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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联话

书籍名:《信有时》    作者:花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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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丁夫人处出来,曹昂手上捧了一堆衣服,这些衣服都是丁夫人给他做的。
  自从五岁分开后,丁夫人每年都要按照想象中的尺寸给曹昂做两身衣服。刚才在那里试穿了一下,发现最近两年做的都还可以穿,反倒是今年刚刚完工的那两件怕是要等到来年才能穿了。在试衣的时候,曹昂好奇的问丁夫人是如何推测他的尺寸的,丁夫人温柔的注视着他说:“我看卞氏生的孩子丕,每年都要长那么高,我的昂儿那么聪明,肯定每年都要比他再长高一些。”曹昂无语。
  唤了一个亲兵近前--曹操指派给他的,曹昂交待他把衣服送到自己院里去,然后便向刘夫人住的地方走去。
  还未走近刘夫人的院子,曹昂便听见轻快柔和的琴声传来,是刘夫人在操琴,听得出来她心情不错。
  待走到小院门口,曹昂明白了为何她心情好了。院中摆着一张胡床,曹操手持酒杯含笑踞坐其上,刘夫人在旁边一边操琴一边与曹操……眉目传情……
  曹昂大悔,只想立刻返身回去,可是曹操已经发现他了。
  曹昂硬着头皮走进去,俯身拜倒:“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罢了,起来吧。”曹操此刻明显心情很好,“方才军中大夫来过,你母亲有喜了,你既然在这里,就多陪陪你母亲吧。”
  “是。”曹昂一面回答,一面在脑海里竭力回想当年看过的《三国演义》里关于曹昂同母弟弟的描写,可是想了许久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估计他那弟弟要么是早夭要么就是太路人甲以至于让人给忽略了去。
  曹操看着曹昂那一脸呆样(其实是在思索他老弟的名字)心头就不喜,可是曹昂毕竟是他长子,于是捺下心头不快问道:“今天那与你同来的郭嘉,你是如何与他结识的?”
  曹昂于是将彭城结识始末与曹操简单讲了一遍。
  曹操这般问自然不是想听他与郭嘉结识的过程,听完了他的话便道:“我观此人气度不凡,你要好好笼络他。”
  如果好笼络他还是郭嘉么?曹昂心头翻了下白眼,但还是应了声“是!”
  曹操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头不服,心知这孩子怕是在家被他祖父宠坏了,这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便道:“还有,从明天起,你便跟随程仲德先生学习,仲德博学多闻,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程仲德,名称昱,原名程立,只因梦中於泰山捧日,更名程昱,仲德是他的字,历史上,他在黃巾作乱时,曾设计使东阿城得以保存。曹操为兖州牧时辟程昱为寿张令。操征徐州时, 程昱和荀彧等留守兖州,陈宫张邈吕布等谋夺取徐州, 程昱与荀彧等死保东阿、鄄城、范县三城、等待曹操的援军回来。曹操乃表昱为东平相,屯范县。曹操与吕布战不利,袁绍派人劝曹操把家人迁到邺城,欲与之联合。曹操有意答应,程昱劝而止之。后来曹操在兖州安定后,时献帝回到洛阳,程昱和荀彧等劝曹操迎献帝于许昌,操任命程昱为尚书,令其统管兖州军事。刘备来投靠曹操时,程昱劝曹操杀之,而操没有采纳。后操派刘备出兵截击袁术,程昱与郭嘉等说 曹操追刘备回来,因刘备必定会叛变。曹操于是派人去追,但没有追到。刘备到徐州就斩徐州刺吏车冑背叛。 不久操任命程昱为振威将军,袁绍南侵时,程昱只领七百士兵守邺城,曹操欲給他增兵二千,程昱不接受,说若果不增兵,袁绍必轻视而不会攻打。反而增兵会引绍攻打,必定等攻下,袁绍果然没有攻打,曹操于是说:“程昱之胆,过于贲、育。”官渡之战后,程昱收编了山泽中的亡兵之徒,得到几千精兵,助曹操攻打袁谭、袁尚。 平定北方。赤壁之战,随曹操出阵。黃盖的诈降粮船前来时,程昱从来船的速度叛断黃蓋的并非粮船,从而识破其诈降。曹操于是派人阻止来船,但不成功,结果曹操的战船被火烧着。大败而逃。程昱个性刚烈,常与人意见相佐。有人告其谋反,但曹操反而待其更为优厚,曹操任魏王时,任程昱为衛尉,曹丕时再晋封为安乡侯,不久去世,追赠为车骑将军。演义中程昱曾献计“十面埋伏”,大败袁绍于仓亭。后来徐庶任刘备军师时,程昱便用计赚徐庶母亲入许,再骗得其笔迹,伪写家书一封骗徐庶转投曹操。结果徐母因羞见其子而自杀,徐庶于是发誓不为曹操设任何计策。
