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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父亲的复仇Ⅱ

书籍名:《人间失格》    作者:野岛伸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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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来到多摩川的河边球场。少棒对的球员正在练习,穿着制服的卫拉开喉咙大声吼着。千寻牵着‘芋头’,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卫一看到她,便走了过去。

“您又开始当起教练啦?”

“前一阵子,我的心情实在太乱了,也为老师惹了许多麻烦。我竟然还抱着骨灰盒去学校……”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阿诚火葬之后,看到那些他生前写的信,让我觉得那就是他的遗书,所以情绪就爆发出来了。”

千寻点了点头。
“也许是我在推卸责任吧!如果我是个称职的父亲,或许儿子就不会……在责怪别人之前,我……”
在大太阳底下,生就一付结实体格的卫,双眼噙着泪水。可是他随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努力挤出一张笑脸。

“那家店也不能老是关着,毕竟我还有贷款的压力。”

千寻轻轻地点了点头。

“再说孩子在秋天的时候会生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哪!”

虽然卫是这么说,可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把诚所写的信全都背了下来。儿子信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玻璃碎片般刺痛他的胸口,他的心头还淌着血。卫在心里头发誓,那些逼得儿子走上绝路的人,他一定要向他们讨回这笔血债。(时间啊!时间!这样黑暗的生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像我流着血的伤口愈合一样,重见天日呢)?gt;
一定会的,阿诚……卫在心里这样对诚说道。那一片阴霾将会由我来扫除。或许现在才行动太迟了了些,可是,一定会重见天日的……

卫站了起来,对着球员们吆喝。

“好!全体集合!”

卫走向垒包,将孩子们集合起来。球员们开始练习传球。

千寻也站了起来,带着芋头爬上堤坝。天空看起来好高,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练习结束之后,卫前往夏美就医的妇产科医院。夏美复原的情况相当良好,终于可以出院了。卫到达医院的时候,夏美已经收拾好了。卫和护士打了声招呼,便拿着行李走出医院。

“明天想不想出去走走?”

在大门前等计程车的时候,卫这样问道。

“明天?”
“嗯,反正还没开始营业嘛!去横滨吃些好吃的东西如何?干嘛?吓呆了呀?我是觉得,夫妻偶尔也该一起出门散散心,才会这么提议的呀!”

“算是约会吗?”

卫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没错!就是约会啊!而且,你不是也该买些宽松的衣服了吗?”

“那叫孕妇装。”

“嗯,看你肚子也渐渐凸起来了。”

“不是凸起来,这叫愈来愈显眼。”

“哎!这种小事干嘛斤斤计较?”

“哼!这可差多了!”

卫收回嬉皮笑脸的表情,正经地说道:
“还有啊,我要再像从前一样努力工作了。朝着还清贷款的目标努力。”

“……嗯。”

夏美轻轻地依偎着卫。

在摄影社里,宫崎粗鲁地四处搜寻着。

悦男无奈地说道:
“请不要弄得乱七八糟的嘛!”

“把钥匙给我!哪!就是这个柜子的钥匙!”

“这一次到底又怎么了?”

“你别管,钥匙拿来就是了!”

悦男没有办法,只好把一串钥匙交给宫崎。宫崎抢过钥匙,打开每一个柜子来查看。

“难道跑出女装的照片了?”

宫崎一听,恶狠狠地转身瞪着悦男。悦男两手一摊,做出无辜的表情。

宫崎打开挂着大场名牌的柜子,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生气地关上了柜子。

“可恶!一定是摄影社学生搞得鬼!”

“所以我才问你这次又是什么照片啊!”

“我上课时的照片。”

“什么照片让你这么紧张?”

“那些照片被动了一些手脚。”

“动了什么手脚?”

“看起来好像是我在体罚学生。”

“你在哪里看到了那些照片?”
“大场的父亲拿着那些照片来威胁我。我当然是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而且把照片都撕了。我还告诉他,我要反过来告他破坏名誉。”

悦男闻言眯起了眼睛,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可是,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那就麻烦了!像我们这种私立学校,即使是小小的流言都会闹出大问题的。”

“这话倒是没错。”悦男说道。
“学校好不容易才将媒体的报导给压了下来。我个人是无所谓啦,可是为了学校和其他学生,事情最好能随着时间永远消失。”

悦男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用冷静地声音说道:
“这是某人做的好事吧?你不认为是某人吗?”

“某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就是当事人嘛!大场诚啊!”

宫崎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是死人做的?”

悦男仿佛把宫崎看穿了,微笑着说道:
“哈,当然是开玩笑的啦!”

