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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压庶子夫人蓄险心

书籍名:《庶女传》    作者:姜汁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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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马车停下来,安芝最后一个下车,抬头看見一座朱漆大门敞开着,早有聽差在门口张望,看马车过来,有的进去报信,有的留下来引着几个人进去。

安芝默默走在众人身后,直感叹这个地方确实比北平冷一些。几个人进了吕家大宅,安芝不禁感叹这宅子精致雄伟。北平因为在皇城根儿底下,楼墙不敢太高,習惯了那样的房子,甫一見这样的高楼厚墙,觉得十分新奇。

众人先进了过厅,光裕正迎接出来,口里說道:“棠生!”

棠生也跟着上前一步,两个人极是亲厚的样子,一边寒暄,一边往里走。又过了一处抱厦,再后面才是正厅。一路上雕梁画栋,各色建筑很是精致大气,好在周家兄妹見多了王府花园,一个个也习以为常。因为聽說过安芝和均衡关系匪浅,光裕特意偷眼看了看安芝,見她一派平常自在的样子,很是大方。光裕心里不喜,想来周家这样的家庭教育出这样的女儿也是应当,然而让钧翰得到这样好的女子做太太,也太便宜了他。

大厅里面南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總不過五十多岁,穿着玄色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夹棉锦缎褂子,身材枯瘦,却很精神,面上温和,眼睛里却闪着精光;女的也是鬓邊花白,挽着一个圆髻,身上一件狐狸毛滚边的银蝶绣花对襟褂子,下面是一件缂丝马面裙。脸型略长,颧骨有些宽,一双三角眼睛一样透着精光,然而她眼里的精光却有些严厉。安芝心想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吕夫人了,活脱脱一副前清诰命夫人的样子。

光裕先上前说道:“这位就是周棠生,在美国承蒙他的照顾,过完正月他就要去南方任职了。”

吕太太连连点头,望向吕寿涛,寿涛微笑道:“不愧是出身世家的青年才俊。”

棠生忙说道:“不过有幸出门几年,青年才俊是万不敢当的,光裕才是少年得志。”

一 群人互相认识又互相恭维,虽然没趣,个个都要奉陪。寿涛看了看众人身后的安芝,十六七岁年纪,身上的云狐披风还没有脱下来,辫子盘在脑后,只在鬓边别了一只髮夹。她的脸型比瓜子脸稍圆润些,雪白的脸上,鼻尖冻得有些通红,很是惹人怜爱。此时又娴静地站在一边,面带微笑,眼睛平视,很是大方得体。寿涛不禁想着,自己从父辈开始發迹,难免有些人说吕家是暴發户,就是有钱也觉得不美。若是能和这样的京城世家结一门亲事,自然是锦上添花的。

过了一会儿,寿涛有事先走了,便是吕太太招呼着几个人吃饭。走到旁边屋里,里面已经摆了一大桌子菜。席间,吕太太对棠生鹤生倒是十分亲热,想来也是因为光裕和棠生的交情。钧翰在一旁,极少说话,吕太太说道:“你們先聊着,我想有我这样的老人在,你們年轻人总不爱说话的。”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光裕也不阻拦,说道:“这是我母亲体谅大家,不要劝,我們吃吧。”

安芝見吕太太一走,光裕便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心里很有些不舒服。虽然理当如此,然而光裕实在做作太过,而且他这样嚣张,钧翰的立场总会尴尬。安芝心里想的都是钧翰,所以对于这位大哥是怎么也看不顺眼。

光裕坐得离棠生近些,便老和他说话,鹤生見状也不大想敷衍光裕,他和钧翰又交厚,便偶尔和钧翰说两句话。席上四个人,俨然分作两派,安芝坐在中间,更是一句话不说,偶尔喝两口汤罢了。

“周小姐,蔽府的饭菜还用得惯吧?”光裕问道。

安芝一怔,微笑道:“很好的,吕先生费心了,只是没有我想得那样酸。”

光裕大笑道:“我們山西老陈醋是出了名的,但是山西菜也不是样样都酸,更何况你們是外地来的,怕你們吃不惯。”

安芝忙说道:“那大可不必,俗话说入乡随俗,大少爷这样客气,我們都不好意思了呢。”

光裕说道:“倒不是客气,你們来做客,吃不好,饿着肚子也没力气玩儿的,就是我這做主人的失误了。”

安芝聽了,便不再说话。棠生说道:“今天要去玩麼?”