  演义中,程昱有一把又长又美的大胡子,比起关羽来也不遑多让。
  曹昂在心中回忆着程昱的资料,这是一个还不错的谋士,虽然比起郭嘉来,在大局观上差了一些。比如,若是郭嘉,他不会等到黄盖的诈降船只都跑到面前来了才从船只速度判断出那不是粮船,他会在一开始便从双方实力的对比以及蜀汉东吴的动向就判断出对方是在诈降。还有,他看人的眼光也没有郭嘉厉害,郭嘉对袁绍的评价可谓是一针见血,而这些评语是建立在“住数十日”的基础上的,目光不可谓不毒;还有他对孙策的评价,“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三国志·魏书·郭嘉传》)。孙策果被郭嘉言中,后为刺客所杀。
  曹操见曹昂久不应,更加不悦,略带几分怒气道:“你不愿么?”
  曹昂自回忆中醒过来,见曹操面色,心知这大枭雄父亲被自己晾得有些久了,连忙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父亲适才所言,莫非东郡程仲德乎?”
  曹操一副“小样,你受教了吧”的样子,拈须点头道:“正是此人,想不到你也听过他的名字。”
  曹昂很配合的作出受教的样子,“孩儿在泰山时常闻先生的威名,想不到先生竟在父亲军中。”
  曹操哈哈大笑,一幅十分开心的样子,“如此,你明日起就和你那位朋友一起到军中来吧,我为他安排一个职务就是。”
  “是。”曹昂应了声,又向刘夫人告了罪,便退了下去,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他已经被刘夫人哀怨的目光扫了不下五回了。
  当电灯泡果然遭人怨!!!
  回到小院,郭嘉正躺在院中胡床上看书。
  见他回来,郭嘉将书简放在胡床上,双臂用力撑坐起来,顺便还伸了个懒腰,姿势惬意之极。
  “奉孝在此间安好?”曹昂径直走到他面前。
  “甚好。”郭嘉往旁边挪了挪,给曹昂让出一块地方来,曹昂也毫不客气的坐上去。这一个多月来,两人一路同吃同住同行,都已经了解了对方的性子,不会再像初见时那般拘束。
  “方才我父亲命我去军中学习,奉孝可有兴致去看看兖州军?”
  郭嘉含笑注视着曹昂,道:“固所愿尔,不敢请也。”
  不大会儿,亲兵送上晚饭,两人都不是很讲究的人,便摆在院中吃了起来。此时虽说是乱世,但这毕竟是州牧府,饭菜比路上要好得多。两人都不多话,专心致志埋头苦吃,没多久就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
  下人收拾好了后,郭嘉邀请曹昂到自己房中秉烛夜谈,这于曹昂可谓是求之不得,自然是痛快的答应了。
  郭嘉斜躺在胡床上,看着对面正在摆弄着油灯的少年。少年眉目如画,晕黄的光打在少年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姿,看上去有若天人。
  不知为什么,他一直看不透这个少年。郭嘉注意到,无论何时,少年的身上总是带着一层淡淡的疏离和透彻,好像总是在拒绝这个世界。年方十四的少年,却有着恍若活过千年的目光,这样奇特的少年,让郭嘉想留在他的身边。
  不过,在这之前,郭嘉想要和他谈谈,以便确认他是否值得自己为他停留。
  由于郭嘉占据了胡床,曹昂只好在另一边的矮榻上躺下,反正房间里的火炉烧得挺旺的,不怕冷。他大略可以猜到郭嘉会和他说什么,可是,他自己都还不太确定将来要干什么呢。他一直都觉得这一切都像一个单机游戏,而他,就是那个被强迫中奖的玩家,而这游戏,还刚好是他不太喜欢的那种。
  “子修,当今之天下,群雄并起,诸侯纷争,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更兼诸胡强起,意图染指我汉人江山。如此乱世,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殒命其中……”
  “四千万左右。”
  郭嘉的开场白还未结束,就被曹昂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打断,不由怔道:“什么四千万?”