“真是无聊,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宫崎愤怒地离开了摄影社。他的头脑真是太简单了。悦男苦笑着忖道。他认为,就是因为有这种老师,所以教师这种工作才会让人有些瞧不起。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我是新见。”

“老师……”

是外线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留加的母亲小与的声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头在鼓动。可是,他仍然以平静的声音回应。

“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

“到底怎么了?”

“留加变得有点奇怪。总之,是不是可以请你过来一趟?”

“我知道了。”悦男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将被宫崎打开的柜子全部锁好,离开了摄影社。然后遭修和学园的门口拦了部计程车。

悦男在公寓前下了计程车,快步跑了进去。

满脸惊慌的小与开了门,请悦男进去。

留加房里正传出咚咚的撞击声。小与敲了敲门。

“留加,你在做什么?留加?”

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撞击声仍然响着。

“留加,你开开门哪!留加!”

小与拉了拉门把,可是留加从里面反锁了。

“钥匙呢?”悦男问道。

“那孩子拿走了。”
悦男稍稍站开了些,然后用身体去撞门。可是门并没有被撞开。他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用肩膀去撞。
几次之后,木门终于被撞开了。小与一冲进房内,立刻尖叫了一声。悦男隔着小与地肩膀看到留加,不禁倒抽了一口气。留加正用头撞着桌面,额头上满是鲜血。

悦男跑过去抱住他的肩膀,然后回头对小与说道:
“快去请医生来!”

小与点点头,赶快跑去客厅打电话。
“留加,是我!你听到了吗?”

留加一付茫然的样子,随即瘫软了下去。

“不要害怕,我来陪你了。”

留加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一赶到,马上帮留加诊治。医生临走时表示,留加额头上的伤并不严重,问题在于他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

在小与准备晚餐的那段时间,悦男一直陪在留加身边。

头上绑着绷带的留加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还好伤得不太严重。”

留加没有说话。

悦男温柔地抚摸着留加的头发。

“留加,我会治疗你心中的创伤。你该知道,我比谁都了解你。”

留加看着悦男,眼中没有一丝生气。

“老师……”他喃喃地说道。

“我马上来。”

悦男站起来,过去熄掉了电灯。

夏美整装完毕,对着在浴室里的卫叫道:
“阿锵,我准备好了!”

“有刮胡膏吗?”

“不就在那里吗?”

“邮件!”邮差从半开的门钻了进来。

“啊!请放在那里就好了。”夏美说道。

不久之后,他们两人搭上电车,依照计划前往横滨。

中华街、码头、山下公园、观海塔。横滨的风景实在教人怀念。

他们提早在中华街吃了午饭。

“时间太赶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刮干净?”

卫抚着下巴说道。

“好久没有一起出来逛了。这是结婚之后的第一次吧?”

“是吗?”

“是啊!你就是那种不给上钩的鱼饵吃的男人。”

夏美说着指着卫。

“那你就是那种上钩之后就变得贪吃好色的女人!”

“你说谁呀!”

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这次我想开发一些新菜色。我们的店面格局太朴素了,应该配合季节做些变化才行。对了,夏天可以推出清凉消暑的凉面,或是放上一大块炸肉的豪华拉面;秋天呢,就推出爱情锅贴好了。”

“我觉得还是不要太勉强比较好。”

“什么意思?”

“你看,我们又没有请帮手,采买等准备工作可是很累人的!”

说完,夏美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什么话!?总之偿还贷款是首要任务。我的身体强壮,少睡一点也不要紧。”

“阿锵……”

“倒是你,前一阵子就是太过操劳,才会病倒。”

“如果你累倒了,我怎么办?”

“对哦!我们又没保多少险。”
夏美看着卫,不禁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卫回想起来,自己就是爱上了她这张笑脸。

“事实上,我已经偷偷增加保险金额了。”

“什么?”

“没错呀!有备无患嘛!”

“你是说真的?”

“开玩笑的啦!人家爱你嘛!”

夏美闭上眼睛,嘟起嘴巴。

“傻瓜!人家在看哪!”

“啊,对了,还有东西忘了买。”

“还买啊?我已经拿不动啦!”

“最重要的还没有买呀!哪,就是孕妇装啊!”

“对哦!那就去百货公司吧!”

夏美高兴地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夏美很早就上床了,可是卫一直睡不着。他看着挂在起居室里的诚的遗照。

卫打开厨房的电灯,来到楼下的店里,动手整理吧台上的晚报和邮件。

“阿锵?”

夏美也醒了,出声叫卫。
夏美起床走到起居室。她看到卫蹲在店里,浑身一直发抖。夏美大吃一惊,急忙下楼来。

“阿锵!你怎么了?”

