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攻守换位

　　兰斯忍耐着说服自己现在还没下到一半，弃车是为了以后的局面做打算。但耳边那个声音却不是这么想的：“我亲爱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到处奔走呢？你，唯一受宠的独苗，你会死于他们的欺诈，你的对手会将分掉你的所有。我看外面的传说是言过其实了，原本以为您是一个顶天立地，伟岸神勇的铁汉子，可您这算什么？一个跳来跳去的小丑。要说您这么一个软弱无能，缩头缩脑的小丑能叫敌人望而生畏，我宁可把脚丫子放进嘴巴里也不会相信的。”
　　兰斯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以抵抗那喋喋不休的魔音入耳。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干扰的人，几步之后又扳回局势，不过那讨厌的声音又开始了：“瞧瞧，您花了这么长时间来研究这么容易的局势。接下来可没这么好应付了，您等着脱光裤子被我踢屁股从这房间里滚出去吧！”
　　前哨的白兵被莱尔的马干掉，兰斯忍无可忍，降低声音警告：“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在这么喋喋不休了。等走完这盘我要拧断你的脖子！”
　　“天呐，这个无耻的家伙居然威胁我，恐吓我。斗不过我就想这么龌龊的手段，难道您也是用这种招数让那些无辜的少女们屈服的？我该怎么办呢？我要闭嘴吗？不，我要对您说‘不’，您又不是我的主人，没有权力干涉我的言论自由。”
　　这无耻的话让向来沉稳的骑士再也按耐不住，拉开椅子要求到外面冷静一下。他这一离席，在座众人唏嘘不已，赌局开始出现变化，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开始慢慢向莱尔这边偏斜。他休息了大概一顿饭的时间，这也让莱尔松了一口气，虽然刚才一直在胡说八道诬蔑他，但体内的欲望之种已经在蠢蠢欲动了。吉尔低头思考时，他的气息就那么若有似无的从对面传过来，让自己体内燥热难耐。其实那些胡言乱语有一半是在发泄体内的燥欲。
　　“不行，得速战速决。”莱尔苦恼地思索着棋路，他靠着椅背拉扯着衣领，灼热已从脸颊扩散至脖根，他抬起手背挡在眼皮上盖住脸上引人遐想的红晕。等他缓解过来时，兰斯也冷静的从外走回来，他头发上还夹有一片幼嫩的树叶，想必刚才是牵着“冥神”路克去狂飙了一圈。
　　“瞧啊，猎物回来送命了。真听话。”兰斯刚坐下，那个烦人的声音又缠了上来。他狠狠剜了对手一眼，一言不发地敲出棋子。他的另一个兵也出动了，莱尔没多想，跳马吃掉，不过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兰斯的弃子进攻的意图非常明显，而且还在引诱他的王。很明显，黑王吸引着白棋，刚才的失误让他陷入麻烦之中。他冷静地撤回自己的王，局势变得缓慢混沌。“不行，只能用老招数了。”莱尔深吸一口气，又开始了：
　　“啊，真是不错，也挺有趣的。不过我劝您退后一步。大人，看在上帝的份上退后一步。我想我的剑和您的剑同样锋利。我希望您不要忘记这一点，也不要强迫我采取正当的防卫，那对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我在您的盛怒之下，也许会忘记您的高贵尊荣的身份地位。”
　　兰斯托着腮帮子沉稳应对着，似乎没有被他干扰。
　　不过莱尔没有放弃，继续用魔音洗脑：“您真是个坏人，就知道耍手段欺负我这个手无寸铁的人。您想对我怎么样呢？要把我绑起来吗，还是想我当众舔您的脚指，或者让我给您做马骑，还是……啊，太羞耻了，难不成您看上了我的身体？天呐，这太荒谬了，其实您不用这样我也不能反抗不是吗？您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好了，我保证会尽力配合的。不过现在请不要耍手段，您要向个男子汉那样堂堂正正的跟我决斗，您要是不接受我的挑战，那我就公开宣布您是个懦夫，只配给我提鞋。”
　　莱尔烧糊涂了，都忘记其实自己是从不穿鞋的。不过兰斯打定主意要攻击他的王翼，无论他说什么也挽救不回来。他终于出动了后！这看起来十分可怕，众人一阵惊呼，慌忙改赌注。孰不知这一招正中莱尔下怀，其实他早就猜到兰斯并没有什么直截了当的胜法，只是把局面弄得更加混乱。很明显兰斯并不比自己冷静多少，再走几步，他的另一个白车被拿下。
　　莱尔继续用言语刺激，这或多或少影响了兰斯，他越走越激勇，局势变得尖锐。莱尔看着自己面前惨烈的局势也陷入苦思，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两个，要么弃后，要么放弃一半的子力。他必须冷静，每一步都不能出错，他用自己的马调开兰斯的攻击，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混乱的局面被他以惨烈的牺牲取代。他松了松衣领，双脚提到座椅上，用几乎蹲坐的姿势从上俯视着棋盘，冷静的飞象至王区，他用在场人听得见的声音讽刺到：
