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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的孩子

书籍名:《信有时》    作者:花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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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田旁边的驿道上,一驾马车在左右百余骑士的护翼下带起一路向北,带起黄烟滚滚,马车速度极快,路旁的人只来得及辨认出那是一驾四轮马车,马车便已从身旁飞驰而过。
  马车里,郭嘉倚在锦衾上,眼眸半阖,手里把玩着一块色泽温润的上好羊脂玉佩,上面雕着一只瑞兽麒,这玉佩是成双的,另有一是麟,在曹昂手里。
  这玉佩是临行前自曹昂手里抢的,按照曹昂的意思,玉能清火润肺,镇静安神,所以便把他自幼佩戴的麒麟对玉拿了出来,这玉佩经过他多年佩戴,较之一般的佩玉要温润许多,对郭嘉这样阴虚燥热体质的人再好不过。
  郭嘉当时什么也没说便接了过来,只是临走时却突然将对玉中的麟玉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的递给曹昂,想起当时青年羞涩却佯装无事的表情,郭嘉心头一阵温热。
  马车行驶得很快,车里却很是平稳,马车里也布置得很是柔软舒适,真不知道林风是在哪里找到这样一辆正宗柳城制造的四轮马车的。
  这辆马车内部装了一道隔壁将马车分为内外两部,郭嘉眼下所在的就是内部,至于外部,则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曹昂派来监督他吃药戒酒的。
  曹昂虽然用药精妙,然而到底不能像现代西医那样做到药到病除,而郭嘉又不放心北方的局势在病情稍微好转一些以后便要求北上,曹昂有心阻拦却拗不过时势,只得准备了许多可能用到的药材及方子,又派了军中最有声望的大夫跟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想起临行前夜曹昂跑到自己床上跟自己絮絮叨叨说什么胡人狡诈可能会将得了疫病的牲口扔进河里,要自己喝水要小心一定要煮开了再喝,又说什么柳树皮煮醋治伤寒,想不到一贯温淡的青年一夜之间竟会变得如此唠叨,郭嘉闭目笑叹,是自己这一场病把他吓的吧。
  倦意渐渐上涌,到底大病未愈,郭嘉心中哀哀的叹息自己的身体。若不是这身体,昨晚多好的机会啊,竟是浪费掉了。这样想着,郭嘉到底渐渐合上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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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郭嘉,曹昂叫来赵云张郃吩咐了几句以后,便立刻踏上了许昌之路,他已经耽搁得太久了。
  到了许昌,曹昂被晾了整整一日后终于获许曹操的接见。
  曹操是在正厅里接见他的,陪同的还有荀氏叔侄,曹昂的老师程昱以及曹仁等几位族叔。
  曹昂一走进去,便感到了一股恶意的强大压力,匆匆扫了一眼厅内的大概人员,都是以前与自己关系还不错的,心头有了数,曹昂立刻一撩袍襟趋步跪倒在地。
  “不孝儿昂拜见父亲。”
  曹操气急反笑,“在下如何当得起慕城主这个大礼?”只是话虽这样说,他到底没有起身避开曹昂的礼。
  曹昂心头定了定,向前膝行几步,又狠命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尔后泣道:“父亲,孩儿不孝,本欲为父亲分忧,不料却累父亲忧心母亲病重,孩儿万死不足以辞其罪。”
  曹操听他话中有话,眯着眼道:“原来你竟是想要为我分忧么?分何忧?”
  曹昂流泪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三弟,今日大哥情急之下盗用了你的诗句,你不会怪大哥吧?曹昂心中这般暗忖。
  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半晌,曹操眯着眼冷声问道:“子修缘何作出此诗?”