“阿诚说他好恨哪!”

卫说着哭了起来。

“他告诉我他好恨……他要我替他报仇。”

夏美紧紧地抱住卫。

“阿锵,你要坚强一些啊!”

“阿诚他……”
这时夏美注意到,卫的右手上紧紧地握着一个白色信封,上面写着‘大场先生收’——

留加仍然拒绝上学,悦男便带他来到湖边。千寻想约他去看电影,可是留加这种情况,悦男实在一点兴致也没有。他告诉千寻晚上再去她家,把看电影的事拒绝掉了。
站在苍郁的树林前,悦男面对着湖水,正在拍摄着湖边的小昆虫,留加则出神地坐在他身边。
“留加,镜头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竟然可以这么准确地抓住事物的本质,将一刹那冻结住。”

留加没有说话。
“曾经有个摄影记者,在战场上连续拍摄自己失去的、正冒着鲜血的脚,丝毫没有感到痛楚的存在。对于自己面前如蝼蚁般被残杀的孩子也一样,没有丝毫的同情。透过镜头,平常不敢用肉眼正视的事物都不再让人感到痛苦或恐惧了。然后这种感情会渐渐沸腾起来,最后,就得寻求更刺激的对象了。这或许是一种精神病,但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踏进了神的领域。”

听了这么一段话,留加依然没有开口。看着留加这个样子,悦男不禁露出了笑容。

“留加,你相信命运吗?你相信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引导着所有的事物吗?”

一直看着湖面的留加,把视线转向悦男。

“留加,我跟你可以共同拥有这些,是命运载引导着我们。遗憾的是,我们现在还只能停留在取景窗中的世界……”

留加突然又把视线转向湖面。悦男耸了耸肩,再度经由相机的取景窗窥视着四周。
在湖畔逗留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悦男送留加回家去了,然后他怀着有些沉重的心情,拦了计程车前往千寻的住处。位于二楼的房间仍然亮着。

他按了电铃。

“我是新见。”

“来了!”

千寻穿着牛仔裤配上削肩上衣,头发束在脑后;素着一张脸,只涂了淡淡的口红。

“今天吃面哦!而且是流水凉面。”

悦男进屋时,流水台已经准备好了。

“咦?这是在哪里买的?”

“邮购的呀!请坐!”

“啊,肚子好饿!在亲戚的法事会场也没能好好地吃一顿。”

千寻惊讶地问道:
“法事?”

“嗯,所以我才请了假。”

千寻一脸惊讶,不说话了。

“怎么了?”

“今天我到影山同学他妈MD店里去,把暑期辅导的计划表拿给她。她告诉我,新见老师今天又带影山同学出去了。好了,可以打开开关了。”
“我是摄影社的顾问,而且他在一、二年级的时候也是我的学生。关心学生难道也错了吗?”
“不是的,我并没有责怪老师的意思。只不过,现在我是他的导师,我想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向来非常冷静的悦男,竟然很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义务每件事都跟你报告吧!”

没想到悦男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千寻不禁感到退缩。
“你听好,影山因为大场的事受到很大的冲击。一个从来没去探过学生的老师,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导师!?”

“因为他母亲只说是感冒发烧……”

悦男打断了千寻的话。
“我可是非常注意!因为那种年龄的孩子们都很纯真。我是他一、二年级的导师,而且又是社团的顾问。他整天闷在家里,情绪会变得更加低落,所以我才又带他到空气比较好的地方去透透气。”

“老师……”
“不是只有对影山如此,不管哪个学生碰到这种情形,我都会这么做。即使是在校外,老师对学生也有责任啊!”

“对、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悦男显得十分焦躁,往桌子一拍站了起来,然后便离开了。

“老师!”

千寻原本想追上去,但还是放弃了。

凉面机器在桌子上旋转着。千寻坐在椅子上,兀自发着呆。

修和学园里,学生们正在清扫游泳池。宫崎用阴险的眼神从另一头检查过来。

“混帐东西!根本没有扫干净!全部重来!”

学生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整理。

宫崎得意地微笑着,在泳池边的椅子上躺了下来。学校这种地方,而且又是男校,实在是太适合自己了。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自己稳坐权力的顶端,连被女人拒绝而产生的自卑感也可以隐藏起来。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些国中生将来都上了高中,甚至进了有名的大学的话,应该都会和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谈恋爱吧!一想到这里,宫崎不禁又觉得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久,宫崎便在椅子上打起盹来。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学生都走光了。

穿过树枝隙缝的阳光,从窗口照向游泳池,在水面上荡漾着。这个时候,入口的门慢慢地开了,然后又关了起来。
宫崎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正想好好地再睡上一觉。可是,映在脸上的人影却使他张开了眼睛。提着外送提盒的卫站在他面前。

“大场先生……”

卫一言不发,直挺挺地站着。宫崎故意伸了伸懒腰,打着呵欠站了起来。

“我大概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外送吗?这么远的地方也送啊?”

