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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瞒天过海 ...

书籍名:《素手窃国》    作者:弦断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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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刚开始的时候,气氛尚且有几分凝重和不自然。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眼下侯景作乱,南梁和西魏都跟着凑热闹,着实是内外交困,快到危急存亡的时候了。众人谁也没有心情饮酒作乐,只是用狐疑的眼神悄悄地窥着赵源。
  
  赵源倒是毫不拘束,先是给皇帝敬了一大杯酒,全部饮尽,然后亲自下阶,给众人逐一敬酒。至于别人来向他敬酒,他也来者不拒,喝得非常豪爽。加上他那两个性情外向,善于交际的弟弟赵浚和赵演也跟着他挨桌子敬酒,气氛很快活跃起来了。
  
  场内的歌舞起初是来自南朝的舞姬表演,丝竹轻柔,音色霏霏,她们轻舒广袖,翩翩起舞。等到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兴致渐渐高涨的时候,舞姬又换了一拨。这一次,换成了从西域来的龟兹舞娘。
  
  她们裸 露着雪白的手臂和纤细的腰肢,酥 胸半袒,随着节奏欢快的胡乐伴奏之声,赤着脚踩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扭腰晃臀,跳起诱惑十足的龟兹舞。众人的目光也被她们吸引去了,一个个即使不再饮酒,也开始微醺迷醉了。
  
  赵源和众人把酒言欢,杯杯见底。虽然喝的是葡萄酒,可也架不住如此大量地饮用。等到众人有五六分醉意时,他已经开始口齿不清,走路摇摇晃晃的了。
  
  牧云见他确实醉得厉害,生怕他酗酒伤身,又怕他酩酊大醉之后干出些疯癫出丑的事情来,于是小声对赵汶说道:“把你大哥扶回去吧,再这么下去,就要失态了。”
  
  赵汶“嗯”了一声,离席上前。这时候,赵源端着酒杯来到经常被他戏谑的临淮王元孝友身边,侧身坐下,手臂搭在对方肩膀上,一脸狎昵神色,不知道在和他胡言乱语些什么。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神情古怪。
  
  赵汶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到了近前使出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将赵源搀扶起来,“哥,你喝醉了,先回去歇歇吧。”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了,把手里的酒杯凑到唇前,又想喝下去。赵汶手疾眼快,一把夺过酒杯,递给旁边的负责斟酒的宫女,没好气地吩咐道:“不要再给大将军倒酒了,没见他喝高了吗?”
  
  “什么高了,我的酒量大得很呢,你信不信,再来一坛子,我,我也喝得下!”他瞪着一双迷离的醉眼,舌头僵硬地说道。
  
  赵汶懒得和他争论,搀扶着他,踉踉跄跄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安顿他坐好,刚准备离去,却被旁边的皇后拉住了袖子。“我看大哥都快醉糊涂了,再这么喝下去可不行,我看你还是送他到偏殿去醒醒酒吧。”
  
  话音刚落,赵源就胡乱摇了摇手,否认道:“休要小看我,我还没喝尽兴呢。好不容易和妹妹,妹夫一起喝酒,怎能不,喝个痛快?”
  
  说着,他来到皇帝元善见面前,端起皇帝的酒杯,举到近前,“来来来,我的天子妹夫,你我一醉方休!”
  
  元善见素来不喜饮酒,又讨厌赵源醉酒之后行止癫狂的胡人作风,因而出言婉拒了:“爱卿还是少饮酒为好。眼下齐王身体不豫,南边又生出叛乱,整个国家都要爱卿撑着,不可饮酒过度。”
  
  赵源听了之后,愣了愣,却并没有因为皇帝不吃敬酒而不悦。很快,他哈哈一笑,将杯子里暗红色的酒浆悉数饮下,“妹夫怕什么,我父王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看我,一点都不害怕。什么侯景猫景的,早晚要给我砍下脑袋当夜壶,哈哈哈……”
  
  说完,他将手里的金樽扔在地上,然后下了御阶,摆了摆手,示意场中跳舞的舞娘们全部退到一边去。
  
  乐师们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很快停止了奏乐。众人纷纷停止饮酒谈笑,朝他这边瞩目而来。
  
  “今天大家喝酒喝得高兴,不过光这样也不过瘾,我来跳段舞,给诸位助助酒兴!”说话间,他摘下朝冠扔了出去,又胡乱脱下外袍,旁边的宫女赶忙上前接住。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站到附近的一张几案上,将上面的盘盏杯著全部踢落。
  
  “奏乐,用横笛、钹、拍板和胡琵琶,胡腾舞的调子!”赵源拍拍手,吩咐道。
  
  牧云实在为他臊得慌,恨不得赶紧把他拉回去藏起来,免得在这里撒酒疯,丢人现眼。可是济济一堂的朝廷公卿众臣都看着他,她还是没有勇气自己站出来。无奈之下,她只得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在明快而富有气势的异域乐曲声中,赵源踩着脚下小小的几案,流畅娴熟地踏步腾跳,动作潇洒大胆,看得在场众人在暗暗惊叹之余,又生怕醉醺醺的他会一不小心从上面栽下来。
  
  他倒是丝毫不以为意,衣袖飘曳,袍袂翩飞,情态悠然洒脱,舞姿矫健放逸,将这种颇为新鲜的西域胡舞演绎得酣畅淋漓,甚至一些特别的小技巧也无不充分展示。微醺的神情配合着潇洒的醉姿,疾如旋风的脚步看似凌乱,却又寸步不离脚下的几案。
  
