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秋水 > 第六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第六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书籍名:《秋水》    作者:顾青衣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与圣沨道别回来,院子里早已有人负手而立,看模样已等她多时。那等清朗似满月尊崇的风姿,天下何人能出其右?
  停下脚步,萧冷儿张口欲言,却委实不知自己和他能说些什么。倒是萧如歌率先开口道:“自你从四川回来,我们父女二人,甚至没有好好说上三句以上的话。”
  满心都是涩意,萧冷儿勉强道:“大家都忙,况且你我之间……有甚好说。”
  “忙到说上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萧如歌喟然叹道,“还是在你的心里,始终不肯原谅我和你娘?”
  娘?萧冷儿细细想到,她的娘,谁才是她的娘?她能怪谁?又该怎样去原谅谁?到底忍不住心底的凉意,萧冷儿淡淡道:“这一次的事,你纵然真如你自己所说那般不堪一击,不是楼心月的对手。若真心想阻止他,无论如何你都会有办法。既然是故意要我为此奔波,甚至也不必顾惜我的生死,还说那许多作甚。”
  也不否认她所言,萧如歌半晌叹道:“如今这武林,是你们的武林,我指点雪珞也好,让你劳累奔波都好,并不是让你们在为难来临之际仍然躲在我辈余荫之下。”
  “你当年把我托付给、给她,是为了你心底对她的内疚关怀或者还有别的一些打算,却不是为我。如今你苦心提携雪珞,是为了让他早日成大器,与楼心月众人抗衡,为所谓武林大义,同样不是为我。”萧冷儿低了头静静道,“你知道吗?我嘴上说得再恨你都好,却也时常想着若有一日,你肯为我做什么事,真的只是为我,那我、我真会觉得开心,非常非常的开心。”
  她说话间影姿淡薄,萧如歌看着,满心只是怜惜愧疚:“是爹爹对不起你。生在萧家,注定你我名不由己。”
  “其实我有时也会想着,那时我就那样走了,一年前也没有去江南,没有遇上庚桑楚。”萧冷儿喃喃道,“那样我什么都不会知道,什么都不会经历,还是可以,快快乐乐,就是一辈子。”
  “世事不由人。”萧如歌凝视她目中神色,“今日与他决裂,奴是不是觉得难过?能不能说给我听?”
  摇一摇头,萧冷儿苦笑道:“人家都说一辈和下一辈之事会完全相反。二十年前你可以娶她,那只怕如今我与他不能一起,那也是注定。”
  “你竟也迷说起这些无稽之谈来。”萧如歌晒道,“你娘天性善良,无法选择出生,却有勇气选择自己日后的路,我与她都是真心想在一起,各自也尽了最大的努力,这才得偿所愿。但楚儿那孩子……”看她神色,竟有些说不下去。
  “你不必忌讳,他不可能为我放弃所谓的大业,我与他相识第一天起,便早已看得清清楚楚。”萧冷儿淡淡道,忽的却又突发奇想,“你说我让扶雪珞放下一切跟我走,他肯是不肯?”
  想了一想,萧如歌陈述事实:“雪珞是个天生有责任感有大义的人,就算他肯,只怕也要犹豫许久。”
  “这个我也早知道了啊。”复又泄下气去,萧冷儿苦笑道,“好像也是在与他认识第一天就知道了。我们相识的经过,你知是不知?”
  萧如歌颔首:“雪珞曾与我讲过。他也言道,只怕在你们相识之初,你便已将他拒之于心外。”
  摇了摇头,萧冷儿不知该说什么。
  萧如歌反倒奇怪:“扶雪珞与庚桑楚,你都是在初见便看清他二人态度,扶雪珞重义,至少也好听过楚儿野心勃勃。为何你对雪珞能做到淡然处之,遇到楚儿,也偏生一头栽进去?”
  萧冷儿失笑:“当年我娘……她可是天下第一美人,你尚能不怜香不惜玉,为何之后、之后遇到另一个,却凭地失了分寸?”
  萧如歌也笑出声来,但觉事实确然如此,往往却毫无道理可循。
  “无论如何。”萧冷儿悠然道,“这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男人,只要我说出口,便会抛下一切随我走。足够叫我满足,想来我也并非当真无人肯要。”
  萧如歌目光一闪:“沨儿?”
  萧冷儿颔首,笑意温柔:“我真高兴有他这样一个哥哥。如果有让我一想起便觉得开心满足的人,那一定便是他。”
  情意迥然,到底也伤人心。终究没说出口,萧如歌叹道:“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若你当真想着要与他一起离开,我倒也不至反驳,只可惜……”
  “只可惜你知道我终究是不肯的,至少如今还不行。”萧冷儿笑道,“怎的,你今日特意在此等我,便是要同我闲话家常?”
