丝拍拍她的肩,“没事的,我说过我们都会出去的。”
  许是丝丝的笑容太自信,让人不由得就去相信。女子只得看着她走出牢中,随那男子而去。
  
  “来这里,给爷倒酒!”
  “是,爷。”
  她的淡定还真让人奇怪。
  “怎么,你不怕吗?”
  丝丝微笑,“爷,我该怕吗?”
  “你这女人,该不会脑筋有毛病吧?还是没搞清楚自己是什么处境?看你一副好人家出身,总不会……其实是做那种事的吧?”
  丝丝依然只是笑,在他那狐疑的目光中笑得犹如圣母,“爷您让我倒酒,那我便倒酒,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老大真的被她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了。
  “你这么听话,当然是好事,来,陪爷喝酒——”
  “爷,奴家不会喝酒。”
  “哈哈哈哈——你果然还是说不了吧?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心甘情愿!”
  他自己似乎毫无察觉旁边的人却看得无比沉默——寨主,你搞反了吧?正常的对白不是应该:
  ——小妞,你从了大爷吧~~
  ——不要~~丫咩丫咩~~
  这样吗?为什么现在人家听话了寨主反而不舒坦还要为她一个不字在这儿乐得嘎嘣嘎嘣的?
  丝丝继续笑得温柔,“寨主这么高兴,果然还是不希望奴家喝的呢。”
  诶?
  “——屁!你给老子喝!”他终于展现威武一面,重重一拍桌,下面弟兄几乎都要为他叫好,然而这女人温温柔柔一声“是”,端起酒碗小口饮啜,一切成就感再次化为乌有。
  
  “你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有什么不满意吗?”
  不满意!从头到尾都不满意!
  “爷不满意,我给爷唱个小曲儿吧?”
  “唱!”
  丝丝这回没有任何惊世骇俗,就不高不低不咸不淡唱了一曲,你说跑调它也没跑调,可就是没滋没味儿,跟喝惯烧刀子的人喝了碗清酒似的。
  怎么就那么不舒坦。
  要说把这女人换了吧,还真可惜,可搁这儿别说尽兴了,净让人不舒坦。
  但女人真正的作用可不是在酒桌上的!
  寨主把酒碗一摔,一把拉起丝丝——“你有这招人疼的模样也就够了!”身后一阵起哄,他拉了丝丝就进房间,丝丝进了屋还到处瞅瞅看看,寨主正准备直接推倒,这女人又来话了——
  “爷有没有玩过别的花样?”
  ——毛!?
  看到寨主露出一脸愕然,那丫,,难道露出的是一脸鄙视?还是失望?
  “你这娘们到底想说什么!?”
  丝丝歉意笑笑,“啊,不好意思……我呢,比较喜欢不一样的花样……”
  嗯?这娘们,该不会是哪家大户人家养的家妓吧……这么一想,对她的态度就坦然多了,还真起了几分心思——他们这种山野贼子,对那些有钱人的消遣,倒是很好奇的呢。
  “那你说呢?”
  “我说啊……”她的手已经向旁边摸去,在片刻间捞到床头挂着的鞭子,噼啪一声响——“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的!”
  老大嗷一声被抽向一边,丝丝哪里肯让他喊,随便从床上揪了团什么往他嘴巴一塞,一鞭子又一鞭子继续抽过去——手脚是没绑的,想走?抽腿!想拔下嘴里的东西?抽胳膊!
  “叫你爷还真当自己是爷了,嗯?”
  抽!
  “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当什么山贼?”
  再抽!
  “当山贼,打劫路人捞点钱财也就罢了,居然还去打家劫舍抢女人?”
  继续抽!
  “告诉你,姐我最恨强迫女人的人!”
  抽到死!!
  等丝丝抽累了停下来,那丫都快剩半条命了,哪儿还有什么力气喊。
  丝丝揉揉胳膊,“老娘很久没干体力活儿了,真TM的累!”
  寨主听了差点吐血,他招惹了个神马女人啊,长得柔柔弱弱文文静静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原来也不是什么好货!
  形势比人强,寨主于是不再反抗,只是试探性的想要拿出嘴里的东西,丝丝也打够了,于是道:“有话就说。”
  “女,女侠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有没有点新鲜词儿啊?又这一套!”
  “女侠,你看中什么尽管拿走,我可以放了绑来的所有人——”
  “那是当然的吧,你还想不放不成?”丝丝面上一副嚣张模样,心里却在不断盘算。她虽然暂时唬住了寨主,单打独斗他不是她的对手,但出了这房间,万一他玩阴的喊了人来,想跑路又想救人,只怕会不好办呢。
  “喂。”
  “是是,女侠您有什么事——”
  “姑娘我呢,被你们大雨天的绑来关地牢,偶感风寒,给我抓几味药来。”
  “是是,您吩咐——”寨主记下了几味药却是疑惑,“这是治风寒的——?”
  “你不信?”
  他敢不信吗?于是开了门,房门都不敢出大声吩咐了,便只能又退回来。
  瞧那女子细致的小模样,那眼神真是不善。
  药拿回来,他自是满腹狐疑地交给丝丝,果然不见丝丝吃下,却不多会儿拿给了他,“吃了。”
  “这是……”
  丝丝笑,“吃和打完再吃,你选哪一个?”
  
  满寨的山贼都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可是从屋里出来,两个人的立场却全变得不同了。
  丝丝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他们的寨主就得屁颠屁颠的忙东忙西——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妻管严?
  那些山贼奇怪地看着女子拿着药走向牢房,有人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呃,夫……夫人?”
  丝丝利马一个眼刀过去——“我姓卓,可以叫我卓夫人。”
  “是……卓夫人……”
  “寨,寨主?”
  “看我干什么!?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是——”
  
  “寨寨主——!不好了,有人杀进寨子来了!”
  “什么!?”寨主反射性转身就要走,忽地想起来,又看了丝丝一眼——
  “去啊。”反正不关丝丝的事,得她放行,寨主立刻大踏步向寨门赶去。
  寨门口已是血池一片,他愕然地看着那黑衣黑发却是赤目如血,宛如修罗的男子——已经有很多人认出,这是他们的前寨主。于是老人皆不敢再动手,他们哪里会不知道这位前寨主的可怕——尤其,比起当寨主时日不多的现任寨主,龙鹫的统治在他们心里恐怕更是根深蒂固。
  “寨,寨主——”
  “寨主——”
  一时间两位寨主对面而站,已经分不清众人喊的是谁。
  随着黑袍翻飞,红纹如血蜿蜒,龙鹫一笑间让人说不清是邪气抑或是豪气,只觉心头一击,竟然顿时像被抓紧了一般——
  士别两年,怎么他们的寨主越发的邪魅了呢?
  ——大白默,这难道是第一美人当久了的后遗症?麻烦可以不要乱放电吗?
  即使是一先一后两位寨主,这高下,却已立现。
  
  “看来你就是这里以前的寨主——倒是不好意思,这寨子已经是我的了!你现在最好马上从这里出去——”输了人,不能输阵,寨主毕竟没看到龙鹫杀人时的场面,他一声下令,却没几个人敢动。
  “——你们在磨蹭什么!?还不给我上!”
  “寨主……”众人左看看右看看,却依然没有人敢动手。
  龙鹫一笑,直接无视掉他,“抓来的人都在牢房吗?”
  “是,是……”
  得到回答龙鹫便直
103、第8章 美人天下 ...


