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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新途径 ...

书籍名:《素手窃国》    作者:弦断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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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云终于慌了,因为这一次他的话并不像是说谎,而且赵源一贯争强好胜,嘴硬心软,就算再怎么无聊厚颜,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惹她着急忧心的。
  
  她转过身,紧紧地盯住赵演的眼睛,追问道:“真的,不是你们两个合起来骗我?”
  
  他一脸无辜神态,无可奈何道:“能说的全说了,嫂子实在不信,我也实在没办法了。”
  
  她不再询问,直接丢下绣篮,连鞋子都顾不得换,就提着裙袂在雨地里匆匆跑去。赵演赶忙招呼一声,“不着急,等等我啊!”随后擎着伞追上前去,为她遮挡着凉冰冰的雨水。
  
  一路上太过心急,她并没有注意到他为她撑伞时,大半个身子都露在雨幕之中。直到到了赵源的住所门口,方才发现他的衣衫已经湿透了。“你,怎么能……”她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笑了笑,收起雨伞,说道:“我是男人,淋一点雨没关系,别冻着嫂子就行。”
  
  两人进入外厅时,只见这里站了五六个宫装侍女,一个个面带惶恐之色,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喘。皇后独自坐在大床上,眼圈泛红,正用帕子慢慢地抹着眼角的泪水。见她来了,泪盈盈的眼睛里总算是闪过一丝喜色,转瞬即逝之后,仍然是一脸的愁云惨淡。
  
  牧云的心一下子缩紧了,她出于本能地想问一问赵源现在的情形如何了,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这样很不妥,于是跪地行礼,叩首道:“奴婢参见娘娘。”
  
  皇后放下手里的帕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先是示意她起身,然后问道:“今日没有朝会,侯尼于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回娘娘的话,太原公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奴婢只好独自来探望大王。”
  
  皇后点了点头,眼眶里又复涌上泪花,哽咽道:“我许久没和大哥来往了,想不到他现在变成这副样子,倒还不如小时候呢。少年时,他不听话,经常惹事,先王没少痛打他。我在旁边哭劝,先王就说,他任性骄纵得很,不多教训教训,将来会惹出天大的祸事来,搞不好要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我那时候不信,现在看来,果真被先王料中了一大半。真不知,真不知以后,该,该怎生是好……真是,愁死人了。”
  
  牧云心中忧急,很想立即进去探视,却不方便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只能端正神色听皇后诉苦。
  
  “原以为他成年以后应该有所收敛,没料想,他现在又添了飞扬跋扈的性子,简直就是锋芒毕露。王莽未篡之时尚且知道假装谦恭,他倒好,居然打骂天子,就算是董卓那般凶残之人,也不曾干出这样的混账事啊……以后这煌煌史书,只怕没有比我们赵家更加声名狼藉的吧?唉……”说着说着,她又免不了再次抹泪。
  
  牧云也深深替赵源感到脸红,只得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娘娘不必如此忧虑,这一次大王应该也知道教训,开始后悔了。以后少饮些酒,就不至于那般失态了。天子既是大王的妹夫,又是大王的舅子,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没有危险才怪,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大哥深忌天子,天子又深恨大哥,将来若是……”说到这里,皇后再一次地哽住了,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滑落,原本精心涂抹好的脂粉妆容,也被冲花了。
  
  这时候,赵演出来打圆场了。他来到皇后跟前跪下,小声道:“大哥现在都病倒了,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阿姊且往宽处想想,先让她进去探视探视大哥,劝劝他吧。”
  
  她这才回过神来,于是点点头,对牧云说道:“你去瞧瞧他吧,现在,可能也只有你能劝动他,不会让他发火了。”
  
  牧云蹑手蹑脚地进了寝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她下意识地凝神静气,慢慢掀开帘子,绕过屏风,来到他的榻前。
  
  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有侍女站在旁边,见她进来,立即躬身行礼。接着不等她吩咐,就悄然退去了。
  
  赵源斜倚着厚厚的靠垫,半坐在榻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看不出明显的症状,隐隐能听到他发出急促而病态的喘息声,让人听了颇为揪心。
  
  说实话,她现在对他实在是既恼又怜。本来一肚子的火气,一见到他这般凄凉情景,就顿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忧虑和紧张。她估计他好不容易才睡着,不想唤醒他,于是在旁边坐下,默默地等候着。
  
  静悄悄地,她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注意到,他的额头上渐渐沁出汗水来。因为不清楚他是热的出汗,还是因为身体虚弱而出了冷汗,她不敢贸然给他掀被子,只得取出帕子,想帮他擦汗。
  
  手刚刚到半空中时,只听到赵源猛然咳嗽几声。她正想搀扶他时,他突然坐直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牧云慌忙扶住他,为他拍抚后背。他背上的衣料早已被汗水浸透,摸上去湿漉漉的。“怎么,难受吗,能喘过气吗?”
  
