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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爬回营里去了，编了个谎说被石头砸晕过去了才逃出性命。本来是想装死和成广一块回家的，可是现在我一个人哪有脸回家，
伤好了以后，一条腿跛了，不过到底是年轻，还能跑能跳的，也能上阵杀敌，现在已经成了老油条兵了，该杀的时候就杀，眼看着杀不过了还是躺下装死，也会捡不显眼儿的地方躺了，这条命是成广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比皇帝还金贵，不能丢了。的
当了十年兵，上面提拔我当个小官，我推了，当官不能装死，那样丢人。就这样，我在这里当了一辈子的兵，看着年轻人来年轻人走年轻人死，我却总也不死，有新来的小兵诧异为啥我当了三十多年的兵为啥总能逢凶化吉，我笑笑指指天上说，我有人护着。
这些年我再没回过家，只捎过家书和钱回去，说我和成广都好。家里也捎了信来，说小花生了有志，我当爹了，有志啊，你可不能像你爹一样老装死啊。我捎信回去跟小花说一定得让有志念书有出息，也不知道她照着做没有。
后来又有信来，说娘过世了，我又哭了一场，娘，我没能把成广给您老人家带回去，儿子不孝啊。
再后来家里就没信了，但我还是年年捎钱回去。
现在我老了，一到阴雨天那条伤腿就痛，疼得都想一头撞死，可是我不能，这条命不是我自个儿的。五年前打了那一仗以后，越发的严重了，就求着上面给了个在建章营管马的差事，虽然不轻松好歹不用跑了，这条腿实在是不行啰。
这天营里来了个年轻人，刚来就被打了二十杀威棒，我看他白白净净的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没受过苦的，这种孩子，在这儿可活不长，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也只能叹口气儿，能保住成广给我留的这条命已经不易，哪有管闲事的功夫呢？
谁知道过了几天这孩子竟然跟大伙一块儿挑土干活儿去了，一句埋怨的话也没有，闲的时候他喜欢领着一个小弟弟来听我讲以前的事儿。呵呵，这些往事我讲了有几百遍了，可是我看着他们顺眼，只要他们爱听，再讲几百遍也成。
看着他和他的小兄弟在营里相互照顾形影不离的，我就想起以前我和成广来。知道了他是有学问的读书人以后，我又想，要是有志也像他一样就好了，可是我实在是没脸回老家去看看啊。
这孩子还挺爱来找我说话，我就忍不住时时提点他离蔡发那伙人远点儿，可提点归提点，要是事儿专找人那也没办法，那天他听着故事被秦生叫走我就知道要出事，可是我不能叫他的小兄弟也跟去看，看了就是俩人出事儿，可他的小兄弟还是去了，我没拦，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儿，我现在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要保往成广的遗物。
结果颇令我惊讶，那孩子又来了一个小兄弟，是个威风凛凛能镇得住场面的。我心里替他们高兴，真是老了，怎么看着他们老爱回忆自己跟成广那些个旧事呢？
有时候我还会想，我到底会怎样死去呢？现在不用上前线了，不可能被敌人砍死，要说老死吧，看我这身子骨至少还得好几年，而且上面也嫌我老了，想叫这回仗一打完就回老家去，可是没有成广，我能回去吗？
我摇头笑自个儿，老了啊，老了毛病就多，又闹肚子了，那做饭的发财也太不地道了。
这时候那孩子过来，说给今天关在马棚里那契丹小崽子送饭，我就把油灯和钥匙都给他叫他自己去了。我和契丹人打过好几回仗，杀过好多契丹人，可是见了这个契丹孩子还是觉着他可怜，老人家就是心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