  “今日你姐姐相信把你的身体状况告知于我。”萧如歌道,“想来你心中也有数。你既然答应了楚儿不会轻易涉险,便该明白,纵然意志再强,身体撑到极致,你也无可奈何。若真想好好活,你接下来便要听我的安排。”
  就知道萧佩如不会轻易放过她。头痛的揉额角,萧冷儿无奈道:“如今形势这般严峻,你却想我怎么做?”
  萧如歌不答反问:“知不知道你两个娘如今各自在何处?”
  两个娘?萧冷儿没好气:“我又不是她二人肚子里的蛔虫。”
  萧如歌也不生气,只道:“剑心只道适当时候她自会回来。倒是你娘,三个月前你走之后,她便道你如今身体不好,亲自上了赤霞峰去,直到如今也没个确切的消息。赤霞峰主人想来你也听说过,我想你亲自走上一趟。”
  “药师风赤霞?”萧冷儿皱眉道,“这是天下有名的老怪物,她跑去找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娘武功几乎与我比肩,聪明冷静,我倒不担心她安危。”萧如歌道,“但正如你所言,赤霞峰主人是与释空大师一辈的老人,脾气怪异,你娘再如何能说会道,只怕也请不动他。”
  “那你还让她去。”萧冷儿没好气,心里不由自主便有些担心。
  萧如歌目光一闪:“但你去只怕却不一样。”
  萧冷儿翻个白眼:“若论慧黠,你夫人称第二,这天下还有哪个女人敢称第一?你未免太抬举我。”
  萧如歌摇首笑道:“昔日你机缘巧合之下驯服武林前辈风音素留下神兽,只怕她的其他遗物,你如今也都好好收着。”
  “那有什么关……”说至此萧冷儿恍然,“你是说,这风赤霞竟与风音素前辈有些干系?”
  萧如歌颔首:“正是如此。风前辈一生无所出,但她在当初却有个嫡亲的兄长。如今她风氏一门,也唯独剩下风赤霞一人。听说当年风前辈的兄长辞世之际,曾下令他的后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风前辈遗体,好生安葬。”
  当中竟还有这一层原故。萧冷儿一时哭笑不得,却也不知这究竟是缘是孽。思虑半晌道:“你既然早已知道,为何却又叫我……叫她去冒险?”
  萧如歌淡淡道:“若非如此,你怎肯前往。”
  萧冷儿再次苦笑开来。萧如歌这样的人,当作神一般来敬仰,是没什么问题。反之作为他的妻子儿女,委实只有感慨是自己命苦,没奈何道:“但如今这局势,庚桑楚若与楼心月联手,只怕……”
  “你一再说雪珞有大将之才,让他独当一面。”萧如歌打断她道,“此时大好机会,怎的反而开始犹豫不决?”
  萧冷儿一呆,喃喃道:“这话倒也没错。我如今留在此处,反而乱扶雪珞心神。”
  萧如歌静静道:“正是如此。”
  “如此……”萧冷儿半晌抬头,“我便依你。”
  面上终于露出些笑意,萧如歌道:“你向来做事分得清轻重,能取能舍,不愧是我的女儿。”
  不知他是夸她还是借机夸他自己!萧冷儿连翻白眼的气力都省了:“这一次楼心月看在庚桑楚插手的份上,华山派风云只怕也告一段落。你们下山之日,我在做计较。”
  “如此,我们明日便下山。”萧如歌立时决定。
  除了苦笑,萧冷儿委实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一夜无话。
  第二日萧如歌便带领众人与秋若桐告别。明知此时正值多事之秋,秋若桐也不多留。众人下山之际,一路商量对策,萧如歌便把萧冷儿要独自离开之事说与众人。
  他话音甫落依暮云便自脆生生接道:“那我与冷儿同去。反正我留在武林盟,向来给她打打下手,她一离开,我也无甚用处。”
  众人失笑,她倒自知得紧。
  洛烟然道:“如此,我也同去。冷儿身体羸弱,暮云莽撞,她二人上路,怎能叫人放心。”
  萧如歌正有此意,倒也不做反对。洛文靖自然更不会反对,倒是洛云岚,甫要开口,抬头却见到前方一道绝不该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影。萧冷儿业已欢喜得叫出声来:“圣沨,你怎的还没有走?”
  少年回头,艳色无双,倒是难得的带了些笑意:“圣君惩罚我因私费公,大哥便叫我停歇两月。我左右无事,便在此等你。”
  萧冷儿几步上前去抓了他手,喜道:“我正好要去一处地方,不能与大家一起,你可要与我同去?”
