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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恩仇 ...

书籍名:《素手窃国》    作者:弦断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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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
  
  这一声呼唤,竟然带了一点他并未觉察到的颤抖,好似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心房,烫得心脏一个战栗,痉挛着,将这暖流传送出去,蔓延到四肢经脉。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他早已习惯冰冷,习惯孤寂,长期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他以为整个世上的人都将他抛弃,因此他渐渐形成一个充满仇恨,充满了复仇欲望的心魔。那个心魔时不时地提醒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现在,他突然发觉,沉浸在仇恨和怨怼之中的生活是多么的痛苦。而发觉原来是有人爱着他,把他当成亲人一样依赖和爱护,甚至推心置腹的时候,他一瞬间竟然品尝到了幸福的滋味。这就像一下子脱离阴冷潮湿的雨夜,回到光明温暖的阳春一样。他甚至极卑微地期望,时间能在此刻凝固住,在这难得的温情之时,牢牢定住。
  
  不知不觉地,赵汶抬起手,伸向自己的肩头,慢慢地握住了哥哥的手。后者的双手上虽沾满了微温的鲜血,可当他握紧之后,却能感觉到由内而外的冰冷。
  
  这种冰冷唤醒了他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七岁的那一年,隆冬的天气,河面上结满了厚厚的冰。一连两三个月不知肉味的他哭闹着要吃肉,把碗里难以下咽的粗粮馍馍乱掰一气,扔得满地都是。气得母亲用筷子狠狠地敲打他的手背,把他小小的手背打得通红,对他大骂不止。他悲愤不已,哭得更厉害了。
  
  后来,哥哥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他抱起,对他说,“侯尼于别哭,马上就有肉吃了。”
  
  哥哥带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到了河边,将冰面刨开一个小洞,然后蹲在洞口前,用简易的鱼竿开始钓鱼。
  
  当时北风呼啸,凛冽刺骨。他畏畏缩缩地躲进赵源的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将冰冷的小手插到他的肚皮上取暖。赵源见他冷得厉害,就将自己身上破旧的皮袄解开来,将他的身躯紧紧地包裹住,让他在自己怀中躲避寒风。
  
  “哥,你冷不冷?”他一面吸着稀溜溜的鼻涕,一面不放心地问。
  
  “没事儿,我比你抗冻。”哥哥这样回答的时候,握着鱼竿的手早已冻得通红开裂。
  
  他不相信,试探着去摸哥哥的手,果然,像冰块一样。
  
  哥哥笑了笑,反手握住了他的小手。却不想原本就满是冻疮的手,这样突然一握,指关节处的表皮就裂开了几个小小的口子,几颗鲜艳的血珠,也跟着蹦出了。
  
  ……
  
  “哥,疼不疼?”赵汶下意识地问道,他的思绪仍然沉浸在回忆之中。当年,他接下来就是这样问的,禁不住地,他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声。
  
  “不疼。”赵源刚刚回答,就忍不住满头大汗地吸了一大口冷气,双手也下意识地紧紧捏住弟弟的肩头,微微颤抖着。仿佛这样,就能稍稍分散一下精力,让伤口处的剧痛能够稍稍减轻些似的。
  
  肩头上的酸痛,令赵汶中止了回忆,醒过神来。浓烈的血腥气在周围弥漫着,脚下的地毯已经浸透,似乎只要踩上一脚,就会渗出血水来。医官的助手正用厚厚的纱布为赵源捂着伤口,可原本洁白的纱布上面,刺目的血色在迅速地蔓延扩散,很快就染透了。
  
  医官将取出的箭头就着灯烛的亮光反复观察了片刻,又用专门的工具检验了一番。这是开了血槽的大箭,一旦进入皮肉肢体,只要不及时拔除并处理伤口,它就会不停地引血外流,让受伤的人最终丧命。
  
  “此箭应该无毒,大王洪福齐天,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话音一落,赵汶居然松了口气,那一瞬间在为哥哥庆幸。可转念一想,又轻松不起来了,只是脸色凝重地望向医官,催促道:“不要磨蹭,赶紧来为大王止血。”
  
  “是。”
  
  医官安排助手和赵汶像刚才那样,一前一后地,紧紧按住赵源,以防他剧烈挣扎。接下来,医官小心翼翼地拉开他脖颈侧面的伤口,用镊子夹了以浓盐水沸煮过的纱布,慢慢探入,来回拉锯进出着,纱布很快鲜血淋漓了,丢弃掉,再换一块新的,继续探进去清理。
  