  向牢房而去,寨主大吼道:“站住!”提刀便上,龙鹫只抬手一掌,他已在惨叫声里飞了出去。
  “这寨子,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你了。所以你还是自己出去,免得被丢出去,滋味不太好受。”他还以为有场硬仗要打呢,结果来到这里一看,不但大半是熟脸,这头头还不是什么大角色,着实有些无趣。
  “把牢房里的人都给我放出来,你们有人见过我师妹吧?”
  ——师妹!?
  在某些人的脑中瞬间就将这二字与两年前的某个妖女联系在一起……然后,铁青着脸看着和两年前那张妖女的脸重叠的女子娉婷走来,“小黑师兄,大白?你们来的可真快啊。”
  他们为什么忘记了呢?怎么就忘记了呢?这个女人,是龙寨主的师妹啊啊~~!
  




104

104、第9章 美人天下 ...


  “师妹看起来过得倒挺滋润。”
  龙鹫一笑,他就知道,担心什么的,就不要浪费在师妹身上了。这还没往牢房去呢,人就自己冒出来了。
  新月也笑意盈盈着,“师兄可别抬举我,我这回可是凶险万分,搞不好我们师兄妹就再无相见之日了呢。”她这话没人信,却是真真正正的大实话。
  龙鹫便往寨子正厅走边问,“师妹,你觉得我回来当这山寨主,如何?”
  两旁的人听了微微复杂,比起现在的寨主显然龙鹫无论哪一方便都是更胜一筹的,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怪罪下来,但毕竟当年他一走再无音信回来,他们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当这个寨主,当然要自寻出路的……
  而龙鹫,根本没想过这些。
  自寻出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怪罪?
  丝丝略略迟疑了一下,“师兄这第一美人当得不开心?”
  “自然是不爽。”
  丝丝想了想便温柔一笑,“那自然随师兄的意。”
  ——这第一美人,龙鹫也当了两年了。在他身上赚得也足够多,再不换新人,别说没有新鲜感,都该有民愤了。亦即是说,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龙鹫不在意,只是看着丝丝拎了药却往别处走,“去哪里?”
  “牢房啊,你还不赶紧让他们放人?”
  “嘁,你几时关心起这些来了?”
  丝丝回眸一笑,笑得灿烂,“师兄啊,我变成善人了~~”她说得开心,龙鹫听得一阵恶寒。
  可是,她说得都是真心的呢。
  为什么她说真话,总是没人信呢?
  
  女子抱着怀中孩子,即使头脑已经烧得昏昏沉沉也不敢睡去。
  前途渺茫,她根本不知道下一刻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牢门一响她顿时警觉,抬头,却见先前一起被关在牢房的女子施然走进来,对她安慰一笑,“你看,我说过,我们都能出去的。”
  女子只是茫然的被拉起来,一阵晕眩,被她扶住——“来,我扶你。”
  她刚点了头,晕眩却越发严重,只能说道:“孩子,帮我……”只等丝丝刚接过了孩子,她便倏然晕倒。
  再醒来,已在床上,屋里弥漫着药香。
  丝丝在床头抱着孩子逗弄,真是嗷嗷的想她家里那个比白玉更剔透比粉团儿更柔软的小娃娃。
  “醒来了?先喝药吧,别担心,娃娃很好,吃过些米糊。我怕你醒来见不着他着急,既然你醒了,我也该走了。”
  “姐姐请等等!敢问姐姐大名,日后定然——”
  丝丝却没让她说下去,“养好身体照顾娃娃,嗯?等你能下床,会有人送你回家的。”
  她出了房间,心情大好。
  卓丝丝若变成好心人会笑掉人的大牙。也许她依然不是好人,只是心软了些许罢了。
  她乐意心软,反正很开心。
  
  走向正厅却见到几个时辰前的“现任寨主”而现在变成了前任寨主,发觉自己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顿时觉得很无良很可耻——后妈无良后妈可耻。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龙鹫不是早就赶他走了吗?
  “女侠,解药——”
  “哦。”丝丝如果说她其实根本没给他吃毒药他也不信吧。她丢给他一粒药丸,“拿了就快走吧。”
  这话不用丝丝说他也知道,未免龙鹫反悔再斩草除根,他当然要赶紧离去。
  龙鹫正从里面走出来听见他们的对话,“你给他了什么?”
  “帮那位夫人拿的伤寒药。”
  从一开始给他吃药就是唬人的好伐,当时那种情况,她要危险的药物,别人能给吗。
  “师妹,你的有趣还是不减当年啊。”
  “师兄,我都是孩子的妈了,别对我说这话啦。”
  “那么,继续把大白借我如何?”
  丝丝眨眨眼,你丫第一美人不当,金刀门不要,还占着人家大白干嘛?人家都不要回家的吗?
  “师兄,这个问题……你还是跟大白私下商议吧。这个私事问题,师妹我是不过问的。”
  这师兄和大白,大白和师兄……?
  她决定,赶紧的闪人,绝不要被搅进男男的桃色纠纷中!
  她前脚走,后脚大白就收拾了寥寥行装,准备走人——
  
  “——大白,你真的认为,我会让你走么?”
  头顶传来的声音让大白抬头——丫,那熊玩意儿站那么高干嘛?龙鹫一身黑衣站在树上,嘴角含笑目露邪气,居高临下睨视着地面上的大白。
  大白郁卒,这个人为什么还阴魂不散了?
  “我的责任既然已经结束了,就此告辞。”
  “我还没有同意结束,你便认为结束了吗?”
  他一挥手一时林中顿时跳出团团山贼将大白围住,龙鹫一阵笑得张狂,“这戏码演多了,劫男人我倒还是头一回,也算新鲜——绑了,带回去。”
  众山贼默默流泪……压寨夫人什么的,为什么不能换个女的呢??师妹再可怕,也比个男人好啊~~
  从此,他们在十里八乡的山贼中,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卓丝丝下了山,忙着抓压寨夫人的龙鹫便忘了跟师妹说,周少会在山下等她。
  于是一车队人等了半天,却跟卓丝丝走岔了路。
  丝丝来到镇上,虽然很奇怪为什么小二见了他如此的谄媚陪笑战战兢兢,不过心里念着家里的小娃娃,便没多管,拿上自己的行李便准备回程。
  收账什么的,还是等回头让周少送来吧。虽然这丫向来抠门定会要什么跑腿费,不过美人榜的收入本来就是外快,所以这点跑腿钱她也不放在心上。
  人当了娘,果然就像有根线牵着,归心似箭啊。
  
  船行一路,半路补给。
  她下了船走走,见得这一场暴雨,似乎让下游不少地方发了水灾,连带此地也多了不少流民。
  “派粥了——派粥了——”
  一阵铜锣声响,流民都向一个方向赶去,丝丝从人们口中听到“花君又在派粥了。”
  她跟着一路去,见得那派粥之所,一人白衣长衫坐于木椅上,明艳倾城,笑容却恬淡清净。
  花君,指的是天下第二美人,花枼雪。
  花君之美,非只那倾城的容貌,更兼宁静淡泊的性情,和一颗善心。两年前,花枼雪最终没有回藏雪山庄,而是留驻此地,自那时便已经开始行善布施。
  那时,他曾慨叹,为何世间总有那么多的伤害,天灾已是无奈,何苦人祸。
  二十年间一直在被人伤害的人,心里竟可以如此纯良。
  她没有上前,远处船家已在吆喝开船,她返回登船,从今往后第一美人便名副其实,也唯有花枼雪方能当得起来,再无需作假。
  
