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谢萌章旁边坐着唐跃，唐跃旁边坐着魏自乔，魏自乔旁边坐着他哥。四个人在派出所里录口供。魏自乔那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不愿意跟他哥回去。相互争执着，谢萌章和唐跃因为是局外人，所以就随便问了两句，就让他们俩回去了。
回去的路不近，谢萌章埋头往前走，没有打车的意思，唐跃喊不住他，只能跟在后面。
唐跃和魏自乔上过床。谢萌章也说不清楚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觉，反正就是觉得很不舒服一样，前几天累积起来的甜蜜感瞬间被击碎，让他一阵阵的恶心。
晚风微凉，吹来的时候能把头顶柔软的发丝都吹得立起来，谢萌章走得很快，可还是能看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影子，心情就跟影子一样。他不愿意像娘们儿一样大呼小叫的吃醋。可是心中还是有个坎儿。他之所以和唐跃恋爱，也是因为觉得唐跃是真心实意的爱他的，这种爱当然不能被糟践。他觉得他是唐跃生命中最特殊的那一个，他享受这种感觉。可现在冒出个魏自乔，看样子和唐跃的关系不浅。
原来唐跃瞒了他那么多，不是一点半点。原来他对唐跃来说也不过是普通男人中的一个。
咬了咬牙，谢萌章迅速的打开门。迅速的洗漱，迅速的进屋睡觉，睡之前还不忘锁上了房门。唐跃站在客厅里，觉得晦气透了！
谢萌章像是刚刚破壳的小鸟，正准备往外爬，结果被一个响雷都烘进了壳里。所有的努力好像又化为虚有了。唐跃真的恨不得掐死魏自乔和他哥。
因为昨天的事情，唐跃一直用很歉意的目光追随着谢萌章，寻找着机会开口道歉。可谢萌章这次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跟平常的一样上班下班，唐跃忙的时候就主动做饭做家务，唯一不同的是，以前他发呆的样子就是放空一切的表情，现在却微微皱着眉头，好像有心事。
吃完了饭，唐跃就推脱有点事要处理，让谢萌章收拾一下。谢萌章恩了一声，就收拾起来。唐跃没有办法，如果他做家务的话，谢萌章吃晚饭就会缩进房间里，等他收拾完，谢萌章就再也不会出房门了。他想要找谢萌章解释一下。他等在厨房门口，等着谢萌章出来就一把拉住他：“等等，我有话想要说。”
谢萌章倒是很冷静：“说吧。”唐跃低头看这个矮自己半个脑袋的男人，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想了半天才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的，很久以前。”“哦。”谢萌章答应了一声：“蛮正常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除你之外的人。”“哦。”谢萌章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低着头看自己脚尖。唐跃抱住他，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你。”
再多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和魏自乔的事属于年少冲动也好，试探自己的性向也好，是事实，无法狡辩，可是他的心从始至终就只有谢萌章一个人。
谢萌章不动，在唐跃怀中半天才闷闷的说一句：“行了吧。松手啊。”唐跃松开手，谢萌章就打算回房间。唐跃一把拉住他：“你以前并不把我当恋人。我和其他人上床是我错了，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永远不给我机会。”谢萌章摇摇头：“我并不是怪你这个。”“那是为什么？”唐跃问：“你如果不告诉我，我永远不会知道！”“对啊，如果我不说，你就不知道。”谢萌章慢条斯理的说：“所以呢，如果你不说，我也永远不会知道。”谢萌章挥开他的手：“唐跃，我只是觉得自己不了解你，太不了解你了。跟这样的你在一起，我觉得有些惶恐。”
唐跃有些挫败的站着，谢萌章接着手：“唐跃，我承认你对我很好，你在我面前的样子都很讨我喜欢。可是我并不蠢也不笨，不是那种陷入恋爱的女人，会忽视一切真相。你在我面前简直太完美，完美到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所以只要发现一个细微的真相，都会让我难受好几天。”
唐跃低下头：“对不起……我”谢萌章赶紧打住他的话：“别再用谎言来安慰我了，够了。”唐跃又说：“我爱你啊。是真的。”