  圣沨见她喜色,心底也是有些欢喜:“我自要与你同去。”
  洛烟然和依暮云也行了过来,萧冷儿兴高采烈举起圣沨手道:“如此,我们四人便单独上路,祝各位之后一切顺利。”
  众人对她与魔教之人亲密也早已见怪不怪。倒是洛云岚,淡淡开口道:“既如此,你们几个一路小心,我与雪珞等你们回来。”
  萧冷儿意外,瞅依暮云一眼,再看他:“你不……”
  “我留下帮雪珞。”洛云岚打断她话。
  耸一耸肩,萧冷儿倒是无所谓。当下众人纷纷作别,轮到扶雪珞,却也不多言,只一贯笑意柔声道:“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明知不能同往,倒是愈发干脆了。萧冷儿心底想,笑眯眯挥手与众人告别:“既如此,我们便先行一步。”
  送走四人,扶雪珞与洛云岚这回倒是同时开口:“你怎舍得就此放她走掉?”
  同声失笑,扶雪珞率先道:“不然我还能如何?紫皇和冷儿此举,摆明是不愿叫我插手。既然如此,多说也无益。况且,她方与那人分开,只怕如今也是想一个人静静。”笑容中三分坦然,却是七分无奈。
  想一想扶雪珞又问道:“你呢?我瞧你先前模样,怕是已决定与她几人同去,为何看见圣沨,反倒改变了主意?”
  “跟去作甚?我懒得看那些个没良心的整天巴着人家跑的傻瓜模样,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洛云岚轻晒,转即却又苦笑,“这大半年来,我与她整日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也时常看到她心里挂念圣沨的模样。如今有这机会,倒也好,我们暂时分开,希望她自个儿能想清楚,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自小伴着她,刁蛮也好,泼辣也好,总是在他心里留下一道道深刻温柔的印记。为了吸引她的注意,他没少做些痴傻的事,奈何她心里总也挂着另外一个人。若始终这样下去,就算他守在她身边再久,到底也有灰心失望那一天。
  “你当心人家再次回来时,已经出双入对了。”扶雪珞笑言。
  “更应该担心的那一个是你吧。”说到武功他自是不如他,说到斗嘴,洛云岚斜睨旁边那人——他还差得远呢,“圣沨那人,心思简单,他眼里始终只能看见冷儿那丫头。至于甚表兄妹的关系,想来他更是从未放在心上。”
  扶雪珞苦笑。
  “况且那丫头向来与圣沨亲厚,如今她正值与问心分开,心里空着一大块呢,一路有个天仙般的美少年无微不至嘘寒问暖,说不准儿回来就是一对神仙眷侣了。”洛云岚这话中虽一半夸张,但却也有些真实的考量。
  默默无语,片刻洛云岚再叹一声:“况且,说一句最实在的。圣沨孑然一身,若叫他陪丫头离开,想来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如今萧家的丫头身心俱疲,需要的正是这一种情怀。问心自是做不到,但你扪心自问,你又能做得到?”
  扶雪珞闻言笑得更苦。扪心自问?他早已扪心自问许多次,却始终得不出心底的答案。有时他也会暗恼自己这性子,但天性如此,他又能怎么办?他无时不对她心心念念,却又有另外许多放不下的事。
  两人各有心事,都不再言语。萧如歌行在一旁,却是把二人神态动作看得清楚。心下暗叹,却终究不能说些什么。那女儿是他生养出来,心里真正想些什么,他又岂会不知?
  
  四人策马疾驰大半日,直到天黑时分洛烟然才出声叫几人停下歇息。她与圣沨自是无奈,但依暮云内力浅薄,萧冷儿身体更是不爽,却受不得长途奔波的劳顿。
  马缰栓在树上,萧冷儿回头笑道:“荒郊野外的,连个客栈都没有,要委屈我的两位大美人儿了,在外露宿一宿。”
  依暮云无所谓拍拍衣上灰尘:“自你回到江南之后,我们可有过过两天安生日子?东奔西跑,吃了上顿没下顿,唉,这日子我已经习惯了。”
  洛烟然笑骂:“吃了上顿没下顿,我还朝不保夕呢。依暮云你可以更夸张一点。”
  依暮云嘀咕:“不这么说,哪能叫某个脸皮厚若城墙的人稍微内疚一下。”
  明知二人说笑,萧冷儿听在耳中,却颇有些感触:“云丫头和烟然美人是千金小姐,自小娇生惯养,过的都是无忧无虑的日子。自从跟我搅和在一起之后,的确吃苦受累,没能过两天安生日子。”
  洛依二女对望一眼,同声道:“你可以更恶心一点,咱们听着受用呢。”
  明知二人有心胡闹安慰,萧冷儿却早不若从前言笑无忌,心里起了惆怅,也不是片刻间又能散去,仍是闷闷不乐。