光裕说道:“我想你們这一路总是很累了,下午好好歇一歇,你若是还有精力,陪我父亲说说话也好。明天带你們去转转,我們这里虽然是个县城,可观赏的地方倒也不算少。”

棠生答道:“我是見识过了,金太谷银祁县,这样富贵繁华的地方,真是名副其实。”

光裕脸上也带着得意,他們吃罢饭,去自己房间瞧了瞧,歇了一会儿便到吕老爷这里来。吕老爷平素最爱好学谦虚的青年,又因为棠生兄弟和自己两个儿子都有些同学的情谊,因此很是客气。尤其棠生,爽朗又有朝气,话也说得漂亮,他一个将至暮年的人,自然喜欢和这样的年轻人在一起,也显得年轻。

聊着聊着,寿涛眼睛扫過坐在远处的安芝,摆出一副和蔼长辈的样子问道:“周小姐,我們说话,你不会觉得无聊吧?”

安芝微笑道:“老先生學识广博,我在一边聽着,觉得有些话很受用呢!无聊是决不至于的,只是有些话不能十分明白倒是真的。”

寿涛笑道:“难得你們兄妹三个都这样谦虚好学,我真羡慕令尊有这样的子女。”

棠生忙说道:“家父才要羡慕老先生子女出众呢!”

寿涛忙着摇头说不敢当,一边又把头偏向钧翰说道:“叫淑慧来陪陪周小姐吧。”

钧翰忙点头站起来,走着出去。一会儿过来时,身后已经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圆脸女孩,梳着两个油黑的辫子垂在胸前,一件翠兰夹棉旗袍,罩着一件淡黄毛线外套。一进来,只是低头微笑着,左脸颊有一个酒窝,很是可爱。

安芝看看钧翰,又看看眼前这个女孩子,总有七八分相像。因为早先聽钧翰说起过,知道这是钧翰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寿涛说道:“这位周小姐是你哥哥同学的妹妹,来咱們家里玩,你寒假也不用读书,就陪着周小姐吧。”

淑慧点点头,走到安芝面前,只是看着她。安芝忙站起来,说道:“我是丙辰年九月生人,属龙。”

淑慧笑道:“比我大两个月,那就该叫姐姐了。”

安芝因着她的脸,对她也多了几分好感,接着说道:“叫我安芝也好。”后来又一想,将来嫁给钧翰,这就是自己小姑子,还是叫姐姐的好,然而话已经说出口,要反悔总是不好,淑慧忙道:“还是姐姐吧!”

安芝見她这样乖巧,也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淑慧拉着安芝要另寻一处说话,寿涛点头答应,安芝也不好说甚麼,也乐得离开,便跟着淑慧出来。

“周姐姐,北平的大学生都像你这样穿衣服麼?”淑慧甫一出来就问道。

安芝一愣,觉得淑慧也只是个爱美的小女孩,便笑道:“和你穿得一样呢,你这一身走在辅仁大学里也时髦得很呢!”

淑慧抿着嘴笑得很是欣慰,安芝问道:“聽刚才的话,你也是讀書的学生,令兄都在美国北平读书,你要不要到北平来?,

淑慧连连点头,说道:”我当然想!“刚说完,又皱起眉头说道:”可是我哥哥一去北平,四年间聚少离多,我妈都说舍不得我也走呢。“

安芝笑道:”令堂自然是舍不得的,不过山西大学堂也是顶好的学校,你大可以去那里,平时周末也能回家。“

淑慧歪着脑袋,说道:”我还是想去北平天津上海这些地方,以前跟着叔叔去过,觉得比这里新潮多了。“

她的喜好,倒像是早两年的幼芝,安芝越看觉得喜欢,笑道:”我来到这里,觉得北平天津上海也不过是晋中商人的码头罢了,真正的繁华还是这里。“

说话间淑慧已经带着安芝绕过抱厦,拐进一个院落,又经由回廊穿过,进了另一个院落。

“这是我住的院子,我妈也在。”