  曹昂一时口快,此时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然郭嘉双目炯炯,直直盯着他,由不得他掩过去,只好含糊道:“我是说大概会有数千万的人会死于这乱世。”
  “数千万吗?”好在郭嘉并未深究,只是轻轻叹息,“我大汉朝当今也不过五千万余人口而已。数千万人……”
  听出了郭嘉话中的伤感,曹昂安慰他说:“奉孝你也不必太伤心,治乱之道,本就是天理循环,你我凡夫俗子,只能顺应其变罢了。”
  郭嘉苦笑道:“治乱之道,我又如何不知,只是,难道就不能只有治世吗?”
  轻轻的话语,却如同重鼓擂在曹昂的心上。
  难道就不能只有治世吗?
  难道就不能只有治世吗!
  难道就不能只有治世吗?!
  乱世,乱世,何时才是个头?这片广袤美丽的土地,何时才能恢复真正的平静?这里勤劳善良的人民,何时才能跳出一治一乱的怪圈,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一路行来所见过的那些面黄肌瘦满心惶恐的难民,那些满脸菜色色厉内荏的山贼,还有那些满是残肢块肉的野地,十室九空的村庄,还有这片大地上即将上演的五胡乱华的场景,都一一涌向曹昂的大脑,似乎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曹昂的血管里飞速流窜,血液几乎沸腾,有那么几秒钟,曹昂以为自己也许就那么活生生的炸开,不过,只是“以为”而已。
  所以曹昂深吸了几口气,缓解了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坐起来,静静的看着郭嘉,轻声道:“也许有吧,或许我们可以试一下。”
  郭嘉翻身坐起,看向刹那间竞好似换了个人的少年,道:“如何试?”
  曹昂站起身来,走到放着油灯的桌前,注视着那小小的火苗,轻声道:“天下之乱,始于人心放肆。想当初,高祖创业,手持三尺利剑,起于丰沛,西灭暴秦,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天下承平日久,人口逐年藩殖加多,而土地未曾加广,天下士风亦日渐败坏,士子只知软熟侧媚,蝇营狗苟,于君主不能谏,或且助纣为虐,于民众不能导,或且为一切败坏之始,而君主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与外界一切消息皆是得自他人之手,不知民间疾苦社会情伪,更有那昏淫暴虐之君,横征暴敛,重刑恣杀,滥用民力,不知自反,如此,岂能不乱?”
  郭嘉原本斜坐在胡床上,听他说到“人口逐年藩殖加多,而土地未曾加广”时,不由正襟危坐起来,心里更是不断点头;待听到“天下士风亦日渐败坏,士子只知软熟侧媚,蝇营狗苟,于君主不能谏,或且助纣为虐,于民众不能导,或且为一切败坏之始”不由心头微生不快,事实上这个时期天下士子士风还是不错的,不过曹昂说这段话时想的是整个中华两千多年的历史所以倒有些冤枉这里的士子了;不过,听到后来“……如此,岂能不乱”之时,郭嘉心头大惊,万不料这个才十来岁的少年竟有如此见地,郭嘉至此已心悦诚服,不过还是想问问少年,“那么,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
  曹昂苦笑,转身看向郭嘉:“首先,结束乱世,然后建立一个比较健全的体制,这个体制必须能够自我监督并且自行完善,不以少数人的意志转移,而且不会为少数人所控制……暂时想到的就这么多。”
  郭嘉定定的看着曹昂,曹昂亦毫不避讳的回视着他,半晌,郭嘉猛地跪下:“主公,嘉不才,愿以平生之力助主公实现主公生平之志。”
  曹昂虽说已起了收服郭嘉之心,但就这么见他跪下来,还是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拉他起来,却见郭嘉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心念一动,走到郭嘉身边撩衣跪下,朗声道:“今有曹氏子弟曹昂,并颍川郭嘉在此对天发誓,誓将结束此乱世,引导天下士风,使我百姓不再受治乱交替之苦,还我大汉清平世界。”
  郭嘉听曹昂说罢,亦把曹昂的话重复了一遍,心知曹昂不把自己当普通的谋士,心下感激,更是下定决心以后要竭尽全力好生辅佐曹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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