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锋芒毕露

　　“既然你对自己的才华这么自信，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罗特公爵起身向他致意，来回踱着步一字一句地说道：“从前有两个临近的小公国，我们就叫它们光和暗好了，光依附着大公国白，暗依附另一大公国黑。黑公国野心勃勃，想吞并和实力相当的白国。而白国君王率兵反击，将其驱逐出外。黑国战败后占领了光，以屠城要挟白国君主同他们议和。假设你是白国君主，下一步会如何行动？”
　　白袍男子抬了抬眉毛：“既然黑有意吞并白，和解必然只是缓兵之计。如果因为顾忌光国民众的性命而和他们议和，日后黑必定再次来犯，这样循环重复没完没了。黑国战败至需要用屠城来威胁敌人，一定是已经穷途末路不足畏惧。我会直接调转回头攻占暗城，那时所有焦点都集中在光城安危上，偷袭得手的几率很大。这样做会让黑国失去商量的筹码，再转头对付他就容易多了。即使不能全部歼灭，任其屠城逃走，我还是有一座附属国，并无损失。若幸能得手，必定一鼓作气将起歼灭，不让他们有反扑的机会。”
　　公爵目光如炬，正色质问：“你选择抛弃光城无辜平民，就不怕将来背负凶狠残暴的恶名？”
　　“在战争中，过多的仁慈会带来灭顶之灾害。既然光城被攻占，必然受到伤害，如果我这次妥协，下次他还会用同样伎俩对付我。长久反复对光城百姓并无好处。既然已经会造成伤害，不如一次全部都做完，他们也会少受一些折磨。之后再慢慢的施以仁慈，一点一点的给他们好处。人类都是健忘的，贪利的，从伤害里自我恢复的能力要比我们想像的来得更快。过不了几年，光城的人民就该对我感恩了。”
　　他这番言论完毕，在场所有女士都在胸口划着十字，贵族中有人低呼：“魔鬼。”也有少数几个贵族开始交头接耳，神情兴奋。虽然手段残酷，但这的确是确保胜利的最优做法。
　　罗特老公爵微微点头，踱步到他身边继续发问：“可惜我们现在一直处于劣势。多年来，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不知道你对阿金库尔战役有什么看法？”话刚落音，大厅里静得连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白袍者身上。阿金库尔战役是先皇亲自领兵出战，集结了当时国内最优秀的骑士，可还是惨败而归，先皇也因此被亨利生擒，被迫签署了最耻辱的让位条约。
　　白袍男子沉吟片刻，他轻叹一声，语调更加低沉轻柔：“即使再战一次，我们依旧毫无胜算。”
　　此话一出，就连皇太子夏尔也变了脸色。在场贵族中许多人愤怒的站起来拔剑相向。那白袍男子不为所动，他向四周欠身施礼，不温不火地说到：“请大家随我到室外，我们把当时的状况模拟演示一次。”
　　“模拟当时的状况？你要怎么做？”他这话让罗特公爵深感意外。
　　“一起跟来看就知道了。但恐怕要辛苦各位娇贵的夫人小姐，这番演示要花一些功夫。”他转身和黑衣男低语起来，根本就没顾在场贵族的反应。他们这样大胆无力的举动更是让心高气傲的贵族火冒三丈，大家都呆在原地不动，生怕一挪步就失了面子。唯独夏尔一脸期待的看着众人，鼓励道：“不知道诸位大人怎么想，但我很想看看这两个人要用什么方法来向我们演示。”
　　“殿下您刚才没听到吗？他居然说即使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也不可能赢，他这不是在间接侮辱您吗？”说话的是加洛伯爵，他素来以忠心闻名。
　　“亲爱的加洛，虽然我也不很不高兴他这么说，可是现实是我们必须面对过去的失误。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们看到不同世界的人怎么说。今天我一起床就看见外面有只发光的鸟儿听在窗口，叫的十分动听，似乎是个好兆头呢。”他顽皮的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罗特公爵。
　　“我和殿下想法相同，而且传说他们还能医治黑死病。如果是真的，那我们绝对不能放走他们。现在军队里有一半的士兵都被疾病困扰，不止是我们，英国人也是一样。如果我们能先与他们找出解救方法，那胜的几率就会很大。”现在说话的是达尔波勋爵，他是除兰斯以外最优秀的军人。
