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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竹无心

书籍名:《斜阳若影》    作者:狂言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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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撑着眼皮想看清书上的字。
可那字虽如牛眼般大小,却越来越是模糊……
越来越是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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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似有一双眼睛在看。
本能地对了过去,迷蒙中,那人嘴角似乎翘了起来。
真是漂亮的嘴角,看着是很深沉,却不知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可恶?
嘴角的上面……上面……
真碍事!怎么还挂着个金灿灿的面具?
……可这面具好生眼熟,而且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仍费劲地想着,突然间肚中咕噜咕噜响了起来,这阵声音才把我震起三分魂魄。猛地瞪大了睡得有些肿得眼想要找出肚子叫的原因,却真实地看见一张金灿灿的面具停在面前不到一寸的距离!
思考停顿中……
同志们,还有什么事会比当你一觉醒来却惊觉歌剧魅影的面庞正与你亲密接触还要吓人的?
我虽死过一次,但目下毕竟也是个人!
虽然还不是很清醒,却也立即做出了反应,张嘴就要叫骂出来,双手扬起狠狠推过去。
可那面具却陡然间贴了上来,然后扬起的手臂就都被禁锢在一双臂膀中,唇也接触到了一个更为暖热柔润的所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是眼前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唇被牢牢地吸住了,一只灵巧的柔舌探了进来,卷缠舔噬。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实际上客观因素也不允许说话。但是脑袋立刻完全清醒了。
陈更?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每一分每一厘的举动。直到他伸进我的喉间,终于被激出一层薄薄的泪,向后躲着那贪婪的探索,却被那坚实的臂弯搂住了后腰,越搂越紧。后脑被一只大手撑起,让这个吻坚定执著地持续着。
在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才终于撤开了身体,我窝在角落里急剧地喘息着,他的气息似乎也有些紊乱,站在面前一步的地方低头看着,眼中是熠熠的光芒。
就像恶狼看着到口食物时的满眼绿光
我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刚才的触觉还清晰地残留在上面,又呆愣了起来。
他站在那里,我坐在角落,沉默。
实在无语。
也许这时有外人进来,会发现堂堂青阳宫主正和一只呆头青蛙大眼瞪小眼。
良久,他转身走回书桌,单手翻阅着桌上的卷本,背对着我。过了一会,低声说道:“还没用过午餐吧。小冉已经去叫厨房做了,大概已经好了。你回房去看看。”
无语!实在无语了!
我被他吓掉了半身胆,他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睡我的觉他来捣什么乱?
我还能怎么样?能指着他鼻子喊他同性骚扰吗?能扳过他的脑袋对他眼睛喷辣椒水吗?
“回去就不用再过来了,你昨夜没睡觉,我放你一天假,先补一下眠吧。”他见我没反应,又补充道。
知道我没睡啊?
那就别没事发神经让人站在院里听你女人在里屋叫床不就行了?
至于放假,我自知是不可能的。谁叫我俩住在一屋,他睡里间的檀木雕花厢式大床,我睡外间的小榻。半夜他要水要茶的,鄙人还能对他说“不好意思,小仆不肖,今天恰巧放假,恕不侍候……”
“小影……”他突然轻声地叫我的名字。
我回头看他,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他也正看来,摇了摇头又转开视线,“快去吧。”
我推门出去。
合上门时,似听见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似乎垂着头,有些自失地叹息。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余音渺渺,门却已紧紧闭合。
转身,走了几步,看看天。再走了几步,再看看天。
不对啊,今天明明应该是正常的一天,没有陨石坠地,没有火山爆发,怎么什么事情都有些不对劲起来了?
有些失神。
他最近的态度,似乎一直在变,让我无从把握。他对以前的梅若影,不知又是什么样子呢?
他如今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摸着怀中那块晶莹翠碧的玉竹,想起表姐的话。
“小阳,你知道为什么飓风过后,众人合抱的大树也会被连根拔起,而竹子却屹立不到么?”