  水榭中依然薄雾氤氲,云散时阳光也有些朦胧。
  美人横卧,笑无情在藤廊下横卧小憩。白衣翩然莲纱重重的模样与当年一般无二,仿佛从未改变。只是脚下似有一物不断拱动,半晌后竟是一个白白的娃娃从他脚旁的篮里拱出来,颇为费力地扒开重纱白衣,咿咿啊啊地往他身上爬——笑无情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有些许不耐。
  从当年的弄弄到现在这个小小小小的家伙儿,他的耐心就从来没养出来过。
  瓷人儿似的小娃娃已经吭哧吭哧爬到他的腿上,咧开没有牙的嘴冲他乐得哈喇子直流眼见还要往上爬,笑无情头皮一阵发麻,腿一抬,那娃娃便直接飞了出去——
  “——笑笑!”
  半空中人影一闪,小娃娃被一把捞去,俊秀清儒的青年男子翩然落地,紧张地抱着小娃娃查看。嫩嫩白白的粉团儿娃娃愣了愣,便又咧开大嘴,好玩滴嘎嘎直乐。
  青年松口气轻叹,哭笑不得地看着笑无情——“爹爹!怎么能拿笑笑踢着玩?若是摔伤了怎么办?”
  笑无情终于睁开眼,“怎么会摔伤?你不也好好的长这么大了么?”
  “……”
  于是,笑无情的亲自教育观念依然扭曲,毫无改正。
  
  弄月现在真的很疑惑,自己怎么居然就那么顽强地平安长大的?
  可是,为了笑笑的安危,这件事还是不那么轻易忽视的好——
  “爹爹,我看这件事还是告诉丝丝,你跟她慢慢讨论吧。”
  看着抱着小娃娃转身离去的弄月,笑无情蹙眉——臭小子,明知道新月一定又会嗷叫发飙,这是在打击报复吗?
  
  远方的船载着新月向水榭而来越来越近,笑无情,是该好好想个理由,怎么对丝丝交代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嗯。。有没有什么漏写的东西捏。。?
只是新月依然没有拖过30W的魔障,,还是。。下一篇再挑战吧。

现在的主力更新为 ~~欢迎收藏包养~~


  大漠番外 风虽无忌

  大漠的风沙,割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生生的疼。大漠里的女子,也都如这里的植物一般,没有水灵灵的嫩叶,只有一身坚韧的刺。
  而关内拥有水灵灵皮肤的女子,在这大漠中绝不会受到老天任何的优待,一样要饱经风沙摧残。
  缨缨已经用面巾蒙了脸还嫌不够,即使只露一双眼睛,也被风沙吹得眼泪汪汪,无力的诅咒着这里的天气。
  这里的环境的确比他们预计的更恶劣。
  其实说起大漠并不都是一样,大漠有漠南漠北之分,漠南临近边关,因为是穿越沙漠必经之处因此尚算富庶,天气也要好许多。但相较漠南,漠北却是风沙漫天,沙里泛着黑灰色,于是令整个天空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十三里堡便是漠南和漠北的交界线。
  在这中间地带长久以来有两大势力盘踞,一为铁砂寨,一为十三里堡。
  在这个只有风沙,正邪都已模糊的地方,两方依然有着决然的不同。铁砂寨的前身是沙漠悍匪,如今虽然洗手却依然在暗地里干些不齿勾当,苦于他们的势力和没有证据,只让人敢怒不敢言。而十三里堡正是坐镇一方的龙头,因为有它在,铁砂寨才不敢太过张扬。却也因此,让两方势同水火。
  今天是十三里堡堡主大寿,无论边境官员还是地方商人,以及经常来往的商队,都要给足了面子前来贺寿。
  丝丝他们倒是没想到刚来到这里,就赶上这个热闹。他们只想安静路过,尽早找到目的地。但毕竟荒漠之地他们谁也不了解,周少细心,从得知他们前往大漠便做了安排,一来便有人接应他们。只是,那人却是十三里堡主的二儿子,名唤晚戎。他在筹备寿宴的白忙里来迎接他们,让他们也只得一起前往。
  “两位姑娘……包的……可真严啊。”
  晚戎微汗地瞄着丝丝和缨缨,除了眼睛那里的两个洞她们身上再不露一丝肌肤,相比之下只用带了面纱的斗笠遮住脸的两位男子实在是不过分。www.qudushu.com 超速首发——其实面纱的存在,仅仅是为了遮住这两人的容貌而已。
  晚戎之所以能够在来往那么多人中一眼看出这四个就是从关内来的,也拜了这身装扮所赐。
  “让您见笑了,我们初来,还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
  丝丝态度自然得体,反而让晚戎微微尴尬,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就像他到关内去,遇上雨天只觉得全身湿湿黏黏的一样吧。
  只是,他越是看不到脸,他便实在有些好奇这四个人会长的什么模样。
  今日十三里堡果然热闹,晚戎只能匆匆安顿了他们,“四位稍作休息,很快宴席便要开始了,到时候还请四位赏光。还有些事情要去帮忙,招呼不周之处望海涵。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就是了。”
  晚戎虽是大漠人,但他在堡中照管的是关内一带的生意,与关内人来往的多,自然也不缺礼数。说罢便匆匆走了。
  只是到了这里,丝丝却开始发了愁。在户外时尚有风沙为借口,可以让他们蒙着脸面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但如今在堡内脸是不用蒙了,白莲和暮成雪的容貌便成了最惹眼的问题。而自己和缨缨在沧州尚好,如今来了大漠,也着实惹眼。四个人走在一起,更是问题中的问题。
  “索性蒙着脸,何必管别人。”
  丝丝泪,“莲莲,包成那样还不是一样惹眼吗。”
  “姐姐,我们穿胡人装啊,来的时候我在路上看到,好好看!”
  丝丝眼睛一亮,捏了捏她的脸,“你也有出对主意的时候嘛!”
  她重新蒙上脸,便请院子里的下人去买了四套胡服。那下人从头至尾只看到两个包的严严实实的“木乃伊”,另两个男子虽然不见面容但衣着倒是不俗。于是为了不怠慢贵客自然挑了华贵的来买。