安芝心里一紧,想着这样見面不知道合适不合适,看淑慧的样子,钧翰怕是没有提过他們的事情。

”不会打扰令堂休息吧?“安芝小声说道。

淑慧笑道:”我妈虽是个好静的性子,你又不大吵大闹,自然没事。而且我妈很想見見周小姐呢!,

安芝一怔,问道:“令堂知道我?”

淑慧点头道:“家兄早先说过承蒙贵府照顾,我也早就知道有周小姐这个人呢!”顿了顿,淑慧说道:“我妈排行第五,家里人都叫五太太。”

安芝看了看淑慧,觉得她虽然看着娇憨烂漫,然而细节处却不疏忽,比起幼芝又多了几分眼色。

说话间淑慧已经拉着安芝进了正屋,一进去,正对着一张八仙桌,两边各一把椅子,往里走,摆着一个佛龛,此时香雾缭绕。

安芝透过缭绕的烟雾,看見一个中年妇人,穿着藏青棉衣棉裙,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诵经。聽見动静,缓缓睁开眼睛。

“妈,这就是周小姐。”淑慧拉着安芝上前。

五夫人看着安芝,又看看淑慧,微笑道:“你又冒失了,这样把人家拉过来像甚麼样子!”

安芝瞧着五夫人的神色,再想想正房太太,觉得吕太太虽然威严,却还不如五夫人有大家风范。一边想着,一边微笑道:“五太太,打扰您了。”

五夫人也没有打量安芝太久,只是说道:“聽说你們中午才到,怎么不早点休息?”

安芝说道:“家兄和吕老爷正说话,再说休息也不在这一时的。”

五夫人点点头,招呼安芝坐在自己身边,又吩咐下人多加了一个火盆。她先问了周家几位长辈的好,又问了安芝的年纪,学业,平时喜欢甚麼,身体可好。安芝越聽觉得这像是婆婆审问未来媳妇,忍不住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五夫人微笑道:“好孩子,我这个人最无趣的,你去淑慧房里玩去吧,明天叫钧翰淑慧陪着你們出去转转。”

安芝点点头,说道:“不敢打扰五太太,那我們就先走了。”说罢起身,淑慧一起出去。

出来的时候,安芝也说不清楚甚麼感觉,之前心里忐忑的很,不过之后也觉得这是再平常也没有的一件事情。而且寥寥几语,只知道五夫人是个温柔的人,其他的也不能清楚。

安芝又去了淑慧那里,和淑慧聊了一会儿,聽说吕老爷那里已经散了,淑慧便送安芝回了她的房间。

傍晚,三兄妹吃过点心,早早歇下了,吕太太放心不下,和光裕在书房说话。

“下午你父亲还和我说,这个周小姐看着很好的,要是能结一门亲事就好了。”吕太太皱着眉头,五官就显得有些凶了:“我想起你不是说这个周小姐和钧翰走得很近麼 ?”

光裕说道:“我在周家的那几天,只有棠生常陪着我,周小姐和钧翰到底怎样我没有亲眼見过,仿佛是聽说了的。”

吕太太说道:“防了这么多年,还是叫个小杂种出了头,他考上北平的大学堂,要是再娶这样一个太太回来,你父亲一高兴,器重他两年,自然他就扬眉吐气了。”

光裕自小养尊处优,虽然兄弟姐妹众多,然而只有他是吕太太亲生的,所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如今聽吕太太一说,不由得皱眉问道:“那可怎么办呢?”

吕太太看着光裕一副没注意的样子,恨道:“你怕甚麼?你是我生的,他是甚麼东西,也能越过你去?他就是要出头,我就偏叫他攀不上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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