　　罗特公爵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走到夏尔身边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夏尔是何等聪明，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带头向花园走去。达尔波和几个年轻军官立刻跟了出去，大厅里人越来越少，从花园里不断传出惊呼和掌声。最后，就连顽固的加洛和米塞留都站到窗边朝花园那边看去。只见贵族们围站成一圈把那两个平民围在中间。黑衣男蹲在地上来回移动，而白袍的那个似乎正在讲很有趣的事情，大多数贵族都被他吸引连连点头。可声音太远实在听不清楚，留在屋内的两人一咬牙，也走了出去。才刚刚迈进花园，他们就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惊呼声，那个白袍男子解说着：
　　“英国人当时这个战术可以叫做蜂腰战术。按照人数来讲，我们是他们的五倍之多，况且我们有一万七千精锐骑士团，我丝毫不怀疑他们的作战能力，八千的步战骑士队就用中间这些“大个子”来代替好了，另外后方支援的九千骑士就用这些备用“大个子”替代。如果我记错的话，我们的一方阵还有两千骑兵。”
　　“是两千四百骑兵团，右翼八百，左翼一千六百人。”达尔波客气的纠正。
　　白袍男颔首致谢，继续解说到：“骑兵的单兵作战实力远高于步兵，我们就用这些家伙代替吧。”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加洛和米塞留忍不住探头张望，他们看见白袍男脚下那些东西后，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得那黑衣男用湿粘的泥土堆成两个大土包，中间留出一个葫芦形狭长空隙，米塞留参加过阿金库尔战役，知道那是在模拟当时的地形。葫芦口大的一段簇拥着黑压压一大片蚂蚁，不知道黑衣男用了什么法术，那些蚂蚁竟然定在原地整齐地列队待命，黑蚂蚁两边有数十只小蚂蚱，想来是模拟当时的骑兵团。白袍男继续解说道：“当时我们的第二方阵是五千重步和5千多弓箭手，还有一些杀伤力强大的火炮。”
　　“不错！我们的火炮杀伤力强大，是我画的设计图。”一直没说话的阿拉贡公爵也忍不住插嘴了。
　　“您的设计应该是当时最先进的，英国人三年之后才有和我们火力相当的火炮。如此强大的力量我看就用这些家伙代替吧。”白袍男冲黑衣男子使了个眼色，几只螳螂混入另一方阵体型较大的黑蚂蚁两侧。布置完整之后，这些小虫密密麻麻占满了整个大葫芦肚，那景象实在壮观无比。
　　“再来排英国人这边，当时他们不到六千人，其中九百骑兵，剩下的全部是长弓手。”他刚说完，贵族里一些人羞愧的低下头，当时这六千人只有二十九人伤亡，而自己这边死伤近一万。白袍者继续说到：“我找不到什么替代长弓手，思来想去只好用这些会飞的家伙来代替了。”又是黑蚂蚁，不过这些蚂蚁和刚才不同，是背上长翅膀的兵蚁。几个贵族忍不住开口了：“为什么不用小蚂蚱，我们这边的十字孥手和弓箭手不都是小蚂蚱吗？”他没察觉到自己话中有误，几位大贵族的脸上都挂不住了。
　　白袍者笑道：“长弓的威力我想大家都见识过了，当时在两边山上都有密林，我们的进攻受阻颇多，但密林对于长弓的弊处不多，相反还做了他们的掩护。我还要向大家说明的一点是，用来代替英国人的蚂蚁是一个窝里的，而代替我们的那些因为数量太多，所以我是用几窝拼凑起来的。”
　　“这会有很大影响吗？”
　　“当然了，蚂蚁是协调性很高的虫，出自一窝的自然配合度很高。我想‘L’是想说当时我们原本也只有六千多军队，但硬是在三天内凑齐了三万人，其中大部分是乡野村民，根本没有打仗的经验。“最高领袖罗特公爵一句话点醒了在场许多人。
　　白袍者在兵蚁后方放了一块乳酪，在葫芦口出支起一排细小的木棍，解释到：“这就是当时的据马阻隔，我们很多骑兵都摔在这里。好了诸位，演示开始。”黑衣男套出一只叶笛吹奏起来，两边的小虫听见笛声开始移动。因为葫芦口太细小，蚂蚱都跳到土包上想绕道过去，没想到土包十分黏滑，蚂蚱的翅膀沾上泥水，动作迟缓起来。正面进入的黑蚂蚁原本是黑压压一大片，但进入葫芦口后，就成了一条细细的长线，白袍者拉动刚才的仿制“据马”让后面的大批黑蚂蚁乱作一团，许多都只在原地打转，队伍前进速度十分缓慢。那些“火力强大”的蟑螂，被围困在混乱的黑蚂蚁之中根本动也不动。反观代表英国的黑蚂蚁明显要有秩序的多，它们一批围在奶酪前，另一批挡在葫芦口阻碍“敌人”，效率极高。
　　在场众人一看这情形，都长吁短叹起来。夏尔沉思着，试探地问道：“我们为什么没有长弓手？”
