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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落难王子

书籍名:《假面弥塞亚之吸血鬼传奇》    作者:流河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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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已经有人在为菲利普的痴情长吁短叹,现在让我们收拾情绪回过头再来看看夏尔殿下和驱魔师奇洛的经历。
  夏尔“微服出巡”的前几天一直风平浪静,但他也着实体会到这种出巡和他所设想的不大一样。他不知道是他的知识一直有误,还是这个国家已经被折磨得不太正常,一路上不停遇见有违常理的事情。比如:稻田的作用不再是种植谷物,而是用于掩埋;比如牛羊不是被放牧的,而是用于祭奠的;比如孱弱的病人不是被照顾的,而是被隔离的;比如牧师不再是受人尊敬的,而是地狱之路的引导者;比如朋友并不是可以信任的,而是你不得不利用的;比如孩子和父母并不是互相扶持的,而是你必须抛弃的。
  不止是伦理道德常识受到冲击,就连生活的小细节也正在遭受挑战。夏尔不知道第几次从奇洛的手中接过干巴巴的面包棍,确定那是要给自己填饱肚子的,并不应该是给猎鹰的奖励。
  “等战争结束,我要好好修正法律。以后法国每家的锅子里都要有一只鸡!”
  驱魔师什么也没说,直接丢了个东西到他怀里。甜腻的香味夏尔已经十分熟悉了,那是种叫做巧克力的黑色糖块,这段日子唯一能让他开心的东西。但多日以来,他包里的存货已经不多了,距离莱尔他们回来还有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森林,回到人多的地方。夏尔从来没走过这么多的路,加上他们一路上故意东绕西转,他两脚都磨破了,每踏出一步都钻心刺骨的疼。可那个一路跟着自己的男人极少开口,即使他们之后做过好几次,那家伙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夏尔可是很清楚的记得,当时是他主动的。他不由发起牢骚来:
  “等我查出谁是内奸,一定把他挂在绞架上活活烧死!还有那个图尔的领主是谁?他们如果发现了玛特的话应该出来找我才对了,怎么这么多天都看不见人?还有罗特公爵也是,我们应该离奥尔良不远了吧?”
  “不,恰恰相反,我们正在回希农的路上。”
  “什么?我记得告诉过你往奥尔良去的,我们要在那里先和兰斯老师他们汇合。”
  “啊,瞧我这记性。忘记告诉你了,塔尔博特公爵,也就是你们法兰西前皇后的情夫现在正率领大批人马包围奥尔良,如果你出现的话只会是找死。”
  “怎么会这样的?你怎么知道的?”那个名字再度出现让夏尔燥郁不安,正是这个男人抢走了他的母爱和王位。他依旧记得离开那天,塔尔博特越过母亲的身体打量自己,笑的那么不怀好意。
  “昨天有小鬼已经到了奥尔良,他们用内部方法连夜通知我的。当时你正在睡觉,我就没吵醒你。”
  “太可恶了,不知道罗特公爵能够撑多久?”
  “如果我们现在立刻回希农召集军队去解围,说不定来得及。”
  “不,这个用不着我们去做,理斯公爵的军队应该已经上路了。”
  “哦?你觉得他会那么听话?”
  夏尔警觉地眯起眼睛,他不是没有这么怀疑过,但不可能。“我相信理斯公爵,他不会是内奸。如果他真的是内奸,就不会把唯一的女儿承诺给兰斯老师,你知道这就等于向大家宣布他们理斯家族以后就和兰斯家族合并,并且把一切控制权都交给兰斯老师。”
  “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如果这个男人不幸在战争中死了,理斯小姐一样可以改嫁。如果婚姻只是政治的筹码,相信理斯公爵不会不懂得用来伪装自己。”
  “不可能,”夏尔否定的异常坚决:“因为兰斯老师是不可能死在战争中的。没有人杀得了战场上的死神。”
  奇洛知趣的闭上了嘴,之后直到入夜两人都没有再交谈。可在这乱世,夜间行路是很危险的,他们必须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幸好已经看得见村落里房屋的尖顶,两人加快脚步,希望哪个好心的农家会收留他们。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座看似繁华的村子里一个活人都没有,店铺的门都紧闭着,也看不见哪家亮着灯火。
  夏尔心虚地走在夜幕下,还没走多远就被一个东西绊倒了,只是他这一跤摔的一点也不疼,身下像多了一个软绵绵的垫子,他挣扎了几下,那“垫子”发出微弱的呻吟。夏尔着实下了一跳。他把火折子凑过去打量,不照还好,这一照,他才发现寂静的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有的已经不动了,有的还在发抖。他伸手去摸脚边那个农夫的额头,立刻被奇洛拦住。夏尔刚想回头教训他,却发现驱魔师一脸紧张,额角都见汗了。
  “退后,求你了,快!”金发的男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硬扯着夏尔的胳膊把他带离那条街道。
  “吞下去!”奇洛从背包里找到一颗丸药直接塞进他嘴巴里,然后慌乱地取出一支透明圆管,吸满一种像是蒸馏出来的粉红色药液扎进夏尔的脖子里。一时间刺痛麻痒各种感觉交替着,让他感到莫名不安。他不知道奇洛到底给自己注射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和刚才街上那些人有。
  “这里很危险吗?”