卫仍然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信封交给宫崎。

宫崎从信封里取出照片,那是上游泳课时的照片。有宫崎把诚的脸压在水中的情景。宫崎苦笑着说道:
“又来了!”说着,宫崎的眼光由照片移向卫面无表情的脸,劈里啪啦吼道:“你有完没完!我已经警告过你,这次我真的要提出告诉了。真是恶心!”

宫崎拿着照片,径自往游泳池的出口走去。
卫静静地跟在后面,出其不意地挥起手上的提盒,毫不犹豫地往宫崎的头上打了下去。宫崎低声呻吟着跪了下去,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手上的照片掉进游泳池,散落造水面上。

“好痛啊!你搞什么!”

卫面不改色地慢慢走近宫崎。

“喂……喂!不要过来!”

卫仍然面无表情,走得更近了。
看着卫那面具般没有表情的脸,宫崎突然心生恐惧。这个身高比卫高,臂力也应该强过对手的体育老师,现在竟然像一只被蛇盯住了的青蛙一般无助。
宫崎从地上跳了起来,不断往后退。卫那强烈的愤怒,或者应该说是明确的杀意,将宫崎逼得走投无路。

“救……救命啊……”
卫什么话都没说,一拳击中宫崎的脸。宫崎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来。游泳池里漂着好几张照片。卫凝视着那些照片。宫崎循着卫的视线,知道卫正在想什么,便急忙为自己辩解。

“不……不是这样的!”
卫根本不听他辩解,一把抓住宫崎的胸口,把他拉了起来,使尽全力挥出了右拳。宫崎一个筋斗又倒在地上。
卫慢慢地走近倒在地上的宫崎。宫崎抓起靠在墙边的拖把,粗鲁地挥动着。他一边后退一边吼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卫用左手挡住宫崎的攻击,右手一把抢过拖把,随即用拖把柄戳向宫崎的肚子,又用脚猛力一踹。卫不断在池边追打宫崎,最后把宫崎踢落了水中。平静的水面泛起了巨大的波浪。卫追着宫崎,也跳进池子里。

卫扭住宫崎的手臂,企图勒紧他的脖子。宫崎吐着水,不停地喘气,说道:
“我承认!一切都是我不好!”

卫又猛揍宫崎。宫崎喷出了鼻血,眼中尽是恐惧。

“等等!等一下!我……我承认。我承认我曾经体罚过他。”

但是卫仍然毫不留情地继续出拳。

“为、为什么……”

卫喘着气,喃喃地说道:
“阿诚,我没有忘。我没有忘记你。”

卫的眼神空虚,揍人的手仍然没有停下来。

“求……求求你。饶我一命。”

卫抓住宫崎的头,一口气压进水里。

“我不会忘记你的……”

“不、不要啊!”

卫的手丝毫没有松开宫崎脖子的意思。

“当时我儿子一定也这样求过你。”

因为喝进了好几口水,呛到了的宫崎剧烈地咳着。

“那时候他一定曾求你住手也一定求过你好几次吧!”

“救命……”

“我的儿子也一样……”
不久之后,原本剧烈震荡的水面恢复原有的平静。这时,雨水开始滴滴答答地落在玻璃窗上。

不一会儿,雨便哗啦哗啦地下大了。

卫慢慢地从游泳池爬了上来。走出校外,它把提盒绑好,在倾盆大雨中跑了起来。


第二天举行结业典礼,修和学园的全体师生都在体育馆集合。

米田和村田正唏唏嗦嗦地交谈着。

“今天是结业典礼,怎么没有看到宫崎老师?”米田说道。

“大概又去相亲了吧!”村田说。

“咦,相亲?”

“都已经四十多岁了,真是白费心机呀!”