谢萌章关上门，唐跃爱他，在他面前表现各个完美的姿态，他本来应该高兴的接受，可他作为一个男人，实在不喜欢像女人一样的被欺骗被宠爱，他想要平等的爱。即使唐跃是有缺点的，弱小的，他也可以去包容，而不是现在这样。这样，他也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两个人不咸不淡的相处了几天。唐跃白天帮着工作，晚上看见谢萌章也欲言又止，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能说的样子。谢萌章就安安静静的吃饭、看电视、上网、睡觉，没有其他表现。两个人都说不上过得多好。
周末的时候谢萌章一大早就起来了，刚收拾完唐跃也起来了。谢萌章就说他要去严晓刚他们家一趟，要去看看严小虎。唐跃应了一声，问你回来吃晚饭吗？谢萌章摇摇头说不用管他了。
两个人生疏的说了几句话，谢萌章就去过他的快乐周末去了。谢萌章不是故意疏远唐跃，只是觉得心里有疙瘩，纵然一直忽视，这个疙瘩还是一直在的，不解开的话就无法敞开胸怀。
严晓刚家的周末还是照样的吵吵闹闹，严小虎刚刚上一年级，做了个小组长，很是耀武扬威。一张嘴比起以前更加伶俐，严晓刚和曹云说话自然是夹枪带棒，听着不甚舒服，仔细一想也是那些理儿。谢萌章自然是在中间嘻嘻哈哈。他被闹得头昏脑胀，其实有些后悔躲过来，早知道去方竞优他们家蹭饭得了。
本来谢萌章就后悔了，可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曹云父母又来了个电话，让曹云一家过去吃，看着曹云难为的样子，谢萌章就拍拍屁股：“正好，我有事，就先走了。”严晓刚一把拉住他：“走个屁，别走，我们不去。”谢萌章笑笑：“那边可是你的老丈母，小心得罪了，吃不了兜着走。”“呸。”严晓刚说：“那个老娘们儿，你不知道上次她说我妈什么！”他这边刚抱怨，曹云就顺手扔了个电话过来，砸过他的肩膀：“严晓刚，你他妈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再说一遍试试！”两个人顿时又拉开了战局。谢萌章知道他们一直为家人的事情有矛盾，说白了，严晓刚算一凤凰男，蛮顾他老家那几口人的。曹云家呢又有些嫌弃，事情一多，摩擦起来，就是剧烈的争吵。
谢萌章看他两口子吵得热闹，也懒得招呼，就溜了，溜之前摸了摸严小虎的脑袋，觉得这个要是自己儿子就好了。
时间还早，也不想回家，家里那股沉闷的空气让人不舒服，谢萌章就在小区下的花园坐了一会儿。凉椅上空荡荡的，只有他独自一人，有些无聊。
挨到天黑，肚子也饿得受不了，谢萌章才往回走。打开门的时候里面一片黑暗。只有沙发角有烟头一闪一闪的。浓烈的烟雾气息。谢萌章打开灯，唐跃果然坐在沙发角落抽烟。他自从搬过来就很少抽烟了，可现在一看，估计抽了一天。
“吃饭了吗？”谢萌章随口问道：“少抽点烟吧。”唐跃不做声，只是按灭了烟头，站起来，走近谢萌章。谢萌章有些紧张，手里紧紧的拽着钥匙，不知道怎么办。唐跃站到他面前，像是叹口气一样：“我什么都告诉你，所以别再躲我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谢萌章还给唐跃倒了杯水：“你慢慢说。：”唐跃苦笑一下：“所有瞒着你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可是你听了，也许就会厌恶我了。”谢萌章搓搓手：“我也不知道。”唐跃就拉过他：“现在让我抱一下好吗？”
唐跃坐在沙发上，抱着谢萌章的腰，把脑袋埋在他的腹部吸了一口气：“你想知道，我又怎么会瞒你呢？”
“先从哪里说起呢，先从身世？”唐跃慢慢的开口：“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怎么给你讲的身世，他们大多数都是真的，只是有那么几个细节。我没有告诉你。当初有人在我家放火，那个时候我是醒着的，我看见了放火的人，也看到了从柴垛燃的火焰。可是我当时想，我们家都破败成这个样子了，我爸妈没钱治病，生病了就痛得死去活来，生活都无法继续，如果真的死了，大概还是解脱吧。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舍不得扔掉的钢笔和户口本。还有两件厚衣服。我收拾好这些，然后就走出房门，看我从小生活的地方都付之一炬。”唐跃说话语气很平静，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更谈不上多余的悔恨，他就像是陈述一件自己见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父母死的时候痛不痛苦，反正我知道，他们活着的时候是痛苦的。”
