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仙乐
风国三十二年，暮春。
传闻靠近深山中的一个蝴蝶谷中，自九年前，一直会传来一阵琴音。开始嘈杂难入耳，渐渐过往人群，如听仙乐。路过那时，总是会忍不住停下来听一段。
段夜晨笑眯眯的看着弹琴者，顺便往自己嘴里塞着桂花糕，直到手中的糕吃完，才拍拍手，自树上跳了下来，坐到弹琴者的对面，依旧是笑眯眯的。他手撑着头，饶有趣味的道：“阿仙，你天天弹琴，不觉得累么？”
弹琴者抬头，琴音停止，他淡淡的扫了眼前人一眼，“你天天爬树，也不觉得累。”
段夜晨见他肯答话，很是得意，道：“我师傅教我的就是爬树嘛。”
弹琴者云仙淡道：“我师傅教我的就是弹琴。”
段夜晨白眼，“我师傅教我的可以让我成为天下第一，你师傅教你的呢？难道你真的立志成为烟花男子？”
云仙脸色沉稳，并不为所动，段夜晨端起桌上的茶杯，正要送到嘴边，云仙轻指一弹，茶杯立即粉碎。
段夜晨讶异，接而苦着脸道：“阿仙，你要显摆也别砸我的茶啊。这茶叶很贵的。”
云仙的回答则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弹琴。
蝴蝶谷一年四季气候宜人，没有寒冷，亦没有炎热。当初段夜晨的师傅竹叶青与云仙的师傅月中仙一起看中此地，而又互不相让，打了三天三夜，亦没有分出胜负。所以约定，一人一边。
这样直接的后果是段夜晨有了一个玩伴。段夜晨其实是一个富商的儿子，自幼让竹叶青带着习武。
段夜晨第一次看到云仙的时候还很高兴，但没过两天才发现云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玩伴。他来的时候病的好像快死了，好了之后就一直在弹琴，脸色冰冷，不怎么说话。若非段夜晨脸皮厚，还真不敢接近。
云仙的琴音，在旁人听来自是仙韵，在段夜晨听了九年来却是痛苦中的苦痛，他轻皱眉，以可怜兮兮的语气道：“阿仙，你能一天不弹么？”
云仙听后，眼中浮现少有的促狭，“你能一天不爬树么？”
意料中段夜晨苦兮兮的脸没有出现，反而是一脸笑眯眯，“可以。”
云仙轻叹气，停手站起身。段夜晨亦站起，走过去攀住他瘦弱的肩，亲密的道：“阿仙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云仙不找痕迹的躲开他的手，淡道：“我要去帮师傅买些家用。”
段夜晨一脸兴奋，“正好，我也要帮老狐狸买点东西。”
云仙默，走了两步，见段夜晨又挽住了自己的手，想是挣不开的，只得微微苦笑，心下某处却有些暖。
离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九年了吗？九年前的日子，是那么难捱呵，生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舞姬，生下自己后很快便被大夫人害去，而自己，更是在那些人的打骂下过活。
云仙想到过去，眉间似有雾轻轻笼罩，指尖也似痉挛般，细微的疼痛慢慢席卷心房。
一旁的段夜晨自是察觉到，他嘻哈的有些夸张的指着远处一座山，道：“阿仙，你看那山像什么？”
云仙轻微笑，顺着他的意望去，然后轻摇头。
段夜晨嬉笑出声，道：“像不像老狐狸的肚子？你看中间那段都是凸出来的，哈哈。”
云仙笑意盈满眼眶，最后道：“谢谢你。”
段夜晨听后，脸色怪异，又有些不可置信，“阿仙居然会对我说谢谢？哇咔咔，真想不到啊。”
云仙刚刚聚集起来的感激瞬间消失不见，甩开他的手，径直向前走去。
背后的段夜晨，脸上有着浓浓的笑意。
市集上很热闹，人群众多中，云仙这种如谪仙般的人最的让人不容忽视的，几乎走到哪里，便有很多人投来眼光。有的是惊艳的、有的是不可思议的、有的是热切的，亦有的是羞涩的。
段夜晨心情大好，旁人见云仙只是一副冰冷的神色，但只有段夜晨才知道，他发窘的时候脸色才会非常冷。
随意买了些家用，段夜晨苦兮兮的看着一袋大米，“真的要我扛吗？”
云仙冷声：“难道要我？”
段夜晨看了看旁人对云仙的目光，只得认命的将米袋扛在肩上，嘴上仍是不满的道：“见过哪个帅哥像我这样歹命的？”
云仙微微一笑，一旁便传来许多抽气声。
两人慢慢的走回山，还没到蝴蝶谷，便听到“赫赫”声，云仙微皱眉，段夜晨道：“又是老狐狸跟你那美人师傅在过招么？”
走进谷里，果然看到腆着肚子的竹叶青与美人月中仙在过招。两人虽打的风生水起，但众人都明白，真的只是“过招”而已，以往那种往死里打的方式渐渐变为只出招而不用内劲的地步。
段夜晨将肩上的米袋放下，揉了揉肩膀，不满的道：“老狐狸，你又跟美人前辈较什么劲啊？”
两人罢手，竹叶青眼一瞪，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你叫我什么来着？”
段夜晨嬉笑，道：“我不知道原来老狐狸还进展到耳背的地步了啊？”
竹叶青瞪眼，便要出手，看到一旁月中仙看好戏的神情时，立即放下手，佯怒着脸道：“臭小子，有收拾你的时候。”说完甩袖回了自己的草房。
段夜晨对着竹叶青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轻快的跑向月中仙。
“美人前辈，早哈。”
月中仙一脸高兴，拍了拍他的头，“臭小子，日上三竿了，还早什么啊。”
段夜晨垮下了脸，“美人前辈，我刚刚可是帮了你耶，还骂我。”
月中仙笑的开怀，目光转向云仙时，云仙只是淡淡的道：“师傅，我下山买了些东西。”
月中仙微笑，道：“仙儿，你该好好出去走走。”
云仙低眉，脸上意味不明，“云仙想练好琴。”
月中仙拍拍他的肩，道：“凭你现在的琴艺，想要做什么，便可做什么了。我决定，你这个月便出师罢。”
“出师么？”云仙低喃，眉有些纠结。
月中仙轻叹，道：“仙儿，九年来，你等的不就是那一天么？”
云仙淡笑，笑中却没有喜悦，只是道：“好。”
果然，在一个月内，月中仙及竹叶青逐了段夜晨和云仙出谷，段夜晨一脸坏笑，看看竹叶青，又看看月中仙，然后搭着云仙的肩下了山。
两人买了一套临街的小楼，段夜晨坏笑的挂上“花魁”两个字的招牌，然后请人收拾一下屋子。
云仙对这一切不置可否，若要那样的话，必先闻名天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