  两套男服,一身黑衣镶金——丝丝看到的第一眼就喷了。www.qudushu.com 超速首发她实在很难不想起小黑师兄那一套黑金搭配的风骚透明装。出于对这套衣服以及联想到的人的不爽,这一身自然让给了暮成雪。
  第二身紫衣镶金,丝丝又喷了。多么华丽贵气,多么周少的风格……她故作可怜的瞅瞅笑无情——如今这时候,就别挑剔了吧?
  笑无情倒是没所谓,无所谓喜欢与否。对于他来说无非是又一场变装游戏。
  再看女装,一身是橘色镶金,一身是紫红镶金……就算胡人以金色为贵,也不用金的这么彻底吧?考虑到视觉效果她将橘色给了缨缨,自己穿紫红,跟笑无情也算和谐。
  在加上一身胡服上珠珠串串流苏亮片的装饰后,她发现他们以另外一种形式再次惹眼了。
  虽然是如此大的视觉冲击,但这种胡人的风格在大漠里似乎倒也司空见惯。旁人在多看两眼之后,也只当他们是胡族来的富商罢了。
  正在客宴中帮忙张罗的晚戎看到他们先是一愣,很快了然,几步迎了过来。
  “是卓姑娘你们?”难得他眼力好,居然还能认得出来。不过想来这里来的宾客他心中有数,冷不抽子冒出这么四个金光灿灿的人来,他也只能想到那四个了。
  “晚戎公子。”
  “真是你们,这身打扮是——”
  “我们一直对胡人的衣服很感兴趣,特地请贵堡家丁帮忙去买的。”——这是你们的人买的,这一点一定要说清。
  晚戎一脸原来如此。其实大漠的人性格好爽,喜欢颜色浓烈的东西,加上与胡人来往频繁,其实对这身衣服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他依然没能看见这四个人的脸。
  ——十三里堡堡主共有三子一女。
  他此时正在首座招呼着贵客,眼前是胡族衣衫的美人轻歌曼舞,胡琴声声皆化作美人细腰轻摆,好生惬意。
  客人的目光不自觉都被那舞娘吸引住,丝丝也是锦地罗亲自带出来的半个徒弟,歌舞琴曲皆有研究,却在今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水蛇腰”。那不仅仅是细软,最重要的,是自然透露出的柔韧。
  韧——是否大漠女子才有这般柔韧——脑中一闪,丝丝却在一瞬间明白,不是因为她是大漠女子,而是练武之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微微俯身的舞娘突然一抬头,如同离弦的剑一般直飞向首座——她手中短刀寒光瞬间已来到跟前,目标却不是堡主而是他身旁的贵客——刀至咽喉,她高声道:“都别动!”
  堡主短暂的慌乱化作惊愕,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舞娘——“你——!”
  “是我!”舞娘一手执刀,一手扯去了脸上的面纱。
  异常的片刻安静之后,离丝丝他们不远的晚戎却喊了一声,“晚籁!”
  堡主亦是怒斥道,“晚籁!你这是做什么!”
  ——晚籁,那是十三里堡堡主掌上明珠的名字。
  见旁人正要上来,晚籁将刀子往那客人的脖子上更逼近了些,“我说了,都别动!”
  “胡闹!”
  她对堡主的怒斥充耳不闻,低头对刀尖上那吓得不敢说话的胖子道,“齐大富,你前两天硬拉去抵债的那姑娘可还好?你大概不会知道她老爹在家里哭成什么样子吧?只要你乖乖把人放了,欠债一笔抹消,我自然就放了你。”
  那胖子知道了缘由,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好,我放人,可是那钱……”
  晚籁的声音顿时提起,“你把人家姑娘抓走那么多天还想要钱!?你不说我倒忘了,那姑娘以后可还得嫁人,她的嫁妆就由你出了!”
  她这一吼在场的人全都知道了缘由,就算有人想拦如今也不好出手,只能由得她张狂。可别人能不管,堡主却不得不主事,“晚籁,你太放肆了,这里可还是你爹我的寿宴!”
  “你连这种人都请我还管你寿宴啊!”她一句话把堡主顶了回去,堡主只能暗自吐血,怪只怪自己把这女儿宠的太厉害,虽说她从不刁蛮任性,却黑白太分明性情耿直得厉害。
  晚籁大小姐硬是逼着那胖子白纸黑字的签了,这才收了刀子,此时转身,丝丝才看清了她的正面。皮肤是经历过日晒和风沙的小麦色,虽谈不上细腻,却显出年轻的健康与活力。五官是典型的浓眉大眼,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透出的是肆意的明媚——丝丝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她,性感。无关肉感,而是她柔韧身姿与明媚神情带来的那宛如豹子般的性感。
  能为了无关的外人与心中的正义,在自己老爹寿宴上当众发难的女子,世上能有几个?
  “晚籁,快逃!”有人一声招呼,晚籁也自知自己做得过了,唯恐老爹再教训,跳下桌子就往外跑。
  “晚刀你也跟着胡闹!臭小子给我回来!”
  管不了那个宝贝女儿,还治不了这个小儿子么!他立刻下令让人去抓人,自己和长子次子忙着控制场面。
  丝丝起身,“我们回房吧,今天的热闹看够了。接下来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比这有趣了。”
  晚籁一路跑出十三里堡,后面的追兵都拿晚刀去堵了,她自己一个人开溜。
  想起怀里的那张借据就很开心,她连衣服都没换,在附近借了一匹马,便直奔一处石屋。
  “铁刀——你看,我把老伯女儿的事解决了!”
  她的热情并没有得到多少回应,几声清脆的锤砸之后,是铁器入水的声音——哧啦一声,仿佛可以连她的热情一起浇息。
  她稍稍敛了笑容,对着那个男子道,“铁刀,你不夸奖我吗?”
  男子的声音淡淡的,那甚至称不上冰冷而是没有温度,无喜,无厌。“老伯在屋后。”
  晚籁于是怏怏,环视了一眼屋子,轻叹。这里永远都是一个样,跟它的主人一样,冷冰冰的,一成不变着。