校长新藤在讲台上讲着一些刻板的训示。

“暑假期间,希望各位同学也不要松懈下来,大家一定要有荣誉心、自律心,因为你们都是具有优良传统的修和学园的学生。”
这个时候,老工友正在锅炉室伤着脑筋。温水调节阀和排水阀是靠在一起的,可是游泳池的排水阀却突然停住了。

老工友走出锅炉室,前去游泳池查探。他狐疑地看着池内,突然吓得脚都软了。

“啊、啊……”

他想大叫,可是却叫不出声音来。宫崎的尸体被吸进了排水口,他的头发在水面上漂浮着;惨白的脸上,双眼像是被什么吓着似地睁得大大的。

“哇啊……”

老工友总算发出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事情立刻就传了开来,结业典礼的会场骚动了起来。学生们都被赶回教室,而响着警笛的巡逻车也马上来到学校。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探出身子,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游泳池外面拉起了绳子围住,许多穿着制服或是便服的警察包围住现场,并正在向发现尸体的工友和羽柴等人问话。鉴识课人员的相机不断地闪着镁光灯。当天晚上,悦男去探视留加。小与不在家,大概是到店里去了。

留加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留加,今天学校里演了一场好戏哦!”
悦男看了看手表,打开电视,转到正在播报新闻的频道。不久,便开始播报宫崎死亡的消息。
——今天上午九点二十分左右,位于东京都杉并区的修和学园,国中部的体育老师,四十二岁的宫崎信一,被发现死于该校的室内游泳池内。警方判断为他杀,目前正在进行调查——

留加没有任何反应,默默地看着电视。

“我帮你换绷带吧!”

悦男说完,留加便转过身去。

“绷带拆掉时可能会有一点痛。”

留加不想回答他。

“留加,我没有想到还能像现在这样跟你独处。”
“第一次跟一向沉默的你交谈,是在两年前的夏天吧?那时的你,正为和分离已久的母亲之间的代沟而苦恼着。不对,应该说,你对母亲和男人的关系感到绝望。而我也一直对姐姐有着同样的厌恶感。一开始,我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超越了年龄和性别,让彼此的灵魂交织在一起。不是吗?”

留加凝视着悦男,可是仍然很快地就把视线移开了。
对从小失去双亲的悦男而言,姐姐园子就是母亲的替身。最早的时候,他们姐弟分别被亲戚收容,那时悦男只知道哭。园子好不容易高中毕业之后,便把悦男接到自己的公寓去住,并帮他缴高中的学费。悦男从来不曾违逆过姐姐,可是姐姐对男人的媚态,却让他从心底感到厌恶。
“留加,我们之所以不幸,是因为我们还有受缚于道德的理性。你想籍着每天拍摄森田老师的照片,来取得心态的平衡。这种心情我了解,相信也只有我才了解。我也很清楚为什么你会选择森田千寻。因为她拥有许多我们可以接受的特质,纯洁、天真的特质……”

悦男拿下纱布时,留加皱了一下眉头。
“可是,有些时候她也让我很难以忍受。留加,为什么我就是离不开你呢?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我们没有肉体关系,也不企求什么。难道这样的爱也不被允许吗?”

“爱?”

“嗯,是的。因为离开了我,你也变得如此痛苦……”

“我……”
留加的眼中涌出了泪水。悦男亲了下他额头上的伤口,然后移向嘴唇……可是留加低下了头,避开了悦男,然后说道:
“我爱诚。”

“什么?”
“那和跟你在一起时的感觉不一样。就算他永远不知道,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只要能和他做朋友……”

说完,留加盯着悦男的眼睛。

悦男轻微地颤抖着。

“留加,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把大场逼得走投无路,我……”

留加的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悦男倏地站了起来,好像逃走一样地离开了。

小与出去熄掉招牌的灯,然后走回店里。

卫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喝着酒。接着小与关掉了卡拉OK。

“啊,招牌已经熄啦?”

小与绕进吧台,说道:
“没关系啦!”

卫的身体颤动着。

“你冷吗?”

“不是……”

虽然这么说,可是卫的身体仍然不停地抖着。

“老板娘曾经害怕过什么吗?”

“害怕?男人都很让人害怕呀!”

“哦……”
“小时候大概很怕死。一到晚上,我经常一个人躲在棉被里哭。但自从父亲死后,这种感觉就慢慢消失了。或许是身旁的亲人一去世,对死亡就不再那么恐惧了。”

“嗯,我也一样。”

小与有感而发,说道:
“……关于令郎的事,我真是感到很遗憾。”

“不,请你别放在心上。”

“大场先生,那你呢?你害怕过什么吗?”

卫一口喝光杯中的威士忌。

“我跟你说过,我那死去的老婆跟老板娘长得很像。”

“嗯,你是说过。”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请你说‘我原谅你’。”

“令郎的事已经……”

卫焦躁似的用颤抖的手拍打着桌子。

“说你原谅我!”

“大场先生……”

豆大般的泪水从卫的眼中流了出来。

“请你什么都不要问,只要说你原谅我……”

“我……我原谅你。”

好像终于得救了似的,卫发出了微笑。

“谢谢你。”

说完,他站了起来。

“晚安。”

卫踩着蹒跚的步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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