  随着音乐调声转快,他旋转腾挪的动作也越来越急促,雪白的衣衫犹如片片梨花于风中缤纷飞落。众人正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间,忽听一声清脆的钹响,舞蹈嘎然而止,他反手叉腰,做了一个倒身望月姿势,极尽优美。
  
  最奇的是,完成这一连串激烈迅疾的高难度舞蹈之后,他居然面不红,气不喘。等到看呆了的众人终于发出喝彩之声,一齐抚掌称赞之后,他这才收势跃下,爽朗大笑。
  
  如此新奇的舞蹈着实激发了众人的酒兴,很好地渲染和烘托了酒宴上纵情享乐的气氛,令大家的情绪更为昂扬激奋。于是,在接下来的乐曲声中,人们陆续下场起舞,个个喝得烂醉如泥,直到夜半更深,杯盘狼藉,这才意犹未尽地陆续散去。
  
  赵源醉得不轻,被扶去呕吐了两三次,终于瘫倒下来呼呼大睡了。赵汶和牧云指挥着几个侍从,七手八脚地将他往殿外抬。
  
  皇帝提前回去了,皇后留了下来。眼下只剩下自家人了,她不放心地快步走来,看了看酩酊大醉的赵源,略显担忧地问道:“父王真的没事吗?这些日子来谣言纷纷的,真是让人心惊肉跳。”
  
  赵汶面不改色地回答:“当然没事,若真是有事,大哥又怎么会在这里纵酒狂欢,一点也不犯愁?”
  
  皇后想想也是,因此松了口气,“唉,这样就好,我总算可以放心了。”接着,叮嘱道:“大哥刚到邺城,车马劳顿还没有休息,这又喝得烂醉,你们送他回去要灌他点醒酒汤才好,免得犯了旧疾。”
  
  “阿姊放心,我会照办的。”赵汶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这段时间,天子没有什么异动吧?”
  
  皇后摇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从来不管你们男人的事情。他嘛,还是跟以前一样,循规蹈矩的。你们没事就来宫里坐坐,咱们也好叙叙亲情,免得生分了。”
  
  两人遵循礼仪,给皇后行礼,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宫殿外头,这才回去了。
  
  赵源这次着实醉得厉害了,送回王府之后一直睡着,即使勉强喂了点醒酒汤,也被他在无意识间呕了出来。牧云和赵汶在他这边守候到了三更时分,仍然不见他有酒醒的意思,只好安排侍女在这里照看,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晌午,牧云一觉醒来,想起昨晚的事情,立即派侍女过去打听。侍女回来禀告说,“二郎君、三郎君和六郎君都在大郎君那里,大郎君吩咐奴婢请夫人过去。”
  
  来到赵源的屋子里时,她看到侍从都远远地守在外头,似乎兄弟几人在商量事情。走进室内,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酒气,还混合了清新的薄荷香,显然这里已经清理过了。
  
  赵源正斜倚在床栏上,膝盖上搭了块毯子,和几个弟弟小声说着什么。比起昨晚出席宴会时的神采飞扬,现在的他很明显地萎顿了,眼皮浮肿,眼底有点淡淡的阴影,憔悴而疲惫。
  
  她免不了心疼起来,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他独自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偏偏又要在外人面前谈笑风生,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实在难为他了。
  
  赵源很快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她,双眸里闪烁出亮亮的光芒。他略显吃力地撑着床沿坐直身体,然后冲她微笑道:“弟妹来了,快过来坐吧。”
  
  牧云答应了一声,脱了鞋子走到近前,和赵浚、赵演略略见礼,然后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她注意到,兄弟几个的表情都很凝重,周围的气氛非常压抑。
  
  “大王他,什么时候走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黯然道:“正月初六,就是日蚀的那一天。”
  
  话音刚落,赵演首先哽咽出声,在他的感染之下,三个哥哥也跟着眼圈发红了。但是谁也没有哭出声,只能默默地流泪。虽然在自家的宅子里,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们只能忍住父亲过世的悲伤,不敢宣泄。
  
  牧云心里也有几分难受,于是跟着小声啜泣了一阵。
  
  过了好久,几人方才从悲伤的情绪中稍稍缓解过来。赵源抬手抹去泪痕,又用袖子将赵演脸上的泪水胡乱抹了抹。
  
  赵演还是个少年,控制情绪方面自然不如哥哥。他索性拉过赵源的衣袖,将面孔埋入其中,呜咽道:“父王没有了,以后,我们只能靠着大哥了……”
  
  “别哭了,你也快长大了,咱们兄弟几个谁也不用靠,照样能把这个国,这个家撑得好好的。”他拍抚摸着弟弟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赵汶的眼神幽深了一阵子,终于低声问道:“哥,我刚才和你说的那桩事……”
  
  “我不准。”赵源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有点不悦了,“你以为这种时候我还有精力和你斗啊?我若是准了,外人还道咱们兄弟阋墙,自己内斗起来了。停尸不顾束甲相争的事情,我可做不出。你继续做你的官,老实干活。等局势稳定了,咱们再慢慢算账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源同学为了隐瞒父亲的死讯,故意在宫廷宴席上跳舞,骗过了京城蠢蠢欲动的君臣。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如此点评:“夏,四月,壬申,澄入朝于邺。东魏主与之宴,澄起舞,识者知其不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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