  暗叹一声,洛烟然握了她手,柔声道:“如今我二人仍可回了江南去,整日里只做些千金小姐该做的事,但我们却更是千万个愿意陪你奔波,只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和姐妹。如今你这般劳苦,难道又是为了你自己么?冷儿,你只需想想,若是我和暮云出了什么事,你又会不会置之不理呢?将心比心,我们的心意,你莫要再有半分内疚,否则便是看轻你我间情谊。”
  心中竟真被她说得开朗一些,萧冷儿笑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现在连少爷我也开始变得扭扭捏捏。”
  猛地扑到她身上,依暮云嘟囔道:“因为最胡闹的冷儿也开始长大了,不公平呢,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长大。”
  萧冷儿捏她脸蛋,捏得依暮云尖叫连连:“是啊,我不长大也长大了。所以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我们脑子迟钝有一根筋的云丫头永远都不要长大。”
  洛烟然连连颔首表示同意。
  尖叫着捶打两人,三女一时笑闹作一团。
  这时分圣沨却早已生好了火堆,看三人嬉笑模样,绝美面上不由自主浮出些笑纹。依暮云正好抬头,一见之下不由呆住,生生红了颊色。
  见她突然停下动作,萧冷儿不由奇怪:“你做什么?好好的脸做什么突然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
  这什么破说法!洛烟然不由自主翻个白眼。
  依暮云倒也老实,指了圣沨殊色满面通红道:“我以前最怕看到问心的笑,总觉他笑起来便是生生的绝世妖孽。现在又觉,问心若是妖,那圣沨笑起来,当真、当真比天上的仙人还要好看。”
  萧洛二女同声失笑。圣沨面上笑意也更加深一些,嘴上仍是淡淡道:“你们在此歇息,我去找些吃的。”
  “不是有干粮么?”依暮云插口。
  看她一眼,圣沨道:“赶了半天路,我们不累,马也该累了。”
  依暮云又再红了脸,只觉恨不得要找个地洞钻下去。
  萧冷儿和洛烟然自然再次窃笑,笑过萧冷儿道:“为了惩罚我们无知的依大小姐,便罚你同圣沨一起去找吃的好了。这林子里乌漆摸黑的,若有野兽觊觎咱们圣大美人的绝色,把它叼走可就不好了。”说罢同洛烟然又自吭哧吭哧笑起来。
  依暮云却是一呆,直觉看向圣沨。圣沨面上仍是无甚表情,淡淡道:“既如此,你二人也注意些。”说完便自当先向林子里行去。
  依暮云发呆过后,连忙小跑跟上。
  待二人身影都已看不见,洛烟然这才敛了笑,颇有深意望萧冷儿一眼:“你有意让他二人同行,只怕内里也有些心思吧?”
  “一起去找些吃的,哪能有什么心思。”萧冷儿拨弄着火堆。
  “我是说你有意为之,让他二人与你同行前往赤霞峰。”洛烟然淡淡道。
  停下了手中动作,萧冷儿抬头看她,反问道:“你以为我有心撮合云丫头和圣沨,这是为你大哥抱不平来着?”
  “正好相反。”洛烟然也不肯正面答她。
  片刻萧冷儿扑哧失笑:“我想要坑你一回,看来这过程还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你说的不错,我明知洛云岚那臭脾气,在见到圣沨之时故意开心邀他同往,便是笃定了如此洛云岚绝不会再跟来。”
  “你邀圣沨同路,三分为圣沨想,七分为暮云考虑,却没有半分顾到自己。”洛烟然轻叹道,“你二人这一走,还不知那些留下的走远的心里要怎生想。”
  “我却也不知你怎生想呢,如今你是更担心庚桑楚,还是更牵挂扶雪珞?”深昕点到即止,萧冷儿适时换话题,“在你看来,觉得云丫头究竟是你大哥,还是喜欢圣沨?”
  洛烟然老实作答:“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萧冷儿更老实。
  洛烟然一呆。
  萧冷儿笑出声来,悠悠道:“云丫头与洛云岚在一起时间太长,个中是友情还是爱情,她只怕从未想过。与圣沨在一起的时间又太少,个中是真心的喜欢,还是长久以来习惯的迷恋难忘,只怕她也分不清楚。既然她自己搞不清,洛云岚也是个慢性子,我们何不帮帮他们。”
  洛烟然听得在理。
  萧冷儿复又反问她:“你方才说我那三分半分的,却又何解?”
  “圣沨在山下等你,你已然明白那定然是我哥哥的意思,他如今一心想要二哥脱离从前的生活和如今的局势,恰巧你也存了这心思,自然邀了二哥同行。况且他一心挂着你,只有在你身边,才不会乱想。”停顿片刻,洛烟然续道,“我说你没有为自己想,只因你明知二哥对你的心思,这般邀他一起,可有想过他心里会不会多想?”
