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行同陌路

　　夏尔从来没有这么惊恐过，他喉咙干涩连吞咽都困难。他勉强逼迫自己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香味散尽后那种刺痛的麻木感淡化了刚才那个人留在唇舌上的热辣，一想到刚才自己居然和他湿润地互相吞吐，喉咙一紧酒液全部呕了出来。他无法接受如此亲密的举动，即使是阿涅丝那种美人也不行，更不用说是那个戴着面具的丑男！
　　不过……如果是莱尔会怎么样？他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昨日莱尔闭目养神时的美态让他心里痒痒的，他的呼吸带着一股蜜样的清甜的味道，吻下去一定会口舌回甘……
　　没过多久，那个叫奇洛的家伙带着自己的礼服回来，幸好他那张臭嘴没再所什么扫兴的话，只是帮自己换下撕破的衣服。那家伙戴着皮质的黑色手套，冰冷厚涩的触感让他浑身不舒服，不由的打了个冷颤。那人发觉了自己的排斥，冷笑了几声。
　　原本以为他会又说些什么讽刺的话，如果是那样，他一定要把他绞死！幸好他换好衣服后像猫儿一样乖巧的退了出去，这样两人都不会太尴尬。
　　夏尔在休息室里冷静了片刻，整好衣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回到宴会中。不断有人来跟他问候致意，夏尔礼貌地回应着，眼睛时不时向角落里飘去。角落里那个人倒不像自己，一整个晚上他都是一个人。
　　看来他似乎也发现自己朋友不见了，探到窗外召唤来那只漂亮的白色猎鹰低语了几句又让它飞走。
　　“完了，如果那个面具男告诉他刚才的事怎么办？”不行！夏尔慌忙站起来，朝那个角落走过去。那人发现自己在被注视着，淡黑色的大眼睛也望着他，并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他朝自己的方向高举酒杯然后慢慢举到唇边浅酌。那种不经意的诱惑立刻俘虏了他的心。
　　“莱尔……多么美妙的名字啊”。他默默凝视着那个人，着了魔一样走到他身边。夺过了他的酒杯，含住刚才他的唇停留过的地方。夏尔漂亮的蓝眼睛深情地望着他，用意不言而喻。
　　“殿下……”莱尔讶异极了，但很快就恢复风度，微笑着夺过那只酒杯。不过他的眼睛越过夏尔望着宴会厅的大门，笑容立刻僵住，像见到鬼魅一样。夏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难怪刚才自己的举动没有引起别人的议论，因为没人会再注意到他们——吉尔·德·兰斯出现了。
　　场内响起一位少女幸福的娇声，一直闷闷不乐的理斯小姐几乎是冲到他身边，不管在场其他人的目光，紧紧握住他的手。“兰斯！我的兰斯……”她痴迷地呢喃着，而那个男人也温柔的挽着她的手臂一同进入宴会厅，众人不由自主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他今天晚上帅气十足，身上的礼服剪裁得简单大方，把他健美的身线衬托得更加出众。他的胸前佩带着象征最高荣誉的骑士勋章和亲王的绶带，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他这样，如此年轻就把名誉，地位，权力，才貌统统据为己有，他是法兰西无冕之王。
　　“亲王阁下，您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真是没有想到。”理斯公爵微笑着迎了上去。
　　“都是托殿下的福，让我赶得及回来帮他庆祝生日。岳父大人，您看见罗特公爵了吗？”
　　“兰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会回来的。”罗特公爵从人群里走出来，表情却很严峻。
　　“公爵，希望明天早晨可以和您一起去见殿下。”吉尔的口吻也不轻松，罗特公爵对他的眼神心领神会，点头和他碰了下酒杯。
　　“好了，我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再不退开，美丽的小姐们就要哀怨到明天了。理斯公爵，我们还是去一边下棋解闷吧。”两位公爵刚一走，果然那些花儿一样的夫人小姐们就向他拥簇过去，围得密不透风。
　　角落里，皇太子拉着莱尔的手低声对他解说着：“这就是我的老师，兰斯亲王。他很优秀，不过也很骄傲。”
　　夏尔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莱尔似乎只是在兰斯进来的瞬间表现出惊讶而已，之后就恢复了平常那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夏尔心中一动：“怎么样莱尔，我把您介绍给他吧？你们都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人，我保证你们会互相欣赏成为朋友的。”
　　“若能结识高贵的兰斯亲王自然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了，谢谢您。”莱尔侧目微笑，一时间翩翩风度不输于兰斯。尊贵的皇太子牵着昨日那个一鸣惊人的平民走向众人的焦点所在，兰斯礼貌地向着夏尔致意，对一直依偎在他怀里的小姐低语了几句，美人红着脸甜蜜地离开他的怀抱。