  番一

铁刀不是大漠的人。晚籁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大漠的,从她注意到他时,他便在老铁匠这里铸剑。
  第一眼看到他,她就惊讶于他的不同,目光粘在他身上拔不开。
  他不似大漠人的粗狂,有着大漠人所没有的纤细。晚籁像所有大漠女子一样从不喜欢瘦弱的男人。但他的纤细不是瘦弱,那如削的身体里仿佛藏着一把刀,也或许他本身就是一把刀,只是入了鞘,收敛起一身冰冷的犀利。
  晚籁从没有看过那么好看的男子,她时常能定定瞧着他打铁一瞧大半天。即使一身粗衣,挽着衣袖,他身上仍有着旁人没有的干净,雅致。晚籁形容不好,但她喜欢看他。只要他往这里一站,连这个小小的铁匠铺子都变得不同。
  即使他从不理睬她只是一直打着从不卖出的刀,那些精致的刀剑被打造出,却又毁掉,重新入炉。在她看来他必定是追求完美,即使在旁人眼中那刀剑都已是精品,但他依然不满意。他要打造的,毕竟是一把盖世神兵。只是她时常惊讶,那削瘦的身子里怎么会蕴含了那么多力量,可以日复一日从不停歇。
  新剑半成,晚籁即使知道自己说十句他也不会应一句,还是直言问道:“铁刀,为什么你打的剑都是这种形状?关内的剑,剑梢是弯的吗?”
  铁刀的手似乎微微一顿,有片刻之间他似乎微微失了神,晚籁很惊讶,因为他似乎从不会对她的话有什么反应,更没有任何感情起伏。
  这微微的怔然,让人感觉到他还是个人。
  原来铁刀也有和别人一样的感情——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到自己所铸的剑和寻常不同似的。
  “这把剑给我好不好——”
  她的话音都还没有落下,铁刀的铁锤高高举起一声脆响剑已经两段。
  “啊——”晚籁发出一声叹惋,“好好的剑为什么要毁了?”算了,反正那剑太过轻薄,本来也不适合她……
  然而铁刀扔下断剑和铁锤,却转身离开,似乎已无心铸剑。
  晚籁有些愕然,一向爽朗如她实在处理不了细腻的感情问题——可是话说,一直感情无能情绪无能的铁刀,怎么突然就细腻了?
  “晚籁!”晚刀狼狈地从外面冲进来,“你小没良心,我好心帮你你还丢下我跑了!走走,回去了,再不会去老爹劈了我!”
  “等等啊……”晚籁还在往后院瞧,被晚刀连拉带拽,“别看了别看了,天天缠着铁刀当心把人家缠烦了!”
  她哪有天天啊~~!
  十三里堡里场面已经平静下来,宴席上重新恢复觥筹交错的场面,只是当然的不见了那个肥满的齐大富。www.qudushu.com 超速首发堡主对女儿的宠爱人尽皆知,帮凶晚刀是挨了不少骂,而晚籁大小姐却安然回房。至于那齐大富——堡主自会请罪,这是给他面子,而如果他连这个面子都不给,那自然还有强硬的手段。
  这些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而堡内的人,却很清楚为何晚籁会被宠得如此无法无天。
  不过她至少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再在宴席上露面,于是在后院里闲逛,一眼便瞧见一个胡装女子走来,绯紫的罗裙着实让人想忽略也难,只是她注意到的,却是那女子背后长剑——
  “姑娘请留步。姑娘的佩剑能给我看一下吗?”
  女子虽有片刻迟疑却未扭捏,“难得大小姐看得上眼,请便。”
  ——这种时候不能扭捏,越扭捏这种豪爽过头的人越来劲。卓丝丝大方的把剑递了过去——在沧州如勾太显眼她一直是藏着的,但大漠里却不会有什么人认得如勾,它细长微挑的剑身倒与胡族的弯刀颇为相似,索性不再遮遮掩掩。
  晚籁多看了她两眼,“你不是胡人啊?”
  ——她都穿成这样了还看得出来?
  “胡人说话哪有你这么客客气气的。你是关内来的?”
  丝丝点头,心道大小姐你快看吧,赶紧看完我走人啊。
  “你这剑,可不可以让给我?多少钱随你开。”
  丝丝默了,在沧州她若是碰上有人敢开口要如勾那就是一个奇遇——但这里不是沧州是大漠。如勾也就不是如勾是一把单纯的砍刀……
  “恐怕要让大小姐失望了,这把剑是家师给我的留念,不能让。”
  “哦。”晚籁也是个重情义的人,爽快的把剑还了,却又对丝丝感兴趣起来。“你也是个练家子?关内女子也习武的吗?她们不都是不出门的吗?”
  丝丝生怕晚籁当真对她感兴趣脱不了身,忙道:“大小姐,小女子还有事……”
  “你讨厌我?”
  “不,我害羞。”
  “……”——关内女子都这样吗?
  连跟男人都不知害羞为何物的晚籁,对于这个斩钉截铁坚决害羞的女子,束手无策了。她只能眼见那女子得以脱身坚决开溜,然而方出大门却有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她闪身飞跃,被晚籁瞧了个正着。顿时晚籁眼中透出了光芒——
  一声长嘶,马上的人匆忙拉缰下马,动作虽急却不失优雅。晚籁此时也已经赶过来,见到那女子,居然一身白衣罗裙虽然风尘仆仆却毫不凌乱。意外的是,她居然是关内女子打扮,肌肤胜雪,那是晚籁从来没有见过的细腻,只是在大漠的风沙日头摧残下微微的发了红。
  原来世间真的可以有如此美人,曾经以为那不过都是那些行脚商人的夸张,如今才真的让晚籁看到了关内女子与大漠女子的不同。
  “姑娘有没有事?我赶路太急,实在无心。”
  “没关系,我没有撞到。”
  晚籁问道,“你也是十三里堡的客人?”
  “是,小女子庄映雪,有急事拜见堡主。”
  “我带你去。”晚籁拉上庄映雪,却还没放过丝丝,“你也一起来啊。”
  “哎,可是我又没事找堡主……”
  晚籁说来也是好心,今日宾客满门,要见堡主容易,但真有事想要单独详谈恐怕是难了。这点忙她还是能帮的。没想到老爹一听到庄映雪的名字倒是很激动,忙请了她过来,“哦,你就是映雪!好好好!出落的真是漂亮!今天你能来实在是高兴!!——晚籁,快把你三个哥哥叫来——”
  “叫哥哥来干嘛?”
  “嘿你这丫头,让你叫你就叫,哪儿来那么多话!她可是你未来的嫂嫂!”
  这她可没听过,于是张口便问,“啊?嫂嫂?哪一个的?”
  堡主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丝丝已经猜到了——那就是,待定。还不知道是哪一个的呢。
  “请等一下,伯伯。虽然是您的寿诞晚辈理应来拜寿,不该扫您的兴,但实在是有要紧事不得不说。”
  “哦?”这么一说堡主才注意到,庄映雪一个姑娘家只身来到大漠的确有些奇怪,“你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伯伯,请问您有没有见过我爹和大哥?”
  “哦?老庄今年并没有来啊。”
  “我爹和大哥在三个月前便已上路前来大漠,因为家中还有些别的事情在您寿辰时他们必须返回,所以才提前启程给您送贺礼——”她略去了另一个原因没有说,堡主的寿辰庄老爷也非年年来此,只是女儿也到了年纪,是时候谈谈婚事这才亲自前来。“但是他们本该在一个月前回去却一直没有见人。我一路寻找而来,有人见过他们确实入了大漠,但直到大漠我也未曾见到他们——明知家中有急事等着处理,爹和大哥就算当真有事回不去也不会不交代一声的……”
  这事情已经有了异常,堡主自然也明白,倘若无事,他们既然进了大漠怎么可能不来十三里堡?堡主点点头,“好,你放心吧,我这就派人去找!——晚籁,叫你大哥和三哥来一起找人,留你二哥招呼客人。”
  丝丝知道现在是自己走人最好的时候,但她却有些在意——这个庄映雪,她似乎有点印象,却想不起来。
  一切与她无关,她应该走的。
  寿宴虽然还在举行但堡主人已不在,同时大漠中大张旗鼓的寻人让任何人也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大漠之上不是茫茫人海,有些什么风吹草动都不难查到。而庄家父子也不会无故去那无人之地。晚籁突然想到什么,“我带你去找!”
  庄映雪虽然有些茫然,但既然十三里堡已经出动人马去找,她一个女子如今除了等待也不能做什么,索性跟着晚籁去看看。
  “你也一起啊,”晚籁还没忘记丝丝,对于她的轻功她很感兴趣,找完人还打算跟她好好讨教的。“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丝丝略略一顿,在想起庄映雪是否与自己曾经见过之前似乎最好不要用那些容易暴露身份的名字——“我叫大缨。”于是,缨缨就叫小缨好了。
  晚籁想起的不是别处,正是老铁匠的铺子。它就在关内往十三里堡的那条路附近,从那间打铁屋子的窗户应该可以看到路上的情况——
  “铁刀!”她习惯了铁刀的面无表情,铁刀也习惯了她的不请自来。他已经重新开了炉,只是漠然的忙着。
  “铁刀,我这次可是有正事要找你,不许不理人!”
  ……原来她也知道铁刀是故意不理她。
  “嫂嫂你快来啊,你跟铁刀说——”
  虽然对于这个过早的称呼无比汗颜,庄映雪却无暇顾及于此。她定定看着被称作铁刀的男子,粗布衣衫头发松系,大漠的风沙日晒已将此人的皮肤镀上了另一层颜色,但他的神情却也与这漠北的风沙一般,淡漠无情。她微微愕然于一个人的改变,只是不曾表露出来,只平静道:“风师兄。”
  晚籁感到诧异,一时不知庄映雪叫的是谁,但她却看到铁刀抬起头,看了庄映雪一眼。他很少理会身边的事,即使自己这样缠着他,也难换来几个正眼。只是他的目光淡淡,依然是陌生人的目光,便又低头去拿起锤子。
  庄映雪似乎不意外他的陌生,“风师兄应该不记得我了,不过,我想你不会忘记冷二。”打铁的声音一声声传来,稍显缓慢。她知道就算这个人改变得再多,也不可能忘记自己的师弟冷二。“风师兄,你失踪了很久……想必,还不知道……冷二已经死了。”
  打铁声骤然停止,铁刀抬起头盯住庄映雪,显然他已想起她是谁,只是,对于她带来的消息无法相信。
  庄映雪神情平静,连声音也没有一丝起伏,“这些年沧州发生了很多变动。清尊楼易主,君御清已经被赶出了清尊楼,冷二就是死在他手上的。”她的声音太过平静,平静得已经有些异常。只是最后才微微动容,“风师兄,冷二一直很惦念你。今次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知道你平安,他在九泉也可以安心了。”
  晚籁再粗枝大叶也该听出两人之间的旧识。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的,以她的个性应该笑着说句好巧,那就不用看着气氛这样沉默下去。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好像突然铁刀就不是铁刀,成了一个旁人认识,她却不知道的人。
  ——她在想什么呢,铁刀能碰见旧识这是好事嘛。
  “嫂嫂,你快跟他说找人的事情嘛。我……哎?大缨呢?刚刚不还跟着我们呢,我出去看看!”晚籁跑出屋子,只觉得松了一口气般,一眼瞧见丝丝就背靠着墙站在门外,奇怪问道:“怎么不进去?”
  “我见里面窄,进去也没有什么事。”
  “说的也是……是有些窄呢。”晚籁也陪她站在外面,后来干脆靠着墙壁蹲了下来——为什么方才的冲劲现在完全找不到了呢?
  门一直开着,丝丝只要回头,从她站的地方就能看到铁刀,也就是庄映雪口中的风师兄。但是她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她没有想到,此生还有再见的一天。
  ——愿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她的祈愿,老天依然没有听到。