  萧冷儿一呆,不自觉开口道:“我如今早已把他当作了最亲的人,就如亲生的兄长一般。他,我……”
  暗叹一声,洛烟然抚她长发,柔声道:“所以,相信二哥对你这点心思,毕竟还是能理解。他最是单纯,因此只怕看得是最清楚。”
  两人说到此觅食的那两人却已经回来。依暮云兴高采烈跟两人展示她的收获,都是些野果野菜。萧冷儿再看圣沨,心下却已然存了一些不安:“圣沨,你……”
  擦干净一个果子递到她面前,想是知道他们走开这段时间两人说了些甚般,圣沨笑一笑道:“不必想太多,我只要在你身边,已经很是开心,却不必顾虑是以何种身份。”
  嚼着嘴里的果子,萧冷儿心思百转,总觉应该说些什么,但心底里那一张笑脸不停浮现,直让她无言。这时依暮云却又已然与洛烟然讨论起路径问题:“我们大家都不知道那赤霞峰的具体位置,这却要走到何年何月?”
  洛烟然微笑:“知道赤霞峰便在天山一带,难道还不够?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太忧心。”
  车到山前必有路?细细咀嚼,萧冷儿大大一口咬下,管它什么情啊理,山重水复也好,总会有柳暗花明那一天!
  
  庚桑楚送走圣沨一事,楼心月颇有微词,但终究不曾插手。他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圣沨,便是他与最爱之人血肉相连的一部份。
  楼心月总觉自己一生既对不起他人,也没有几个人对得住自己。偏生这个养了二十多年来一直对他无甚善念的孩子,眉目与她肖似,最终也被证实是他爱情的延续。他可以对天下任何人残忍,唯独如今对着这孩子,却总是怜惜和愧疚。
  半晌回过头去,蓝衫的女子在他身后,竟似一幅画的娴静美丽。难得看到镜湄这般的神情,楼心月挑眉:“问心送走圣沨,你心中不快意?”
  原镜湄一呆,低下头去,不知如何作答。
  楼心月却不肯松口:“为何会有不爽?能不能说给我听?”
  他语声中是全然的询问,众人却早已习惯把他一言一行当作不可违背的命令。镜湄乖乖作答:“我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我、我一直以为,在他心里分量最重的那一个应该是我。但是在如今这样紧要的关头,他却还肯力排众议放圣沨离开,我……”顿听片刻,有些怅然道,“可能真是因为,圣沨是他的亲弟弟。我从小没有亲人,也不知道血脉相连,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肯如此对楼心月讲,只因心里对楼心月并非全然的惧怕,更多却是亦师亦父的二十年来的情分。
  楼心月颔首,颇为了然:“你与香浓,与他二人不同。你们是我从无数个弃婴中挑选出来,是以你二人身世,连我也不清楚。但正如你所言,你四人自小一起长大,之间情分,也正如亲人一般。”
  原镜湄点点头,依旧默然。
  楼心月笑出声来:“但有一点你却没看错。楚儿确然最疼爱你,或者……他一直留你在身边,只因他自己心里舍不得。”
  原镜湄霍然抬头,似惊似喜,半晌喃喃道:“ 当真是这样么?可是他对那个人……”
  打断她胡思乱想,楼心月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定一定神,原镜湄道:“问心让我来问问圣君,下一个是哪一派的掌门,他会派人从旁协助。”
  “他终于肯出手助我了?”楼心月似笑非笑,“那你便告诉,下一个泰山尤崇庆,明日启程,三日之后动手。”
  原镜湄应一声是,没走两步,却又被楼心月唤住:“湄儿,如今他身边没什么人,你好好帮他。”
  没多说什么,原镜湄转身向外走去。就算全天下人都与他为敌,她也一定会在他身边。这难道还需要其他人来提醒?
  
  “泰山?尤崇庆?”庚桑楚搁下手中茶杯,一时倒有些愣怔。
  原镜湄不觉奇怪:“泰山派并不是甚大门派,那尤崇庆也算不得甚顶儿尖的人才,你怎的这副表情?”
  庚桑楚回神轻笑:“没什么,想起一段往事。”摇了折扇闲适道,“那尤崇庆确然不是甚了不得的人,但他的弟弟尤崇陵,却当真有些本事。”
  原镜湄更疑惑:“这名字我闻所未闻,莫非你曾与他交过手?为何我却不知道?”
  “他曾逃脱了我的追踪。”庚桑楚笑道,“我那时心里恼怒,原本想着他死了我才能高兴,谁曾想此人还当真有些本事,倒叫我起了些心思。但后来愈发事多,便也把他抛在了脑后。”也不知想起什么来,唇边一丝笑意,惑得原镜湄心曳神驰。
  半晌不等原镜湄开口,庚桑楚已主动交代道:“此人便是那个险些害堇色在江南丢了性命的朱陵。泰山派原是个不起眼的小门派,自从二十年前他兄长当上掌门,倒是日渐兴起。”
  原镜湄脸色发白,想也不想便脱口道:“你方才是想起了萧冷儿?”