我那时回答道:“当然知道,因为大树刚硬易摧,竹子柔韧以柔克刚。”
表姐看着我就笑了,摸着我的头道:“这个答案很适合小阳呢。”
“那姐姐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她那时眼睛里透出教坏小孩的坏笑,说道:“大树倒,是因为大树有心。竹不倒,是因为无心。无心,则无伤;无伤,则不倒。”
无心,则无伤……
无伤,则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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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日间很短,难得的是目下白雪遍地,即使隔了窗子,映射日头的白光也是满屋子地照着。
已近黄昏,暮霭西沉,我坐在窗前,就着雪光看书。
今日陈更不知去做什么,自天一亮就不见了人影,也不要我跟着。
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本诗词赋集,虽然有几首有些意境,可惜大多都是无病呻吟,倒有些像“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根据我的推测,这时候应该还没有发明印刷术,所以我看到的都是一些手抄本。手抄本花费的时间精力可不是印刷本可比,一般人家可没那经济条件藏几本书。
但山庄书库里的确有许多书,而这座山庄也不过是陈更越冬暂用的别邸罢了,书也是临时存这的,主库还在山上,可见青阳宫的富裕。
我看书算是比较细致的。于是就发现,有耐心的抄书人写的是簪花小楷,没耐心点的就写正楷,再不济就是行书,可目下这一位抄书人则是我见过最没耐性的,竟然用狂草了事。饶是我辨认能力过人,而他那字也够大,可是看着也觉头晕。
这人忒也夸张!
好不容易翻到最后一页,突然看见一列小字书于末尾:书律狂人林海如于奎任三年谷雨。
无语中……
我本来以为林海如翩翩公子,应该是个有耐心的人才对,至少听他琴音倒是挺沉静的。我与他相交,并无上下长幼之分,纯属以文乐会友,呆着十分舒服自在,却又无关风月。
我又重新翻了几页,这书压根儿不是想让人看得懂的,改天倒可拿这妙绝的手抄本去嘲笑林海如一番了。
正吃吃地笑着,突然一股暖热的鼻息吐在我脖子上。
我浑身剧颤,手一松,那本仍十分平整的手抄本就掉在了地上。
回头一看,一张金灿灿的面具近在咫尺,吓得我差点一脚踹过去,好在及时想清楚了这样做的后果。
“在想什么呢?笑成这样?”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不知是不是因为冬天干燥,他近来的声音语气常常如此。
“没,没,没什么……”话方出口,自己就觉得十分之不对劲——明明没做坏事,为什么要用心虚的口气说话?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本词赋集,随手翻了几页,没有说话,眼睛仍是上下打量着我,却甩手把书丢在书架前方他自己的书桌上。手劲不重,却又快又准,稳稳当当地落在一叠书册的上头,没发出什么声响,却整齐得好像刻意码放上去似的。
“怎么不燃起地龙?不觉得冷?”他问。
“浪费炭火。”
要是在北京,与人合租的那套房子的暖气费都可以收到一千六以上,我是缴费缴怕了的。既然陈更一整日都不在,能省当然要省。
他却笑了,道:“我还不需要你来精打细算。”
……我看上去有这么小气吗?我只是在想着不要污染大气,要节约能源罢了。
见我不答话,他抬头闻闻,又道:“熏香怎也没了?”
这才惊觉,转头一看,果然博山炉上已经不冒烟了。书房最忌虫蛀,平常都要点上些香料来驱虫。冬日里虽是虫少,日久积下的惯例也没敢疏忽。
赶紧跳起来,跑到书架前,拉开上下层之间的小屉一看,连替换的香料都没了。
“我……我去暖香阁里取点儿来吧。”讷讷地说道,毕竟是我疏忽了,没做好工作。
他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快些去,天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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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陈更的字条一路小跑,目的地是暖香阁。
青阳宫的出纳制度还是比较严密的,只有宫主、林海如、陈叔、冷叔的印信字据才能调取物品。取一些普通物件都要到库房去,可是这熏香则不同,有专人来管。暖香阁正是专门负责调制香料、存放熏香的地方。
大概因为与火打交道,怕走水殃及别处,所以暖香阁离其他建筑物都有些距离。可熏香毕竟非是俗物,所以也远离了厨房。
来到阁前,我拍门叫唤起来:“如烟姐,如烟姐!”
如烟是管香的大丫头,年方二八,相貌平平,却有一手极好的调香本事。她也是个香痴,平日里几乎足不出户地在阁子里弄香,不知怎的今日却没应门。
四处看看,突然发现阁子里的窗户都是大开的。
暖香阁开窗是常事,可在这么严寒的天气里,把所有窗户都洞开就不一般了。
我有些奇怪,伸手去推那门,门应手而开,竟是未锁?