“后来我什么都没了，我就去纵火的人家里，让他给我三千块钱，我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去公安局举报他。都是穷村子的人，他也拿不出来那么多钱，后来给了我一千二。一千二啊，就买了我爹妈的命。”唐跃说到这里，还是有些触动，从快要空了的烟盒子里抽出一支烟，还没点燃，谢萌章就给他抢了。唐跃空着手指，又坐了下来：“后来我拿着那一千二，流浪了一年，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你。”
“我当时对你的印象就是救命稻草，你看起来单纯无害，带着那种很容易被利用的天真。你说给我一个家。我知道你只是随口说说，可我走投无路了，只能死皮赖脸的跟着你。一开始我真的是在利用你，在我看来，只要有更好的机会。我就会毫无犹豫的离开。可是谁知道，我再也无法离开你了。”
“慢慢的就爱上你了吧。因为你是男人，就开始对男人有异样的感情，又或许我本来就更期待能够包容我的人。我也说不清了。我背着你和魏自乔上过床，冲动的时候肖想过你的身体，对你做过那种事后也没有后悔，你去我们公司也是我安排的，有时候甚至会想要强制的占有你。”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在大学的时候用尽手段得到出国的机会，回国之后也是，一点点的往上爬，做过很多不光彩的事情。你说在你面前的我看起来一点都不真实，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对你好，爱着你，所有的都是发自内心的，我一点虚假都没有掺进来。”
唐跃说完，好像有些累，瘫坐在沙发上：“现在你知道了，我是一个那么恶心的人，我的人生是错误和自私的。我是那么的不讨人喜欢，和你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唐跃再也说不下去了，就委顿在沙发上：“你如果不要我了，也是正常的。”
谢萌章听了这些话，心口就像洒了一层土，十五岁的唐跃，得经历了多少困苦，才会那么的冷漠。与其说他的人生是错误的，还不如说是这个社会扭曲的，而唐跃的童年正好处于那扭曲的一环。谢萌章觉得很心痛，明明知道唐跃算不上一个好人，他还是觉得很心痛。
唐跃坐在沙发上，脑袋低垂埋在双膝之间。本来是魁梧的男人，这个时候看起来却很脆弱。谢萌章想要过去抱住他，可是又不好意思动，总觉得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刻意的，都是伤人的。他站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还没吃晚饭呢，我们出去吃吧。”
唐跃抬起头来看他：“爸爸……”这么多年了，唐跃还是保持着那个习惯，脆弱或者无助的时候喜欢叫谢萌章爸爸。大概是觉得他总是可以依靠的。在路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米线，谢萌章是真饿了，溅起的油花弄到鼻尖上，唐跃没什么胃口，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谢萌章，吃一点就瞧他一下，抬起手温柔的擦他脸上油的渍。谢萌章吃完自己的，还把唐跃碗里的吃了一半。
吃完东西，沿着街道漫步，唐跃无话，谢萌章却突然问：“我去你们公司是你安排的吗？”“恩……”“你有这么大的权力啊？”“恩……”“那你薪水很高吧？”“恩……”谢萌章说：“那我辞职，你养我行吗？”唐跃看他一眼：“当然可以！”谢萌章却咧咧嘴：“想得美。我才不要吃软饭！”
无厘头的谈话渐渐说开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两个人还是寻常的相处，寻常的在一起做饭后的散步。谢萌章讲着严晓刚和曹云，说着两家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末了总结一句：“像我们的关系，倒是不必顾忌那么多了。”唐跃笑笑。谢萌章又冲他眨眼：“你是几岁和魏自乔做的啊？”唐跃闹了个大红脸，干咳一声，加快了脚步。谢萌章就缠着他：“说说嘛，说说嘛。”
谢萌章就是这样，他跟其他的人不一样的地方。他善良，单纯，却不愚蠢，他懂得怎样温柔的对待别人，尊重别人，遇到别人的伤疤。他不会去硬生生的撕开，而是用他自己的方法去治愈。他也许不算成功，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讨人喜欢。他用自己的方式包容别人，原谅别人的错误，给别人力所能及的爱。他的身上很少有那种怨恨似的负面情绪，看着弱小，实际上却是一个强大的存在。
谢萌章缠着唐跃问感想，到了街角没人的地方，唐跃就停下来，一把抱住他，使劲的亲他，堵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