　　“殿下，长弓是苏格兰人最擅长的，制作长弓需要一整根长木雕琢，又十分考究技巧。英国人特意训练了许多年才有现在的长弓队规模。他们的长弓手都是国家花钱供养的，并不是雇佣兵，这些人都有长年作战经验，不是我们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再加上培训供养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花销庞大，目前我们没有这样的能力。”罗特公爵向夏尔解释，也是跟在场众人说明。
　　“不错，长弓威力十分强大，我们一开始也有效仿，但技术和人力都不大过关。不过我觉得最关键一点是我们跟在别人后面学他们擅长的，不如自己另辟一番天地出来。扬长避短才是现今最实际的策略。”米塞留有些不满殿下的态度，他当众这么问也就是在质疑军队里十字孥和弓箭手的实力，这不是灭自己威风吗？夏尔脸上一红，没再说话。
　　罗特老公爵莞尔一笑，聪明的转移话题道：“我相信大家应该都看见这两位的本事了，这位白袍小哥确实有些军事头脑，而这位更是本领神通。我赞成让他们试一试。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公爵是大家的头领，他一开口，众人纷纷点头。他和夏尔对视一笑，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他们两的出身，你们原本在香槟区一个教堂做修士，对吧？”
　　两人点头默认。公爵突然皱起眉头怒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到现在都戴着面具？我印象中只有你们并没有意大利血统，不会有他们的风俗习惯吧？”原来众人来到花园后都已经摘下了碍事的面具，唯独那两个人还戴着。
　　美第奇家族的催西夫人也在一旁点头：“即使现在，在我们意大利也很少看见人带着面具了。尤其是在尊贵的殿下面前。”一时间，大家的焦点又落回那两人身上。
　　白袍者动了动手似乎想说些什么，立刻被黑衣男阻值了，他头抬得很高，站在阳光下抖了抖额前碎发，清嗓道：“我的脸有些骇人，尊贵的小姐最好回避一下。”他抬起手摘下左脸上的银面具，那斑斑点点的暗红色疮疤和嫩红的皮肉交错的布满大半个左脸，而他没有受伤的右脸英俊中带着痞气，正是年轻女子最爱的一型，众人心中大呼可惜。他们刚才见了他的本领，现在却当场揭他的疮疤，不由尴尬地扭过头去。
　　他大声说道：“我，米哈尔·奇洛，愿意从此效忠殿下，致死不渝。”夏尔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微笑地抬起手，可当他的唇触到自己手背时，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顿时强了好几倍，伸出的手不由一颤。奇洛发觉他这个微小的动作，抬起头正对上夏尔微微皱眉的鄙夷眼神，他惨然一笑，识趣地退开。他从头凉到了脚底。
　　一只温暖的手握了上来，是莱尔，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着面具帮他小心戴回去，奇洛无法从他眼神中读到任何情绪，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同情自己还是在愤怒，只得顺应着勉强作出无所谓的样子回应他。莱尔转身冷冷地说道：“我本是为了陪他才戴的，既然他都不介意，那我也无所谓了。”说罢也摘下了面具。
　　原本他穿着女装，好些年轻人都被他的身材迷住，而刚才他镇定自若又极具风度的谈吐更让在场女士倾心，人们都对那面具下的脸十分期待，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不美，却让人印象深刻。不知道是不是旅途劳顿的缘故，他眼神黯淡精神萎靡，更糟糕的是他苍白近于淡灰的脸庞上还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就像病重垂死之人一般。可就是这样一张脸却散发着独特的魅力，眉宇间的清高，富有情绪的嘴角，还有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也许有人怀疑他的出身，但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个智者。
　　“莱尔·李扎克，愿意从此效忠殿下，致死不渝。”他也跪拜在夏尔面前，等待高贵的皇太子伸出手让他亲吻。
　　“L,不，莱尔，如果可以的话今天陪我吃午餐吧？”皇太子优雅的伸出手，破天荒对人发出了邀请，“还有刚才那位，米哈尔？很特别的名字，你也一起来吧。”