  番二

对于卓丝丝来说,曾经的无忌小白鼠是怀念,而后来的风无忌,却只是个痛。
  这一点,风无忌或许早已经明白,所以才会离开,从此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他不仅从丝丝的眼前消失从沧州消失,世上甚至不再有风无忌这个人,今天在这里的只是铁刀。那是老铁匠收留他之后给他的名字。
  可是,他心中的刀早已钝了锈了,成了一把废铁。
  所以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打得出好刀。
  大漠上的人都知道,老铁匠那里有个学徒,打的都是上好的刀剑,却从来不卖。只在将成之时,便已经毁去重打。
  “你的刀剑若真的不好,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求?”
  只看胚子老铁匠也知道他所铸造的刀剑是极好的,可是无论什么人来,多少人来,没有一个人能带走他的刀剑。最终他也只是打些马铁维持生计,余下的时间,便都在打那些永远也不会铸成的刀剑。
  “小妹!你又跑到铁刀这里来了!”晚刀就知道只要找晚籁,不在集上就在铁匠铺。只是他一来却有些惊讶,“你跑这儿蹲着干嘛?”
  晚籁抬起头,“三哥,你跟铁刀认识多久了?”她会见到铁刀,其实都是因为这个爱刀爱剑的三哥时常称赞铁刀的手艺。缠人的事情晚刀也干过,只是一直没能如愿缠来一把好刀。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跟老铁匠熟,他一来这里我就认识他啊!”
  “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铁刀的名字明明只要进去问一句就可以了,她只是,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可是,果然连晚刀也不知道铁刀的名字。
  “晚籁,干嘛吞吞吐吐的,这都不像你了。铁刀就是铁刀,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所谓。他若不想说,还是不要问了。www.qudushu.com 超速首发”
  她这才发觉原来晚刀也不是什么都没在想的。他只是尊重别人的意愿,不去问罢了。
  “好!”她站起身拍拍衣服,“那我也不能这么扭扭捏捏的,还有正事等着做呢!”
  “就是嘛,这才像我妹妹!”他靠近了低声问,“那庄映雪长的漂亮不漂亮?”
  “人就在里面,自己看喽。”晚籁的心情已经恢复不少,迈步走向屋内,“嫂嫂,我三哥来了!”
  庄映雪施礼,“三公子。”
  “哪,哪里,不那什么,别客气……”晚刀有些语无伦次,这样的美人大漠里从没见过。他一看到她就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晚籁戳戳他小声道:“三哥,别急着发昏,她还不定是你老婆呢。”
  “嗄?为什么?”
  ……三哥傻了。
  晚籁也是后来问老爹才知道,老爹与庄老伯一年前订了亲,只约定将庄映雪嫁过来,却一时豪爽放话道:“我三个儿子看中哪个随便她挑!”
  晚刀总算找回理智,忙道:“庄姑娘,找到你爹的行踪了!他和你大哥被铁砂寨劫走了——你放心,十三里堡正在集结人马,这就找上门去!”
  似乎已经没他什么事一般,风无忌此时已经走回铸台前,淡漠的旁若无人。
  “庄姑娘,我们快走吧!”
  庄映雪微微迟疑回头看了一眼,她微顿,却道:“风师兄,可否请你帮忙。”
  铁砂寨都是些什么人她来这里时已经打听清楚。虽然也相信十三里堡的实力,但在铁砂寨手中的爹爹和大哥却是他们最大的顾忌。
  所以她需要一个可以依赖的高手——然而风无忌却只淡淡一句,“十三里堡会帮你。www.qudushu.com 超速首发”意思是,与他无关。
  这个人,为何现在会冷漠至此?
  庄映雪知道风无忌一向是不想与他人有太多牵扯的,但她见过的风无忌,作为冷二师兄的那个风无忌却绝不是如此冷漠的人。为何现在面对他,却有种面对的只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一般的感觉。
  晚籁想替风无忌说话,“那里太危险,他只是个打铁的,有我们十三里堡的人就够了。”
  “我该铸剑了,请回吧。”
  如今,她便真的没有什么可说了。她不知道当年的风无忌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现在,她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这件事上。既然风无忌不肯帮忙,她只有依靠十三里堡。
  他们转身出门,卓丝丝从头至尾只站在门外不曾进去,却将屋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该庆幸现在面纱遮着她的脸。不只是遮住了容貌,也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一张脸。因为那个人今日的一切,全都拜她所赐。
  曾经的风无忌待人冷漠,只是不想与他人有所牵连。那是他所能给别人的最大的善意,而对于身边的人,他是那么珍惜……
  可是她不解,为何他会在大漠,他体内的虫脉之毒本应是避忌高温——是因为,干燥?大漠的干热,炉火的炽热……丝丝似乎已经明白,在断了“忘情”,没有药力来压制虫脉之后,风无忌已经找到可以压制冲脉的方法。他选择了大漠的气候,在这片无尽的黄沙中,是否连他的最后一丝血性也被湮没。
  “大缨?怎么了?快上马啊。”
  “嗯。”丝丝上马,记忆中那个淡泊削瘦,在风中猎猎衣飞,凝视着她的人似乎也在马鞭挥下之际消失了。身后的铁刀,不是她熟悉的风无忌。可是她心里依然在痛,为那个从铁刀身上消失,再也看不出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的人。
  她一转马头脱离前面三人飞奔而去,不理会身后晚籁的呼唤声,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谁也不想见。
  她心里的风无忌,死了。
  “姐姐回来了!你去哪里了那么久才回来,堡里出大事啦!”
  “我知道。”丝丝微微笑笑,脸上已看不出任何痕迹。她看到风无忌的事情只要埋在自己心里就好,不要再让莲莲知道。其实莲莲,也已经很辛苦了。
  笑无情站在缨缨后面没有走过来,目光却在丝丝脸上打量,他冷冷一睨缨缨才知趣的退到一边,只是颇感郁闷,为什么一切都和她的初衷相距越来越远了?
  “——有什么事吗?”
  她笑着摇头,“没有啊。”
  笑无情已站到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眼仿佛能够将人看穿,仿佛她一直就只是在他的掌心跳舞。但那目光却毫不犀利,含着半分笑意,“若有什么不想说那便不必说,不过总要知道遇上麻烦的时候这边的人都很有空闲才好。”
  丝丝其实觉得,他大可以直接说“有麻烦来找我”,至于她比较想听的“其实我可以让你依靠”这种话……就不指望了。
  她这回却是真心笑了出来,“莲莲,我真难想象你已经三十岁了!”
  笑无情挑眉——什么意思?藐视他?
  ——这大傻瓜。
  丝丝的额头靠在他胸前,直到此时才感到心情的平复。她这个样子,倒是笑无情不习惯了,难得他没有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却乖乖站着任她靠着。
  她知道,笑无情变了,自己变了——风无忌,也变了。他们都再回不到过去了。
  十三里堡带着人马已经直奔铁砂寨叫板,丝丝赶到时已经耽误了许多热闹,只见那铁砂寨的大当家此时站在铁砂寨的寨门木塔上,狂妄着大声道:“我不过是请庄老板到寨子里来坐坐,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听闻庄老板的女儿可是个美人,凭什么就便宜了你,要嫁,我也该有机会——”
  “放你N的狗P!我十三里堡的媳妇是你能惦记的!?给我攻寨!早就该端了这匪窝!”
  “哈哈哈——我这里的确是匪窝,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想攻我的寨子,在你打进来之前我就能砍了姓庄的和他儿子的脑袋!”
  事情果然还是和庄映雪担心的一样,只要庄老和大公子在他们手中,任何人都只能动弹不得。堡主纵是咬牙切齿又能如何?
  “让庄老头的女儿进来——一个人!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样,不过是好好谈谈她到底该嫁到哪一家罢了。”
  真是开玩笑,怎么能让庄映雪一个人到铁砂寨去?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庄映雪蹙眉,靠着人多遮掩,铁砂寨的当家还没有找到她是哪一个。她在堡主身后道:“伯伯,麻烦你跟他谈,让我带一个随从进去——”
  “映雪你怎么能——”
  “只能这样了,伯伯,拜托你了,多拖一会儿时间,我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现在她没有选择,这是能够想出的唯一办法——但是这个随从的人选,却是唯一,却又未定的。
  她借着掩护离去,翻身上马,直奔铁铺而去。
  感觉到身后远远有一匹马越追越近,她勒马回头,却见到大缨骑马而来。
  “大缨姑娘?”
  她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但是这个一身胡服面纱遮脸的女子,言行气度却绝不是大漠中人。
  “庄姑娘,恐怕你此去求援,心里也是没有把握吧?”
  “姑娘想说什么?”
  “铁刀方才的态度你我都已看到,想劝他来帮忙恐怕姑娘希望不大——既然如此,姑娘可否听我一言?至少,情况已不会变得更糟了。”
  “——姑娘请讲。”