  他并不回答,只是咳嗽个不停。到后来,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屏了好一阵子,这才压下了咳嗽。然而大滴大滴的泪水,则掉落在牧云的手背上。她用帕子帮他擦掉,可后续不断的泪水,仍然迅速盈满眼眶,流淌下来。
  
  赵源转过脸来,吃力地挤出笑容,勉强说道:“你别管我,早跟你说过,不准在我生病受伤的时候来看我。现在,现在好了,这副涕泪泗流的模样给你瞧去了,形象全毁了……咳咳咳,咳咳……”说着,又一次忍不住咳嗽起来。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哪里有什么形象,别臭美了,老老实实歇着吧。”
  
  这一次他咳了好久,方才停下来。他握着她的手,用暗哑的声音慢慢说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傻瓜,气当然还气,但我还不至于趁人之危,现在跑来问罪。等你养好了,我就要打你骂你出气,到时候可不准还口还手。”
  
  她强作欢颜道。
  
  赵源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因为呼吸困难而说不出口,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色越发难看了。
  
  她着急了:“我看还是叫医官来瞧瞧吧,别是又严重了。”
  
  “……没事,我自己有数。就是嗓子里干痒,胸口有点闷。我再屏一会儿,就,就没事了……”
  
  眼见如此,牧云不敢再和他说话,只能小心地扶着他,等他自己恢复。
  
  还好,他这一次没有骗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喘息渐渐没那么急促了。
  
  “冷……”终于,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她拉过被子,给他严严实实地盖住,连被角都掖得严严实实的。“还冷吗?我看你出汗出的衣裳都湿透了,要不要换一件?”
  
  他摇摇头,没有和她说话,只是倚在她的臂弯里,静静地坐着。
  
  过了好久,他再没有什么明显动静。她侧脸过去看看,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上的汗水和脸上的泪水。这一次他似乎睡得深沉,并没有轻易醒来。就这样,倚靠在她的怀里,恬静的睡容好像个孩子,很听话,贪恋于她的怀抱,再也没有众人面前的威严,丝毫不见那习惯性的张扬放纵。光洁的肌肤好似精细雕琢的玉璧,温温润润的,不见半点锋芒。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那湿漉漉的睫毛。他也只不过是微微动了动眼睑,继续沉沉睡着。好像有了她在他身边,他就可以睡上一个难得的好觉一样。
  
  眼睛里湿润了,有种温热的液体好像马上就快要涌出。她极力忍住,然后略略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记温柔的亲吻。
  
  一个声音,在心中隐隐响起。她默念道:“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
  
  ……
  秋雨绵绵,邺城的街道上行人稀少,除了落雨声,再没有任何往日里的集市喧嚣,仿佛人们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一样。
  
  一间开了张的药铺里,并没有几个求医买药的客人,只有一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坐在掌柜面前,神色间似乎有些忧愁。他身边并无侍从,只是放了刚刚取下的雨笠,边缘还在慢慢地滴淌雨水。
  
  “先生可懂医术?”
  
  “阿郎可是为家人求医?可带病患前来,具体病症要诊视了才行。”
  
  他摇了摇头,“我不是来买药的,只是想问问先生,哮疾能否医好。若不能,大概能继续活多久,会不会危及性命。”说话间,他将一袋子铜钱放上桌案,缓缓推到掌柜面前。
  
  掌柜看了看钱袋,收下了,并没有清点。接着,回答道:“这个,还是说不准的。有些小儿得了,发作个三五次,就夭折了;有些人可以活到四五十岁,也不至于丧命的。此症无法治愈,若长期反复发作,会愈来愈重,殃及心肺。说不定哪次喘得严重来不及救治,就有大忧。”
  
  他继续问道:“那么,什么情况下容易使哮症发得严重,难以救治呢?”
  
  掌柜瞥向他的目光里,隐隐有些狐疑,并不立即回答。
  
  “先生勿疑,实说便是。我家里有病人,免不了格外担忧。现在问清楚了,日后也好小心防范。”
  
  掌柜不再迟疑,逐一扳着手指,回答:“风沙烟尘,数九寒冬,风寒酗酒后仰卧睡眠,紧张急怒……这几样,若是发了之后没有及时救治,就危险了。”
  
  “哦,”他思忖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拱手道:“多谢。”说罢,戴上雨笠,转身走出了药铺。
  
  在经过一片泥泞的土路时,他瞥见一条沟渠旁边长了几丛颇为少见的灌木。起初他没有经意,快步经过了。可是,他很快又折返回来,低头打量起灌木上的叶片来。
  
  叶子的模样颇有几分熟悉,但是他可以肯定,虽然形似,但这绝对不是曼陀罗花。曼陀罗是草本而非灌木,这个季节,也早该枯死了。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伸出手摘取,然后放进袖中。一连摘了五六捧,方才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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