　　“该死。我还真有点同情这个可怜人了。”
　　全场一片哗然，兰斯这才意识到，原来在他不断攻击的时候，他的王一直躲在后面看着其他棋子受煎熬，现在马上就要处于在白皇后领军的黑方残部攻击之下。虽然他尽力回追，但情况已经彻底改变。
　　王被莱尔的马牵控住，而莱尔的黑王已经避开了自己的进攻，混战终于结束了。也许在兰斯看来也有值得开心的事，那就是莱尔终于不再喋喋不休，他原本以为那个刁民会得意的起身接受全场的欢呼，可他只是不耐烦的拉扯着衣服，匆匆抛下一句“别忘记我们的约定，大人。”
　　“当然不会，我的马明天就归你了，换我光脚走路。不过我输的有些不甘心，我们明天晚上再来比试一次如何。”
　　“愿意奉陪，不过规矩可得由我来定。”
　　“没问题。”兰斯极力保持自己的风度，他发现莱尔有些不正常，明明是在跟自己说话，眼睛却瞧着别处。
　　这两天相处下来他就发现莱尔一到晚上就会燥郁不堪，而且总是在大家快睡觉的时候消失，黎明时才湿淋淋地回来。回想那天舞会时他不小心撞见的景象，难道这家伙每天夜里都要受那样的折磨？正是因为知道他的弱点，兰斯才会选择在晚上的时候和他对决，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比自己还赖皮，用这么卑鄙的方法取胜。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怕是已经控制不住了吧？
　　“既然你胜了那我也要在你身上取回点什么好处才可以，对不起了，莱尔。”兰斯冷静地收拾着棋桌，心中暗暗记下莱尔离去的方向。
　　可怜的莱尔完全不知道现在还有个人在打他的主意，刚一走出驿站他就不耐烦地解开衣袍散热，那种可怕的感觉又要回来了，每个毛孔都舒张着，热痒难耐，好想有人抚摸全身舒缓痛苦。他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寻到路边再也走不动了。
　　“水……波比，离这最近的河在哪里？把我带去。”猎鹰叼起他的衣袍把他带到河边，莱尔想也不想一头扎进水里。
　　虽然已至晚春，到了夜里河水还是冰凉刺骨，但对于莱尔来说这就是解救良方。当然想要缓解方法还有两个，可都太偏激冒险。一是用尖锐的冰柱刺入体内迫使自己晕厥，另一个是奇洛想到的，虽然他保证说一定有效，但还没有试过。舞会过后奇洛想了很久，他交给自己一个很特殊的透明圆管，教自己如何将药液导入管内，再推进自己皮肤里。
　　“这药是镇静安神的，在我们那个年代用来对于戒毒的瘾君子，你虽然不是吸毒，但症状跟那些人相比只有更糟糕而已。这药的效果很强，而且很伤身体，用久了你会神智不清的。不过这次情况特殊我又不在你身边，实在坚持不住就拿出来用吧，不过千万别多用，那样会很危险。”其实不用奇洛解释，莱尔也明白不能依靠这种药物，他躲在圣山静休时透过水晶球看见有一族奇怪的人就是用药物来控制囚犯和奴隶，那些人最后结局都很悲惨，他可不想沦落到那种地步。
　　“波比，我知道这里距离雪山很远，不过还是拜托你帮我找些冰回来吧。这水够凉，我能支持到你回来。快去吧，我的朋友，别让我失望。”猎鹰无奈地飞离，不知为什么，平时动作迅速的它这次在上空盘旋了好几圈，直到莱尔焦急的催促它才离去。
　　这次发作比上一次更加强烈，他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吉尔的气息，迟迟等不到猎鹰，莱尔不得以注射了奇洛的那种药。欲望被睡意冲淡，确实是有效的，他寻到河中央一根浮木倚靠上去急促地喘息，渐渐的，强烈的睡意盖过一切，把他带入梦乡。
　　“啧啧，真是头痛啊……”吉尔·德·兰斯从隐蔽的黑暗出走出来，跨入水中将昏睡的人抱入怀中。这呆子简直毫无防备，要是以后被除自己以外的人发现了可怎么得了？
　　“你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的，我不能这么看着你一辈子。”兰斯轻弹了一下他苍白的脸蛋，把他带到岸边，又帮他绞干湿透的衣袍。几天来这个“刁民”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原本漂亮修长的双腿肿了一圈，脚掌脚背起了好些水泡。兰斯情不自禁地抬起他小巧的脚踝送到嘴边来回亲吻，这家伙身体极其敏感，只是碰碰脚踝，胸前的娇红又艳丽了几分，就连那里也再次抬头。兰斯俯下身撩起贴在他脸上的湿发，恋爱地亲吻他的前额和眼皮。不知为什么，原本邪恶的欲念被他无辜委屈的模样打消了。不忍心在这种情况下占他便宜，也许以后会被瞧不起的。
　　“可笑，我竟然会在乎一个贱民的想法。”莫名生出的念头让兰斯自己都鄙视了一番，他瞄见远处再次出现猎鹰的身影，厌恶的撇了撇嘴闪入黑暗中。这一夜他又失眠了。
　　次日，睡眠不足的兰斯亲王深切体验到光脚行军的痛苦，他无法相信那个浑浑噩噩的小子居然坚持了好几天。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军士回头奚落他，甚至还有些人因为这样对他更加敬畏，觉得他愿赌伏输是条汉子。他们若是知道外表高尚冷静的亲王大人在心里咒骂的那些话，一定不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更不会因为同情在半路就借故停下来，等着他舒缓疼痛。