虽说香阁里有柜子暗格收藏重要事物,可是这般毫不防备地让人随意出入却是头一次。
也许如烟其实是在里面?不知正干什么呢?莫非是进了什么新的材料正在调制不一般的东西?
虽然知道“好奇心杀死猫”的说法,却终于是耐不住求知的诱惑推门而入。
阁子里仍燃着火盆,却没人,只有炭火燃烧的啪啪声。搁在窗前的炉子里燃着不知什么的香料,闻起来淡雅却凝艳,让人有些醺然欲醉。
正惊疑着,突然头脑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就此软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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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周身都是嗖嗖的穿堂冷风。可是我第一个注意到的并不是天黑这个事实,而是全身无力的酸软酥麻。
如烟的声音在我耳边焦急地叫唤着梅若影的名字,还使劲地摇晃着这具躯体。可是我似乎已经不是这具躯体的主人,不论如何想睁开眼睛,眼睛只能睁开一线;不论如何想挣动身体,也只能动弹一下小指。
不待我用更多理智思考该如何解除眼前的危机,一股难耐的燥热涌上四肢百骸,心脏急剧地跳动着,胸腔里充满了燃烧般的热度,我只能无力地张嘴,想要把体内那烧人的热吐出去,可是不论怎么吸入凉气,那股燥热越来越剧,直烧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我再也没有多余的意志来感受外界的变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感觉到,如烟似乎又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到后来也许是出了一身汗,被穿堂的风贯了,稍觉得有些凉意。可才舒缓了些,另一波更为急剧的躁动却将稍微放松的身体猛地绷紧了。
迷糊间,似听到了难耐的浅浅的呻吟从不知谁的喉间呼出。
是我吗?
不,肯定不是我,这么……这么软弱的声音。
……应该不是。
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想要……有一些……
“你想要什么?小影?”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叹息地说,那暖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竟没让我觉得难受。然后一只带着风雪凉气的大手抚上了脸颊。
那是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有着硬硬的茧子,磨得脸上冰冰凉的,很是舒服。想靠上去,可是却没有一丝力气。
这里好像是暖香阁吧?
他……怎么来了?
陈更又叹了一声,将我从地上抱起。离开了地面,我浑身轻颤起来,想要寻找冰凉的地方。
“小影哪,你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他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在我颊上轻轻触了一下,而后走进冷风呼啸的雪地里。
被他轻轻放在床上,脸上的汗也让他用湿布轻轻拭去。
口干得紧,大概身下的被褥都被汗湿了。
这苦楚却不知还要煎熬多久,可是却似乎毫无减弱的迹象,体内的涌动越来越剧烈。
最后即使用尽了意志也无法控制越来越强烈的颤抖。
“这次可真没有办法了……”他低下头来,那声音也有着深到极处的含义。
接着,那软热的唇覆上了我的脖颈,只让我本能地呼出一口气息。那气息摩擦着已经酥软的声带,发出了低低的猫叫似的声音。
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地任他动作。
他慢慢地吮吸咬噬着裸露的皮肤,渐渐向下来到领口。我以为他要因这阻碍放弃了,有点放心,却也有点失望,可是他的口唇并没有离开,一只手贴着被褥揽起我的腰,另一手盖上了已经湿透的前襟。
只感到衣服轻轻一震,盘扣被震断了,衣服就顺着他的动作渐渐往下褪去。
我很是无奈于自己的无厘头。
到了这个关口,竟还有余力想些有的没的。
原来……内力竟然可以这样用的……莫非武林高手闲来无事都是当采花贼的?
他的牙与舌来到胸前,能清晰地感到面具的冰凉,不由又起了一阵颤栗,他却于这时松开了手,撑起身子。
虽然身体仍然传来阵阵难耐,但他的动作无疑缓解了一些,我总算有余力睁开眼睛了。
入眼的景象十分迷蒙,药性还在熏炙着各种感觉,似乎看见他低头看着我,紧紧地抿着唇,像是忍耐着什么。然后一个抬手,取下了覆在面上的面具。
太迷蒙,我看不清。
陈更?
没有面具的,没有掩饰的那个人?
但是我无法想更多,又一波强烈的药性发作,无力地合上眼,把牙咬得死紧,不再让任何声音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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