  手中动作一顿,敛下笑容去,庚桑楚颔首:“她曾用性命要挟我来救此人,那也是我……”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为了莫名其妙的人和事受莫名其妙的伤。在那个时候,她于他,当真便只是个莫名其妙便在心底留下印记的外来客。然而他却为了她,头一次做事失了自己的准则。
  “那时我便早已告诉过她,迟早要解决了此人,只因我想杀的人,没有任何人都救得了。”折扇再度摇开,庚桑楚悠悠笑道,“如今看来,这倒是个好机会。”
  “我以为你为她开的先例,早已够多了。”原镜湄声音中不无讽刺。
  庚桑楚却半分不放在心上:“所以不可能更多了。”扇柄沾了茶水在桌上涂画,喃喃道,“泰山,泰山……这可真是个好地方,也省了咱们还得逐个击破。”
  原镜湄方要发问,已听他吩咐道:“如今扶雪珞众人拭目而待,你派人把这消息传给他们的探子。我日前早已嘱托应堂主安排火药暗器一事,你这就着他来见我。你再跑一趟去告诉圣君,比武的地点由我定,让他务必听我一回。”
  一一应答下来,原镜湄试探问道:“你是想……”
  “洛云岚于火药暗器是个中高手,这一次行动,须得慎之又慎。”庚桑楚喃喃道,“你且去吧,我再好生琢磨一番。”
  他言不达意,但听在原镜湄耳中,已然是她要的答案。也不再多说,转身出去。
  仍是沾了茶水涂抹,良久庚桑楚自语道:“幸得你走了。这一次若你还在其列,你说我还能不能用这法子,下不下得了这个狠心?”
  想起前不久她曾说过的话,到泰山看日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才不过几日的光景,他想起,却恍若隔世。如今他要去泰山,一个人,也并非看日出。日后被她知道,会不会,就此对泰山生出怨恨来,再也不肯同他去看日出?
  他这般想着,心里痛,手中涂抹的动作,却愈发快起来。
  
  接到探子回报,扶雪珞众人对望几眼,洛文靖率先开口道:“与他之前交手的各派比起来,泰山派委实无甚威慑力,为何他竟会挑了泰山?”
  扶鹤风沉声道:“他既然决意要诛杀各派掌门,又分甚大小强弱。此刻离这里最近的便是泰山派,想来便是如此。”望向萧如歌道,“不知紫皇怎么想?”
  “楼心月是率性,却绝非轻率。”萧如歌沉默片刻道,“以他的性子,小小一个泰山派,原本确实不该放入眼中。”
  扶雪珞道:“泰山派如今的掌门尤崇庆尤掌门,听说为人稳重扎实。这二十年来,泰山派在他手中日渐壮大,如今也不可小觑。”
  “也有可能当真是这样。”萧如歌答得模棱两可。
  众人面面相觑,萧泆然问道:“师傅的意思……”
  “还有个问心,却是我们不得不防。”萧如歌道,“泰山派地势,于敌于我,都是绝佳,难保问心不在此耍花招。云岚,听闻你最是擅长火药机关一途?”
  心知这当口由不得他谦虚,洛云岚爽快点头道:“我自信他楼心圣界就算人才辈出,也绝不会有人在火药这头与我比肩。”
  萧如歌颔首,转向扶雪珞道:“你以为如何?”
  扶雪珞即可道:“我这就派人前往泰山通知尤掌门,请他加紧巡逻,绝不给楼心圣界的人暗中埋伏的机会。至于我等……”犹豫片刻,他续道,“如今楼心月在明,问心在暗,我们若想要设计他们,只怕也非易事。”
  颔首同意,萧如歌道:“云岚,你周围十丈之内若埋伏有火药,你可有自信能分辨得出?”
  洛云岚当即点头:“天下火药大同小异,那味道是无论如何都消散不了。无论他们埋伏有多精巧,都决计瞒不过我。”
  “那便好。”萧如歌道,“如此,泰山地势险要,我们若赶去援救,好歹能保障自己人全身而退。”
  “但反之亦然。”扶雪珞道,“由此我们也没有可能再利用火药反困他们。”
  洛云岚同意:“上一次在蜀山时原镜湄大意栽在我手上,想必问心也早已做了防范,确实不能再使用第二次。”
  “可有想到其他办法?”萧如歌再问。
  踱得几步,心知众人都是在萧如歌示意之下蓄意不开口,扶雪珞便也静下心沉思,半晌道:“若问心当真想着要一举歼灭咱们一群人和泰山派,必定还要派人前来支援。他们的人马多数分布在洛阳和四川,赶来此处,想必要花些时间。我们于楼心月处既然只能被动,于他们援兵,不如采取主动。”
  萧如歌点头赞赏道:“可想到甚妙计。”
  扶雪珞看向洛云岚,笑道:“援兵中没有了问心,自然容易对付。却还是要靠咱们云岚的神兵利器。”
  洛云岚笑骂:“有事找我了,叫得可亲热。”
  不理两人调笑,洛文靖沉声问道:“你整日都把心思花在那其中,如今可有了些成果?”