　　“殿下，生日快乐。”兰斯主动走过来，凑到夏尔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音量说到：“我为您带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明天会和罗特公爵一起向您呈上。”
　　“您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亲王。”夏尔微笑道：“来认识一下我们的新朋友，他叫莱尔，就是大名鼎鼎的L，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又正义的人之一了。”
　　“我从东边回来的路上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事迹，真不敢相信有人能治疗黑死病。”吉尔这才注意到太子身边的人，对他抬了抬眉毛算是打招呼。
　　不过这样傲慢的态度似乎并没有让对方不开心，那个平民很有风度地向他回礼，模仿着兰斯刚才的语调说道：“我从北方一路赶来的途中也听了不少关于您的事迹，真不敢相信您居然能从勃艮第回来。”他同样抬了抬眉毛。
　　这句话听似奉承，但兰斯和夏尔都知道这次勃艮第的任务失败，这平民现在提这件事分明是在嘲弄他们。兰斯从没见过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的人，心中大为不悦。他皱眉挑剔地看了看那‘L’的脸，居然产生一种古怪的想法：“你叫莱尔？”
　　“是的，大人。一个很平凡的名字。”
　　“你以前有没有从军过？”
　　“很可惜还没这样机会。”
　　“这就怪了……”兰斯微蹙眉头，“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我也觉得奇怪，因为我对您一点印象也没有。像您这样的人，若是我真的见过一定不会忘记的。”他转头对夏尔欠了欠身：“对不起殿下，我和我的朋友走失了，请容许我先失陪一下。”
　　“等等—”
　　夏尔还没喊完，莱尔就已经隐没在那些鲜艳的美人堆里。没了莱尔，小皇子觉得无聊透顶。他不耐烦地和那些人应付了几句，也跑了出去。
　　“最好莱尔现在还没找到那个面具男，若是被他知道自己被那个混蛋亲了，莱尔会看不起自己的。”不知不觉中，他又回到刚才那个休息室里，刚推开门就被一股蛮力拉了进去。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蒙住他的眼睛，那厚涩的皮质感觉就在不久之前还停留在他身体上。
　　“小王子，怎么回来了，想我了吗？”驱魔师在他背后吃吃笑着。
　　“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可以吗？”夏尔准备好好和他商量。
　　“为什么要答应你？你连我名字都记不住就向我提要求了？”奇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怎么会？我记得，你叫奇洛，你有法术对不对？而且你还很有爱心，喜欢孩子。你瞧我不是对你一无所知。”夏尔极力解释着。
　　“听上去像那么一回事，你想要求我做什么？”
　　“很简单，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莱尔。”
　　“就这个？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回来找我的？”
　　“是的，啊不，谢谢你肯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很开心。”
　　“被我非礼了还跟我道谢，夏尔，你这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个性几百年都不变啊。”
　　“是啊，我不会介意你刚才的无礼，所以也请你保密。”
　　没有回应，但留在他身上的手不安分地游移着，脖间丝滑的领结滑动掉落，胸前的扣子也被松开，他不安起来：“你想干什么？”
　　“想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能告诉莱尔？从我们一进那个大厅，你就一直在偷瞄他。太子殿下，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是喜欢他，所以请你替我保密。”直觉告诉夏尔和这个男人讨价还价时坦白比花言巧语来得好，“奇洛，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许听上去有些荒谬，他明明是个男的，而且也不漂亮……不，在我看来他很漂亮。”夏尔不安地吞咽着，他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越收越紧。
　　“说下去，告诉我你有多爱他。”奇洛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对他有特别的好感。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经验？你遇到某个人，明明是以前没有见过可却感觉他很熟悉，就像是……像是一直活在你梦里的情人突然有一天出现在你面前，在遇到他之前你就思念着他千百次了。你有种感觉，他一定是你的，他一定会爱上你就想你已经对他痴迷一样。奇洛，如果你也有过这样的经验就会明白的。”
　　“明白，我也有和你一样的感觉。好的，我答应你。”驱魔师终于放开他。