  这个过程的可怖程度令赵汶几乎连呼吸都凝滞住了。他只是低着头,死死按住赵源那剧烈颤抖的双手,根本不敢看赵源此时的表情。
  
  在从喉咙深处所发出的嘶哑呻吟之后,赵源终于忍不住了,低低地吼了一声,突然全身脱力,晕厥过去。
  
  赵汶略一迟疑后,仍旧硬着头皮抱住他,支撑住他的身体,让医官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处理。
  
  终于,止血缝合完毕,裹上厚厚的绷带,这个难耐的过程总算结束了。
  
  医官带着助手退出大帐,开药煎药去了,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汶费了好大力气,将不省人事的哥哥抱到榻上,安顿好。随后,他坐在榻沿上,沉默了。
  
  上一次,看到类似的场面,还是十多年前了。
  
  那一次赵源触怒了赵雍,挨了一百杖,背上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没有。赵雍将他软禁起来,不准他传递书信,不准任何人为他说情。当时,赵汶在庭院里跪了一整夜,终于劝得父亲稍稍心软,允许他带医官去给赵源疗伤。那样的场面,令他触目惊心,直到现在,记忆仍然异常清晰。
  
  另外一个原因,应该说那是他第一次的野心躁动吧。
  
  赵源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蘸着血在他的中衣上写下了给司马子如的求援信,托他送出去。他仍记得,离开前,哥哥望着他的目光里,充满着信任和希冀。
  
  可是,他并没有出府,而是一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将血衣烧毁。如此,只要哥哥一死,自己就是顺理成章的继任世子了。不过,血衣终究还是没有烧成,并不是因为他突然良心发现,而是这时候有人来秘密禀告说,大王想要立他同父异母的五弟,慕容夫人所出的赵浟。
  
  大怒之后,他左右权衡,最终把血衣送出,救了赵源性命。事后,他左思右想,终究气意难平。凭什么以他嫡次子的身份,却连世子之位的边都挨不到?凭头脑凭能力,他哪里比别的兄弟差,竟险些被一个襁褓里的孩子压在上头!凭什么他就得一辈子在哥哥面前低声下气,装傻保命,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仇恨的种子,一旦在心底种下,萌发生在,就像布满荆棘毒刺的藤蔓一样,疯狂蔓延着。仿佛附着在骨头上,扎得他无法得到一刻安宁。隐忍越久,毒刺就越深入一分,他就越发地陷入蓄谋报复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造成他长久痛苦的根源,就是他有一个貌美出众的哥哥。更不利的是,这位哥哥手中还掌握着权力,无论是当年的世子,还是今日的齐王,因为大权在手,所以他可以肆意地嘲笑他,羞辱他;明目张胆地睡他的妻子,甚至还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怀上孽种;那个酷似哥哥的孩童在他面前蹦蹦跳跳时,他还得一脸微笑地扮演孩子的父亲……
  
  是的,小时候那个虽然经常嘲笑戏弄他,却真心呵护他的哥哥,早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是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政敌,是他的仇人。
  
  恩情固然难忘,而仇恨,又何尝不是刻骨铭心?
  
  儿时的时光固然美好,可那样饥寒交迫的日子,他又怎愿意重新来过?帝王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不需要什么亲情什么爱意。他积蓄多年的雄心壮志,也只有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才能得以实现。他要向世人证明,他比父亲强,他比兄长强。他才是赵氏的开国帝王,缔造一个崭新的王朝,成就一个万世基业。
  
  赵汶的眼神渐渐阴冷,可脸上仍然是习惯性的面目表情。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赵源那苍白如雪的脸颊,慢慢向下。目标,是他的脖颈。
  
  赵源虽在昏厥中,眉头却是蹙着的。此时,他的呼吸粗重起来,破损渗血的唇微微动了动,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云儿……”
  
  他的手停顿住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狠下心继续行动时,他的手被赵源的手轻轻握住了,随后,赵源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连阴雨,我又是搬家又是装修买材料又是吵架上火的,还要上班,终于累倒了,发起了低烧,好痛苦……求安慰,求抚摸,否则我就狠狠虐啊狠狠虐,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到男主女主身上,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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