  “那是自然。”洛云岚傲然笑道,“只管放心便是,三日之内,我必定将咱们扶盟主需要之物拿出手来。”
  兄弟二人对望一眼,个中意味了然。萧如歌和扶鹤风等人看在眼中,倒也颇感欣慰。
  良久萧如歌喃喃道:“楼心月一代枭雄,思璇秀外慧中,他们的儿子必定不凡。这一次本座也极欲见识,庚桑楚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半夜时派出去的探子回报,上泰山的要道之一当中果然有魔教的人偷偷潜伏而去,当下扶雪珞带了洛云岚和武林盟几人亲自赶去。
  老远便闻到异味,洛云岚眉峰紧蹙,喃喃骂道:“这个问心,这一回还当真下了血本了,怕是把整副家当都搬来一半。”
  扶雪珞低声道:“专心点。”
  扶雪珞颔首,瞧向身后几十号打下手的人:“我交代的方法,都记清楚了么?”
  见众人点头,洛云岚回头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不时指了周围的位置:“那里,那里……”他说一声,便有两人向他指定的位置前去,手上都各自带了工具。
  一路打着火把上山,这队列中扶洛二人内力最深,没多久便听到前方轻微响动和敲凿之声,对望一眼,扶雪珞向身后众人打个手势。火把微抬,便听不远处有人沉声喝道:“谁?”
  扶雪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那人一个字说完之后,剩下的话语已被咽喉上紧扣的手生生掐回肚子里。
  谷一刀等人相顾骇然,都未想到扶雪珞武功之高、动作之快,竟已到这境地。洛云岚看在眼中,也不多说,示意众人跟上前去解决其他盯梢的人。但饶是众人动作迅速,另一方的信号弹却已经放出去。
  半空中清脆的响声爆起,火光中扶洛二人对视一眼,同声喝道:“大家抓紧时间,速战速决!”叫声中双双向前奔去。
  此间主持事务的正是楼心圣界四大堂主中资格最老的应龙。他几十年来深得楼心月与庚桑楚父子重用,自然不是没有道理。
  其他人不足为虑,扶雪珞自信洛云岚几人都能解决,他则直扑应龙本人,两人交手数招,应龙内功深厚,倒比扶雪珞想像中更叫人意外,暗道难怪庚桑楚放心派此人前来,他自得萧如歌指点之后,武功比之从前更有精进,但是面对此人,五百招之内,只怕却分不出胜负。
  眼见两人苦斗,僵持不下,洛云岚不由心中着急,已听秋明玉道:“此时也讲不了甚江湖规矩,不如我们……”
  话未说完,激斗中那两人却已然分开。各自退后三步,应龙张口,“哇”的一声鲜血喷出来,扶雪珞亦是面色灰败,勉强抱拳笑道:“应堂主,承让。”
  暗暗调整内息,应龙沉声道:“扶盟主武功高绝,老夫今日大开眼界。”
  “应堂主功力深厚,亦让晚辈佩服。”扶雪珞道,“晚辈方才情急,这才兵行险招,得罪之处,还请应堂主多包涵。”
  应龙尚未答话,扶雪珞看众人一眼,已道:“应堂主这就请回吧。”
  不止应龙意外,秋明玉谷一刀一行人,也各自瞪大了眼。扶雪珞却只作未见,重复道:“应堂主请。”
  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应龙道:“扶盟主今日之恩,老夫自会记在心上,盟主请。”抱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他走远,秋明玉这才问道:“盟主,你……”心中觉得错愕,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扶雪珞叹道:“他日在楼心圣界之时,应龙虽非有意,毕竟也曾放过我与萧冷儿一命,今日在情在理,我也不能杀他。况且,应龙是问心手下爱将,他若殒命于此,各位可是想着要提前与魔教开战么?”说至此,蓦地张口吐出一口淤血来。
  洛云岚惊道:“你也受伤了?”