　　夏尔松了一口气，好奇地问道：“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是怎么样的？不会也是莱尔吧？”
　　“莱尔确实是个让人着迷的家伙，但不是他。我喜欢的也是个漂亮男人，所以我很了解你的感受。”驱魔师冷冷地靠着墙，从口袋里套出一块黑格子状的物体，咬下一大角，然后又掰下一块递给夏尔，“我们家乡的名产，尝尝看。”
　　从小时候起就有人不断告诫他不要随便吃别人递来的东西，但夏尔还是尝了一小口：“刚入口有些苦呢……不过……”他细细回味着，“立刻就会变成很浓郁的甜味，口感真不错。恩！”他又咬了一大口：“有点会上瘾的感觉呢，味道好极了。这糖块叫什么名字？”
　　驱魔师意味深长的笑道：“叫米哈尔。”
　　“米哈尔……还想要。”夏尔的喉咙被那奇妙的糖块滋润，声音无比甜腻。驱魔师把手里的全部都给他，瞧着他一脸愉悦地吃完，还留恋的舔着手指。
　　“怎么样？”
　　“棒极了，米哈尔是我今晚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夏尔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奇洛知道这是他有求于人时候的表情，果然，那小皇子紧接着问道：“你和莱尔是好朋友，一定知道他喜欢什么对吧？告诉我好吗，我想成为能让他幸福的人，让他爱上我。”
　　奇洛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好一会儿，认真的说：“既然你这么爱他，那我告诉你一个关于莱尔的秘密好了，不过作为交换你也得给我一点好处。”
　　“什么好处？如果是地位的话，恐怕要花一段时间，钱的话要好办一点，不过你别再对我做那种事。”夏尔从小就习惯和别人谈条件，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他的对手。
　　“放心吧，我只是希望你能照顾我和莱尔带领的那些人，给他们最好的梭子甲和弓箭。”
　　“有些困难，不过确实在我能力范围内。你很聪明奇洛，也让我很惊喜，这年代不为自己讨好处的人不多。现在让我来听听关于莱尔的秘密吧，如果我不满意的话，刚才的承诺可要作废。”这是夏尔常用的手段。
　　“放心吧，你一定会满意的。莱尔有没有告诉你他所有的爱都献给了主，不会留恋人间的情爱？”
　　“是的。”
　　“他说谎。他确实有高强的本领，有天使的祝福，不过……命中注定他会爱上凡人。而那个人具备两个条件。”
　　“是什么？”
　　奇洛吃吃笑着说：“第一，才华出众地位在万人之上。第二……”
　　“是什么？”夏尔迫不及待地追问着。驱魔师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嘴角得意的上扬。皇太子羞红了脸，这个秘密简直就是莱尔的致命弱点，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有机会让莱尔一辈子都属于自己！他激动地揪着奇洛的衣领追问：“告诉我你不是在说谎！你发誓！”
　　“我发誓。如果我有说谎就让我死在烈火中，尸体灰飞烟灭。”这简直就是在咒自己了，不过奇洛不在乎，他知道只有这样夏尔才会真的相信他。
　　“我相信你，但这太不可思议了。不，哦，可怜的莱尔，我会好好爱他的！”夏尔觉得自己幸运极了。“谢谢你，奇洛。”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夏尔。”奇洛向他欠了欠身，转身握住门把手慢慢的转动，他在心里默数着：“三，二，一……”
　　“等等！”夏尔紧张的喊到。
　　“还有什么事吗？”奇洛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得意的笑了。
　　“我，你先别出去，我有个请求……不，让我再想一想。”夏尔看上去很矛盾。他走到躺椅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酒精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大脑，夏尔抱着头低声说到：“你刚才接吻的技术不错，奇洛。”
　　“谢谢，我以为你不喜欢。”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但如果我也向你这样对莱尔的话，他一定也会接受不了的。也就是说我们两个现在都在同一水平上。不过如果我比他先一步……如果我有能让他满意的技术，不是如果是必须。奇洛，我需要你。”
　　“你是需要我还是需要一个男妓？”
　　“别这么说，你刚才……你刚才那样做感觉还不错……”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称赞我的技术，夏尔。”
　　“你以后会听见更多次的，只要你答应我。”夏尔带着酒气向他走来，眼中含着三分羞怯，他柔声威胁到：“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刚才承诺的就作废。”
　　“那我就是不得不答应喽？”
　　“是的。”夏尔觉得他比奇洛还要紧张。“我帮你找一件女人穿的礼服，你蒙上脸，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了。”
　　奇洛冷漠的点了点头，坐到那张躺椅上，抱着酒瓶一饮而尽。事情的发展和他设定的一样，但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