  “是的,我想他们应该是得了伤寒,我之前已经帮你种过疫苗,但为了保险刚才又帮你打了一针。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乱跑,我出去确定一下会不会是其他传染病。”
  “不!那样你也会很危险的。”他用力拉住那个人,“那家伙在想什么,那可是伤寒,会死人的。他怎么说的像鼻塞那么轻松呢?”
  “你在担心我吗?”男人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但夏尔不确定到底是因为喜悦还是不耐烦。男人干咳了几声,像安慰孩子那样揉了揉夏尔已经变成鸟窝的卷发,破天荒温柔地解释到:“放心吧,我和你们的体质不同,而且我知道要怎么处理。你忘记我和莱尔就是靠这个出名的吗?”
  “可莱尔那是有天使在保护,你呢?”
  “呵呵,我更不得了,撒旦都和我称兄道弟呢。”
  夏尔看不懂驱魔师的眼神,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脸上有阳光的味道。
  他安静的坐在黑暗的小巷里等着,虽然奇洛已经保证过他不会出事,他依然会感到不安。他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声,直到和熟悉的脚步重合在一起。夏尔迫不及待的抬起头,分开的这一小会儿他等的眼睛都酸了。
  “没事,果然是伤寒。我想很可能是水源出了问题,看来我们今天晚上又要饿肚子了。只是这么晚了我们要是回去也还是要面对野兽,不如冒险在这里睡上一晚吧。”
  这主意正合夏尔心意,两人踏过街道上垂死的人,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不远处的有个小礼拜堂,里面似乎亮着灯,两人互看一眼,一前一后推门进去。
  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人,他们围着一个大火炉或坐或躺,三三两两结成小圈子各自小声谈论,似乎没有人在意多两个不速之客。炉火的光亮照射在男男女女的脸上,那苍白的肤色和麻木的眼神陌生的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夏尔和奇洛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并肩坐下,希望就这么悄悄混一晚上。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梦乡之时,礼拜堂里响起金属敲击和钝物相撞的声音。夏尔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见几个人抬着一口大锅架到火炉上,铁被火烧红,开始冒烟。众人的视线集中起来,就像有人在下命令一样,所有人都紧围着火炉坐好,等待着什么。夏尔立刻拉醒身边的人,加入到众人的行列中。一个被叫做“老好人”的家伙站到火炉旁边,从口袋里取出石蜡板朝众人展示,那上面写着七八个人的名字。不一会儿,有几个人被大家推赶到人群中央,站成一列。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隐忍着小声啜泣。人群开始骚动,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快开始吧!”
  “等一等,今天我们有两个新人加入,不是对他们不公平,但他们也应该参加才对。你们觉得呢?”
  奇洛察觉到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站到夏尔前面。他可以肯定这里的都是快死的人,离入魔不远了。
  “对不起,我们是误打误撞闯进来,没有兴趣加入你们的行列。”
  “不,我们很有兴趣!”夏尔在他身后大声喊着,他暗自拉住奇洛的手捏了捏,示意他自己心里有数。
  “很好,没想到小个子才是英雄,参加者请站到中间去。”
  夏尔拉着奇洛的手大踏步走入众人包围之中,奇洛觉得他傻得够可以,这些人才不会管你是王子还是公主呢,他们就快死了,外面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成了过眼云烟。
  “老好人”看了他们一眼,开始例行公事宣读规则。“今晚的规则不变,每个人讲出自己记忆最深刻的遭遇和自己活下去的理由。至于今晚的主角会是谁,我们还是投票表决,参加者手中也有一票。那么就从你开始吧,丽迪。”他抬手指了指站在最左边的人,那个可怜的女孩开始发抖,哆哆嗦嗦地讲起自己的遭遇:
  “和大家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没想到这游戏今天会选到我,不过大家都会来的不是吗?只是时间差个几天而已。我没有什么特别悲惨的遭遇,看来今天是逃不过了。我家原本是是北方的佃农,因为战争的缘故,我们连续几年都没有收成,就被赶出了村庄。我们一路乞讨南下,到了图尔的时候无缘无故被抓进牢里去。那个大老爷说希农的夏尔殿下说过,乞讨是最卑鄙的行为,比偷窃还要无耻。偷窃起码需要技巧,乞讨就只是抓住人们的同情心不放,这是殿下最不齿的行为。他脱光我们的衣服,鞭打我们,然后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烙上百合的印记,这是作为罪犯的标志,好叫我们不论逃到哪里都会遭受到耻笑和排挤。”
  那女人脱下上衣,瘦弱贫瘠的胸脯上果然有一个鲜红的百合烙印。那原本是最高尚最纯洁的花朵,夏尔从不知道原来在他的子民心中,百合会如此令人畏惧。