  扶雪珞摇头道:“这应龙内功深厚,我想在短时间内胜过他也并非易事,方才险中取胜,筋脉逆行,有些损伤,不过无甚大碍。”
  见他如此,众人自然不好再多说,各自分开将魔教余下的人和埋伏的火药暗器清理干净,这才离开。
  此时却已然是四更天,黎明前光景。
  庚桑楚高高站在孤岩峭壁之上,只是抬头望着天边。万物皆寂,唯独他明明一身白衣,趁在黎明前的风中,却似比火焰更为燎人,玉容清寂,若有若无笑意,叫人凭地惊艳。
  他早已安排了原镜湄等在营帐之中为应龙疗伤,其他事宜也早已安排妥当。一整夜,他只是站在这一处地方望了天空发呆。深夜的星空仿佛就在他的头顶,圆月离他似乎也只有一线之隔,那样的景象虽美,然而直到此时银光渐退,东方开始慢慢有了丝红色,他心底这才当真欢喜起来。
  他曾经陪她在星空下漫步,唯独不曾一起看过日出。她说想来泰山看日出,他没有办法做到,唯有代替她前来。想象当太阳蓦地跃出天际之时,另外一个人,那刻就站在他的身边。
  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保持同一种仰望的姿态。
  当第一缕霞光终于刺痛他的眼,庚桑楚下意识回头。满心欢喜指了太阳,然而回头却只有一片空寂,没有她。他满腔的话,终究只能说给自己听。
  忽的便生出苦笑来,就算被他见着日出又怎样?他心中的太阳,永远都在天边,不能靠近,却永不会消逝。
  良久转身向前大步行去。又是新的一天,他的时间,永远不能停留给真心的盼念。
  霞光所到之处,这里留下的,却是连风也带不走的怅然。
  
  痴痴看了天边的霞光万丈,萧冷儿喃喃念道:“沧海日,赤城霞……”不知他如今在哪里,她曾说想要与他一起看日出,而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此处终究只有她一个人。
  她是出了名的懒人,甚少有看日出的机会,总以为当自己见到之时,心下必定欢喜无限,然而再心潮起伏都好,没有想要分享的那个人在身边,所有的心思,也只能对半分。
  她眼前的这一轮,是普照天地间万事万物的太阳,而她心中的太阳,此刻却不知在何处。
  身后有些微响声,萧冷儿回头。绝美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红霞丝丝缕缕打在他脸上,汇成种惊心动魄的丽色。呆望半晌,萧冷儿方清醒笑道:“你倒起得早。”
  圣沨走上前与她并肩:“你方才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自然因为你生得好看。”萧冷儿答得理所当然。
  半晌圣沨悠悠叹道:“再好看的,在你心中,也不是最好。”
  有些意外看他,萧冷儿笑道:“大清早的,无端端生什么感慨呢?”
  “大清早的,你不好好睡觉,为何又要一个人起来看日出。”圣沨不答反问,“会不会因为,有时候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再念着另外一个人,就会下意识关注一些与那个人有关的事,用这些借口来代替心中的思念?”
  萧冷儿更意外看他,失笑道:“你不像会说这些话的人。”
  “我只是不想说,不是不知道。”圣沨老实作答。
  萧冷儿笑一笑,半晌道:“也没什么,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以前和人约好看日出,一时心痒,便起来了。”顿一顿,续道,“我有意让你与暮云同行,你莫要怪我。我没有顾虑你的感受,可是……”
  “你不必多说。”打断她话,圣沨静静道,“你心中的想法,我都能明白。更明白你心中只有大哥,就算这一次我们当真一起走了,永远也不再回来,在你心中也永远只把我当作哥哥。”
  无奈的指了心的位置,萧冷儿苦笑:“这里被填得太满,我有试过努力过,可是就算我自己,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也许我真的对你太自私,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唯独我和你,有父母也如同没有,半生都被最亲的人作弄,难以自主。在我心中,只有你是我最亲的人,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还能依赖谁。”她表面再坚强再无畏都好,说穿了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子,无奈、悲痛、伤心、折磨,她难以摆脱,她也会想找人诉说,找一个人好好疼惜自己,但是那个人注定不是她最爱的那一个。
  人是不是都这么自私的?
  “我都明白。”揽住她肩膀,圣沨柔声道,“我早已经说过,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妹妹也好,那都无所谓,我只想看到你开心。可是你真的开心么?为何即使已经离开那个是非地这么远,你依然挂心?”
  萧冷儿笑得更苦:“你们三个又何尝不挂心,不肯表现出来,只是不想我更苦而已。”
  “那当初你又为何要同意离开?”
  良久抓了他的手,萧冷儿轻笑:“哥,一味的承受,我迟早会承受不住。而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走到最后。”
  “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出了事,你会不会后悔?”
  站立良久,萧冷儿指了前方雾气笼罩的地方:“哥你看,那里,也许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但是不走到跟前,我们又怎能看清它是什么模样?”微笑望他的脸,“我相信所有人都是坚强而勇敢的,我心里非常的相信他们。”
  “甚至相信扶雪珞会胜过庚桑楚?”圣沨追问。
  萧冷儿颇为无奈:“你少有这样话多的时候,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跟你说,”圣沨慢吞吞道,“从我十几岁开始,就认定了这个天下,迟早是庚桑楚的。就算后来遇到你们,各个都聪明能干,却依然没有改变这看法。”
  萧冷儿留神想着。
  “他不知不觉让我有这样的自信,也让楼心圣界的人,都有这自信。”圣沨悠悠道,“在我们的心里,这天下没有他的敌手。”
  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却能给人这样强大的自信。
  萧冷儿细细想着,半晌笑道:“大哥哥你生得太美,美得连我都被你蛊惑了,几乎就要以为让他得了天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轻叹一声道,“又或者,我在心里怜惜他受过的磨难和苦处。”
  行其事,利其器。没有经过深重的代价,你怎能妄想得到同等的回报?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