  曹昂低声道:“此诗非昂所做,乃是昂两年前路经河内所闻。孩儿不愿此诗所言出现在我曹氏家族,方有诈死离家之举,万不料竟害得父母离散……”
  曹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说着走到曹昂面前,道:“起来吧。”
  曹昂依言站起来,曹操定定的看着他,手抬了抬想要像以往那样拍拍他的脑袋却终究没有动手,只是轻声说:“你长大了。”
  曹昂心头一酸,几欲真的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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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夫人是真的病了。
  医者治病不治命,曹昂看得出来,刘夫人是真的命不久矣了。
  所以,当曹操要求他留下来时他顺理成章的答应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她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来的。
  至于自己军队的统帅权,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自己不介意给曹操一点甜头,但曹操若是想要把自己当枪使却也没那么容易。赵云是一个谦谦君子没错,但那只是面对自己人的时候。若是就这么以为他好欺骗那便大错特错了。再加上一个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张郃,曹操想从他们手里抠出一分利益便是千难万难,何况利用他们。
  所以曹昂放心的在许昌曹氏大宅住了下来。
  当天晚上,曹操为了曹昂特意摆了个酒宴,除了曹氏子弟,曹操手下比较重要的谋士都出来了。
  甚至还请来了歌舞表演。
  不断的有人上来打招呼,曹昂一概敷衍,然后继续大吃大喝——曹操很小气的,能这样吃的机会不多。
  吃饱喝足,曹昂对曹操暗示的话语听而不闻,只是一味的把玩酒杯盯着场中的表演。场中的舞女表演的是最近在江南流行的采莲曲,歌女用婉转柔媚的吴侬软语低低吟唱着: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那晚,曹昂喝得熏熏然离开酒宴时听得有人说这曹氏大公子大有乃父之风,曹昂打了个酒嗝,笑笑离开了。
  然后,曹昂便开始了他的孝子生涯。
  我们只能说曹昂此人天生不是作孝子的料,他和刘夫人实在是无话可说,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沦为保姆,代替他的母亲照顾弟弟妹妹。
  曹铄这时已经四岁了,活泼泼的像个精力过剩的小老虎,一般的仆妇着实照顾不了他,曹昂横竖无事,对这个弟弟又不讨厌,便将照顾这个小老虎的重任接了过来。
  曹昂单手抱住曹铄,让他的小屁股坐在自己手臂上,另一手牵着自己的爱马——流星,开始每日的例行公事——溜弟弟。
  “骑马,骑大马!”曹铄胖胖的小手扯着曹昂的头发,欢喜的在曹昂臂上扭来扭去。
  曹昂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城外,将自己的头发自小胖子的魔爪中解救出来,然后将小胖子一把扔到马背上。
  曹铄果然迅速的被马脖子上鬃毛转移了注意力,揪着长长的鬃毛怎么也不肯放手,不大会儿,就揪了一手的毛。
  曹昂在小胖子身后坐好,一把将他揽到自己胸前固定好,然后一甩马鞭,流星便立刻飞驰起来。
  小胖子乐的哇哇大叫,不大会儿,流星越来越快,小胖子有些受不了迎面而来的风,转而将头埋进哥哥怀里,继续咯咯直笑。
  流星跑了十余里,来到一条小河边,这是曹昂最近溜弟弟时发现的好去处,草木丰美,人烟稀少,曹昂往这里跑了这么多天就从来没遇见过什么人,隐隐然已经将这里划为自己的地盘,每日都要带着弟弟来这里。
  曹铄亦是极喜欢这里。他自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谁好好陪他玩过,父亲严厉,母亲柔弱,其他兄弟素来不亲,唯一的玩伴——小两岁的妹妹又什么都不懂。因此,小小的曹铄日子过得很是憋屈。现在好了,突然冒出来一个哥哥,可以带着自己到处玩,而且还可以买好多东西,有很漂亮的大马,所以,曹铄也很是喜欢。
  下了马,曹昂解开辔鞍放马儿自己去吃草,曹铄早在被放下马那瞬间便急不可耐的跳进小河里,曹昂解下外衫,贴身小衣,仅留下一条亵裤走进水里。然后捞起小胖子,三下五除二的脱下他身上透湿的衣服扔到河滩上,又将光溜溜的小胖子放回水里。
  两人在水里嬉戏了一阵,曹昂觉得差不多了,不顾小胖子的抗议,强行将他捞起来提到岸上,将辔鞍上的毯子铺在草地上,然后于小胖子一道裹着自己的外衫躺下,拍拍小胖子犹自气鼓鼓的小脸,命令道:“睡觉!”
  曹铄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眼睛,不大会儿,草地上响起了一大一小轻轻细细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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