  番三

对于庄映雪的再次到来风无忌似乎没有意外,确切说,他也许不会有任何反应。www.qudushu.com 超速首发因为他并不关心。对于外界的一切,他都毫不关心。
  是啊,他只是不想关心,也没有任何感觉而已。这样的生活他习惯了,他也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事来扰他,他也不会去招惹任何人,为何不可以?
  晚籁的热情只是不去理会便罢了。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对他有什么想法,他没兴趣。但是庄映雪的出现,却硬生生将那些尘封的过去带到了眼前。
  ——冷遇怎么会死……即使他的脸上再平静,却已经改变不了内心波动的事实。
  血脉里像是有无数被压抑里许久的躁动在微微涌动,那些压在他体内的虫脉在每一次动容之时,都宛若复苏。
  如果可以,他希望庄映雪就这样离开永远不要再出现。可是,她却依然站在他面前,“风师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拜托你……”
  “该起炉了,请回吧。”
  “风师兄,你的剑还要铸到何时?迄今为止你可有铸成一把——你想铸的,是手里的剑,还是心中的剑?”
  血脉里的躁动与心中的漠然对比着,甚至不知道哪一边才是真的。
  “风师兄,你心中无剑何必自欺欺人,若只是一味颓废下去你甘心如行尸走肉一般庸碌而生?”庄映雪句句清晰字字有力,她冷艳的面容没有丝毫激动的神情却不容置疑。不止为了自己的亲人,也为死去的冷遇所敬重关心的师兄。“风师兄,你现在这般模样叫冷遇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够了,出去。”
  风无忌的声音里却依然没有一丝动容,只是嗓音微沉,冷冷的说出这句话。
  她终于还是该死心了吗。庄映雪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然敛去了原本的期待与恳求。
  “打扰了,风师兄。”
  她走出铁铺,那个自称大缨的女子牵马站在远处,从见到她一个人出来,她眼中模糊间有种说不清的东西。
  “抱歉,我没能说服她。”
  大缨摇头,“为何要跟我道歉,最需要帮忙的人是你。”
  是啊,庄映雪才应该是最失望的人,但是现在她却不确定这一点——她没有问大缨是什么人,她既然不想说,想必有她不说的原因。但她却可以确定一点,这个以面纱遮面不肯真面目示人的女子,必定与风无忌有所关联。
  “我该去铁砂寨了。”对于庄映雪来说,眼前的事,只有这一件。www.qudushu.com 超速首发无论风无忌帮不帮忙,铁砂寨她都一定要去。
  “我陪你进寨。”
  大缨说的很肯定,这让庄映雪觉得她仿佛是在代替着风无忌赔罪一般。但她没有拒绝,虽然是初相识但大缨这个人给她的感觉绝不是一个有勇无谋只会感情用事的人。她肯去,必然是有这个自信。既然如此,她应当感谢上天没有薄待她,让眼前再现一丝生机。
  卓丝丝知道自己也许正在做一件不该做的事。她让自己一步步卷进这件事里,而这种做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善意”。她其实,只是在潜意识中想让自己的内心好过一点。想要代替风无忌,来帮庄映雪一把。
  这种做法,想必风无忌根本不需要。这只是伪善罢了。
  可是,她已然不知道别的方式,还可以做点什么。
  ——你想铸的,是手里的剑,还是心中的剑?
  ——风师兄,你心中无剑何必自欺欺人?
  她说的没错,风无忌早就知道,自己心中早已无剑——从他放弃了报仇的那一天,他所抛弃的不仅仅是仇恨,还有他爱的女子。一个无爱无恨的人,如何不是行尸走肉?连灭门之仇都放弃的人,又如何还能再拿起刀剑。
  庄映雪字字句句直指内心,他知道自己无从辩驳。
  卓丝丝——这个名字他像是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当年放下爱恨看她离去,而自己远走大漠时,心里所想的是什么……在大漠的漫天风沙里,他似乎已经都忘记了。
  庄映雪的决定毫不意外的遭到了反对。让她进铁砂寨已是冒险,而身边只带一个女子随行更是不能让人放心。
  而这对于铁砂寨来说自然是不会有意见了。他们本就不在乎庄映雪多带一个人——只要进了铁砂寨,她就是多带几个人又有什么用?
  “伯伯,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还请不要阻拦。”
  “可是她……”十三里堡主看了一眼丝丝,对这个不知底细的人着实无法放心。
  “伯伯,我相信她。”
  “是啊,爹,她功夫可厉害的!”晚籁都这么说,堡主自然无话。他再次看向卓丝丝,丝丝知道他在等她一句话。
  “堡主请放心,我定会保庄姑娘安全。”这是她能做到的。但,她却没办法保证情况不明的庄家父子……庄映雪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不曾强求。
  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保持如此冷静,丝丝不得不佩服她。这样一个冷静睿智,处变不惊的女子当初怎么会看上了冷二,这也是个奇迹。www.qudushu.com 超速首发
  铁砂寨的大门打开了仅容两人通过的缝隙,庄映雪没有丝毫畏怯,或许她自己根本不会去想,此时的她看起来有多么惊心动魄的美。如果冷遇还活着,这会成为他的福气。
  庄映雪的出现让铁砂寨主眼中露出惊艳,如果之前要娶她是为了庄家的势力而与十三里堡对抗,那么现在则不仅仅如此——这个女人他非娶不可!
  “在这大漠里我铁砂寨绝不会输给十三里堡,跟我铁砂寨联姻不是比十三里堡更好么——还需要我给你点时间来考虑吗?”
  “——先让我见爹和大哥。”
  “不急,我们第一次见面,总需要点时间联络一下感情。”
  庄映雪无视掉他的话,“你不敢让我见?现在我也身在铁砂寨里,就算见了也没有办法把他们劫走,何必?”
  寨主一阵大笑,“倒是伶牙俐齿,但是你也不必激我——只要你答应嫁给我,礼堂上自然就会见到,在那之前,好好考虑吧。”
  庄映雪微微蹙眉,他的意思竟是她不嫁便不会让她见人。