　　前一天他还洋洋得意地在马背上对那家伙冷嘲热讽，这才一天功夫，他们两人的位置就对调过来了。这次轮到兰斯尴尬的跑到河边洗脚镇痛，水流缓缓地冲刷着他的脚背，不断有洁白的百合花从上游漂流下来。兰斯望着流水出了神，勾起难以割舍的回忆。
　　他从怀里掏出魔镜许愿，已经好多年没有成功了，那一晚他不应该那么不冷静说那些赌气的话故意把他推开，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啊……
　　“龙儿，拜托你出来见我……让我知道你没有事，让我知道你是幸福的……如果我的思念可以透过这面镜子传递给你，就快点出现吧。”
　　镜子折射出淡淡的光亮，在他头顶上打出一片光幕。画面穿越千山万水定格在那个熟悉的场景上，依旧是美丽圣洁的水池，庄严高大的雕像石柱，洁白闲静的鸽子，依旧寻不到那孩子的身影。
　　“龙儿，难道你真的忘了我？小傻瓜，我怎么会那么愚蠢伤害了你呢？我不要你做我的孩子，我的弟弟，你是我的……永远都是”他抱着头喃喃自语，语气温软的像晨间的薄暮。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轻柔的竖琴声，曲调优美，是一首淡雅的雅歌香颂。兰斯从水面上看见熟悉的白袍，立刻缓过神来揉了揉眼睛。
　　“下次别这么一声不吭站在别人身后，这可是很不礼貌的。”
　　“我不是站着，是坐着。怎么样，这首曲子还能入您的耳吗？”
　　“技巧不错，感情就差了些。没想到你也会竖琴？可我没见你带着啊？”
　　莱尔晃了晃手，那漂亮的淡金色古琴一闪就不见了踪影。“这是我防身用的宝贝，平时不用就收起来了。我想大人您可能心情不好才拿出来乱弹了一曲。您是在为昨天的对局懊恼吗？还是在思考今天晚上的较量？”
　　“都不是，奇怪，从你口中听见错误的答案让我挺开心的。”兰斯恢复常态，将镜子收回怀中。莱尔这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的东西，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我在想着一个人，一个我真正喜欢上的人。”
　　“对着镜子想？那是她留给您的纪念物吗？”
　　“算是吧，想不想看看？”
　　莱尔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紧挨着坐下来，像个羞怯的小姑娘。“要看什么？”
　　“原本透过镜子可以看见那个人，不过几年前突然不灵光了。但我不甘心，经常拿出来试试。”兰斯再次投入的许愿，魔镜的光幕启动了。他发现这次光幕上的画面似乎穿越了不同的地方，画面时而明时而暗，从高高的云端急坠直下，跌入海中。画面突然变黑，过了好一阵才逐渐亮起来，这次居然映照出一张出乎意料的脸——莱尔？！
　　兰斯回过神，发现原来是因为那家伙趴在镜子前仔细盯着瞧，还在用圣经经文试探的原故。看上去他似乎对自己的宝贝爱不释手。
　　“真神奇，大人，没想到您有这么奇妙的宝贝。让我看看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我能帮你修好。”
　　兰斯不悦地从他手中夺过镜子，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不用了，原本还能照出那个地方，被你这么一搞似乎更糟糕了。”
　　“真是抱歉。不过请恕我直言，要透过这种介质才能看见的人恐怕已经不存在我们的世界里了。大人，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知道，可又怎么样呢？我很迟钝也很愚蠢，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原来想忘记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兰斯郁闷地闭起眼睛，这种时候他不想被打扰。那个人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意，许久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陪在身边直到他脚上的疼痛完全缓解才站起来准备离开。
　　“别忘了今天晚上的对决。”
　　“放心吧大人，我不会忘记的。我想从另一条路回去，就不跟您一起走了。”
　　兰斯冷漠地点了点头，不想多做交谈。
　　“大人，纵然伤心，也不要愁眉不展，因为您不知是谁会爱上你的笑容。”
　　他的安慰只换来骑士一个牵强的微笑。
　　莱尔支支吾吾地说着：“虽然有点多事，不过我觉得……如果……如果那个被您思念的人知道您的真心……一定……”他模糊地带过后面几个字，匆匆忙忙离开了，兰斯根本没明白他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