  “真可怜,讨饭又没有罪,却要遭受这样苦刑。”人群中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对这个女孩表示同情。丽兹苦涩的笑道:“要问我为什么想活下去的理由,很简单,为了在地牢里那些受苦的人。我很幸运,被关了半年就逃出来了,我的家人至今还在牢里,当时我的母亲在牢房里生下弟弟,马上就死了。那可怜的孩子也没撑多久,没有奶水,甚至连粥都没有,我和妹妹轮流割血喂他,也只让他多活了两个星期而已。我逃出来的时候,哥哥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我们分散到了哪里,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人群安静极了,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突然爆发出来:“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希望他们能靠自己的劳动活下去,并没有要去通过法律强制,不管这是谁做的,我一定会修正过来。这位女士,我会让你见到家人的。”
  众人无不怪异地盯着他,有人脸上露出悲哀的表情。夏尔听见有个声音在说:“疯子。”
  夏尔知道现在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他握紧拳头默默退了回去。没有人真的在意他,第二个人已经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了:
  “我的遭遇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叫做肖纳。我以前有很美满的家庭,贤惠的妻子,聪明的儿女。我们的收成虽然不算丰收,但也能维持一大家人过活了。去年冬天,村子里开始有人生病,他们身体很烫,许多人还拉肚子,我的妻子家有个秘方,可以治疗这种病。这个药方需要很多草药,我妻子就去找,需要蝙蝠,她也去捉,需要人血,她就割自己的血,她用那药治好了许多人。后来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疤不能再割了,就去割我们孩子的血,可她拿着刀子朝孩子们身上扎的样子被邻居看见了,大家都吓坏了。我的妻子一日之间从温柔善良的好妻子变成了女巫。大家把她绑起来,放到火刑架上烧,不管我们怎么恳求都不放她下来。因为病是女巫招来的,她死了,主就会原谅大家。可结果主并没有原谅我们,人一天比一天少,村里的人就绑了我的孩子们,烧死了他们,可主依然没有原谅我们,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只剩下屋子里这些人。”
  男人说话的时候没有半点语气变化,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想活下去的理由很简单,我要等着看你们一个个都死光。”
  没有人回答他,尴尬持续了一阵,第三个人又开始毫无感情的讲述他自己的遭遇。夏尔冷静地听完他们的故事,起先他还会感到愤怒,羞愧,到最后他也面无表情,和其余那些人一样麻木了。这是他的国家,却是他完全不熟悉的世界,他最有权力发言,却也最无权利为自己辩解。
  人们依次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剩下驱魔师和皇太子。
  奇洛摸了摸夏尔的头发,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大嚼。他的声音低沉,却不含糊,夏尔从没听过他说自己的事情,不由竖起耳朵。
  “我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四岁的时候被我丢进水池,五岁的时候被我的火钳烫了脚跟,六岁的时候被我关进橱柜里。后来这小子长大了,找我帮他捉只黑猫。结果猫是没抓到,到惹了只大狮子把他小命弄没了。这小子是家里的独苗,我等于灭了他们全家。没办法,所以我被迫离开家乡,四处流浪赎罪。希望能用苦行减轻自己的罪过。”
  夏尔一脸怀疑,这家伙哪里像是在赎罪的人?其他人也不相信他这段瞎编胡扯,但奇洛右脸上的面具把他们吓住了,人们小声抱怨了几句就放过他,纷纷把目光聚焦到小王子身上。
  夏尔张了张嘴,脑子一片空白。他记得原本自己是很悲惨的,可跟这些人比起来,他的悲惨又算什么呢?
  “孩子你怎么了?把你的遭遇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吧。”他是最后一个,看得出来大家都有些焦躁。
  “我的父亲死了,母亲不要我。”是的,这不算什么,可已经让夏尔幼小的世界崩塌。
  “所以你是个孤儿喽?那一个人养活自己应该吃过许多苦吧?”
  夏尔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头,茫然了:“我吗?我被一个公爵收养,可是他们强迫我看拉丁文的书,也不让我骑马。我每天都只能躲在游戏室里和木偶玩。”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夏尔知道大家正在议论自己,他们以为他是个疯子。其实差不多不是吗?他是疯子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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