  “果真是名不虚传……像你这样的美人在大漠里就是百里挑一也难寻……”寨主已经渐渐露出那奸佞神色,伸手向庄映雪下巴挑来,然而还没有碰到她手指便一阵麻木的疼痛——“怎么回事!?你暗算我!?”
  庄映雪微微一顿就听身后的丝丝道:“寨主不必说的那么严重,只是小姐毕竟还没有嫁人,还请自重。”
  寨主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别想耍什么花招!这铁砂寨里可没有怕死的!你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在见到人之前他们就得死!”
  ——不用他说丝丝也是知道的。倘若只是贪生怕死之徒,只要丝丝一进寨恐怕他们就已经是她的阶下之囚得乖乖把人交出来。正因为铁砂寨这些沙漠悍匪都是些亡命之徒,她才一筹莫展,不能轻易出手。
  庄映雪低声说道,“谢谢。”然而略略一顿,却又道:“如今既然无计可施……我准备答应铁砂寨主。”
  “庄姑娘!?”
  “看他的样子,是打算我不拜堂便不会让我见到爹和大哥——既然进来了,我怕也出不去的。索性答应了,只求你救了爹和大哥出去,另外给我一味毒药。”
  丝丝微微一愣,也许,她已经猜出她的身份。可是,她却做不到——“我不能看着你死。”
  庄映雪淡淡一笑,却不言语。
  丝丝知道她不该自己来的,倘若笑无情在这里,一切也许还有很多转圜的余地——是她不想让笑无情知道自己见过风无忌,才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拉住庄映雪,“庄老伯和庄公子武功怎么样?”
  “大哥武功尚可,爹爹倒是许久不曾练过……”
  丝丝知道庄映雪是有武功在身的,“你和他们走,我留下来!”
  “大缨姑娘——”
  “我有办法脱身的。”
  ——如果大缨真的是她猜测中的那个人那么她的确相信她有办法脱身。可这件事毕竟有着太大的风险——铁砂寨主能够毫不怀疑,甚至不检查新娘的身份吗。
  “——试试看吧,即使被发现,结果也不会更坏了。”
  庄映雪点了头,这句话,她却是没有说错。
  这本就是一桩威胁来的婚事,从一开就没有选择。
  铁砂寨主笑道,“想通了就好,我们这就去拜堂,只要你成了我的人,庄老爷就是我的岳丈,自然会待为上客!”寨主伸手便来拉,庄映雪避开,正色道,“等一下,按关内的规矩,新娘自当由喜娘带上喜堂,怎么能与新郎同行!”
  “这里是铁砂寨,就按铁砂寨的规矩——”
  “寨主,你要的,恐怕不止是我这个人?既然你想要庄家的势力相助,自当以礼相待,若连这种礼数都不守如此怠慢,就算结了亲,日后如何与庄家相处?”
  她的义正言辞的确让寨主没话说,“好,那就按你的规矩。”他扫了一眼旁边胡服的丝丝,“只是,这个随从不能和你一起,我会另外在找个仆妇来。”
  她想要找借口,却见丝丝不易察觉的微一点头,于是应下,让丝丝随他离开。这样的日子自然没人顾得上丝丝,把她一锁就算完事,很快丝丝便去而复返。
  单方面的逼婚并不影响喜堂上的热闹,这里愤然的只有一个——庄老爷被压在高堂座上,显然被点了哑穴说不得话,只能愤怒的盯着自己的女儿盖着红盖头被拉上喜堂。
  ——只有庄老爷在,却不见庄公子。好个奸诈的人,果然这样一来不知道庄公子下落,她们依然动弹不得。
  “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一定让你见到你大哥,到时候一定会将二位奉为上宾——哈哈哈哈……”
  四周的人跟着一起笑起来,然而那笑声却嘎然而止——因为此时牢牢抓住庄老爷的人喉间一红,已被人抹了脖子。
  卓丝丝在盖头的边沿微微诧异地看到站在倒下之人身后的风无忌,他应是一路悄然杀进来的,身上已是斑斑血迹,面无表情的脸上全是冰冷的杀气——
  “什么人——”
  不容多问他又连杀两人,仿佛人命在他眼里只如草芥。
  再问什么已是多余,寨主道,“你们不想要她大哥性命了?”
  此时庄老爷身边已没有人站着,风无忌站在他身前,面上没有丝毫变动道:“我既然出现在这里,你认为他还会在你手上吗。”
  “他不在——难道你忘了她吗——”寨主伸手便去拉“庄映雪”,然而碰到她的瞬间便一口喷出,刹那封喉。
  风无忌的视线在“庄映雪”身上停留片刻,丝丝此刻的心已高高提起——她不能揭开盖头!绝不能让风无忌看到她的脸——
  “你们寨主已经死了,你们还要来送死吗——”好在此时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寨主的死的确让场面一时群龙无首,但倘若此时出来一个可以领?*?堑娜耍?厝灰?绷怂?抢囱?ァ7缥藜梢皇植笞∽?弦??白摺!?br />
  走在他身边,从盖头的缝隙中丝丝只能看到他尖削的下巴,微抿的唇……看不到他如今的神情,才会有种像过去一般的感觉……已经有多久,没有走在他身边。
  为什么,他会来?
  他悄然杀进寨中虽然救出庄公子却没有时间带他出去,只安置在相较安全的地方。三人去接了他和“大缨”,这才向外冲去。丝丝不能用毒,不敢让风无忌看出什么,风无忌割了寨主的头,他们不才借着血腥的一时威慑,险险离寨。
  十三里堡的人就在寨外,对于这突然的变故他们也十分惊讶,但很快便迎了五人,迅速撤离。丝丝终究不能一直以盖头遮掩,否则一定会引起别人怀疑,一到堡中就离开撇下众人慌忙离去。然而刚走到无人处风无忌的声音却叫住她——
  “庄姑娘。”
  她站住,僵硬着不敢回头。
  “今日的话,或许我该谢你。”——即使那些话戳中了伤口,即使那一切他内心里都了然于心,但他在这漫无目的的漫漫岁月中,似乎已经忘记了初衷,也忘却了自己。
  丝丝只能摇头,不揭盖头也不言语,让风无忌起了一丝疑惑。
  “你……”
  “风师兄。”庄映雪的声音从一旁响起,风无忌转头,却见穿着胡服的庄映雪走来。“风师兄,她是我的朋友,在铁砂寨里为了脱身,我们换了衣装。她脸上有伤,不想让人看到,你不要介意。”庄映雪掩饰了丝丝的举动,微默,又道:“你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该说感谢的人,是我。”她深深鞠下躬去,因为,这是她该表达的谢。而风无忌该谢的人,说那些话的人,却正是方才他道谢的女子。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